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鸽子飞过天空

�这天,是星期天,女儿不上幼儿园,姜丽萍想带着女儿一起去卖苞米,她想着叫女儿帮她看人,她对女儿一说,女儿很高兴。姜丽萍就对女儿交代:“忻儿,记住了,看见穿灰色制服,戴大盖帽的人,就赶快喊妈妈,千万不要忘了,啊。”

�陈忻很有信心地说道:“妈妈你放心,我知道。”

�姜丽萍就带上女儿来到了街上,又卖起了苞米。女儿陈忻在姜丽萍周围转悠着,警惕的眼神到处张望。忽然,不远处过来一个穿铁路制服的人。陈忻看到了,紧张地大声喊道:“妈妈,快跑!城管叔叔来了。”

�姜丽萍听到女儿的喊叫,手忙脚乱地正要推着车子跑,却发现周围的小贩们没有一点动静,她向陈忻张望的方向仔细看了看,一下子松懈下来,对女儿说:“忻儿,你没看清啊,那不是城管,是铁路上的。”

�陈忻不解,仰着小脸,问道:“那……啥样的是城管哪?”

�姜丽萍说:“嗯……咳,妈妈一下子也给你说不清,算了,也别难为你了,你看见别人跑时,你再喊妈妈行了,这样你就不会弄错了。”

�陈忻似懂非懂地点了头。这回,陈忻尽心地东看西瞧着,眼睛瞅着来来往往的每个人,但慢慢地,她就被各种各样的车流吸引住了,她站在马路边看着一辆辆颜色不一,形态也各异的汽车,数了起来。

�突然,周围的一些小贩收起东西都在跑,有的把东西藏个地方装成看风景的行人。陈忻一心在数着车子,已经忘记了自己担负的任务,姜丽萍没有听到女儿的喊叫声,还在忙着卖苞米。一个城管跑了过来,冲到了姜丽萍跟前。姜丽萍这才意识到了什么,正要推着车子跑,可已经来不及了,车子被那个城管一脚踹翻在地上。

�陈忻听到动静,看到了城管踢翻自己妈妈的车子,她吓得哭叫了起来:“妈妈……”

�姜丽萍看着哭叫的女儿,又看了看凶神似的城管,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姜丽萍在街头的这一情景,刚好被路过的梁莎莎给看到了。这天,梁莎莎来这个城市参加一个同学的婚礼,与另一个女同学上街闲逛,碰上了姜丽萍。

�这时,姜丽萍已经交过了罚款,搂抱住惊恐的女儿,看着城管员在撕罚款发票。

�梁莎莎和女同学走过来,看着被城管踢翻在地上的车子,对姜丽萍说:“姜丽萍,是你呀!这……是怎么了?”

�姜丽萍扭头一看,见问自己话的是梁莎莎,愣了一下,赶紧转过身,把背对着梁莎莎,然后冷冷地对梁莎莎说:“你不是都看到了,我在大街上卖苞米呀?被城管抓住了,就这样。”

�梁莎莎愣了愣,走过来替姜丽萍把翻在地上的车子扶了起来,微笑着说:“姜丽萍,我记得你好像是学医的,咋……”

�姜丽萍看着别处,不吭气。

�倒是陈忻看到有人帮她妈妈了,也就不害怕了,她对梁莎莎说:“阿姨,我妈妈以前是当医生的。我妈妈想开诊所,但她办不下来啥照……”

�姜丽萍猛地一拉女儿:“谁要你多嘴!”

�陈忻委屈地又哭了。

�梁莎莎看着陈忻,尴尬地对姜丽萍说:“这是你女儿吧,都这么大了。”

�姜丽萍慌乱地点了点头,一手拉上女儿,一手推着自行车走了。

�女同学奇怪地对梁莎莎说:“哎,莎莎,这人咋这样呢?她是你以前的朋友啊?我咋没有听你说起过……”

�梁莎莎不想给女同学说清这里面的纠葛,她看着姜丽萍母子走远的背影,苦笑了一下,若有所思地对女同学说:“老同学,我想求你给她帮着办一个执照。”

�女同学说:“莎莎,她都不想理你,你还要帮她?她到底是啥人呀?”

�梁莎莎只好说:“她是我一个……老战友的媳妇,从农村随军来城里,你看到了,她也不容易,听说她原来还是医生。”鸽子飞过天空64�这天,姜丽萍在家里正把煮好的苞米棒子往筐子里装着。陈家明突然急匆匆地回家来了。一进门,陈家明就说:“丽萍,今天的苞米咱不卖了。”

�“怎么了?”

�陈家明高兴地说:“丽萍,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咱们再也不卖苞米了!你看看,这是啥东西?”说着,他从身后拿出营业执照,递给姜丽萍。

�姜丽萍接过来一看,惊喜道:“啊?营业执照?家明,不是很难办吗?你咋给办来了?”

�陈家明说:“我哪有这本事呀?你什么时候见到梁莎莎了?”

�姜丽萍脸上的喜悦一下子就没有了:“梁莎莎?噢,前几天我在大街上卖苞米时碰……碰上了,她认出了我……你是说她……”

�“这个营业执照,就是她找人给办的。”

�“噢,是她呀,当时,我……我还以为她看我笑话呢……”

�经过一番艰难的寻找、商谈,陈家明给姜丽萍终于找到了门面房。装修好后,选了个吉日,姜丽萍的诊所开张了。鸽子飞过天空66�姜丽萍的诊所开起来时间不长,生意慢慢地好了起来,看病的人不算太多,但也不算太少,反正够姜丽萍一个人忙的。每天忙到很晚才回来,还要给一家人做饭。陈家明心里过意不去,这天下班后他自己动手在厨房里做饭,他把做好的饭菜端到餐桌上。陈忻跑了过来,拿起筷子,就要吃饭。

�陈家明看着女儿说:“忻儿,等妈妈回来了,一起吃好吗?”

�陈忻听话地点了点头,放下了筷子,又跑到沙发那里去看电视了。

�过了一会儿,姜丽萍推开门走了进来,她闻到了一股饭菜味,就吸了吸鼻子:“哎,咋有股香味?你们爷俩买啥吃的东西了?”

�陈忻跑过来说:“妈妈,爸爸做好饭了。”

�姜丽萍摸着女儿的头,高兴地说:“是吗?”她放下包,走到餐桌前,看了看桌子上的饭菜,抬起头看着陈家明说,“哎呀,家明,这是你做的饭,看上去很不错呢。”

�陈家明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有做过饭,还不知道能不能吃呢?”

�陈忻却说:“妈妈,我都饿死了,爸爸做好饭不让我吃,说是等你回来才能吃。”

�姜丽萍看了丈夫一眼,眼睛里已经有了泪花,却笑着对女儿说:“是吗?孩子,爸爸做的饭一定很好吃了,那咱们快吃吧。”

�一家人坐了下来吃饭。姜丽萍夹了一筷子菜,送到嘴里,嚼了几下,点着头说:“嗯,味道真不错,家明,你还别说,你没做过饭,第一次就做得这么好吃,我真没有想到。”又对女儿说,“忻儿,你爸爸做的饭好吃吧?”

