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为爱而疯狂-不想分手

苏麻在罗良的爱抚中渐渐有一种嗜睡感。她枕在罗良的臂端与肩胛相间处发出均匀的呼吸。她深吸着久违了的罗良身上的气息。那是一种雅洁的男性特有体香。她一闻到这种体香通体上下就有一种沉醉感。这种沉醉感令她迷醉、痴狂。

她太爱罗良,因此无法把握自己原有的思想戒律。

她被罗良牵引着、操纵着竟无一丝逆反。她甚至很乐于被他牵引被他操纵。

在经历了朴高以后她对被男人牵引被男人操纵有着极大的反感与刻骨铭心的排斥。

是爱,是爱的神奇力量使她甘愿打破戒律。是爱的伟大召唤使她甘愿罗良牵引她操纵她。

罗良没有吻苏麻。在工地这样乱糟糟的地方他不能让他心爱的苏麻受半点委屈。他自始至终都像兄长般地给苏麻一种慈爱而断然没有实施那种男性体暴发的如火如荼的狂暴爱情之势。他要那如火如荼的爱留给未来与明天。

罗良尊守着苏麻的任何决定。苏麻坚持要等到工地下班时间那个更夫老头替换她她才能离开。

苏麻在罗良的怀中感悟着罗良给予她的温情。许久,她才想起了她在这里的使命。于是她挣脱了罗良的怀抱向工棚外跑去。罗良紧随其后与苏麻一道坐在一堆物品中间的与工棚内如出一辙的椅面上。罗良随之落座苏麻身边的圆形木墩上与苏麻一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地审视着工地周围的一切动向。

罗良至此体味到了这看管工地的辛苦与寂寥。不久他的脖子给他如苏麻一样地目不转睛弄得有些僵直疼痛。

他再次于心底发出决不能让苏麻再做下去的感叹。但他根据方才工棚内的经验,他不能直接说出来,而是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使苏麻顺其情理之中的辞掉这份苦差事。

罗良不是一个善于耍手段耍心机的男人,但是他清楚苏麻很倔强,苏麻倔强中对男人指手划脚的作为势必产生误解。

罗良手抚两腮一面构思着如何使苏麻离开这里一面望向远天春末夏初黄昏时分绛红的太阳落至天边时那种实体光泽的美感。

罗良心里闪出一道彩虹但瞬即消之。因为罗良不是诗人,因此他只让那种于心灵深处闪耀的彩虹于瞬间消失。

温暖的柔风拂面吹来,罗良在一阵惬意中减去些许的疲惫。

中午,罗良没有与苏麻一道去另一工棚的伙食点去打饭菜。苏麻也只是吃了一点点饭菜就赶回罗良所在的工棚。

罗良没与苏麻一道在伙食点吃饭的原因并非有着朴高式的洁癖,而是他见到苏麻被生活折磨得如此地步感到一阵阵疼痛。更确切地说是朴高将苏麻折磨到如此地步。自己亦难逃其咎。倘若自己在苏麻那么热恋与挚诚地向自己表达爱意之时就很快张开双臂拥住与接纳苏麻,那么苏麻也不会在这里遭受如此之罪。这样的恶劣环境与枯燥乏味的做工是苏麻这般柔软的女性所承受不来的,但是苏麻却默默地承受下来。尤其是在苏麻孤苦伶仃的情形下以顽强的毅力吞咽下生活的杯杯苦酒,罗良很是为之感动。他深切地明白了什么是感动。

他将一双深情的眸光投向苏麻。

苏麻坐在那儿聚精会神地凝视着工人们在挪运着建筑施工材料,但苏麻的思维却在罗良身上。她已经深切感到他如火如荼的爱意与他执着的攻势,她不知如何去面对他的这种如火如荼的攻势。

由于朴高给她的爱情怆痛以及那个同学兼朋友的施子航卑鄙的出卖行径,她已经不敢再相信任何男人,更不敢将自己殷实地托付与靠向男人。

男人在他们得到女人的某种信任以后就不会像从前那般对女人围来绕去了,男人的可塑性与可信度通常情况下很短很低。这是男人对猎奇新事物的欲望值不断加大的缘故。因此男人会很快忘记与淡漠旧事物。也就是说男人很快会淡漠与忘记他身边的女人。

