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正从河西走廊穿过。越往西走,气温就渐渐地低了下来。窗外的荒滩上没有积雪,这是因为下雪时,大风把它们都刮跑了。但每过一个站台时,都可以看到站台上的人穿得厚厚实实。此时的节气,要按照西北人的说法是“刚刚交了头九”。从“头九二九难出手,三九四九冰碴走”的民谚中可以悟出,气温正在进入一年最冷的季节。
车厢里依然暖如室温。谭菲菲已经把昨天和席良商议先改道去帕米尔的信息告诉了隔壁的五位记者。大家都能为可以同行一段路感谢缘分。
火车上,虽然上网不容易,尤其是行走在戈壁上,有时手机一点信号也没有了。但是,谭菲菲还是断断续续地上了一个多小时的网。她是一个痴迷的网民。每天上网,一是为了查阅信息,二是为接收自己的电子邮件,三是上网聊天。手提电脑是席良的。谭菲菲在几天前,就把席良的“伊妹儿”地址告诉了自己最好的十几个朋友,她害怕在出差的这二十多天与朋友们断掉短暂的联系。
“席良,刚才我在网上看到了一个调查结果,我觉得挺有内涵的。你想不想知道内容。”离吃下午饭还有一点时间,谭菲菲特想和席良说会儿活。
“什么内容?”席良也已经读了一会儿闲书。对网上的不少信息他也是很感兴趣的。
“十位预测专家预测了中国未来十年肯定要发生的四十件大事。”谭菲菲知道席良是一个学者型的人,对网上无聊的信息一般都不感冒。所以她在查网的时候,一直在查一些严肃的话题。
“嗅,你都记下来了。”
“火车上哪有下载的条件,我用笔大概记了一下关键词。应对你的考问还是不成什么问题的。”谭菲菲感觉到了席良的兴趣点,她想笑盈盈地来和席良分享这些对席良是信息,而对她来说却是快乐的资源。
其实,谭菲菲也知道:无言原本是女孩子最迷人的语言。但是谭菲菲做不到无言,因为她有比无言更有魅力的层面,这就是智慧。常说:“漂亮的女孩不聪明,聪明的女孩不漂亮。”但是,谭菲菲几乎是双全的。自从遇到了席良,席良的渊博让她惊诧。
“席良,凭我的直觉,依你的才学这些答案中有一大半你都是可以预测出来的。要不要你先说说你预测的答案。”
“我本来是想利用这两天乘坐火车休息脑筋的,你就别让我再转动脑筋好不好?”席良知道这样的问题对他来说不算是什么难题。
但谭菲菲有的是让席良听话的办法。聪明的女孩子就有这样的能耐,她既可以不露声色地让异性注意她,也可以让这种注意力一直坚持到底。“中国未来十年肯定要发生的四十件大事,一共只有四十个答案。你答对其中的二十五个,这一路上你的脏衣服我都全包着洗了,甘心情愿做你的‘洗衣机’还不行吗?”其实无论是在家还是在学校,谭菲菲自己的衣服都是放在洗衣机里洗,但不知此时,她怎么出口给自己找了这么个麻烦而且还自愿地去承诺。女孩子的心思要是流动起来呀,真是连自己也吃惊。
席良怎么能看不出谭菲菲让他展现展现自己才识的心思呢。
席良知道,两个人高质量的对话是以必须要把话题“咬”住为前提的。无论是观点相同还是相异,唯有把话题“哎‘住,相互的交谈才能灵魂交碰,才能深入深刻,才能看得到彼此思考的光辉。但是这种谈话往往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如果非要相求的话,那么,肯定要失去一些思辨的灵动。越随意的思维,它的成长性就越容易优秀,最出色的思维果实肯定都是在自由的空间中长出来的。
就在席良的思绪滑到哲人小道上时候,谭菲菲好似看出来席良此时正是灵感四溢的时候。她在脸上营造了一种表情,这种表情的含义席良还是看得懂,她希望席良不要拒绝她的这个要求。
席良思索一下,准备开始答题。
“好吧,那我试试。晚饭之前,我先说二十个。你要用默语的方式肯定或否定我的说法。”
“一是中国加入世贸组织。”谭菲菲点了一下下巴。
“二是北京申办2008年奥运会获得成功。”谭菲菲向前晃了一下身子。
“三是两岸用一种中国式的智慧方式取得了统一。”谭菲菲在桌子上叩了一下食指。
“四是国家领导人向第四代过渡。”谭菲菲又叩了一下中指。
“五是网络普及,中国也进入了数码时代。”谭菲菲眨了一下左眼,上下睫毛交错地剪了几下。
“六是中国国力进入全世界前五至六名。”谭菲菲挤了一下右眼,眼睛忽闪时把脸部的肌肉也拉了几下。显得有点滑稽。席良看到后,心里忍俊不禁。
“七是新疆塔里木的天然气通到了上海。”谭菲菲跺了一下左脚。
“八是青藏铁路部分贯通。”谭菲菲踩了一下右脚尖。
“九是中国每6个人中就有一个60岁以上的老人。”谭菲菲朝下挥了挥手臂。
“十是提纯长寿基因得以实现。”谭菲菲拍拍巴掌。
“十一是三峡工程竣工。”谭菲菲伸出了拇指。
“十二是移动电话普及。”谭菲菲用口形拼出了一个英文单词“GOOD!”
