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有罪 11(2)-爱人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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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没有办法的选择。她必须逃离西门街区。唯有逃离这个地方,她才可能不被他们审判。当然她的罪是逃不走的,将永远烙在她的心里。而逃离这个地方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迅速结婚。婚姻是摆脱目前困境的最好的办法。为了使自己不被他们奇怪的目光和表情“杀”死,有一天,她含泪对嫂子说,给我介绍一个男人吧,我早点嫁人算了。

嫂子就把俞智丽介绍给了王光福。王光福是一个机关干部,曾经当过兵,人很忠厚老实。但个儿比较矮,只有一米六。他穿军装那会儿,邻居常嘲笑他,说他的样子把中国人民解放军高大英勇的形象破坏了,说他是解放军的“败类”。开始的时候,王光福只是憨憨地笑笑,好像他真的对不起大家似的,但后来,他也油了,他对大家说,全国人民学习的好榜样雷锋同志比他还矮呢,只有一米五五。所以,个儿矮不会让军队丢脸。见他这么认真,邻居们都笑了,说让他赶快向雷锋学习,争取做个活雷锋。他复员回来后进了机关工作。他这个人太老实,办事情又过分认真,一点点小事也讲原则性,让领导觉得他很烦,所以在机关里并不被重用。机关里的人都认为他不会办事,但他不这么认为,他平时居然还喜欢吹点小牛,讲他在部队里如何如何,他的战友现在已怎么牛皮等等。这样一来,大家就更有点小看他了。也许他心里清楚自己的处境,但给人的感觉,他好像自得其乐、浑然不觉。王光福家庭条件蛮好的,他的父母是南下干部,虽然已不掌权,家底还是有一点的,他们很早就替王光福准备好了婚房,准备抱孙子了,令人遗憾的是这个心愿却迟迟不能实现。王光福的父母托了不少人关心儿子的婚姻问题,他们也托过俞智丽的嫂子。俞智丽的嫂子觉得把俞智丽介绍给王光福是非常合适的。如果俞智丽没那事,她当然不会这么想,但现在对俞智丽来说,嫁一个老实人是最现实的事。

一个月后,俞智丽和王光福迅速地结婚了。他们结婚没有任何仪式,甚至连自己的家人都没有宴请。结婚喜糖他们还是送的。他们各自的邻居、亲友、单位的同事都收到了他们的喜糖。对俞智丽来说,这次婚姻是一次刻意的逃避,没有经过深思熟虑。这次婚姻是无可选择的选择。第一眼看到王光福时,她就觉得王光福确实是个老实的男人。现在,她对那些男性气十足的男人充满了畏惧,她很难同那种类型的男人相处,在那种男人面前,她除了颤抖,不会有其他美好的感觉。这个王光福却一点男人的霸气都没有,她甚至感到自己比王光福更有力量,她可以居高临下地对待他,可以对他发一些脾气。她对亲近的人总是要发脾气的,越亲近脾气就越大。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她觉得王光福像她的一个亲人。他们结婚的那个晚上,王光福小心翼翼的表现让俞智丽十分感动。在她的身体深处,那晚的伤害一直存在,所以,当王光福的手伸向她时,她颤抖起来。她想控制自己的颤抖,但身体不听思想的使唤。王光福开始表现得犹豫不决,他喘着粗气,可怜巴巴地看着俞智丽,他也没问俞智丽究竟是为什么。一会儿,王光福就强忍着平静了下来。反差是如此强烈。俞智丽知道自己的身体对男人意味着什么,她相信任何一个男人见着她的身体都会成为一只恶狼。她忍受过这样的粗暴。那件事给她的记忆是:男人是粗暴的、锋利的、邪恶的,甚至是仇视女人的身体的。但现在这个王光福却如此胆怯,如此地在乎她,在他有权对她蹂躏的时候,居然放弃了。她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她感到自己对男人确实没有兴趣。王光福草草了事了。一会儿王光福可能睡着了,他的呼吸变得绵长而深沉。她没有睡着。她睁开眼睛,望着屋里的一切。对这屋子她还有点陌生,结婚前只来过一次。王光福带她来主要想知道她对这房子是不是满意。她当然是满意的。婚后要用的日常用品都是王光福采购的,俞智丽没有参与。所以,屋子里的家具都透着陌生的气息。

结婚后,俞智丽变得平静了。婚姻带给她内心的宁静让她吃惊。她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这么宁静了。她记得她的身体里面似乎一直有一股力量像暴发的山洪那样在横冲直撞,现在,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变得非常清爽、舒展、有韧性。这种感觉就像从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一样令人感到温暖。

王光福确实对她很好,他几乎不要她干任何家务。所有的事他都给你解决了。她不用早起,因为她起来的时候,泡饭热好了,油条也买来了。她甚至连衣服都不用洗,王光福把她的内衣内裤都洗好了。

她想,她的新生活正式开始了。虽然现实同她原本想象的有距离,但她全盘接受了。她想,在没结婚之前,也许生活有多种可能,结婚之后,生活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动了。她将在这屋子里和这个男人过完长长的一辈子。她想,她现在同任何一个女人没有区别,她走的就是所有女人都要经历的路。不出意外,她会有一个孩子。她想象未来孩子的模样,但她什么也想不出来。

虽然她对性没多少兴趣,但她还是不拒绝和王光福温存一番的。这个时候,她会想起她的母亲。母亲正在远处看着她。她在心里说,母亲啊,原谅我吧,我现在过得很幸福,我知道这是你愿意看到的。有时候,她还会突然想起那个关在监狱里的男人,想起在审判会上的那双眼睛。那双眼睛让她极不舒服。她总觉得那眼睛里有一些别样的信息。她试图搞懂它们,但她无能为力。她就开始竭力地把它们从意识里摒除。可那双眼睛非常固执,像钉子一样牢牢地扎在她意识的深处。她在心里暗暗骂道:“你这个流氓,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一会儿,她又说:“你看吧,看吧,你以为可以毁了我,但我现在过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