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以恒收起脸上的光芒,显得很惊讶:“这是怎么回事,老蒋怎么能这样做呢?我来给他打电话,让他来一下。”
计委蒋主任在电话里说他正在接待省计委的领导一时过不来,关于拨款一百万的事,因为要保证田来有副县长给啤酒厂厂区买进口草皮还有花木,所以提前被拨走了,要等下一批贷款到账才能考虑实验区的钱。另外,田副县长要求缫丝厂从西安进的设备钱一定要留足,我实在没办法。电话按了免提,所以郑天良全听到了,他对着电话吼道:“你这个姓蒋连他妈的蒋介石也不如,你只保证田来有,我他妈的实验区是小娘养的?”老蒋在电话里抗议说:“你们领导怎么能随便骂人?你们有权,你们现在就开会把我撤掉算了!”黄以恒说:“大家都不要吵了,都是为了工作,犯不着伤感情。我要你下笔贷款到账,首先保证郑主任的实验区。”说着就挂断了电话,黄以恒的意思也就是这是不容再讨论的事,就这么定了,所以他不跟老蒋再打口舌官司。
郑天良又向黄以恒发难:“田来有何德何能?让他来分管工业区,调整分工我怎么不知道,你把我这个常委、副县长像耍猴一样耍?”
黄以恒将郑天良按到沙发上坐下来,他给他点上烟:“老郑呀,我们都冷静一点好不好,你有困难向我发火,我有困难向谁去发火?我们大家为了合安的事业只有团结起来才能形成合力,我知道你吃了不少苦,县里虽说对实验区很重视,但停留在口头上和文件上的多,实际行动少了一些,各部门有意无意地将资金向县城的几大工程倾斜了,毕竟这里的盘子要大得多,你看我不是在努力地纠正这一点嘛。关于田来有的分工,我只能说是临时分工,带有特殊性,几个副县长一人一摊子,你一下去,我怎么办?田来有的威望当然没有你高,如果拿到会上去讨论调整分工,不也是吵得不可开交吗。所以我只好专制一回,反正是临时性的,也算不上犯多大的原则性错误。不过,田来有这几个月干得还是不错的,工程进度和质量管理像你一样的严格,人真还不可貌相呢。我马上将他叫过来,你们俩也多多交流一下,资金的问题你也跟他协商协商。”
郑天良又来了情绪:“我凭什么跟他协商,实验区资金是你说了算,还是他说了算?”
黄以恒说:“老郑,我们都这么大岁数了,不能再意气用事了。资金划拨是我说了算,你向我要资金没错,他向我要资金也对,所以你们如果都到我这儿来吵仗,剩下的就只有逼我跳楼了,你们两个多协商协商,一个是取得相互理解,另一个就是要显示出相互团结,团结才有力量。虽然他曾对你有所冒犯过,但如果我们把它放在工作的性质上去看待,就不会有多大的矛盾,这就像你也经常不同意我的意见,没什么了不起的,都是为了工作嘛。我可从来没跟你过不去,我们的关系无论从公从私的角度来说,都是非常协调的。你老兄姿态高一些,中午我们在一起吃一顿饭,大家多交流交流。我现在要去见省计委的领导,一个副处长,对我们来说就是皇上,得罪不起。”
这时,宣中阳已经将田来有带过来了。黄以恒说:“你们两位一线将军交流一下建设经验,我先过去一下!”
田来有主动向郑天良伸出手,郑天良握着田来有的手说:“你这手温暖有力得多了。”
田来有满脸堆笑:“哪里,哪里,我是来向郑主任求教的,宝贵经验要毫无保留地传授给我哟。”
郑天良说:“黄书记叫我向你取经,你怎么没几个月就把这么大的工程给建成了,我怎么就建得那么难呢,有什么经验?”
田来有说:“郑主任这话就有点见外了,我能有什么经验。这只能说这里比你那里好干,那里就是难干,让我去我更是寸步难行。”
郑天良说:“不,只要有钱,你也能干好;如果资金不能保证,我在县里也同样寸步难行。你说是不是?”
田来有连连点头说:“是,是,没钱是干不成事的。如果没有黄书记压住计委给我资金保证,我也会是走投无路的。”
郑天良眉头皱紧了,他说:“黄书记并没有说要给你保证呀,他只说要保证我的实验区资金呀,他还要我跟你谈一谈,希望你不要把他逼得太紧了,尽可能让一点资金给我们实验区。”
田来有说:“我能有什么意见,黄书记只要同意,我还能把钱抢过来?”
郑天良说:“有你这个态度就行了,我马上找黄以恒算账。”
田来有走后,郑天良坐在黄以恒的办公室等他来了后摊牌。中午十二点二十分,黄以恒来喊郑天良一道吃饭,郑天良板着脸说:“你看是我掀你的桌子,还是你先免我的职?”
黄以恒先是一楞,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既不掀桌子,也不免职,吃饭!”
郑天良说:“田来有全说了,县里有的是资金,是你压住计委给县里的工程留住了。”
黄以恒举重若轻地说;“田来有懂什么?他要是什么都懂,我这个县长书记不就让他干了。你还能听他的话?凭心而论,你什么时候觉得他的话是可信的?包括那些在县长办公会上讲的话,你信还是我信?不就是现在没人嘛,你还要我把话说多明白?”
郑天良一时还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谁真谁假,他看一眼外面的天空,天空是蓝的,也是青的。蓝的青的都对,都不对。郑天良发觉这事情怎么这么难判断呢。郑天良准备跟黄以恒去吃饭,县委办副主任宣中阳跑过来说:“郑主任,不好了,实验区工地上出人命了!陈凤山叫你赶快回去。”
郑天良拨腿就往楼下直冲。
县委的车子在修好的合王公路上飞速前进,三十五公里路用了二十分钟就到了。回到实验区,陈凤山等人已经赶到了现场,郑天良也就马不停蹄直奔出事地点。交易市场南街在上楼板时,由于没钱租借起重机吊装,为了省几个钱,就动用民工抬水泥预制板,上午十一点的时候,金月村民工金太光在抬楼板时,木杠突然断裂,处于下面的金太光被楼板砸到脑门上,脑壳当场碎裂,脑浆就像浆糊一样喷了一地,现场惨不忍睹。郑天良赶到现场的时候,金太光的妻子和两个孩子捶兄顿足,哭得死去活来。金太光被一卷席子卷好了放在工地上,就像一麻袋粮食一样,血迹已经风干了,只在土上留下一些浅浅的暗示。周围围满了群众,群众议论纷纷,他们都说怎么能用人抬楼板呢,这不是把人往死里赶嘛。郑天良出现的时候,金太光的妻子扑上来抱住了郑天良的腿:“郑主任呀,你可得为我们做主呀,我家的顶梁柱倒了,上有老,下有小,我怎么活呀!”哭着哭着就将头往地上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