“十三是中国女足女排女篮都获得世界冠军。”谭菲菲走了一下神,连忙说:“NO,NO。”
“十四是谭菲菲成为中国最有名的女作家。”谭菲菲一下子井喷式地爆发出了笑声。“哈哈——哈哈一一你就是开玩笑,也得有个过渡哇。怎么一下子扯到我这儿来了。”
“我是看你用来表示肯定的手语和身体语言都快用完了。我是在保护你呢。”其实席良也觉得挺开心,只是他的性情决定了他的幽默方式。
谭菲菲心里就更愉悦了。她考出了席良的心智,又测出了席良的兴致区域。她还知道了席良开玩笑的方式,是一种过程短但却具有爆发力的诙谐。
周围的乘客都注意到了谭菲菲的笑声,但谭菲菲却像周围没有人一样。这种兴奋让她顿然失去了一会儿对周围的感应。过了一阵儿,大概是众人注意她的目光有点集中,她才低下头朝四周看了看。
在谭菲菲自我暇思的时候,席良已经开始操作晚饭了。
想想明天一早就到达世界上离海洋最远的城市——乌鲁木齐了,谭菲菲也放弃了这一顿饭碗的节食,放开量与席良每人吃了一个盒饭,又追加了一根牛肉肠。起程时所带的盒装牛奶还剩最后两盒了,正好一人一个。
今晚就要进入新疆境内。隔着车厢的窗口望外面,只见窗外完全黑透了,既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更不见灯光。站在卧铺旁的窗前,除了火车头转弯的时候可以看到车体的一小格一小格黄色的窗口,再能看到的就是你自己从玻璃窗上反光的模模糊糊的影子。车轮还是那样乐此不疲地发出节奏明显的声音,这是行程中的最后一个晚上了。
这个晚上将要停四个火车站,它们依次是:敦煌车站(从这里下车,再乘车行走一百多公里,就可到名扬天下的敦煌莫高窟);哈密车站(这里有世人皆知的“哈密瓜”);鄯普车站(这里是举世闻名的“吐哈油田”所在地);吐鲁番车站(这里生产闻名海内外的“吐鲁番葡萄”);最后到达乌鲁木齐。
席良在出发前就已经把与沿途相关的一些资料查了个遍。他非常遗憾第一次途径这些地方时恰好碰到的是夜晚,除了能看到车站外,再什么景观也瞅不着。于是,他决定好好睡一觉,精力饱满地度过新世纪前的最后这几天。
到了乌鲁木齐,五位新闻记者要去自治区党委宣传部外宣办公室先报到。席良和谭菲菲与记者们相约在机场见。走出乌鲁木齐车站,席良和谭菲菲朝四周一看,他们不得不承认:这座西部的城市比他们想象中要现代得多要美丽得多要辽阔得多。在站台上就可以看到十多条平行的铁路,看上去就是一个大型火车站的气派。每条铁轨上的遮阳棚都加振翅的鸟儿一般,往两头高高地翘起。站台上的地砖也显示着非常艺术的花纹。高高耸立的候车室屋顶上与国内所有省会城市的火车候车室屋顶一样,有一个硕大的钟。与众不同的是在候车室屋顶标写地名时,用的是两种文字。钟的左边是汉字“乌鲁木齐”。右边是类似于阿拉伯文形状的维吾尔文字“乌鲁木齐。”再仔细看看,就会发现,出现两种文字的地方比比皆是。车站内外的所有公告牌、商店的店名、火车时刻表、出售的火车票等等都是用维汉两种文字书写。
这就是新疆,这就是他们朝思暮想的新疆呀。他们已经感受到了许多的不同。一想到他们还要继续感受这种不同,席良和谭菲菲就觉得兴奋不已。他们相互提醒,一定别忘了注意这里和内地的时差是两个小时后,就带着青春所特有激情走出了火车站。
经过一路的消耗,行李已经简单多了。两个人的大提包还有三个。席良背一提一,他只让谭菲菲关照好手提电脑包和她自己的小手提包就行。望着席良结实的肩背上负重的行李,谭菲菲心中暖烘烘的。