苏麻很怕罗良是这样的男人。

苏麻疏忽了对罗良的仔细推敲。罗良对苏麻是认真的几经考虑的。一般说来,男人若是对女人经过一番认真周密的思索,那么这个男人则对这个女人是死心塌地的毫无背叛的没有危险系数的。

苏麻因着惧怕罗良在某一日对她情感的突变,因此对罗良的感觉既矛盾又心照不宣。

她满怀希望能得到罗良的关爱同时又害怕罗良的关爱。她怕在得到罗良关爱后的某一天早晨或黄昏再也寻不到罗良的踪迹。届时她是何等的荒凉,何等的凄楚可想而知。

在她的内心世界她是多想有一个坚实的肩膀可靠可依,但是没有;在她很累很累的时候她是多么希望有人端来温水抑或是冷水递送到她手中,但是没有;在雷电轰鸣、风雨交加的夜晚,她是多么希望投入一个既温暖又踏实的怀抱,但是没有。

没有,什么都没有,使她恐惧、忧郁、彷徨、落寞、空寂、无奈;没有,什么都没有,使她对生活以及男人的理解逐渐倾斜与偏差。

她离开朴高后,那些个忍耐的时日让她懂得了什么是人群,什么是人性,什么是生活。

很多时候,她被生活的诸多无奈打翻,艰难地爬起后知道什么是淋漓尽致的疼痛。

生活的死角让她荒不择路。她没有更多的语言,沉默是她最好的宣泄方式。

面对着罗良向她延伸的爱意她不知道是接纳还是回避。

接纳,使她产生恐惧。回避,使她丢失爱情。她简直如同身处一座峰峦上欲上不能欲下不能。

苏麻的一双清澈眸光在她内心极度的矛盾中眺向远方。

罗良在一旁掰捏着指端以此消磨难耐的时间。他望向苏麻的时候恰好与苏麻忧郁的面容相视。他察觉到苏麻面部有着极其浓重的顾虑。他本想向苏麻询问那个小生命的状况,可是他又怕苏麻对他产生他是为了那个小生命才来找她的想法,于是他将来到嘴边的话语吞咽回去。苏麻却突然回眸问向罗良是怎样找到她的?罗良陷入一种沉思状,许久,他拖着沉重的音节告诉苏麻是朴高告诉了他她的地址。

待罗良欲向苏麻讲有关朴高病倒的事情,苏麻连连摆手示意罗良不要再提到朴高的名字,但她于心底却为朴高向罗良说出自己的行踪而由衷地感谢他。她甚至因此原谅了施子航。若不是他向朴高出卖自己朴高就不会知晓自己的行踪,而朴高不知道自己的行踪就没有今天罗良的出现。可朴高为何忽然间由狭隘变得如此大气呢?苏麻对朴高划出疑问,但她却不想破译这迷津。提到朴高的名字她就想起从前的那些不快乐的时光。所以她只好使自己不再涉及到朴高的名字。

顾虑也好牵情也好,总之上苍让她再次见到了她深爱着的罗良她即心满意足。日前没有什么事情能使她像见到罗良这般开心。

但苏麻没有让这开心溢于言表。她留给罗良一层莫名与悬念。然而一切又在鬼使神差中行进着。

下工的时间到了,罗良带苏麻去了一家酒店。

苏麻本不想随罗良去酒店,可当罗良将她请进他的小轿车内,她竟默许了罗良的车子停在酒店门前。

罗良请她入内,她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进入酒店门内。

罗良身为医生刻守着养生之道,他没有让自己与苏麻多喝一滴酒。他的品酒方式与就餐方式都很文明,这令苏麻很是愉悦。

罗良与苏麻就餐的酒店是一家很有名气的西餐馆。罗良为自己与苏麻各点了份套餐,罗良又为苏麻点了日本可丽饼。

这是一种日本女性爱吃的西餐,因为它做工简单又味道独特,因此这家西餐酒店将日本可丽饼引进过来。

日本可丽饼只用香蕉、奶油、可丽三种原料制成。将一张面饼或其它原料制成的饼薄薄地摊开在那上面放上香蕉条、奶油、可丽,卷上。方可食用。它香而不腻又可口。苏麻将一整块日本可丽饼全部吃光却让盘中的西餐剩了一多半。