�陈忻摇了摇头说:“好吃啥呀?这个芹菜好像没有熟,还有股怪味……”

�姜丽萍打断:“忻儿,你胡说啥呢,你越来越挑食了。”

�陈忻委屈地说:“本来就是嘛,你尝尝呀。”

�姜丽萍看了一眼陈家明。

�陈家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晚上洗漱完毕,陈家明躺在床上,头靠着床头看书。

�这时,姜丽萍穿着睡衣,梳着头走了进来,她看着陈家明说:“家明,你不要躺着看书了,对眼睛不好,给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咋听不进去呢?”

�陈家明放下了书:“好了,那我就不看了。”

�姜丽萍上床,钻进被窝,依偎在陈家明身旁说:“家明,这阵子诊所里忙,你接送女儿,又做饭,我这心里……”她说不下去了。

�陈家明搂住老婆说:“丽萍,你说啥话呢,诊所里忙成那样,我干这点活算啥呢?”

�姜丽萍听陈家明这样说,一股暖流在心田里涌动起来,她紧紧地抱住陈家明,一脸的感动。

�陈家明想着老婆的不易,心里觉得过意不去,也紧紧地揽住了姜丽萍。一时间,两人都沉浸在幸福的遐想里。

�过了一会儿,姜丽萍突然抬起头来说:“哎,家明,有个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前两天收到家里的来信,我妈想到城里来看我……我随军后,就回过一次家……”

�陈家明说:“来就是了,商量啥呀?她是你妈,你是她闺女啊。”

�姜丽萍从语气中没有听出陈家明的异样来,便试探性地说:“可是……可是我妈不识字,怕她找不到路,我爹他……他想陪我妈……一起来……”

�这回,陈家明怔了一下,没有吭气。

�姜丽萍见陈家明不吭气,便说:“要不,我给他们写信,就别……别叫他们来了,咱们俩都挺忙的……”

�陈家明顿了顿,才说:“你说啥话呢?显得我陈家明心眼多小似的,叫他们……一起来就是了,我没啥意见。”

�姜丽萍惊喜道:“真的?家明,我怕你见到我爹……不高兴……我爹以前……”

�陈家明打断了姜丽萍:“不要再提以前了,忻儿都这么大了,还提以前干啥呢?丽萍,咱们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吗,你爹妈过来看看也好,免得他们担心咱们的生活过得不好。”

�“家明,你……你真好……”姜丽萍搂住了陈家明的脖子。

�陈家明和姜丽萍到火车站,接来了丽萍的父母。

�一进家门,姜支书和丽萍娘打量着屋子。姜支书说:“丽萍,这是你们的家啊?”

�丽萍娘兴奋地说:“哎呀,丽萍,这么大房子,就住你们三口人啊?这电视、沙发。哟,这地上咋是花的呢?”

�姜丽萍说:“妈,这是铺的地板革,家明选的花色,好看吧?”

�丽萍娘连连说道:“好看,好看,家明真有眼光,看这色多好啊。”

�陈家明说:“来来,都坐下吧,坐下歇歇,坐了一夜的车了。丽萍,你把茶几下面的烟拿出来,我来泡壶茶。”

�姜丽萍说:“哎,家明,你坐着和爹妈说说话,我来泡茶吧。”

�丽萍娘看着陈家明和姜丽萍两口子忙乎着,脸上全是笑容,她看了一眼姜支书。姜支书不自然地笑着。

�陈家明毕竟成熟多了,没有给姜支书难堪。一家人在一起和睦相处着。鸽子飞过天空67�姜丽萍的爹妈住了半个多月,说家里活多,需要回去料理,就走了。两个老人一走,陈家明他们一家人的生活又回到了以前,陈家明和姜丽萍都突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这天傍晚,陈家明骑着自行车接上姜丽萍后,他边骑车子边对姜丽萍说:“丽萍,你就招个帮手吧,病人这么多,你要给病人检查、抓药,还要到药材公司取药,哪忙得过来?”

�姜丽萍说:“招个人就得付工钱,我能挣几个钱啊,再付一个人的工钱,就等于没挣多少。今后,忻儿长大了,还要上大学,现在干啥不要钱!”

�“细水长流啊,只要生意一直这么好,慢慢地,不就积少成多了?招个帮手吧,一个人硬撑着,哪受得了啊?”

�“这算啥呀?总比在地里干活强吧?我受得了,还是我一个人干吧,等以后实在忙不过来了,再说吧。”

�“唉,你呀,就是吃苦的命……”

�“我愿意!只要你和忻儿都好,我……就心满意足了……”姜丽萍说着,抱住了陈家明的腰,把脸贴在陈家明的后背上,幸福地闭上了眼睛。

�到家属楼下,陈家明刹住车,用脚撑住车子,等着姜丽萍从后座上下来,却见后面没有一点动静。

�陈家明拧转过身子问:“丽萍,下车呀?”

�后面还是没有动静。陈家明提高了声音:“丽萍,到了,你怎么了?”

�已经睡着的姜丽萍这才惊醒了过来:“啊……怎么了?到了啊……”她从自行车后座上跳了下来,“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陈家明喉头紧了一下,心里很难受,想说什么,却一时说不上来。

�放好车子,陈家明挽上老婆的胳膊,上楼回到家里,想着叫老婆早点睡觉。突然却想起了一件事,就对姜丽萍说:“丽萍,今天我们开了个会。把我调到后勤处当协理员了,算是调成了正营。”

�“真的?”姜丽萍惊喜地叫了起来。

�陈家明点了点头。

�姜丽萍一下抱住了丈夫的腰,幸福地说:“家明,你好好在部队上干吧!工资虽然不高,但很稳定,我们娘俩就靠着你在城里扎下根了……”鸽子飞过天空68�现在,陈家明才觉得,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比什么都重要。可是,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厄运却突然降临了。

�部队要裁军了。

�这天开完裁军动员教育会后,陈家明无精打采地回到家里,看什么都觉得不舒服。女儿放学回来后,陈家明没有一点胃口,给女儿弄点东西吃了后,好不容易把她哄睡下,他躺靠在沙发上,在脸上盖了一张报纸,一点都不想动了。

�姜丽萍很晚了才从诊所里回来,见陈家明一动不动地躺在沙发上,把她吓了一跳:“咦,你这是干啥呢?关着灯一个人躺在沙发上,你咋不去睡觉啊?”

�陈家明拉掉脸上的报纸,慢慢地坐起身子说:“哪睡得着啊。”

�“我不是给你说过,你不要等我,我没个准,你不早点睡,明儿个还要上班呢。”

�不说则已,这么一说,陈家明心里烦躁了起来:“唉,上啥班呀,这班上不了几天啦。”

�姜丽萍一听有点不对劲,急切地问道:“怎么了?听你口气,好像又要提升你了?”

�“这次,恐怕连老窝都给端了。我们今天下午开会了,学习了上面裁军的文件,我们团在这次裁撤之列……”

�姜丽萍大吃了一惊:“啊!你说啥?你们团要裁撤?这……这一直没有听说过啊?”