一切都一如所有大城市般的方便,在路边很容易找到吃早餐的干净饭店。寻路问事也能碰到厚道的人解答。从大大的招牌上他们很快找到了电脑联网购买飞机票的地方。一查得知,乌鲁木齐飞到喀什的班机是下午七点。这就意味着他们还有半天的时间可以转转乌鲁木齐。买了两张机票后,他们就按照“新疆旅行指南”上的提示,搭上中巴车就朝乌鲁木齐最具维吾尔族风情的那条街道“二道桥”奔去。
到底是读过很多书的人,即使到了一个非常陌生的地方,他们也能很快在若干种可能性中进行最优的选择取舍。到了一个遥远之地,最应该去看的当然是最具特色的地方。“二道桥”上那些顶着弯月的清真寺建筑,整个街道上都弥漫着的维吾尔族歌曲,烤羊肉串,漂亮的维吾尔女孩,长着两只睫毛奇长的大眼睛的维吾尔小男孩,都让谭菲菲惊叹不已。这些过去都是在图像和画册中才看得到的。她快速闪着相机,嘴里不停地说:“这一张要寄给我妈,这一张要传到曼哈顿,这一张要‘伊妹儿’到东京。”席良则在“二道桥”的地摊上观看那些文化风格各异的小商品。
下午七点,飞机准点起飞。这次他们遇到的就不是五个记者了,而是遇上了一个几乎拥有国内大半知名媒介新闻记者的有六十多人的记者团。他们都是前往帕米尔高原的那个小村斯姆哈哪去的。谭菲菲大方地与那几个已经认识的记者打着招呼。
席良把三个包都放在了头顶的行李舱内,与谭菲菲并排坐在靠近窗户的那两个座位上。飞机客舱里由于记者的涌入,好半天都没有安静下来。他们中的一些人在寻找安放摄像机的地方。谭菲菲无意识地观察了一下自己的身边。她发现在每个人座位的颜面都有报纸。随手抽出来一看,有《新疆日报》、《新疆经济报》、《乌鲁木齐晚报》、《新疆都市报》、《消费晨报》、《中国民航》、《新疆民航》等等。
放在最上面的是一张当日的《新疆日报》,黑白印刷,报头的书写是与《人民日报》风格极为相似的“新疆日报”几个大字。谭菲菲快速地扫着一版的大字标题,突然一惊,用左肘捅了捅席良:“席良,你看你看。”
席良的目光在版面上扫了一半,就把目光锁定在了一组标题上。他快速把靠在椅背上的身体朝前一倾。在接过报纸的同时,他也念出了这个标题:“新疆资源新宠:卤虫”。
谭菲菲把头向左做了一个很大的位移,与席良一起阅读起这篇文章。
何为卤虫?引用专家的话,卤虫就是一种生活于高盐度水域中的小型甲壳动物。初孵1—2天的无节幼体,具有大量的卵黄,含有丰富的蛋白质和脂肪,是鱼、虾、蟹仔体良好的活饵料。
商人眼里的“卤虫”就是“软黄金”,加工后的精品卤虫卵每吨价格在40—50万元。如此诱人的价值,已经引得很多人为卤虫发疯。资料记载,世界卤虫的研究开始于1755年,本世纪五十年代美国才将其应用到水产养殖中。卤虫具有好运输易孵化的优点。同样用于饲养名贵虾蟹,人工饲料喂养通常成活率仅为40%,而用卤虫喂养成活率就可高达90%。
全世界卤虫生产的主产地在1996年以前主要集中在美国大盐湖,后因该水域生态环境发生较大变化,卤虫产量锐减,价格随之出现暴涨。
国内卤虫卵生产的重心原来在天津、辽宁、河北和山东一带沿海的盐田。八十年代由于各地“超采”现象严重,沿海卤虫卵资源量出现萎缩。人们开始把注意力转向西北内陆高盐水域。有关专家在系统考察之后,认定我区的甘露川是大西北卤虫蕴藏量最大的地区。
1996年,就已经有人在甘露川捞了几十吨卤虫,第二年达到近百吨。到了1999年,卤虫的身份迅速提升。每吨毛货(刚从水中捞出,未经加工)由二三万元涨到了六七万元,2000年又涨到了15万元。加工后的精品卤虫卵每吨售价突破50万元。在巨额利润驱动下;很多人的欲望也在膨胀。非法捕捞的现象从去年开始就愈来愈严重。据了解,近两年中,每年通过各种渠道流失的卤虫卵当在50—60吨之间。一些内地收卤虫的老板坐镇湖边,高价收购卤虫卵。由于湖面风高浪大,入秋后水又凉,有些非法捞虫者因陷在泥沼中丧命。