餐席间,罗良一面慢慢咀嚼着盘中的西餐一面凝望着苏麻。

苏麻的美丽、苏麻的一颦一笑都令罗良有一种激情于体内萌动。他顿刻产生出想亲吻苏麻的愿望。这种愿望是一个男人对一个挚爱的女人正常的生理反应。他已经等得太久了。当苏麻主动热烈地投入到他的怀抱,那个时期的他因着这爱来得太猛烈太攻势,他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逃离开苏麻,可待他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苏麻却从他身边销声匿迹了。现今苏麻近在咫尺,他决不能让苏麻从自己身边再次消失。不能。决不能。

他在心底发着誓言,他要给予苏麻全部的幸福。物质的。精神的。

那晚,他跟随着苏麻去了苏麻的住处,苏麻没有邀请亦没有反对,罗良便进入苏麻简陋的房屋。

苏麻的头脑一片混乱,她不知该让罗良坐在床榻上还是椅子上哪一处更为合适。所以只好悉听尊便。苏麻脱掉工作服走出内室。

罗良是个非常关注细节的男人。罗良身着一条西服外裤,作为医生他清楚外裤上面在浸染外界的各类环境势必粘上细菌,所以他落座在苏麻床榻对面的一只靠背软椅上。

罗良四下打量着这个简陋的房间,心中禁不住发出感叹:苏麻呀苏麻你有着怎样的对生活的忍性呢?

空寂、落寞,没有生机,缺少爱之氛围足以毁了女人青春亮丽的容颜。如此一来女人就会滑坡似地快速衰老。而衰老本身则意味着死亡。他不能让苏麻衰老更不能让苏麻死亡。他要将苏麻从这种困境中拯救出来。

怎么拯救?如何拯救?这种声音高叫着刺入他的耳鼓。

他首先要苏麻和那个小生命有一个稳固的住处,而后他要与苏麻长相厮守永不背叛永不分离。虽说他那样做有可能是以伤害另一个女人为代价。另一个女人则是瑞娜,罗良贤良的太太。

顾此失彼是很正常的循环方式。他不能再顾及诸多事宜。他爱苏麻,使苏麻生活过得开心是他的义不容辞之责任。

想到此,罗良信念里的一盏灯瞬间释放出连他自己都感到惊奇的光泽。他脑子里此刻只装有苏麻,瑞娜成了模糊的暗影与遥远的记忆。

苏麻、瑞娜都是他为之倾心的女人。他给予苏麻的太少太少,瑞娜从他身上获取的又太多太多。现在他要均衡她们的太少和太多。

罗良正在构思着如何给予苏麻完全的幸福生活,苏麻进入内室。苏麻刚刚洗过的发丝柔软飘逸且散着发香。

罗良本能地立起身将正欲落座于床榻上的苏麻抱在怀中。苏麻在罗良的怀中感受着罗良的温情厚爱。

天幕已经暗黑、苏麻从罗良怀中挣出拉上窗帘,但没有开灯。月光透过帘幕射入室内落在苏麻与罗良站立的方位,月光像舞台上的暗景将室内笼出一圈光环。这光环时而落在罗良的面前时而又倾斜到苏麻的面颊上,使彼此看清了对方的表情。彼此都在热烈而深情。

罗良正要吻向苏麻,苏麻顺手拉开灯线。灯光使罗良伸向苏麻的唇停止住。

罗良在愣神儿,苏麻笑了。苏麻微笑中带有一丝嘲讽。当然这嘲讽断然不是针对罗良的。她是在嘲笑他们之间感情的微妙。

先前她主动出击来着罗良而且不顾一切挺而走险,那时的罗良躲躲闪闪,仿佛苏麻是洪水猛兽在侵吞他。而今,罗良变被动为主动地对苏麻展开攻势,这不能不令苏麻有一种发笑之感。