�“这不,文件都下来了嘛,马上就要办手续了……”

�“这可咋办呢?”刚平静下来没多长时间的生活,这回可激起了一个很大的波澜,姜丽萍一下子难以面对这样的现实,她愁苦地说,“这……这叫人一下子怎么办呀,家明,这可咋弄呢,就没有一点办法了?”

�“有啥办法?只有到地方工作了!”

�“一下子裁掉这么多人,这……地方咋安置得下呢?”姜丽萍担心地说。

�陈家明心情很糟地说:“瞎操那心干啥,那是地方政府操心的事,咱随政府安排就是了。”

�姜丽萍却急了:“随政府安排?一下子裁了这么多部队干部,政府往哪儿安排呀?你等着,只会把你塞到那些不好的单位。家明,这事咱得赶紧跑一跑,别到时安排个不好的单位,今后这日子可咋过呀……”

�“咋跑呢?别看我在这儿呆十几年了,可平时只在部队上活动,地方政府里,咱谁也不认识,跑去找谁呀?”

�姜丽萍叹息道:“我也不知道找谁,但咱不能坐在这等啊。赶明儿,你先去找找看吧。”

�陈家明往沙发上一靠,有气无力地说:“唉,这刚平静下来,又得折腾了……”鸽子飞过天空69�这天,陈家明和姜丽萍到市军转安置办来问安置情况。

�“那就看你有啥特长了?”安置办主任问陈家明。

�“特长?我在部队这么多年,要说特长……”陈家明不知怎么往下说了。

�姜丽萍抢过来说:“他在部队上职务都当到正营,部队没裁撤前,他是后勤处的政治协理员呢。”

�安置办主任笑了:“这,不算啥特长,只能当作参考……”

�陈家明一听急了:“那我搞过宣传工作,能写稿子,尤其是文学方面的……”

�这下,安置办主任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这个、这个啥文学,不能算作特长,你要懂经济、设计啥的,可能会好办点,现在都啥年代了,能写几篇小稿子的人到处都是。”说到这里,他拿起一张表格,递给陈家明说,“这样吧,你先填一下这份表,等我们通知。”

�陈家明接过表格,看着上面的内容。姜丽萍也凑了过来看了看,小声说道:“这表格上的栏目,和刚才问的差不多啊?”

�陈家明掏出钢笔说:“先填上再说吧。”就趴在桌子上填了起来。填写完毕,把表格交过去,安置办主任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地接了过来,看都不看一眼,就随手放在了桌子一边。陈家明心里沉了一下,赶紧拉着姜丽萍走了。鸽子飞过天空70�这天晚上,姜丽萍一回到家里,陈家明就对她说:“我今天和我的老班长毛东亮联系上了,他现在把事做得很大,前几年,他自己在省城开了一个加工性质的公司,没想到这几年产业加工市场看好,毛东亮已经拥有固定资产上千万了!”

�姜丽萍却不屑地说:“上千万又怎么了?没有一个固定单位,他只能算是一个商人,没有保障的。”

�“你要啥保障呀?只要有钱,就是有了保障。毛东亮复员后,原来分到一家工厂,这算是有保障了,可厂里情况不好,工资都发不全。他现在可好了,一下子挣了那么多,上千万啊,和原来当工人相比,你说哪一个有保障?都啥年代了,你的诊所都开张这么长时间了,你咋还是死脑筋呢。我看哪,如果不好安置,就自谋职业。丽萍,我想先到毛东亮的公司里去试试。”

�姜丽萍断然道:“不行!你这是干啥呢?我不看重钱多少,只看重职业是不是公家的。家明,我也不是死脑筋,我……我只是心里不踏实,要是你一直在部队里干着,虽然工资不高,可我这心里踏实啊,有国家保障着。可现在,叫我咋说呢……我也怕你像我一样,没有一个正式工作,叫别人看低。”

�“你看你,谁把你看低了?都是你自己的心理在作怪,你的诊所开得好好的,生意也不错……丽萍,我这只是去试试,没有说不要政府安置,我这样做,才可以对社会上的情况也有个了解,不是还有一年等待安置的时间嘛,你又不让我去你那里帮忙,你就叫我整天呆在家里?”

�姜丽萍这下迟疑了,她想了想说:“这个……倒还可以,我知道你在家里呆不住,你一个国家的正式干部,只是去私人的公司……”

�“国家的正式干部咋了?人家毛东亮当年复员回去,现在不是混得红红火火的?如果一个人有本事,这与是不是国家的正式干部没有关系。丽萍,我就去他那里试试看吧。”

�姜丽萍就再没有吭气。陈家明见姜丽萍同意了,就收拾一些换洗的衣服之类的日常生活用品,坐火车来到省城,找到了毛东亮的“东亮”公司。

�陈家明跟着女秘书,来到总经理办公室。毛东亮一见陈家明,扑过来与陈家明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陈家明很激动,拥抱着毛东亮说:“老班长……”

�毛东亮拍着陈家明的肩膀说:“家明,你终于来了。”

�毛东亮拉着陈家明的手,说:“你终于想通来我这里了,我很需要可靠的帮手,你就干我的副总经理,负责经营部吧。”

�陈家明一听,有点紧张:“老班长,我……我哪能干得了这个呢?”

�“你咋干不了?咱们谁不知道谁呀,凭你的才能,干个副总都委屈你了,可咱就这么大点摊子,你别计较就成。”

�“哪儿呀,我怕我干不好……”

�“你能干好,我还不知道你!家明啊,这经营部可是公司里油水最大的部门,我想叫你给我把把关,你不知道这几年,我为这个部门费了不少心,可整个公司要操心的事太多,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抵制不了那些人私下里捞油水,你来了,就可以帮我一大把了。我先叫人给你安排住处,完了开个会,宣布一下,经营部具体工作环节,我会叫部门经理和秘书给你详细说清楚的。”

�果然是公司的速度,当天,毛东亮在给部门以上干部开会时,就宣布了陈家明任副总经理的任命,并且在会上明确了陈家明今后分管经营部。

�会后,经营部的荣经理,就来到陈家明的办公室里,说是要给陈总汇报工作。陈家明不好拒绝,只好带着他来到毛东亮给他准备的副总办公室里。陈家明在老板桌子前坐下,荣经理坐在陈家明对面的摇椅上,给陈家明谈起经营部的事。他叫了一声“陈总”,叫得陈家明心里有点不舒服,但愣了一下,还是听荣经理谈了经营部的一些具体情况。

�陈家明听荣经理说完,问:“咱们收购大豆的基本价是多少钱一斤?”

�“秋季是八毛钱一斤,春季是八毛五,到了夏季就是九毛了。”

�“大豆哪有这么贵?在乡下夏季最多也就五毛钱吧。”

�荣经理说:“是呀,陈总,在乡下确实没有这么贵,可咱们这是在城里,这集中收购,再加上运费啥的,就到这个价钱了。”

�“我们是通过啥渠道收购大豆的?”

�“都是走的二渠道。”

�“啥叫二渠道?”

�荣经理笑了一下说:“二渠道就是专做大豆生意的,也就是二道贩子。”

�“噢,原来是二道贩子,怪不得这大豆的价钱这么高呢。咱们为啥不直接从乡下收购呢?”

