15-也许爱·B加X

想想吧,人们看到楼道里,一个女人正在撬一个男人的房门。而这个男人正是大家平时觉得很有窥视价值的一个男人,他不工作,也很少出门。人们表面上对我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暗地里可能早就和对门的女人一样,很渴望得到一些我的私密。

现在好了,人家终于看到一点我的故事了,人家在回家的时候,看到一个女人正在撬这个男人的房门。他们一定会根据这个场景来猜测并编造一些故事,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孙小姐恼怒地说你是不是还在生气?你生气我不打招呼的情况下就撬了你的门对吧?你这个傻瓜,如果我不勇敢地撬门,你小子早没有命了。

我说但你撬门的时候并不知道我病了。

孙小姐说这又怎么样?我两天都找不到你了,你的电话占线,敲你的门你又不开。说实话我差一点都要报警了。你知道你这两天在玩游戏,我是怎么过的吗?这么大冷的天,我从家里一次又一次地跑出来看你。我为什么要跑过来看你?道理很简单嘛。亲爱的,我担心你啊,我想你啊。亲爱的,我敲门的时候你真的没有听见还是不想开?

我的眼前出现了孙小姐一次又一次从家里跑出来,然后跑到我门前敲门的样子。我心里一热,我很想把这个女人抱在怀里,天哪,自从我离开周城,很久没有人这么关心过我了。

你怎么知道我就在屋子里呢?

当然,女人的第六感觉是最灵敏的。孙小姐骄傲地说。

你一共来了几次?

十次,十二次,我这两天像丢了魂,在家里一会儿也待不下去,我过一会儿就跑过来,敲敲门,然后再失望地转回去。亲爱的,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我从来没有这样对过任何男人,包括我的前夫。孙小姐一下子扑在我的怀里哭了。

我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可是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这个女人走开?钱?根据我的理解,女人最见不得男人向她要钱,尤其是一个在她眼里还不算坏她还抱有想法的男人。

可是我没有想到孙小姐那么爽快地答应了我,她把我带到她的家里,把存折翻腾给我看,她说亲爱的,这两万块你先用着,我们毕竟还要过日子啊。

我哑着声音说如果赔了呢?

孙小姐搂着我的脖子说我相信你。亲爱的。

我伸出手把孙小姐搂在怀里。我在搂她的过程中想,孙小姐也许能与我过一辈子呢。日久生情嘛,也许我们真的能走到一起呢。

孙小姐拧着我的耳朵说,你一定要对我好,亲爱的,你看看我是怎么对你的。如果我用钱的时候,你会不会这么爽快地给我呢?对了,以后你的钱就是我的钱嘛。孙小姐嘻嘻地笑了。

我拿着孙小姐给我的两万块钱,来来回回地在屋子里走动。我一会儿想把这钱拿给刘小瓜,一会儿想把这钱拿给欧兰。拿给刘小瓜的时候我想到我的面子,拿给欧兰的时候是因为我喜欢她。

看看吧,我的那句话说绝了吧,艾晶晶真的不是我最喜欢的女人,她只是我某一个时期里喜欢的女人,但并不是一辈子。所以我从来不会在女人面前说出一些白痴男人才会说的话来:我爱你,一辈子都爱。你是我这一生中最爱的女人。

后来,我决定把这两万块钱分开,一人一半。

我揣着钱先去了刘小瓜家,但那个小杂种正在屋子里忙活,他大冬天的让我站在楼梯里等他。我以为他马上就会开门,可是我在门口站了快半个小时了,刘小瓜也没有从屋子里出来。我低头突然看到了一双女式皮靴,它正静静地放在刘小瓜门外的鞋架上。

我摸着黑下到一楼的时候,听到刘小瓜那嘶哑的声音。我已经听到了,但我却没有回去。

刘小瓜勾着头往下看的时候,我已经走出了他的视线。我决定不借钱给刘小瓜了,也不会和他来往了。这个小杂种,明知道我要来的,他还搞个女人给我看。什么意思嘛,好像我不是男人一样。他妈妈的,你杂种有的我也有,你杂种会的我也会,说不定还比你花样多感觉好呢。

欧兰没有想到我来,而且她也想不到我会拿两万块钱给她。她见我把那厚厚的人民币扔在桌子上的时候,欧兰一下子扑进我的怀里,快速地在我脸上亲了一下,谢谢啊,陈伟,还是你好,我正好缺钱你就送来了。

