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王喜春就坐在李长林对面,就问他说:“你以为你有功了,这家业都是你创下来的,你就可以随便造害,是不是?”
李长林叹口气说:“我,不是心情不好吗?”
王喜春说:“你心情不好就应该醉生梦死?你心情不好就可以公私不分?你知道不?这钱是月芽沟老百姓的血汗钱!你以前怎么说人家了?长林呐,你要注意了!现在,有多少农民企业家,多少人大代表,劳动模范都走向反面,有的已经犯了罪,进了大狱,你知道不?钱这东西是个怪物呀,你没它不行,它多了呢,有时候还能害死人呐!你自己好好寻思寻思吧!”
王喜春扔下几句话就走了,把个李长林弄出一身冷汗来。
他想:是呀,我这不是腐化吗?过去我咋说别人来着?王喜春算说到我心里去了,我原来以为这钱主要是我拼死拼活地挣来的,现在我花点儿是应该应份的,这不就是居功自傲吗?
没有党的好政策,我李长林算个啥呀?是的,这些年来我心里是苦闷,心里苦点儿喝点酒也行,可我不应该用公款吃喝呀!人呐,往上迈一步难,往下出溜可容易,一下子就玩儿完呐!
王喜春见李长林说改就改了,差不多把酒也戒了,心里挺佩服他的,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李长林和王喜春共同感到当前搞企业主要的问题是人员的知识结构和素质太差。就拿拉不下来说吧,她还管养鸡场,可是,现在的养鸡场的规模也大了,设备也先进了,人员也多了,拉不下实在是不能适应了。拉不下也告饶了,她连跟人家签个合同都签不明白,还能当厂长吗?拉不下就来找李长林,说她要回家抱孙子去。李长林就同意了,说是让厂子给开养老金,你劳累了一辈子了,也该享享福了。
关于人才的问题,村里除了对外招聘以外,还规定了政策。凡是村里的孩子能考上大学的村里负责全部费用,此外,李长林还准备送一些人到城里的学校和工厂进修,学习。
石头上农大进修回来以后,就和小红商量回来大面积承包土地的事儿,小红的精品屋已经挣了一些钱,用这些钱买了一些农业机械,就承包了村里的二十垧地。
月芽沟的街道改建也很快完成了,把原来的三条街上所有的草房瓦房统统拆掉了,盖了两趟或红色或白色的二层小楼,几百年来月芽沟的旧模样已经不复存在了。
一天下午,王局长,不,现在的王局长已经不是以前的赌徒了,我们就给他恢复原来的大号,叫他王玉山吧!王玉山本来因为表现好是提前半年出狱的,可是因为新生厂突然又接了一项军工的活,质量要求很严格,要是放走王玉山厂里怕别人的技术不行,影响新产品质量,就多留他俩月,所以,他出狱这天谁也不知道,就自己坐大客车回来了。
王玉山一进村子就懵了:看村头那棵大柳树这里应该是月芽沟呀,可是,路已经是柏油路了,路两边还有工厂,出出进进的人们也都不像是庄稼人了,一律是工人阶级了。原来村里的那些草房,瓦房也都不见踪影了,王玉山就觉得自己肯定是走错地方了,就转过身去往回走,他走到村头又仔细看那棵老柳树,再抬头看看那座山,和从山中流下来的河,这山,这水,是月芽沟的山和水呀!他就问一个小孩儿:“孩子,这是哪儿呀?”
那小孩儿说:“这儿是月芽沟。”
王玉山疑惑地说:“这就是月芽沟?我看着也不像呀!”