�“这个……我们一开始也这么想了,可行不通啊,陈总,你想想,咱们加工量这么大,要到乡下去收,要用人,要设收购站,还有来回的运费……”

�陈家明摆了摆手说:“好了,好了,做生意要是怕费事,那这生意就不要做了。”

�荣经理嘴角露出了一丝讥笑,道:“那依陈总的意思……”

�陈家明看到了荣经理脸上表情的变化,心里不悦,嘴上却说:“回头我做个调查,再说这事吧。”

�荣经理只好点了点头。

�荣经理一走,陈家明就到毛东亮的办公室,急切地说:“老班长,这经营部果然有猫腻呢。”

�毛东亮一听,站了起来:“是吗,你发现啥了?”

�“他们收购大豆这件事,你清楚吗?”

�“当然清楚了,这是咱们公司最重要的入口呀。”

�“但你可能并不知道经营部收购大豆的货源,他们都是从二渠道进的大豆,也就是从二道贩子手里进的大豆。”

�“这个我知道,他们给我做过预算,我也不定期地对他们的价格进行过抽查。”

�“问题就出在这里,你抽查也没有看出啥问题来,你不知道这大豆在乡下有多便宜,可经过那些二道贩子的手,每斤的价格就等于翻了一番,也就是说,咱们仅在收购这一项上,就多付出了近一倍的价钱。”

�毛东亮惊诧道:“是不是?有这么严重吗?”

�“乡下大豆的价钱我太清楚了,就是他们说的到了夏季,大豆最紧张的时候,每斤最多五毛钱,可咱们在秋季都收到每斤八毛钱呢。”

�“可这是市场价呀。”

�“啥市场价?还不是那些二道贩子转了一遍手,赚了暴利?咱们的人可能还从中得到好处。”

�“这有可能,我一直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可就是没有查出来,你说的乡下大豆是比市场上便宜,可市场上的都包括了运费,但我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差价。那依你的想法,这事该咋办?”

�“要我看,终止从二道贩子手里进货,直接去乡下收购,这不就减少了近一半的资金。”

�“嗯,这倒是个好主意,但要到乡下去收购,还有这来回运费,可能……”

�“为了稳妥,我去一趟乡下,摸摸情况再说。”鸽子飞过天空71�陈家明就到乡下走了一趟,在田间地头,对农民种植大豆和销售情况进行了全方位的摸底调查后,回来给毛东亮汇报他了解的情况:“每斤大豆在乡下只卖到四毛多钱,就是每斤卖到四毛五,也比咱们从二道贩子手中收购的便宜四毛钱呢。”

�毛东亮一听,惊愕道:“是不是?这么便宜?这可是个大漏洞啊。”

�“可不是,咱们赶紧换掉这种进货方式吧,我愿带人去办收购的事。”

�“这事可费神呢,你可就辛苦了。”

�陈家明说:“这有啥呢,只要能节省些没必要的开支,这点辛苦算个啥呀。”

�毛东亮点着头说:“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叫经营部的荣经理和你一起去跑收购,叫他亲自去见识一下,我看他还有啥话可说。”

�于是,陈家明就和荣经理到乡下去收购大豆。他们坐在大卡车的驾驶室里,一路颠簸着到了村子里,就在村街上摆开收购大豆的阵势。因为他们的收购价格比别人的要高出许多,农民都愿意把大豆卖给他们。只用了大半天时间,他们就收购了几吨大豆。陈家明望着成堆的大豆装成麻袋堆在村街上,他很兴奋地指挥着卡车,开到了大豆堆前,准备装车,可车开到了跟前,才想到没人装车,他还想着自己动手装车。

�荣经理冷笑了道:“就咱这几个人,恐怕今天一天也装不完吧。”

�陈家明急切地说道:“这可咋办呢?”

�荣经理没好气地说:“咋办?只有雇人装了。”

�陈家明与围观的人协调装车的事,青年都躲开了。陈家明沮丧地回到车跟前。

�荣经理这才对陈家明说:“陈总,咱得给人家讲清楚装一个麻袋多少钱,并且价不能太低,才会有人干。不然,现在的农村人,宁愿闲着,也不愿干这活的。”

�“那装一个麻袋得多少钱?一块?”

�荣经理说:“一块钱谁干呀?一个麻袋得两个人才能抬到卡车上,最少也得三块钱……”

�“三块钱?这么多麻袋呢。”

�“你嫌给多了,那可就没别的法子了。”

�陈家明看了看堆在地上小山似的麻袋,咬了咬牙,说:“三块就三块,咱们快装车吧。”

�荣经理去和村民交涉,村民们才来装车。装完在这个村子里的大豆后,他们开车又来到了另一个村子里收购。没想到大豆收得差不多,天突然下起了雨。还没有来得及装上车的大豆全淋在了雨中。陈家明四处张罗着与人们拉着篷布盖在大豆堆上,待雨停了后,天也黑了,因为怕大豆堆里进了雨水,影响大豆的质量,陈家明叫荣经理找人连夜装车。天下了雨,地上到处是泥水,找来装车的农民就嫌三块钱一麻袋太少,把价格要到了五块,最后讲到四块钱,才开始装车。为了提高速度,陈家明打着手电筒,在泥水里趟来趟去地招呼着,弄了一身的泥水。

�这次下乡收购大豆,陈家明受不少罪,可收到的效果并不好。回到公司后,毛东亮让荣经理把收购大豆的账目算了出来,问了一些收购的情况,他把一叠子材料往桌子上一摔,叫荣经理先出去,把陈家明留下。

�荣经理看了陈家明一眼,嘴角抽动着笑了一下,走了。

�毛东亮走到陈家明身边,说:“家明啊,这次到乡下收购大豆,等于是白干。”

�陈家明辩解道:“咋能这样说呢,不是除过各种费用,平均下来,还是比二道贩子手里的便宜五分钱吗?”

�毛东亮说:“你没算算被雨泡过,发芽变质的,如果算上这个,把价钱扯平了不算,还要比贩子手中的贵那么一点呢。”

�“这……”陈家明语塞了。

�毛东亮笑了笑说:“其实呀,也没啥,你这是第一次办事,出个差错是难免的,吃一堑可以长一智嘛。”

�“可这……我……乡下的大豆就是比贩子手里的便宜嘛,就是雨水泡了的那一车,也不至于……比贩子手里还要高……一点吧……”

�毛东亮摆着手说:“好了,这事就当作一次教训吧,也怪我总想着把经营部的漏洞堵一堵,心急了些,脑子一热,就叫你这么干了,算了!”

�陈家明听着毛东亮的话,心里越发觉着理亏,就较起了真:“啥算了算了的?弄成这样,咋能怪你呢?要怪就怪我吧,我给公司造成了损失,你扣除我的工资好了,我这几个月的工资都不要了……”

�这么一说,毛东亮冷下了脸来:“你这是干啥?家明,我没有说要扣你的工资啊,我只是说这是个教训,今后咱得弄准了市场行情再下手,不能这么匆忙行事。”

�陈家明有些气愤了:“我这不是匆忙行事啊?我这是……我……”

�毛东亮见陈家明语气变了,就严厉地说:“你这不是匆忙行事,是啥?你给我提供的情况欠妥,我说的不对吗?我刚说了不是,这事也怪我太轻信了你说的行情,才导致了这样不必要的损失,我没有把责任推到你一个人的头上,你这是犟啥呢?犟,能把损失夺回来?”