欧兰穿着淡蓝色的棉袍,拖了一双绣花软拖,她坐在地毯上兴奋地向我介绍她的想法。她一边说一边拿出一个笔记本,给我介绍她中意的几个位置。

我喝着欧兰给我泡的玫瑰花茶,架着腿坐在沙发里。我突然有一种感觉,感觉这儿就是我的家,欧兰就是我的妻子。看我们俩头碰头亲密无间的样子,看起来多么像幸福的一对儿啊。

欧兰想开一家花店,现在我们为了给花店起一个名字而小声地争执着。欧兰霸道地打了我一巴掌,说听我的听我的,就叫一百零一鲜花店。

我说要不加一个爱情吧?鲜花毕竟是滋长爱情的地方。你要是不同意就把爱情放在后面得了。

不好,名字不特别,也没有意思。陈伟,你就听我一次吧,就叫一百零一鲜花店。我虽然没有做过生意,但文学里的悬念还是有的。人们就冲着这店名也会过来看看。你可能没有想到吧?像我这样的人也做起生意来了。我十二岁的时候是想当一名演员,十六岁的时候想做一名老师,考上大学的时候我就想做一名主持人,现在主持人当够了,我就想开一家鲜花店。陈伟,你一辈子的理想就是待在家里搞你的设计吗?

理想?欧兰竟然给我谈起了理想。说实话我好像没有理想,从小到大我走的路都是父母安排好的。他们在我选择学校的时候根本没有征求我的意见就让我报了理科,后来等到我毕业之后他们又安排我做了管理,然后自己有了公司,就连我结婚、我生儿子的时间都是父母安排好的。

我有过自己的理想吗?我摇了摇头。

不会吧?陈伟,你从来没有过自己的理想?那你有没有自己的愿望,比如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说吧说吧,我都把你当哥哥了,你没有看出来,我对我男朋友还没有对你这样推心置腹的呢。

欧兰,你刚才说什么?你觉得我是你哥哥?

是啊,你没有感觉我跟你在一起很快乐吗?很放松吗?我就觉得你像哥哥。你知道吗,我没有哥哥,在家我是独女,我做梦都想有个哥哥啊。

哥哥也不会一辈子照顾你,因为他要成家,因为你也要出嫁。所以啊,能照顾你的、能让你依靠的是你的男朋友。

拉倒,现在的婚姻这么脆弱,今天看起来还幸福得要死,说不定明天就闹着离婚呢。我认为啊这世上最长情的东西就是亲情和友情,爱情才不长久呢?你看看我们身边,看看我们的亲朋好友,有几对的婚姻是像我们想的那样幸福呢?

那你还急着结婚?

我不结婚怎么办啊?你又不要我。欧兰调皮地伸了一下舌头。

你才不要我呢,因为我没有钱也没有事业。

如果我不爱钱呢?

那我们结婚啊。

我们结婚?

真的。

陈伟,你不要拿我开玩笑了。我们俩就适合做朋友,因为我们都是不善于表达自己感情的人,我们喜欢把心事埋藏起来。就像我们同时受了伤,但面对彼此的时候却都露出笑脸。

做朋友没有什么关系,但如果成了夫妻那多难受啊,两个人天天住在一起却像陌路人。夫妻的含义我是这么理解的,就是两个人的快乐与两个人的痛苦是相等的,两个人结合的不仅是肉体还有思想。

我有吗?

你自己知道。

我不知道。行了,我陪你去转转花市吧,你光想着开花店,你还要调查一下市场行情啊。麻城的鲜花都是从南方运过来的,价格上肯定要高很多。你啊做什么事不能太冲动,要好好想一想。

我才不冲动呢,我这人理智着呢。欧兰突然笑了起来。

我们俩挤公交车的时候,我突然产生了一种冲动,我要从现在开始努力挣钱。如果我像以前那样有钱的话,我就不会带着喜欢的女人坐公交车了。

性生活对于一个男人很重要吗?

性生活对一个男人有多重要呢?

当有一天,一个男人在一个女人面前失去了性能力,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要死掉了。他失魂落魄,好像到了世界末日一样。他坚信自己能行的,所以他要怀着希望,拿着报纸上、电视上或者说从电线杆上、天桥上抄下来的一些电话号码,去找那些所谓的神医,去吃那些所谓的补药。

这些年来,我们经常而且早已经习惯面对一些字眼,这些字眼敏感而又执著地出现在眼皮子下面。什么性冷淡、阳痿、雄起、百夜欢之类的字眼,伴着花花绿绿的宣传单在我们的面前招摇。让那些有难言之隐的男男女女如麻雀一样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让那些准备挣人们隐私钱的江湖骗子高兴得睡不着觉。