小孩儿笑了,说:“以前的月芽沟都拆了,这是新建的月芽沟。”王玉山就问那孩子王玉山家在哪儿,小孩儿摇摇头说:“王玉山?没听说过,我们这儿没有叫王玉山的。”
听了这小孩儿的话,王玉山心里一阵发沉,唉,这监狱蹲的,我也不认识月芽沟了,月芽沟也不认识我了!他正感叹着呢,一辆小解放车开过来了,那车在王玉山身边吱嘎一声就停下来了。
王玉山见开车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妇女,见那模样挺面熟的,正瞅着他笑呢。王玉山仔细一瞅她,还是认出来了,说:“哟,这不是来福家的吗?你也会开汽车了?这是哪单位的车?”
来福媳妇笑着说:“是我家的,是王局长呀,出来了?”
王玉山也笑了,说:“可别再叫我王局长了,从今往后打死我我也不再去赌了!真没想到呀,月芽沟个人家都有车了,农村的妇道们也会开汽车了。我说来福家的,我们家搬哪儿去了?”
来福媳妇笑着说:“你找不着了,上车吧,我送你去吧!”
王玉山说:“那敢情好了!”
王玉山就上了车,那车就慢慢地开走了。
来福媳妇笑着问王玉山说“你到日子了吗?别是越狱出来的,我拉你不成了同谋犯了吗?”
王玉山笑了,很得意地说:“看你说的,你这不是从门缝里瞧人,把人看扁了吗?告诉你吧,本人还立功减刑半年呢!早就应该出来了,碰巧厂里接了一项军工任务,放我出来领导上舍不得我呀!怕是别人技术不行,影响产品质量,就多留我俩月,天天是大鱼大肉地招待我呀!那可是和犯人的待遇不一样了!”
来福媳妇知道这小子吹牛的毛病是改不了的,就说:“就你这样的还能立功?你立啥功了?”
王玉山说:“我这人就是怕人看得起呀!在新生厂干活,领导上总表扬我,领导上越表扬,我是越来劲儿。就这么的,年年给我记功。哎,我说,你开车干啥?给人拉脚呀?”
来福媳妇说:“我自己用,村里这不是办了好几个厂子吗?大部分劳力都进厂当工人了。我们家和石头家,还有王老五家把地都包下来了,我们都是产粮大户。”
王玉山惊讶地问:“啊?那老些地就你们几家种,不得累死你们?”
来福媳妇笑了,说:“都是机械化了,不费劲儿,农忙的时候雇几天工就行了。你到了,这就是你们家,你下车吧!”
王玉山下了车,又抻衣又整冠地弄了老半天,他决心要以一个新的姿态走进家门,他的家再也不是又脏又破臭不可闻,人人都躲着走的破狗窝了,而是一座很漂亮的小楼了,王玉山像个得胜而归的功臣似的挺胸腆肚地往前走去,他刚走到楼门口,就让歇班的儿子小二拦住了。
小二从来没去探过监,已经不认识他爹了,他就很警惕地问他爹:“你找谁?”
王玉山很快就认出自己的儿子来了,很亲热地说:“你是小二吧?都长这么高了?”
小二就问他爹:“你是谁?”
王玉山上前一把抓住小二说,“小二,我是你爹呀!”
小二立起眼睛,就说:“你骂谁呢?我是你爹!”
王玉山气得骂起来:“小兔崽子,你敢给你爹当爹?我真是你爹呀!你爹我立功减刑回来了!”
小二这些年来就因为他有这么个不争气的爹让他抬不起头来,从小,孩子们就骂他是“犯人崽子”。为了他这个爹,妈也不知道流了多少次泪,这个爹把他们娘俩坑苦了,想到这里,他就说:“你回来干啥?我妈说了,你回来也不要你了!”
听孩子这么说,王玉山心里很不好受,是呀,这些年是苦了他们娘俩了!这么想着,他就抱歉地说:“孩子,爹,对不起你们娘俩呀!可是,爹从今以后一定听政府的话,好好改造,重新做人,爹累了,让爹进屋歇会儿吧!”
小二说:“我妈说过,说你回来就不让你进屋!你等着,我找我妈去。”
小二就锁了门,走了。
小二妈在塑料厂上班儿呢,听说王五山回来了,她心里的苦辣酸甜搅在一起了,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就说:“你告诉他,说我上班呢,没工夫答理他!”