�“这……我……”

�陈家明跌坐到椅子上。

�晚上,陈家明被毛东亮硬拉到一家饭店的包间里。毛东亮点了几个上档次的菜,要了一瓶“五粮液”,两人边说话边喝起了酒。

�毛东亮端起一杯酒,说:“来,为了咱们过去的友谊干了这杯。”

�陈家明端起杯子,与毛东亮碰了一下杯,一口喝干了。

�毛东亮笑着说:“家明啊,别再想今天的事了,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到乡下去雨里泥里地辛苦了十几天,却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算了,不说这个,今晚咱们谁也不要再说这个,咱喝酒,谁要再说,就罚谁的酒。咱说说以前部队上的事,那年,你在投弹场上救了我的命……那个把手榴弹掉在脚下的新兵,他叫啥名字来?我死活想不起来了。”

�陈家明端着酒杯说:“他叫……哎,你这一说,我也一下子想不起他叫啥了,叫啥名字呢……我经常挂在嘴边,这会儿一下子却想不起来。”

�“部队的那些日子,叫人怀念啊……”毛东亮感叹道。

�“可不是吗,我原来从没有想过,离开部队了会咋样,现在离开了,我才觉得,还是部队好啊,部队上……没有这么多难干的事……”

�“看看,又来了不是,来,罚酒,罚酒。”

�两人边喝酒边聊,聊了大半夜,因大豆引起的不愉快,也随着两人扯开的话题烟消云散了。

�这天晚上,陈家明躺在床上,琢磨着毛东亮的话,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他越想心里越窝火,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却叫老战友这样养着,算个什么?寄生虫,还是无家可归来讨饭吃的乞丐?想到这里,陈家明再也躺不住了。他爬起来靠在床头上,拿过烟来,点上一支抽了起来。抽完一支烟后,他打开灯披上衣服,下床走到桌子前坐下来,拿出纸笔,写起辞职信来。

�第二天,陈家明把晚上写好的辞职信交给女秘书转交,他直接去了火车站。鸽子飞过天空72�回到家里,陈家明对姜丽萍说,看来他还是适合在公家单位干,私人公司的事他干不了。

�姜丽萍一听很高兴:“家明,你能这样想就对了,咱们好不容易有了今天,还是安心地过平常日子吧,至于钱多钱少,只要能过日子就成。再说,我那个诊所生意还可以,咱们慢慢地会过好的。家明,你明儿就再到安置办去问问。”

�到了这种时候,陈家明只有点头的份了。

�第二天,陈家明就到转业军人安置办又去问情况,没想到安置办的人还和上次一样,根本没把他当回事,气得陈家明差点和人家吵起来,最后忍住了,什么事都没有办成,生了一肚子气回来了。他不认识人,没法自己去联系安置单位,就在家里等着分配工作。谁知等来的还是个坏消息,他的老婆随军不满四年,他根本就没有资格留在这个城市安置工作。

�陈家明傻眼了,不能在这个城市里安置工作,就是说他们一家人刚团聚不到两年,就又要分开了。陈家明一下子不知该怎么办,姜丽萍却坚持要他再想办法,绝对要留下来。陈家明有什么办法可想?他想不出办法,整天呆在家里,姜丽萍看着心里有气,便时不时地说上他几句。因为安置的事,陈家明的心情本来就不好,窝着一肚子火,听姜丽萍埋怨他,他忍不住就和姜丽萍吵了起来。吵架的结果,陈家明干脆到转业办把自己的手续开回了老家。

�过了几天,姜丽萍才知道陈家明的做法,急匆匆地跑到转业办。转业办人告诉她,陈家明的档案关系已经开走了,并且已经没办法挽回了。

�姜丽萍的心突然就像坠入了无底洞,没有一点着落,头重脚轻地走出了转业办。她看着四周,街道、楼房、车辆、行人,这些好像全变了样似的,她在心里想着,属于她姜丽萍的世界,已经变样了。

�这一阵子,陈家明和姜丽萍几乎是在吵架中度过的。这天,陈家明收到了老家县政府安置办发来催他去报到的信函,姜丽萍一见,心灰意冷,竟把信函撕碎,扔到了地下。

�陈家明没来得及拦住,生气地对姜丽萍怒吼道:“你咋能把县安置办来的函撕掉呢,这可是我安置的凭证呀。”

�姜丽萍说:“我才不管是啥破函呢。”

�陈家明不想再和姜丽萍吵,只好口气软下来:“丽萍,你听我说,老家对我安置的事已经够重视了……”

�“不管你说啥,我死也不跟你回乡下去!你不为女儿着想,我还得为女儿的今后着想呢。”

�陈家明强忍着怒气说:“没有说叫你回乡下啊,说不定会把我安置在县城那个单位,县城也不比这个城市差,女儿照样可以在县城上学啊?”

�“就那个县城?”姜丽萍白了陈家明一眼,说,“像个乡镇似的,还不比市里差?当然比双泉乡强。我回那里干啥去?我的诊所生意一天比一天好,女儿在这里上学上得好好的,这里的教育多好啊,今后可以初中、高中,一直上到大学,我……我把女儿带到乡下干啥去?陈家明,你反正不为我和女儿考虑,你要回去就回去吧,反正,我不想挪窝!”

�“你……你咋能这样呢?”

�“我咋不能这样呢?你把档案关系打回老家,连气都不吭一声,你做得这么过分,我就不能有自己的想法?”

�陈家明实在是忍不住,气愤地说:“丽萍,你变了,你变得叫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姜丽萍冷笑道:“不变才怪呢,这么多年,我跟着你过一天好日子了吗?结婚后,我一个人,后来有了女儿,你啥时候管过女儿?我们随军进城,我没有工作,受尽别人的白眼,一直在奔波之中,现在,我们的生活刚稍微平静下来,你们部队又遭裁军,你的安置又整成这样……我……我的命咋这么苦呢……”说着,姜丽萍的眼泪涌了出来。

�陈家明生气地说:“哭哭哭,你就知道哭,你就留在城里哭吧!”说完,陈家明丢下大哭的姜丽萍,怒气冲冲地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带了些换洗的衣服,坐车回老家的县城。鸽子飞过天空73�陈家明被安置到双泉乡当副乡长,不过,还得等到明年开春后,人代会上选举后才能任命。陈家明一听,心里就不舒服,转眼又一想,自己一个农民的儿子,出去当了十几年兵,混到营职,转业回来能当个副乡长,已经很不错了。这么一想,陈家明心里也就平衡一些,很快办完手续,就到乡里报到了。

�报到后,乡里给陈家明派车回家。

�“桑塔纳”一驶进始原村街,后面就跟上几个小孩子。车子停在陈家明家的院子前面,几个村民也围了过来。

�一个老人说:“哎,这不是德根家的家明吗?”