为了确保卤虫资源的有序和可持续利用,当地政府最近已做出严格控制卤虫捕捞数量的通知,坚决制止携夺式的卤虫开发。
席良差不多是一口气读完了这条消息。他缓缓地把背靠回座位。在读生物工程博士研究生期间,他有机会接触到不少前沿倍的课题。最终导师之所以把这个选题推荐给他,就是告诉他,这个项目的最大资源地不久的将来就在西部,具体地讲,就在新疆。从眼下这条信息看,导师的判断的确是准确的。在出校门前,他把这个课题仅仅看做是一个学术论文。现在看来,在更多人的眼中这是一个巨大的商机呀。
飞机正在掠过巨大的天山山脉。但在夜色中,只能看到天上的星星,而看不到地上的任何景物。席良把目光又收到了报纸上。
“谭菲菲,你看了这条消息,有什么感想。”
“我觉得我们的论文选题大伟大了。我今天晚上,就要把这个信息传给我的几个朋友。我没想到,这个论文选题极有可能给我们带来意想不到的财富呢。”谭菲菲说话时,精神很振奋。
“论文还八字都没有一撇呢,怎么就想到赚钱了。”
“赚钱本身和论文没什么关系。做好一篇论文,只关系毕业。
但是要碰到一个值得投入的项目,那可能就是人生的一个转折。
我在公司打工快两年了,我知道,赚钱的多少,完全取决于决策质量的高低。“此时的谭菲菲更像一个精明的商人。她又接着说:”看来我们真是和卤虫有缘分哇,从一出门就和它扯不开了。“这时,机舱里正轻轻地回放着流行歌曲”都是月亮惹的祸“。谭菲菲就随着曲调唱着”都是卤虫惹的祸,都是卤虫惹的祸。“
望着谭菲菲心情愉快的样子,席良转过身来对着她:“哎,你还欠我一个在火车上没有讲完的新闻发现呢。现在该补讲给我了吧。”
“真没想到,有欠钱欠物的,还有欠话的?”谭菲菲满不在乎地看着窗外。
“这就不像你谭菲菲的风格了。在我的眼中,谭菲菲应该是一个敢作敢为的人呀。”席良是一个力量型的人,他的力量并不是藏在一种倔犟中,而是一种在谦和微笑中漫射出的说理和商议。你要拒绝这种力量,你就无异于拒绝了一种交往。
谭菲菲低着头,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指尖。“那个新闻发现你不会感兴趣的。”她又顿了一下说,“就是平常所说的是一种带有颜色的发现。”
“那你就别讲了,我可不能落个让一个女孩子讲不入流话语的罪名。”席良的声音明显放淡了。
谭菲菲没有完全琢磨出席良说这句话是在开玩笑还是就此罢了。她在考虑自己是不是把刚才的话说得有点大认真了。只有认真的话才值得认真地去说。原本不需要认真的话要是讲得太认真,那会使在场的人都不放松的,这样很快就会失去交谈的乐趣。仔细想一想,这个话题也未必就太过分。是不是自己把席良看得有点太正了。他难道不看报纸吗?这种话题在报纸上也能经常看到呀。
“席良,我可开始给你讲了,你可不要吃惊。你也可不要脸红不要瞪大眼睛不要张开嘴巴。”谭菲菲自己先得体地笑了笑。
她此时想起来了一名央视非常著名的女主持人曾经在电视上讲过一个笑话,这个笑话的内容是关于“大象和老鼠做爱”。漂亮的女主持人明眸皓齿地对着荧屏所讲的最后一段是“公老鼠与母大象刚做爱时,公老鼠发现母大象的眼睛眨了眨。就体贴地问大象:‘亲爱的,我把你搞痛了吗?’”当时看这个电视节目时,全宿舍的女生都放怀大笑。但事过之后也真佩服那个女主持。当时,同学们就在讨论,我们女孩子说话的”禁区“究竟应该界定在哪里?