这王玉山在楼门口一直蹲到晚上下班的时候才见他媳妇回来,他见他媳妇的变化也很大,她再也不是披头散发,前大襟儿能照出人影来的那个脏兮兮的老娘们儿了,而是一个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工人阶级了,那头发也烫得很漂亮,他也叫不出是啥发式来,不知为什么,当她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竟然有点怕她,就像是在里头怕管教似的,他就习惯地低了头。
他媳妇见他这个样子,就没好气地说:“你站这儿干啥?想给我丢脸呐?像条狗似的,还不快进屋去!”
王玉山刚走进屋门口就再也不敢往里走了,这屋里太干净了,满屋的墙上都糊了墙壁纸,地上还铺了地板革,屋里有一个很大,很漂亮的组合柜,还有一套组合沙发,电视柜上有一台彩色电视机,王玉山就像是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似的站在那里不敢说话。
他媳妇思前想后的,心里也说不清楚是啥滋味,就流了泪,气鼓鼓地说:“你还回来干啥?这是你的家吗?你看这家里的宗宗样样哪样是你赌来的,讹来的?人家白桂兰的鸡是招你了,还是惹你了?你就给人家害死?你瞅人家有钱你就眼气,你算个什么东西?”
王玉山习惯地低着头说:“是,是,我认罪,我一定听政府的话,重新做人。”
他媳妇抹着眼泪说:“这个家没你的份儿,我见你就恶心,你走吧!”
其实,他媳妇说的也是气话,盼了这么多年了,现在,他已经出来了,能不让他回家吗?
可是,没想到这王玉山这些年监狱蹲的,还蹲出自尊心来了。听他媳妇撵他走,他就说:“好,我走,我走!”
说着,他转身就走了。
他媳妇见他真走了,就气得喊着:“你走吧,你再也别回来了!”
王玉山心想,这回可真完了!这是有第三者插足了!不然的话,这老娘们儿能这么心狠吗?他在那里头不担心别的,怕的就是这个,果不其然呐,真从这道上来了!人呐,打一开始就得活出个人样来,开始没活好,你再想往好了活那可就难了!人家也不相信你能往好了活呀!王玉山心里是越想越憋屈,妈的,不让我重新活我不活了还不行吗?
王玉山就想去死,他寻思着咋个死法呢?上吊吧,还得弄条绳子,挺费劲的;吃毒药吧,还得现去买;往石头上碰死吧,那也太疼了,又血乎斯拉怪吓人的,也不好。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跳河了,虽然灌了一肚子水也怪难受的,也只好是这样了!他想,死要是好受,不谁都愿意死了吗?
可是,王玉山走到河边又改变了主意,他想,现在月芽沟已经变得这么好了,我王玉山也是月芽沟的人,为啥不能再看看月芽沟的美好前景呢?我得找找李书记去,让他给我分配点儿工作干干,那回他去看我,可是说过让我回来跟他一起建月芽沟的。要是能有机器啥的让我掌握掌握,也好显显我的本领,王玉山这么想着,就打听到村委会。
这时候的村委会已经在一座大楼里了,王玉山就打听李书记在哪屋,人家说李书记现在是董事长了,不叫书记了,他到深圳去了,不在家,他就打听王村长,那人指着一间办公室说,王总经理在这屋。
王玉山就敲门进了屋,王玉山虽然有些发福,王喜春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就热情地和他握手,说:“你回来了?咋不打个招呼,好派车接你去呀。”
王喜春这一句话又把王玉山感动够呛:我也这么重要了吗?领导上还要派车接我去?他就感动得流了泪说:“王村长呀,人家不要我了,八成是有第三者插足了!我是想看看领导以后,我就去死呀!”