发笑过后苏麻又有一种心酸涌上心头。倘使罗良早些光顾她的爱,她就不会遭遇诸多苦楚。她一想到她在杂志社所受的苦难。她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以熄灭的怒火,这种怒火升腾着的同时使她对罗良下了逐客令。

她对罗良说很晚了她需要早些休息。苏麻突然间的这种冷酷变化非但没有令罗良感到惊奇,相反罗良从苏麻突然紧绷着的面颊上观出苏麻在生自己的气。生自己的什么气呢?罗良想无非是在生自己从前的感情麻木。

罗良的脸上闪出笑靥,罗良的笑靥里含着真诚的爱意。他将苏麻重新拉向自己的怀中并且紧密地吻住苏麻。

苏麻在罗良的紧密拥吻中感到身体在摇摇欲坠在融化。

此时苏麻封闭了已久的青春激情亦在燃烧亦在释放。

她迎合住罗良的吻。吻到极处,罗良没有让情感延伸下去。他怕真的影响到苏麻的休息。苏麻瘦瘦的身材是需要充实的休息的。她在苏麻的额面上吻了一下说他明日会来探望她。罗良转身欲走。却被苏麻柔柔的声音叫住。

苏麻说,能留下来吗?罗良立在门边犹豫了一下,停住步履。

罗良重返内室将那只靠背椅子向苏麻的床榻边挪靠一下,然后让苏麻睡下。罗良说他会看着她睡踏实他再离开。苏麻说,不,要么你永远离开,要么你今晚留下来,何去何从择其而行吧。

罗良留了下来。他要离开的原因并非因为瑞娜的存在,而是他着实地怕影响苏麻的休息。他有时在他的诊所值夜班瑞娜早已习惯他的彻夜不归。

这一晚,罗良睡在了苏麻的床榻上,他让苏麻的头枕向他的臂弯,一只手在轻拍着苏麻入眠。他的温情令苏麻很是感动。

苏麻找回了第一次为苏麻疗病的那个温情柔和的罗良。

苏麻躺在罗良的臂弯里并没有如期睡去。她与罗良谈了许多她离开朴高后的经历。

她告诉罗良说她有了个可爱的宝宝,但绝口不提谁是宝宝的父亲。罗良知道苏麻是在设悬念故意要他主动寻问谁是那孩子的生身之父。罗良绕开那孩子的话题,他怕自己涉猎多了那孩子的话题会引起苏麻怀疑他来找苏麻的目的不纯。

罗良谈到了房子与苏麻的工作,罗良对苏麻说罗良希望苏麻能尽快离开那个工地。那儿的工作真的很不适合苏麻。苏麻没有表示适合与非适合的态度。她亦学着罗良将话题又转移到罗罗身上。

苏麻说,不想去幼儿长托所看一看宝宝吗?罗良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代以回答苏麻表示他当然想去看看那个小生命。