由于受到这个记忆的鼓励,谭菲菲可以镇静地面对席良了。
“在候车室候车的时候,不知你注意没有,在我们身后有三个中年女人,说的一口河南话。她们每个人手中都没有提过多的行李,但是都在怀中抱有几瓶装帧精美的液体。她们去卫生间时,碰巧我也在小解。听她们议论,才知道她们都是去广州的一家医院洗‘乳头’的。”
“洗什么?”席良真的没听懂,而且也没听出来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洗……”原来还算流畅的话,正好卡在关键词眼上,谭菲菲出现了从来没有过的结巴。但她只用了十分之一秒钟就把自己从尴尬中捞了出来。依她的性格,内心是不应该有什么障碍的。
“就是洗自己乳房的奶头嘛。”谭菲菲才发觉她是鼓着很大的勇气才把这句话说完的,这在以前也不多见。她从内心生出一种悲愤来:选择一个不得体的话题与自己最愿意沟通的人进行交谈,是一件多么难为自己的事啊。但她还是坚持要把话说完,以显示自己的方寸不乱。
“她们每个人都花费了三千多元,把原本沉淀到乳房上的色素都清洗掉了,并使其显现出一种少女般的乳粉色。她们怀中所抱的液体就是口去还要继续清洗并稳定效果的。她们三个人还在卫生间相互看了看彼此的情况。”
“那她们是为了什么呢?”
“反正不是为了自己。”谭菲菲小声喃喃了一句。
席良真的惊叹自己的孤陋寡闻了。但是他不能吃惊,也不能诧异。他现在明白了,在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些话题是不要与生熟相间的人去碰它。你非要去碰它,就使讲的人也不舒展,听的也显得很乖张。此时,他也更清楚地判定清楚了一种感觉,自己与谭菲菲之间,有许多的感应区还都生着呢。
谭菲菲也松了一口气。她在寻思:这个话题要是放在宿舍里讲,她会把这个话题讲得内涵丰富神采飞扬,听者也会长很多的见识。但是为什么和席良谈这个话题,竟会越讲越不自在越讲越觉得别扭。到底是在乎他的什么呢?
谭菲菲悟出了他与席良交谈还没有到什么都可以说的地步。
天山以南的风土人请让席良和谭菲菲身心都感到受用。在喀什的三天里,谭菲菲给十几个朋友发了“伊妹儿‘,她在28日的”伊妹儿“中泼墨般地写道:你们可知道,2000年12月28日,是本千年中穆斯林的最后一个’肉孜节‘。我们就站在位于喀什的东南亚最大的清真寺艾提伊尔寺广场的一角,从清晨六点钟起,这里就有一个能让全市的人都能听到的高音喇叭在诵《古兰经》,从天蒙蒙亮开始,就陆续有伊斯兰信徒往广场中来。直到上午九点半,到场的人从清真寺院内一直延缓到马路两边,足足有近十万多人。十点整,面向麦加方向,近十万人朝着正西方向整齐划一五体投地的匍匐在地。站在此时此地,你才能了解什么叫作宗教的力量。”
在29目的“伊妹儿”中记述道:“我们今天来到了帕米尔高原之巅的‘冰山之父’慕士塔格峰前。‘冰山之父’海拔7546米,高大伟岸挺拔的身躯巍然屹立在帕米尔高原,帛峰击云,傲视苍穹。因其山顶积雪终年不化,犹如苍苍白发千年万年的一位老者,是那么慈祥,又那么威严。在她的身边是著名的公格尔峰和公格尔九别峰。山上终年的积雪都不化,犹如冰雕玉琢,素练倒悬,分外壮美。她们的别称是西天王女,岁岁年年守卫着她们的贞洁和纯情。”
在30日的“伊妹儿”中她的口气除了崇拜就是礼赞了:“我们今天踏上了横空出世的万山之祖——西昆仑山。昆仑是华夏文化之祖,也是中国神话之父。有了昆仑才有了瑶池高歌的西王母,八骏西巡的穆天子,才有了逐鹿西域的匈奴王,立功边关的博望候。昆仑山是以其高大雄伟而著称于世的。昆仑山又是我国几千年来的神山仙山。中原三山五岳之众神,尽出昆仑山之门下,各路神仙也尽是昆仑之门人。西王母的瑶池闪烁于昆仑山顶,昆仑山自然就成了群仙会聚之地。昆仑山还有着无尽的宝藏,在叶尔羌河上有美玉,在河的下游还有黄金,近日还在这里发现了水晶矿和冰洲石。到昆仑山来寻水晶和宝石,自古以来就是一种美好的向往和追求。早在春秋战国时代,爱国诗人屈原就有‘登昆仑兮食五英’的惊人诗句。这个王英就是水晶。再想想伟大诗人毛泽东对昆仑山的评价是‘横空出世莽昆仑,阅尽人间春色’,形象地概括出了昆仑山的大气磅满,真是神来之笔。昆仑山为什么伟大,就是因为她如同一个雄踞一方的历史巨人,昂首天外,俯瞰世界,静观着人间的沧桑。”