�陈家明笑着答道:“大叔,我是家明啊。”

�老人说:“家明,你不是在部队上当大官了,咋穿这身衣服回来了?”

�陈家明说:“我当啥大官呀,就是个一般干部,这次呀,我这是从部队转业回来了。”

�“家明啊,在部队干得好好的,转业回来干啥呢?”

�陈家明说:“我们那个部队裁军给裁掉了,干部全部转业。”

�这时,陈德根和家明妈闻讯跑了出来:“真是家明回来了。”

�陈德根看了看停在一边的汽车,问:“家明,你真回来当乡长?”

�陈家明说:“是副乡长。组织上分配的。”

�陈德根得到了儿子确切的答复,竟高兴地说:“回来当乡长好啊!”

�“啊,家明,你要回来当乡长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那个老人听到他们父子的对话,对陈德根说,“德根,德根,这回家明当上乡长了,你腰杆子可直了,谁敢拿你这个乡长的爹不当回事啊。”

�陈德根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嘿嘿,我这腰杆啥时候都挺直着呢。”

�家明妈说:“来来,家明,快进家门吧。”

�一家人进到屋子里。陈德根对儿子说:“家明啊,你这次回来当乡长,我和你妈这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前几天,就听人说,你要回来当乡长,你妈就高兴得觉都睡不着……”

�家明妈瞪了陈德根一眼:“那是你,你才睡不着觉呢,蹲在炕上整夜整夜地抽烟。”又对陈家明说,“家明啊,你爹听说你要回来当乡长,还给你姐捎话过去,说只要你回来当上乡长,你姐她们一家人今后也没人敢欺负了。你不知道啊,你姐那几个孩子,可受尽了别人的欺负……”

�陈德根打断了老伴的话道:“你说那干啥?这不,家明回来当乡长,谁再敢说乡长外甥一个不字?”又对陈家明说,“其实也没啥,你姐的那个二小子前年没有考上大学,去年和他哥两人承包了村里的砖瓦厂,今年砖瓦厂赢利,村长那狗日的一看眼红了,想毁合同,不叫他们承包,闹到现在还没有个结果……”

�陈家明说:“爹,这合同可受法律保护呢,一个村长咋能随便毁合同呢?这事我得问问,不能叫他们不拿法律当回事。”

�陈德根说:“你问啥呀?你不要过问这事,免得失了你的乡长身份,就看那个村长啥态度了。我寻思着他早已经听到风声,马上会给你姐一个答复的。”

�陈家明还想说什么。这时,丽萍爹和丽萍娘闻讯来了。

�丽萍娘一进屋就问道:“家明啊,听说你回来了,我们老两口赶紧过来看看。”

�家明妈忙向丽萍爹妈让座:“哎哟,亲家,你们消息还挺灵通的,这不,家明刚进屋,说过会儿就去看你们呢。”

�陈家明说:“你们上炕坐吧,这么冷的天,我说过会儿就去看你们呢。”

�丽萍爹看了看炕上一言不发的陈德根,没有上炕,就坐在了椅子上,对陈家明说:“家明啊,听说你回来要当乡长?是真的吗?”

�还没容陈家明回答,陈德根斜了丽萍爹一眼,抢着说道:“你没有看见呀,刚才乡里的车把家明送回来的。”

�丽萍爹心里不悦,脸上却挂着笑容:“我没有看见车,听小孩子说了。这下,家明回来当乡长,可就好了……”

�陈德根瞪了丽萍爹一眼,道:“好啥好啊,尽是事,够他忙的,我都想着,家明还不如留在城里干个啥轻松的事呢。”

�陈家明看了他爹一眼。

�丽萍娘说:“家明啊,你这次回来,丽萍和忻儿咋没有一起回来啊?”

�这回,丽萍爹瞪了丽萍娘一眼:“你知道个啥呀?家明先是来上任的,等一切安顿好,再把她们母女接过来,你懂个啥呀。”又对陈家明说,“是不是呀,家明?”

�陈家明说:“唉,这事还说不定呢,丽萍在城里开的诊所生意不错,她有点舍不得。另外,丽萍考虑陈忻上学的事,城里的教学质量好。陈忻上着学,一时半会儿,丽萍还回不来呢。”

�丽萍娘一听急了:“那……家明啊,她们娘俩留在城里,你不在,她们能行吗?”

�陈家明说:“这个你们不用担心,城里各方面条件肯定比咱们这好,只是丽萍的诊所里很忙,她一个人还要接送陈忻上学,怕她忙不过来……”

�家明妈说:“那还不如把忻儿带回来上学呢,我可以接送她上学啊。”

�陈德根说:“家明不是说了吗,考虑城里教学质量好,想叫忻儿在城里上学,接回来在咱这地方上学,能上出个啥名堂?”

�丽萍娘说:“家明不是也在咱这里上的学呀,这不,都当乡长了……”

�丽萍爹瞪了丽萍娘一眼:“你知道个啥呀,这是以前,现在就不行了。”又对大家说:“要我说呀,忻儿还是在城里上学好,她和丽萍都是城里人,就应该呆在城里。家明还会提升的,他在乡上又不干一辈子,今后还得回到城里,他们一家三口日后的家,还安在城里。”

�听了丽萍爹的这番话,陈德根脸上这才露出笑容,给丽萍爹扔过去一支烟,烟掉在了地上,丽萍爹弯腰去捡。陈德根还说:“就别捡了,重拿一支。”

�丽萍爹已经捡起烟来:“没事,没事。德根呀,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想给咱家明说呢,不知道该不该说?”

�陈德根说:“你给家明说就说呗,家明是你的女婿,你问我干啥。”

�丽萍爹点上烟,才说:“我这也是没有根据,但我听说呀,这乡政府里几个乡长之间关系挺紧张,家明去了,可要多长个心眼呢……”

�陈德根一听,丽萍爹要说的就是这话,忙打断说:“要长啥心眼呢?家明去当乡长,他们也是乡长,碍他们啥事了?我看呀,你不要把啥事都想得那么复杂。”

�丽萍爹笑笑:“我没有把事想得太复杂,我只是给家明提个醒,免得到时候……”

�陈家明说:“没事,我知道该咋弄。”鸽子飞过天空75�姜丽萍憋着一肚子气,诊所里忙得她一个人团团转,女儿还得她接送,现在房子又出现了问题,她一个女人在城里带个孩子,也够受的。

�房子是个大问题,姜丽萍有满肚子委屈,但还得解决眼前的困境。她停下诊所的事,到处去找租住的地方。最后,好不容易才租到一间价格便宜,又离自己诊所不太远的地下室。她雇了一辆车,把全部家当搬到地下室里。搬过来大概收拾了一下,就到女儿放学的时间。她到学校接上女儿,带着她来到了地下室的屋子里。陈忻看着这间黑糊糊的屋子说:“妈妈,这就是我们的新家啊?白天开着灯还这么黑?我不要住在这里,我要住在原来的家里。”

�姜丽萍说:“忻儿,听妈妈的话,原来的房子人家要收回去了,不让咱们住了。”

�陈忻却固执地说:“妈妈,我还想住原来的家……”

�姜丽萍生气了:“忻儿,你别闹,妈妈不是给你说过了吗,你爸爸他们团裁军后,把那些房子都交给地方工厂了,人家要来人住呢,咱们只好腾给人家。这里的条件是不太好,咱们是暂时住在这儿,等妈妈挣上钱了,就买一套大房子给你住!”