吃了药的男人怀着极度兴奋的心情坐在家里等待着,尝试着,像一只发情了却被困在屋子里的小鸟,拼命地在屋子里撞来撞去地寻找出去的途径。

眼前的刘小瓜,他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一大包中药,他每天在吃饭以前都要在煤气灶上熬中药吃。那股浓烈的中药味从刘小瓜的窗缝里、门缝里涌出来,一股一股地在过道里弥漫。

刘小瓜坦白地告诉我自己那方面不行了,连林泽这样的女人都要抛弃他了。所以他必须想办法让自己回到以前,最好回到二十多岁的状态。

我看到眼前的刘小瓜,明显的比以前消瘦了,他那长毛猴一样的身子在我的眼前晃悠。他先是分析了自己那方面突然不行的原因,然后就问我是不是也有突然不行的时候。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但这个问题不回答不行,看着他那悲伤又渴望的眼神,我必须拿出自己看到的或者说学到的知识来安慰他。我就对他说了没有穿内裤的女人,当然我没有提孙小姐,而是完全杜撰了一个名字。

刘小瓜像喝糖水一样把中药喝完,然后抹抹嘴说,孙小姐对你不错吧?你知道像孙小姐这样的女人能力强着呢。走吧,今天哥们带你去潇洒潇洒。

我坐上刘小瓜的车的时候绝对没有想到,我们会去找小姐;就算我跟着刘小瓜走到包房里,我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找小姐。

我从来没有找过小姐,这是真的。

我知道我为什么不找小姐,我也知道为什么总有一些男人喜欢找小姐。他们的安全意识与欣赏水平与我不是一个档次,我知道小姐从某一方面代表着男人的能力与魅力。

我们去的是一个新开的歌厅,刘小瓜说这个歌厅是他一个哥儿们开的,可以打五折。

我们要了房间后,刘小瓜就忙着打电话约人,他一边打电话一边冲我挤眼睛,他说今天晚上来的两个小姐绝对养眼。

服务生给我们送了大号的果盘,然后又来了一打加十啤酒,这种啤酒是周城生产的,以前我在周城的时候还和加十的老总吃了几次饭。我与他吃饭的时候,加十啤酒还只能在周城销售,而现在加十啤酒已经风靡全国了。只要有酒的地方就有加十,只要有广告的地方就有加十广告。

想想真他妈的不公平。与他吃饭的时候我还是一个什么都高于他的行业大哥,现在他认识这个坐在包房里、胡子拉碴的男人是谁啊。

刘小瓜唱歌的水平真的不敢恭维,他不仅跑调而且嗓子嘶哑,一个高音唱不上去的时候我就听到了刘小瓜的愤怒的啊啊声。我坐在那儿,一边看刘小瓜的笑话,一边耐心地等待着佳人的到来。

我以为刘小瓜叫来的女孩子不是小姐,而且看她们的装扮也不像小姐,这两个女孩子也就是十七八岁的年龄,穿着很平常的衣服,坐在我们俩的身边,样子纯洁得像在校的女学生。

可是当刘小瓜的手突然搂住那个女孩子的腰,当女孩子的头靠到我的肩膀上时,我就明白了。

包房里灯光阴暗,倩影成双。刘小瓜那公鸭嗓一样的声音强奸着我们的耳朵,他一会儿男声一会儿女声地唱歌。我实在受不了,就和刘小瓜玩剪子包袱,谁输了谁喝酒。

这样的夜晚与别的夜晚有什么不同呢?这样的包房和别的包房有什么不同呢?现在随便让我们推开一间包房,看看里面的情景吧:每一个包房里都有人,男人和女人;每一个包房里都有酒,啤酒和红酒;每一个包房里都有扯着嗓子唱歌的男人女人,只是唱得好与不好而已。

我看到包房里因为喝了酒,而显得暧昧、热情、冲动起来。小姐们穿着短短的皮裙,长长的靴子,有的还在嘴边叼了一支烟。她们坐在男人的身边或者说大腿上,发嗲、撒娇、轻笑,而男人因为有了佳人的相伴,显得精神焕发,兴奋异常。刘小瓜已经搂了其中一位小姐的腰,唱着酸得掉牙的情歌:等到太阳落到西山头,让你亲个够。

我不想唱歌,虽然我唱起来会好听得不得了,但我不想唱。我以为来到这儿我会放松,但我错了。这儿的一切都让我想到周城,在周城因为工作的原因,我经常出入于这种场合,我带着我的男秘,开着我的宝马,从这个歌厅跑到那个歌厅。

包房里的对话虽不精彩,却像病毒一样从这个角落传染到那个角落。那个叫刘小瓜和陈伟的男人,他们一人搂了一个女人,坐在包房里热情万分地唱歌、喝酒,然后说着自己都不知道的谎话。

老板是哪儿人啊?