中国最西部的风情不仅让潭菲菲惊叹不已,灵感四射。席良也觉得这种雄浑的大自然对他周身的细胞都是一种激活。多年的都市岁月和校园生活,席良都在一种很温和的环境中度过。尽管他也去过南北方的不少名山大川,像五岳中的泰山、恒山,还有黄山、庐山。但现在与昆仑山相比,那些名山则像是母亲,如母亲般地和婉、端庄、清秀和娟丽。而昆仑山更像是父亲,有父亲般的雄浑、大气、阳刚和伟岸。他这两天也在思考,真是见山不能不见昆仑山,就像一个人一生不能不受父亲的影响一样。见了昆仑山,他感觉到自己身上一些平时没有体察到的内质正在苏醒。阅读昆仑,他感到自己和大山是有交流的。有时候像是一种明志似的醒神,有时候又像是一种致远般的鞭策,男儿的抱负和志向从内心深处油然而生。昆仑山千古的沉默让席良悟出了什么叫男人刚毅的性格。同时,昆仑山多姿的万种风情,也飞速地启蒙了席良什么叫情感真正的浪漫。
上了昆仑山,几天来席良没有一丝不舒适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与这片土地像有天缘似的。尽管又去喀什又去阿图什,喀什市是中国历史文化名城,也是天山以南最大的城市。阿图什则是维吾尔人文化的发祥地之一。但席良感到浑身都特别地有精神。只是连着几天来,他夜夜都在做着一个梦,一个让他醒来后记不住太详尽内容的梦。能抓住的细节就是一个,那就是连着三天都在梦中见到了一个头发浓黑如乌云般的秀丽女子。他看不清楚她的脸庞,也看不清楚她的腰身,只觉得有一团漆黑如墨滑爽如脂的头发与那个女子如隐如显地在他身边,31日凌晨醒来时,还能感到自己的脸上仍然留有被一缕秀发轻轻掠过的清凉体味。
他自己也觉得惊奇,莫不是白天参观了“香妃墓”,感应到了乾隆皇帝嗅到香妃体香传说的魂魄。原来男人也是有梦的,而且是那种有质感的梦。这种梦一旦拥有,就会让一个男人难以释怀。
五日凌晨,已经北京时间七点多了,这在当地的时间是凌晨五点多。席良听到外面有不少的汽车在发动。他赶忙起身洗漱,昨天已通知今晨七点四十五分是集体出发去斯姆哈娜村的时间,从宾馆到边境还有两个多小时的路程。这些都是谭菲菲联系好的。下了飞机的当日,谭菲菲就和当地州政府的宣传部门接洽好了与记者们一起去边境的事宜。女孩子出门在外的办事能力就是特别强。再加上席良和谭菲菲的研究生和大学生身份,获准与记者同行是意料之中的事。但能与中央媒体的记者一起乘车况最好的车去边境,这就是谭菲菲的能耐了。
“当、当、当”,急促的敲门声。席良迎到门口。穿着一身红色羽绒服的谭菲菲一手拿着一个热馕,这是当地人作为日常主食的一种烤饼,一手端着一茶缸热气腾腾的牛奶。“快接着,席良,快趁热吃了,马上就要出发了。”
“你吃过了吗?”
“你给我留少半杯牛奶就可以了。”
席良在没喝之前,用宾馆房间里的玻璃茶杯给她先倒出了一杯。
“组委会的人说,如果今天天气好,我们在北京时间二十点左右就可以看完日落的全过程。再用两个小时就可以回到宾馆。
为了记者返程,今天晚上零点有一趟专机直飞乌鲁木齐。我已经先预定了两张票,你看可以吗?“
“咱们不是有约定,每遇大事意见一致时就听你的吗?席良真欣赏谭菲菲的这种机敏和应变。
“今天晚上的飞机行程可不一般,这是跨越两个世纪的飞行。
太有意义了。“谭菲菲真的希望席良和她一起激动。这几天的边境旅游,使她感到了生命的多彩。世界上原来有这么多好地方是不到此地你就简直无法想象她有多么美好的。天这么大,地这么阔,还有许多档也挡不住的诱惑,她能不感念这越南疆之行对她灵性的启迪吗?她能听到自己内心对多元生活的焦渴与呼唤。
喀什的“大巴扎”是闻名中西亚地区的。“大巴扎”就是大市场的意思。谭菲菲下午与同房住的一位女记者搭出租车到了“巴扎”,被喀什的黄金首饰加工和具有西亚风格的真丝裙迷住了。她买了两条精美的项链,每条都在十克以上。喀什的项链特点一是金子的成色足,二是款式花色特别有变化。然后两个人每人还买了四五条真丝裙,是那种有土耳其风情的。比在身上就有那么一种异国情调,谭菲菲觉得很中意。去了一趟市场就花了三千多元。
