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楼之夜-百年恩公河

公元20世纪30年代末

原本桩子出走的同时,也带走了盛女的魂魄,盛女如同被抽去了筋骨。她整日蔫蔫的,无精打采,如今又加上这将军藤的缠绕,每天夜深人静之时,她眼前便晃动着一张张狰狞的“马脸”,这更惊扰了她质量极差的睡眠。她先是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渐渐不思茶饭,人就像脱皮的包菜,一层一层地消瘦着。

��司令大哥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他明白她是念桩子心切,思虑过度使然,遂好生劝慰,并开上两剂药,亲自上灶煎熬。还精心做些老家恩公祠的风味小吃,让盛女舒心开胃。经过半个月的悉心调理,盛女果真有了起色。

��司令大哥并未懈怠,仍早出早归,夜宿小白楼,悉心照料盛女。这日,他还和了泥坨,在楼下拉开场子,指点盛女捏泥玩儿。这招儿果然奏效,她一沾上泥巴气儿便物我皆忘,精气神儿来了,病气也就跑了。

��司令大哥就搓着泥巴手直乐,连声说:“怎么样?怎么样?病轻些了不是?”

��她遂报之以娇柔的笑,几丝倦怠的病容,更增添几分妩媚。

��司令大哥看了,暗中怦然心动。

��接下来,捏造泥玩儿,成了司令大哥与盛女每日的必修课,她当然乐此不疲。他无愧于莲花山泥玩儿第一高手的称号,三下两下即成就一件精品,令她瞠目,让她咋舌。她那轰动圣集的“圣物八件套”,跟他随手捏的一比,还能叫泥玩儿吗?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在他面前,她才明白何为“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她开始从心底折服他,由敬佩到崇敬,再由崇敬到崇拜。

��在她心目中,他不仅是大哥,而且是良师益友,是天上的神灵,难怪老家的乡亲们都盛传他是基督现世。

��而基督是救世主,是惩恶扬善的,当然不沾邪恶的边儿。

��于是,在他面前,就是在基督面前。她仿佛又回到了数年前,如同不谙世事的小孩,天真烂漫,毫不设防。他手把手教她捏造泥玩儿时,她非常自觉地将柔若无骨的小手递到他手里,听任他揉捏。

��是她对泥玩儿艺术太投入吗?还是……为此,他好生诧异,心里惶惶的。这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她与桩子做爱时的尖叫,那声嘶力竭的呻吟竟穿透厚厚的楼板,整宿整宿地不绝于耳,撩拨得他心燥火热,想入非非。他当时曾将跟自己上床的两个女人与盛女作了比较:何凤虽同为不出声的闷葫芦,但还有些主动意识,会用肢体语言要求他再加加码;那海李氏简直就是死鱼一个。有一次面对他的持久,她竟冷不丁在他耳旁发了一句牢骚:“桩子他大哥,你白天胸前挂着十字架,周吴郑王的,到夜里咋变成牲口了?没完没了地折腾,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俺明天还得织布哩。”弄得他一下子兴味索然,味同嚼蜡。有了这般参照,他想桩子好艳福,娶了个尤物。

��他曾翻过《房中术》,对里边的一句话印象颇深:床笫之上,声情并茂的女人,当为尤物。

��当时,他对这句话的理解,仅限于字面,凭想当然,还似是而非。

��盛女是个尤物吗?肯定是。

��尤物对男人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

��可他偏偏是桩子的媳妇。

��他的心突然一横,桩子的媳妇又如何?她首先是个女人,是个任何男人都可能享用的女人,而他近水楼台。

��他开始有意识地试探。再捏造泥玩儿时,或许是性灵使然,智慧凝聚指间,作品便翻新花样,“新人”辈出,逗得她笑逐颜开。逢这时,他再别出心裁地给猪八戒戴副眼镜,给唐僧戴顶礼帽,使她开怀大笑,全无禁忌,前仰后合,有几次周身颤动着倒在他怀里,将少妇的甜润、温柔一股脑儿抛给他……

��有一次,他突然心血来潮,给孙悟空留了一撮小胡子。她失声大笑,周身颤动着倒入他怀中后,仍大笑不止,笑得闪腰岔气。他不由心一横把她抱了起来。她非但不警觉,反而搂住了他的脖子。他抱着她在室内转了两圈,就在他想跨出最关键的一步时,戛然而止。

��因为在这一刹那,他读出她的表情率真无邪,听出她的笑声如同天籁。她是将自己视为弟妹,把他当作大哥,她才敢如此全无顾忌。如果他一旦失控,她清醒过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但是,就在他冷静终止的同时,这道横亘在他与她之间的伦理沟壑,他已经迈过去了,只不过是一个时间的问题,还有一个采取什么方式才能稳妥的问题。

��机会终于来了。这天深夜,雷暴大雨,颤抖着的小白楼,如同一条破船颠簸在波涌浪翻的大海上。从一开始,盛女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儿,她蒙起单子,连大气都不敢出。后来一声接一声炸雷,摇荡着“鬼拍手”似的将军藤叶,一个接一个亮闪,灰白着小白楼。就在这一明一灭的亮闪中,她看到了晃动着的狰狞“马脸”,紧接着又一声炸雷,她看到“马脸”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

��她惊叫一声:“大哥啊……”遂狂奔下楼。

��他迎上前去,一把抱住似乎是滚下楼梯的她。因为是夏天,她仅着一件短衫短裤,她惊怵着拼命将半裸的身子朝他身上贴,他趁势抱紧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