王喜春笑了,说:“老王,你别胡思乱想,哪有的事儿呢?这样吧,你先到机修厂去,听说你是个好技术工人,咱这儿正缺这样的人呢。”
王玉山一听这话,心里挺高兴的,在机修厂,他可就大有作为了,不过,我不能就这么去,得要点条件。于是,他就问王喜春:“王村长,我到那儿去,你打算咋安排我?我在新生厂可是车间主任呐,就是平级调动呗,也得……”
王喜春一听就止不住地乐了,心想,这小子还要官儿呢!
给他脸他就往你鼻子上抓挠!就忍住笑说:“你先去报个到,这事儿以后再说。”
玉玉山到了机修厂,正好有一台刨床坏了好几天了,大伙急得火上房似的,王玉山摆摆手说:“你们都躲远点儿,让我来看看。”
人们就都躲开了,王玉山说:“打电话让王村长来一趟,我就能修好。”
人们听他这么说就觉得奇怪,王副总也不懂这种技术,让他来干啥?没办法,人家师傅这么说了,就这么办吧,于是,一个姑娘就打电话把王喜春请来了。王喜春来了以后,这王玉山这儿瞧瞧,那儿看看,也不知道他是咋整的,那机器轰地一声就转起来了。
王玉山得意地扬起脸说:“这么点儿小毛病,还值得停产好几天?”
王玉山让王喜春来的目的就是让他来看看他的本事,机器修好了,王玉山又有说的了,他就凑近王喜春低声地问:“王村长,你看我这职务?……”
王喜春就笑了笑说:“我看问题不大,你的技术挺过硬,不过,这事儿我一个人说了不算,得董事会研究。”
几天以后,王玉山果然当上了机械车间的车间主任,王玉山接手以后,机械车间不仅仅是为了月芽沟的几个企业服务,而且他还把原来新生厂的主顾拉来几个,因为人家相信他的技术,能保证质量,这样,机械车间的效益猛增。王玉山月月都上光荣榜,他吃在车间,顿顿不过就是方便面,麻花大果子这回他可真是可劲儿造了,不过,这样的伙食现在算是艰苦生活了。他媳妇听说他这样艰苦,这样能干,给她争了不少的面子,谁见了她都夸王玉山可真是换了一个人了,她就让小二去找他爹回家。可是,这回王玉山还拿上把了,他跟小二说:“我不回去!她要让我回去她得自己亲自来接我!”
小二回家就跟他妈说了,他妈说我这就去接他,王玉山媳妇来到机械车间跟王玉山说:“老王,回家吧!今晚上咱包饺子吃。”
王玉山皱起眉头,不耐烦地说:“你没长眼睛呀?没看我正忙呢吗?这几个小生荒子技术差多了,我一眼搭不到就得出事儿,你们先回去吧!呆会儿要是车间离得开我就回去。”
小二和他妈挨了一顿斥哒,就讪讪地回去了。
这天晚上,王玉山还是没回家,他心想,你他妈的说撵就撵我,说请我就请我,我王玉山就那么不值钱?王玉山媳妇没办法,只好去找了拉不下,让她出面请王玉山回家。拉不下现在已经是无官一身轻了,于是,她又重操旧业,管起闲事来了。她二话没说就到机械车间找到王玉山,她高门儿大嗓地说:“王玉山!你小子还挺牛呀?还耍上了,你这些年蹲笆篱子还有功了?我告诉你,你今天再不回家,我明天就给你媳妇找对象,咱外请一位工程师,今年六十岁了,没了老伴儿,就相中你媳妇了,天天去找你媳妇,你媳妇说啥也没答应他,就等着你回来呢!你要是真不回家,也别两耽误,我就成全了他们,你说个痛快话吧!”
王玉山知道拉不下好来玄的,就笑着说,“三嫂呀,你是不是在扒瞎呢?我那媳妇长的那么困难谁能看上她?”
拉不下还是绷着脸说:“你不信就拉倒,我可去跟工程师说了!”
王玉山这才慌了,忙说:“别的,我今天就回家!”