2000年12月31日,这个多姿多彩的一天直到帕米尔高原笼罩在薄薄的暮色中才算结束。
晚上十一点,席良和谭菲菲与大部分记者都坐在喀什机场等待一小时后乘飞机回乌鲁木齐。想想帕米尔的今天是一个风和日丽艳阳高照的日子,当天的所有日程都已圆满完成时,身心都感到轻松的谭菲菲在候机室打开了手提电脑,开始给自己远在几千公里之外的同宿舍同学发电子邮件。她的手指在键盘上妇熟地敲动着。
“二十世纪中国的最后一抹夕阳就是从这里落逝的。我是见证人之一。
“这里是祖国的最西部,在雄鸡版图的阔尾处,我们可以看到这儿正位于帕米尔高原的西端。新疆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是中国柯尔克孜族最聚居的地方。自治州乌恰县境内的伊尔克什坦口岸就在吉根乡的斯姆哈娜村,这是我国最晚迎来日出也是最晚送走落日的自然村庄。
“每个踏上帕米尔高原的人,都会被这片博大而神奇的土地所震撼与吸引,都能让这里堆煤的文化,多姿的民俗,浩瀚的大漠和皑皑的雪峰惹得心醉神迷。
“柯尔克孜族是我国古老的游牧民族,原居漠北的叶尼塞河上游流域,早在汉代就以坚昆之名出现在我国史书上,成为中华民族大家庭中重要的成员之一。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柯尔克孜人,长期守卫在祖国的西部边陲。在长达一千一百七十多公里的边境线上分布的每一座毡房都是一个哨所,每一个牧人都是一个边防卫士。
“今天,他们正是以自己民族最隆重最喜庆的方式在送迎跨世纪的阳光。时光飞逝,沧海桑田,高原上那在凛冽的寒风中被万年白雪覆盖着的古老大山不知道已目睹了多少个世纪更迭的日子,今天雪山依旧在注视着一个新的世纪纪元的到来。当今世界上最伟大的‘玛纳斯奇’居素甫、玛玛依老人也来了。他今年已经八十四岁了。为了参加这个世纪庆典,他特地从五百公里外的家乡来到了斯姆哈娜村。老人将和他的同伴演唱柯尔克孜民族的伟大英雄史诗《玛纳斯》。柯尔克孜族的《玛纳斯》和蒙古族的《江格尔人藏族人的《格萨测并称为我国的三大史诗。专门演唱《玛纳斯》诗史的人被称为‘玛纳斯奇’。
“世纪夕阳的晚霞格外地绚丽,所有山脉的顶峰都染上了金黄色的光芒。银发飘逸仙民道骨的居素甫、玛玛依老人的每一句唱腔都显得沧桑而悠远。古老的民族,古老的史诗,在大智者的吟唱中传递着人类生生不息地信息,今天在帕米尔高原上,二十世纪中国最后一缕阳光正是在史诗的旋律中缓缓地融入历史的长河的……”
“呜——”火车的汽笛声清晰而嘹亮。
已是元月一日夜晚十一点钟了。在一列由西向东的的特快列车上,席良和谭菲菲正在十二号车厢中找自己的铺位。元月一日子夜刚过,他们就从喀什返回到了乌鲁木齐。在火车站候车室排了三个多小时队,总算是在窗口买到了往甘露川方向去的两张一上一下硬卧票。他们要在车上睡一个晚上,第二天早晨下火车后,还要乘四个多小时的汽车,才能到达甘露川县城。
“按照计划,元月二日到达甘露川看来问题是不大了。”找到了铺位,席良边放行李边对谭菲菲说。他帮着解下了背在谭菲菲背上的手提电脑包,把它放在了身旁的下铺。
谭菲菲坐在下铺,还在意犹未尽地翻着上午刚冲洗好的几十张照片。照片上的谭菲菲风姿超然。她观赏完一张,就把它提在最下面,然后再接着看上面的一张。
“明天机关就都上班了,到了甘露川后,咱们还要和县科委取得联系,从那里索取一些有关卤虫的资料。”席良知道谭菲菲虽然在看照片,但也在听他说话。
“你们也是去甘露川?”中铺的小伙子突然对着席良很随意地问了一句。看起来从席良一开始说话,他就在听。在旅途中,人们对与自己同方向同目的地的人都抱有兴趣。况且,这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是一个人出门,找到一个投缘的人在路上说话聊天肯定是一件惬意的事情。
“听你这么说,我们是同路了。”谭菲菲抬起眼皮看到了刚才讲话的年轻人。几分钟前还是陌生的,两句话就算认识了。年轻人嘛,不用刻意做介绍,只要情趣相近,彼此的脸庞就是相互认识的身份证。