�陈忻见妈妈生气了,说:“哪要等到啥时候呀?妈妈,过年的时候能买上吗?”

�姜丽萍一听女儿的话,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俯下身抱住女儿说:“忻儿,听妈妈的话,咱在这住的时间不会太长,可过年时,咱们还得住在这儿……”

�雪下得正欢的时候,就到年关了。在姜丽萍的父母家里,却没有一点过年的气氛。此时,丽萍爹正坐在炕上,一个人闷头喝着酒。丽萍娘心思重重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嘴里自言自语道:“这家明咋还不来呢?都快过晌午了……”

�丽萍爹没好气地说:“人家现在是乡长,来不来还不一定呢,你心里别热乎了,快过来吃饭吧。”

�丽萍娘白了丽萍爹一眼:“你喝你的,我就要等家明来了才吃,他当乡长咋了?他就是当上县长,我还是他的老岳母!”

�丽萍爹摇摇头,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

�这时,陈家明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丽萍娘一见,顿时喜上了眉梢:“家明这不是来了。你咋才来呢?饭菜都凉了。”

�丽萍爹一听陈家明来了,赶紧从炕上跳了下来。

�陈家明说:“我刚要出门,前河村的支书和村长来了,我一时脱不了身,只好把他们打发走了,才过来给你们拜年。你们快吃吧,我都吃过了。”

�丽萍爹不高兴地说:“咋能吃过了呢,快上炕,咱爷俩就喝几杯。”

�陈家明说:“不了,我真的吃了,你们吃吧,呆会儿我还得去乡里,给卫生院和企业值班的人员拜年哩。”

�丽萍娘说:“明儿再去吧,今儿就在家里呆呆,你看丽萍娘俩也不回来,大过年的……”

�“不行啊,乡里领导都说好了,今儿得去。”陈家明说,“丽萍她们娘俩都好着呢,你们就放心过年吧。”

�丽萍爹却说:“家明,你坐下,我还有几句话想给你说说呢。家明啊,这乡里可不是部队,凡事你不能较真,能糊涂就糊涂……”

�陈家明心里不大舒服,不以为然地说:“这个……我心里有底。”

�丽萍爹说:“我知道你心里有底,有些话我说出来,知道你不爱听,但我还是得说。过完年,开春了要大选呢。家明啊,你有没有到各个村委会去跑跑啊?你别小看这个跑,重要着呢,到时候,别人要投你的票呢。”

�陈家明说:“有这个必要吗?选举是人民代表们投票选举,又不是村委会干部……”

�丽萍爹却极有耐心地说:“你知其一,不知其二,代表是谁定的?还不是村委会的那帮人?你不可小视他们,他们在下面煽动性很大。我听说曲乡长已经把那些村长、支书们拉得差不多了……”

�陈家明愣怔了一下,但嘴上还是不肯给丽萍爹一个台阶:“他拉他的,我绝不去干这种事,我就要看看人民群众拥护咋样的乡长!”

�丽萍爹摇了摇头说:“乡镇的事,你犟下去,不好弄啊。”鸽子飞过天空76�来年开春,乡里选举时,代表们却在选票上写上陈家明的名字,要把他选成乡长,而不是副乡长。并且陈家明几乎是全票通过。乡里很为难,干脆把结果报给县里,让县上定夺。过了一阵子,县里的任命下来,陈家明被任命为代乡长。同时,原来的吕乡长被调到县供销社任副主任。

�这天,他正坐在办公室里看文件,关副乡长走了进来,把一个报告递给了他说:“陈乡长,这是前河村小学维修教室的报告,他们的小学教室去年就该修了,房屋太破旧,一下雨就漏,这一开春,眼看着又该下雨了,是不是趁春雨还没开始下,先给他们解决点经费?”

�陈家明看着报告说:“又是要钱的,计生办的安主任刚走,你就又来要钱。”

�关副乡长奇怪地说道:“安妮娜要啥钱?又要买避孕用品啊,每年都买,买那玩意儿有啥用,计划生育每年都超标……”

�陈家明打断道:“据我了解,咱们每年把计划生育的经费扣得可不少,钱没有用够,当然就没起多大作用啊,安主任要钱也是应该的,计划生育可不能忽视。关乡长,你要的这笔钱,不是有专业教育经费吗?你掌握着还有多少?”

�关副乡长说:“这是专门用来搞教学的经费,一年就三万元,可都两年了,县上就没有拨下来过。维修教室的经费原来都是由政府支出的。”

�陈家明说:“那就从财政上支出,小学教室可不能马虎。我签个字,你到财政所去支。”

�关副乡长为难地说:“要这么简单就好了,财政是曲乡长分管的,得他点头,财政所才给钱啊。”

�陈家明只好说:“那我回头给曲乡长说一声,给前河村小学拨四万元不就成了。”

�关副乡长不动声色地说:“那当然好了,我这就去通知前河村小学,叫他们准备着手维修。”

�关副乡长一走,陈家明就来到了曲副乡长办公室,把维修前河村小学需要经费的事给他一说,曲副乡长就断然说道:“那不成,四万元呢,不是个小数目,你叫我一下子到哪儿去凑啊?陈乡长,你不知道,咱乡里的财政一直是赤字……”

�陈家明说:“前几天,几个企业不是刚交上来去年欠的利润吗,先把这个钱拨给前河村四万吧。”

�曲副乡长坚决地说:“这个钱不能动,好不容易才催来的利润,今年县上要在咱们乡开养殖业现场会,春耕一过,就得把这笔钱投资在各村的养殖业上,不然,咋开现场会呢?”

�陈家明紧逼不放:“一下子用不了这么多吧?”

�曲副乡长说:“你说呢,这么大的会放在咱们乡,说啥也得弄出个样子来吧。就这我还担心不够用呢。”

�陈家明说:“那……那前河村小学的教室不修也不行啊,曲乡长,你再想想法子,先从哪儿弄点钱,把小学教室的事给解决。不然,马上就开始下春雨了,别到时出啥事……”

�曲副乡长一点都不让步:“陈乡长,你叫我到哪儿弄钱去?又不是别的东西,现在啥事都好弄,就是钱不好弄,我实在是没法子了。你也看到了,咱乡里的这几辆车,个个都成老爷车,光说换车的事就说了好几年,但一直没有钱,我这个管财政的,脸都没地儿搁……”

�陈家明生气地说:“曲乡长,车的事先放下,小学教室的事不敢再拖,要不,先从哪个企业挪用点,等把这事办完,回头再从他们的利润中扣除,你看行不行?”