王玉山回到家里,受到媳妇和儿子的热烈欢迎,他媳妇就忙去炒菜烫酒。
王玉山说:“炒俩菜得了,酒就免了吧,我已经戒酒了。”
他媳妇说:“没想到你还真出息了!”
王玉山得意地说:“要说你没知识呢?我这些年的监狱就白蹲了?咱蹲的是社会主义监狱,你明白不?这社会主义监狱是要把犯人改造成对社会有用的社会主义新人,进了那里头就等于上了大学一样。你打听打听去,方圆百里之内,谁能有我这技术?我现在的实践经验就是工业大学毕业生也比不上!”
他媳妇说:“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先别吹了,快吃饭吧!”
李长林从深圳回来以后,又要有新的举措,他说还要发展第三产业,搞商业和服务行业。他和王喜春在工作上往往都是一拍即合的,这样,月芽沟在改革的道路上又要向前迈步了。
不久,乡党委刘书记调到县里当了副县长,李长林被提到乡里当了书记,还兼月芽沟的总支书记和农工商联合体的董事长。县委刘书记跟他说:“长林呐,你的任务就是把整个月芽沟乡都变成月芽沟村这个样子。你明白不?”
李长林明白是明白,可是他觉得他肩上的担子太重了。
李长林上任的第一天就接待了省电视台的一位姓付的导演,这位导演很年轻,高个儿,脸白而且瘦长。他说是要把王喜春同志写的长篇小说《叩拜黑土地》拍成电视连续剧,他和剧组的人员要上这儿来体验生活。
李长林说:“这是好事儿,乡党委完全支持。你到月芽沟去找王喜春,让他来给你们安排,我给他打个电话。”
李长林给付导演安排好之后,就要到省城去看他妈去,他要把妈接回来了!妈回到月芽沟可以住上楼房,可以吃上细粮了!本来乡里给他配的车也是奥迪,可是他非得用月芽沟村的奥迪不结。
李长林开着奥迪车风驰电掣地开到姐姐家的时候,就听说他妈有病住院了。李长林就连忙赶到医院,没想到妈病得很重,已经是在弥留之际了。老太太见了儿子就说:“长林,妈要回咱月芽沟!”
李长林流着泪说:“妈,咱月芽沟已经变了,也有楼了,也有细粮了!”
他妈说:“我,就是要回去看一眼呀!”
李长林知道妈不回月芽沟是不会闭眼的,就和姐姐一起把妈送回到月芽沟村。
李长林妈一进屋,看屋里凡是城里有的这里也都有了,就欣慰地说:“变了,变了,真的变了!这回妈要告诉你爹去了。”
说完,妈就闭上了眼睛,李长林就呜呜地哭起来:“妈呀,咱月芽沟日子好过了,你咋一天福也不享就走了呀!……”
李长林和姐姐把妈和爹安葬在一起了,当头七他给爹妈烧纸去的时候,他身后也有个人给他爹妈添上了一打纸,李长林回头一看,却是柳翠云。柳翠云也为他妈的去世而流了泪水,当他们烧完纸往回走的时候,柳翠云交给李长林白桂兰写给她的一封信,信中说,我爱上了一个不爱我的男人,我和他都痛苦了大半辈子,现在,我走了,我去寻找我的幸福,我也把你寻找幸福的权利还给了你……
柳翠云说,桂兰姐和吴县长到海南去了,她临走前把这封信交给了我。
李长林和柳翠云就手拉手地往山下走去,这时候正是初夏时节,满山遍野都盛开着火红的杜鹃花和山菊花,还有那一片片可以入餐的黄花。山花是烂漫的,馨香的,李长林和柳翠云这迟到的爱情之花是不是也应当是灿烂和辉煌的呢?
1997年3月20日凌晨一时整第一稿。
1997年6月6日十七时二稿。
1997年11月8日三稿。
1998年1月7日十一时改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