“我叫欧戈。欧洲的欧,戈壁滩的戈。新疆大学化学系四年级学生。我们系与甘露川三海塘乡的石油天然气开发公司有个技术项目合作。我们毕业班的一部分同学参与了这个研究项目的几个小课题。系里这次派我去就是去取一批要做化验的实地样品。
你们是去做什么?看气质,你们不是太像新疆人,到甘露川不会是去‘淘金’的吧?“欧戈的聪慧和质朴都写在脸上。他的头发浓密黑亮,呈现出健康的光泽。
“甘露川还有‘金’可淘?”谭菲菲放下了手中的照片。
“那就要看你的目光了。甘露川是古西域文化的发祥地之一,这里的各种资源都很丰富。地下的资源有石油天然气,地上的资源有卤虫,有旅游,有文物,有品质独特的土豆,有七八种独有的可供食用的野菜。有正在恢复的庙宇。按照新世纪三大技术‘网络、基因、纳米’的角度来看,这里的三海塘乡是新疆著名的‘长寿之乡’,那里长寿人的基因由于当地交通封闭,当地人世代聚居而使基因的家庭纯度非常高,这对世界上任何一个基因研究者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欧戈说起甘露川来如数家珍,这倒让席良有一种知遇之感。
“卤虫能赚钱吗?”谭菲菲也对欧戈的话题感兴趣。
“你们是为卤虫面去的。这个季节怎么能捕到卤虫呢?要捕卤虫也得夏秋两季来呀。”
“我们的毕业论文与新疆的卤虫有关,我们是为毕业论文做实地考察的。我们需要的主要还不是新鲜的卤虫,而是冬季卤虫在冰冻层中的状态。当地盐湖的水质等外部条件也是考察的内容。所以我们就必须选择这个时间去。”
“我叫谭菲菲,言西早的‘谭’,菲律宾的‘菲’,他叫席良,主席的‘席’,善良的‘良’。我是南方大学生物系四年级的学生,和你一年毕业。他是南方大学生物工程专业的博士研究生,是个大人才。未来的卤虫专家。”谭菲菲认真而流利地说着。
“人不人才,专不专家都是小事情。我们出门在外,对那里的情况一点也不熟悉,欧戈,我们要请你多帮忙。你是学化学的。我们可以说都是一个大类专业的。”席良有一种天生就让人感到亲和的真诚,加上他那类斯文的气质,与人打交道时很能提高成功率。
“你们也别见外,信息时代是资源共享的时代。你们的研究有了成果,也许会给我也带来机遇。咱们互相包涵共同担待吧。”
欧戈的坦率也让人感到亲近。
谭菲菲出门以来,这天是第一次没有对外发电子邮件。不是她不想发,而是等说了一会话,又整理好行李后,列车已在夜间进入了新疆著名的“百里风区”。手机在那里是一点信号也收不到。她瞅着手机的“荧光屏”,只见显现信号的地方连一个小格都没有。她真是奈天不得。
元月初的节气已经进入了“二九”。下了火车,天气冷得难以让人出手。从小在南方长大的谭菲菲经过这几天南疆的适应,对新疆的冬季气候基本上抗得过去。席良则要显得从容地多。
第二天上午,席良、谭菲菲和欧戈下了火车出了车站。火车站就是地区行署所在地的城市旁。
“你们在附近吃完晚饭后,就在那个广场旁坐去甘露川的中巴车。每一个小时有一趟。”在火车站广场的中央,席良顺着欧戈抬起的手指一看,那边有一个“山马商店”。欧戈说自己要去地区科委联系实习的事宜,然后顺便再去看一家亲戚,明天就能赶到甘露川。
天空阴沉沉的,觉得有点风,但风力又不大。
“上车前,一定要看看车上的暖气好不好?窗户严不严,谭菲菲上车后最好争取坐在车头暖气旁。看这个云低风小的势头,今晚甘露川可能有大雪。这是我的传呼号码:98981——236574,你们也留下你们的手机号码,我今天先要到地区教委交份材料,明天才能到达县城。到县城后,我就和你们联系。”
席良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写在一张纸条子上,放在了欧戈的手中。欧戈搭上公共汽车就朝市区的方向走了。因为绝大部分衣服都穿在了身上,行李变得又少了。席良一看手表是北京时间12点半。他将地上的行李包肩挎手提,就和谭菲菲朝“山马商店”边上的一个饭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