黄城,就是黄色的黄。

老乡呢,我家住在离黄城不远的地方。

真的啊?

真的,不骗老乡。来老乡,我们干一杯吧,不是说了嘛,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嘛。

你的口音不像黄城人呢。

来麻城时间久了,就入乡随俗了。

老板在哪儿高就啊?

打工啊,和你们一样。

不会的,一看老板就不是打工的。看看这像弹琴的一样的手,怕是动动脑子就挣钱的吧?来来,我给老板看看手相。

看什么手相啊?是不是看看今年有没有桃花运啊?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没有女朋友呢。

老板真没有女朋友啊?像你这么帅的男人怎么会没有女朋友呢?怕是多得数不过来了吧?

真的没有啊,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我听到刘小瓜一边搂着小姐的腰一边厚着脸皮说。

老板,不要开玩笑啦,我会当真的。老板!小姐好像只会这个称呼,来的人不管是不是真的有钱,真的是老板,小姐都会叫他们老板,然后再按照老板的喜好说一些动听的话,唱唱歌,跳跳舞。

看刘小瓜又搂又亲的样子,他以为这一切都可以免单一样。

我去洗手间回来,发现刘小瓜和那个小姐不见了。留在包房里的那位正拿着我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看。见我突然回来,那个小姐用怀疑的口气问我,你有老婆吗?

我说什么意思?

刚才有一个女人说是你老婆。

我一把从小姐手里夺过我的手机说你帮我接电话了?

是啊,它老是在响,我就帮你接了一下。小姐好像很习惯帮男人接电话,而且她也没有想到帮别人接电话的后果是什么。我气愤地翻了一下电话号码,见是孙小姐的手机。

我的房门又换了锁,我足可以想象孙小姐站在门外愤怒的样子。

小姐说对不起老板,要不要我向你夫人解释。我没有说什么,真的,我只是说我是你的朋友,你到洗手间去了。

我摆了摆手说没事没事,我哪有老婆啊,可能是别人打错了。

小姐很高兴地说就是嘛,我看老板不会骗人的喔。男人会不会骗人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老板是一个好男人。

好不好能看出来吗?

当然能,女人的第六感觉是最敏感的了。

嗬,她还知道第六感觉。

老板,我敬你一杯吧。我觉得我们俩特别有缘分,真的,我今天是第一天上班,就碰到了你这个朋友。真的很高兴呢。小姐举着杯,眼神迷离、面色潮红地看着我。

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她说我是她第一次,而且不说是客人而是朋友。朋友两个字能一下子拉近两个人的距离,小姐喝着酒身子就往我的怀里靠。

我的手沿着小姐的后背缓缓滑行。

看起来我轻车熟路的样子,其实心里紧张得不行。我抚摩着小姐的时候心里总在担心,担心包房里的门突然被人推开,担心小姐把我用药物迷倒,担心我吃不成羊肉倒惹一身的臊。

我们俩只是拥抱,然后抚摩。

我不会去吻她的唇。相信她也不会吻我。

做爱是人的生理需要,我们为这个需要可以找很多很多的理由,但接吻就不一样了,接吻和需要是两码事,前者是有了感情,后者是因为需要。

小姐好像等不及了,她的一只手准备扯开我的裤带。我的脑子里竟然出现了许多女人的眼睛,有我前妻的,有艾晶晶的,还有眯眯、孙小姐的,我看得最清楚的是欧兰的眼睛,她们堆积在我的面前,像蒙太奇镜头一样转动着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推开了小姐,说他们到哪儿去了?

小姐对我的突然冷静感到非常不解,她说没有多少时间了,你要做什么抓紧啊。

我说我,我,要去一次洗手间。

洗手间里一个男人在对着马桶呕吐。我看到花花绿绿的食物和动物残骨,全部从他大张的嘴巴里涌了出来,随之跟出来的还有一股腐烂的酒精与茶水的味道。我的肠胃一下子翻腾起来了,急急地用凉水激了一把脸,就从洗手间里逃了出去。

我看到刘小瓜的车子还停在那儿,他现在不知道躲在哪儿快乐呢。我才不会傻到要为他的快乐而买单。

包房里留下了一堆账单,还有一个愤怒的小姐。一想到小姐,我就有点不忍心,但这种不忍心很快被刘小瓜的快乐给无情地阻止了,这一晚上的消费够我吃多少天的方便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