�曲副乡长说:“这个……恐怕很难,因为企业刚交完利润,手头比较紧,再说,咱们这几个企业,都不太行,就纸厂还能挣几个钱,乡上的各种开支超负荷了,都是从纸厂补的。”

�“你的意思是,现在只有纸厂还能拿出一点钱来。那就从纸厂先弄点吧。”

�“那可不成,纸厂是有点家底,可他们今年必须用来治理污染,上面已经明确,如果今年不治理好,厂子就得关门。”

�陈家明严厉地说:“污染要治,但小学也得修!曲乡长,咱得分清轻重缓急,要是小学教室下雨后出了事,这个责任谁都负不起!”

�曲副乡长毫不示弱地说:“污染不赶紧治理,纸厂被查封,咱们乡就只好喝西北风去了!”

�“你……”

�“陈乡长,你不要急,不是没有法子,法子多的是……”

�“有啥法子,你快说说。”

�见陈家明上钩了,曲副乡长在心里冷笑着说:“我说出来,你不要急啊。”

�“你说说看。”

�“叫前河村自筹资金……”

�“你是说叫村里从农民家里收提留款?”

�曲副乡长点了点头。

�陈家明断然道:“那不成!这绝对不成。农民负担已经够重了,再不能给他们增加负担。”

�曲副乡长幸灾乐祸地说:“那我就没法子了。”

�气得陈家明一点法子都没有,还生了几天的闷气。

�这天回到家里,陈家明的气还没有顺过来。吃饭时,陈家明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酒来,放在饭桌上,对他爹说:“爹,来,咱俩喝几杯?”

�陈德根奇怪地看着儿子:“你在乡里还没有喝够啊?”

�陈家明拿起酒瓶,给父亲和自己各倒了一大杯,说:“乡里的酒,不好喝啊,还是在自家里喝着踏实。”

�陈德根从儿子的话里听出了音,便小心地说:“家明,有啥事不顺心?”

�家明妈看了陈德根一眼,道:“就你事多,家明有啥事,给你说了,你能帮他呀?”

�陈德根不高兴了:“哎,你看你这话说的,我帮不了,可我能出出主意呀,哪像你,整天啥心都不操,连电视新闻都不看,一点都不关心国家大事,哪像个乡长的妈!”

�家明妈瞪了陈德根一眼:“就你像乡长的爹,瞧你那个熊样,要不是家明回来当了乡长,村里的人谁拿你当回事,现在可好,到处瞎说,别人都在背后说你啥,说你比当年的丽萍她爹还要牛……”

�陈德根要发火。陈家明心里都烦死了,赶紧制止道:“好了,好了,妈,爹,你们就别吵了,我都快烦死了。我现在碰上了一件头疼事,前河村小学的教室快塌了,不修不行了,可乡里拿不出钱来,曲乡长管着财政和企业,一个子儿也不给,可眼看着要到雨季了,一下雨,前河村小学的教室要是塌了……这麻烦可就大了……”

�陈德根很赞成儿子的说法:“家明,要是伤了小学生,可就不得了。我看电视上说呀,如今国家对教育抓得可紧了,在这事上可千万不敢出乱子啊,你刚当上乡长,可得小心啊。”

�陈家明说:“我知道,可曲乡长说就是没钱。其实从企业里还是可以弄点钱的,但他就是不松口,还给我出主意,叫村子里自己筹资金,就是给各家各户摊派……”

�“这可不成。你刚上任,就给各家各户摊派,大家会炸锅的,千万不能这样。”

�陈家明端起酒杯,说:“这不行,我知道,可眼下该咋办呢,我这心里急啊……”

�“家明,你先别急,咱再想想法子。”陈德根喝了口酒,顿了顿说,“家明,爹不懂你们乡长的事,可爹想啊,你还是从企业里想法子最好。”

�陈家明说:“我也这么想,可曲乡长他不松口啊……”

�陈德根喝干了一杯酒,道:“你是乡长,他是副乡长,家明,你管着他,他能不听你的?”

�陈家明苦笑了一下:“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从家里回到乡上的第二天,陈家明正坐在办公室里抽烟,丽萍爹来了。

�丽萍爹压低声音对陈家明说:“我听你妈和丽萍她妈聊时,说你碰上难缠的事,我寻思着……”

�陈家明一听,心里不悦,打断了丽萍爹:“也没啥,你别听我妈瞎说。”

�丽萍爹说:“家明啊,你就别瞒了,我都知道,今天我是专门来想和你说这事的……家明啊,你当选了乡长,他们心里都不平衡,不支持你的工作,这也是常事,你不要为这事烦恼。其实这事很好办,你只要把曲副乡长分管的工作调整调整,叫他去分管文教卫生……”

�陈家明停住了抽烟:“你是说……换一下他们分管的工作?”

�丽萍爹点着头:“你要把财权抓在自己手里,你才能有主动权。为啥曲副乡长为难你,就因为他抓着财权,又分管着企业。家明啊,对拆你台的人,你绝对不能手软……”

�陈家明故意说:“可我……我现在只是个代乡长,他们未必就会听从我的调整。”

�丽萍爹狡黠地说:“这好办,你可以去找何书记啊,你把你的意见给何书记说了,只要他没有别的意见,谅他曲副乡长拿你也没有法子。”

�“要是何书记不同意我的意见,那我不就……”

�丽萍爹一副世故的样子,老到地笑笑说:“家明啊,这领导之间的微妙之处你就不知道了。你是乡长,他是书记,他再有不同意见,也不会否定你的意见。你想想,他要是否定你了,不就和你树敌了,他才没那么傻呢,他还等着你干出政绩来,给他脸上涂金,他再往上升呢……”

�陈家明听完丽萍爹出的点子,觉得不妨一试,就点了点头。

�送走了丽萍爹,陈家明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想了大半天,也没有想好咋样给何书记说这个事。晚上回到宿舍里,他突然想还是趁下班,到何书记宿舍里去说这事要好些,这样他才不好拒绝自己。想到这,陈家明拿起电话,拨通了何书记宿舍里的电话。

�陈家明听出是何书记,就说:“何书记,对,是我,你还没休息吧,我睡不着啊,你也是。你应该叫嫂子从县城到咱乡下来住住。我啊,再说吧。何书记,我过来,想和你聊聊……”

�征得何书记同意后,陈家明放下电话,穿起外衣,到何书记宿舍里,把自己的想法给何书记汇报了一下。因为不在办公室里,何书记也不直接指出陈家明的一些不妥之处,只说了句“你们政府的事,你有权安排”,就默认了陈家明的意见。

�第二天,陈家明就召集几个副乡长开碰头会,把重新分工的事说了。

�他刚说完,曲副乡长第一个站出来反对:“陈乡长,重新分工的事,何书记知道吗?”

�陈家明笑笑说:“我就是和何书记商量过,才这么决定的。曲乡长,你有不同意见吗?”

�曲副乡长一听何书记知道这事,只好皮笑肉不笑地说:“没有。陈乡长,这种事,你应该事先给我们通个气……”

�陈家明不动声色地说:“我接受曲乡长的批评,下次,我一定事先通气啊。要是再没有啥意见,就这么定了。”

�陈家明就这样抓到了财权。他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前河村小学维修的经费解决了,他可不想一上台就失信于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