苏麻自始至终没能听到罗良盘问有关于那孩子的只言片断,这令苏麻很是欣慰。苏麻当即证明罗良是真心爱她。

苏麻兴奋地将头部紧密靠向罗良的胸前,她听到了罗良紧张的心律。

罗良的心脉在紧张的弹跳之后,罗良再度吻向苏麻。那吻势不似站立时的那么柔和那么分寸那么冗长。它来得极其迅猛与排山倒海却又不失文明。它让苏麻通体在碎裂在瓦解在沦陷。

那吻在一种巅峰边缘上收住阵容,它令罗良与苏麻陡然升入一种晕眩一种奔涌一种坍塌一种忘我忘忧忘情的境界。

这一刻,时间静止了、世界静止了、季节静止了。生命的激情在罗良与苏麻伸张的旋律里绽开花瓣。

这种花瓣浸着馨香裸着真实,它是那样美丽耀眼与多姿。

罗良与苏麻在这种美丽耀眼与多姿中融入爱的本贞本纯之中去。

苏麻在罗良极近疯狂的爱势里沉醉于爱的港湾。

罗良在苏麻极近缠绵的情境中飞升入爱的天宇。

第二日清晨,苏麻从一夜爱的灿烂中苏醒。几乎同时罗良睁开双眸投向她一种深情。

苏麻要起床之时,罗良将一只手搭在苏麻瘦削却不失浑圆的肩胛上对苏麻说她如果执意去那个工地一定要等他去接她。

已经临近去那个工地的时间,苏麻飞速地穿好衣物。罗良亦速度穿好衣物,他准备去送苏麻,被苏麻阻止住。苏麻告诉罗良这所租赁的房屋距工区的工地很近自己步行即可。

罗良的脑海中却浮现出昨日进入工区内通往工地的那段路线的崎岖、脏污、空旷,他不能让苏麻一个人走那条充满各种恐怖的路,他要起到一个男人对所爱女人的保护作用。至于苏麻何时离开那种恶劣的环境,他要等到苏麻对自己的善意完全理解丝毫没有疑心时为止。

苏麻与朴高生活的经历让她有一种对身边的事物的误差。如果爱她的男人劝解她不要去做某某项工作,她当即就会对其产生疑虑以为对方要阻碍她独立生存意识以此将自己牢牢握在对方的手心。

罗良从苏麻的言谈举止中观至出来这一层。同时根据自己做心理医生以来的经验,他必须等到苏麻心甘情愿地离开那个工地,否则苏麻的思想就会陷入谬误之中。

罗良想自己从即日起的首要目标是为苏麻在一个较理想的区域购置到一处舒适的房屋然后接来那个可爱的小生命。

想到此罗良一如战士一样速度跟随着苏麻离开家门。他打开车门让苏麻坐在自己身边的座位上。

车子几分钟之内便到了那个工区。罗良停住车与苏麻一道走下车来。

他跟随着苏麻一起进入那条他十分反感的小路。苏麻的手挎向罗良的臂弯身体紧密地靠向罗良。苏麻感到一种充实与幸福。

通向工地的这段路线她独自行走的时日显得是那么遥远与漫长,现在与罗良一并行进着却觉出它的短暂来。

她很清楚自己有这种理念完全是因着对罗良深切的依恋与挚爱。

她太爱罗良以至于她在内心反复咏着只要罗良肯真诚地对待她的爱情,她会成为他的一个乖顺的羔羊。她也可以从容地离开这个地方。但她要对罗良进行一番纵横两面的观察。她知道爱是没有怀疑的,但她为了这爱的持久她必须强迫自己反其道而行之。

很快工地出现在面前,罗良止住脚步,他在苏麻额面上深吻一下且拥住苏麻叮嘱她要好好照顾自己。

罗良看着苏麻一步三回头地走向那个工棚。罗良从苏麻的背后喊道:令人着迷与痴狂的小天使,等着我。

罗良转身离去。

罗良离开后先是回到家中。瑞娜还没有起床。罗良对瑞娜的晨睡习惯了如指掌。

瑞娜通常是于暗夜里清醒无比于晨时困乏无比。这是她受西方国家的生活习性熏染所至。

罗良望了一眼熟睡中的瑞娜。平静、安详、恬淡一并写在瑞娜脸部。

罗良从瑞娜脸部的这些表情观察自己的一夜未归瑞娜肯定认为自己是在诊所里。看着瑞娜如此平静的睡姿罗良心中涌出一股对瑞娜的欠疚。他不由得向上拉了一下瑞娜身体半掩着的薄绒被子。

尽管罗良心中产生出对瑞娜的一丝欠疚,苏麻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丝毫没有改变。

瑞娜、苏麻两个女人他都无比贴切地去爱,这意味着一个三十五岁男人肩膀上所掮的双重责任。对女人的真爱不是一个男人的口头禅或嘴皮功夫。他要付诸让所爱女人幸福的行动,那行动便是满足她们他能力范围之内的所需所求。

男人们往往在回到现实之中才想起他们对所爱女人的责任与义务。

罗良不是这样的男人。他对瑞娜是深思熟虑后才与她步入教堂的圣殿上举行了婚礼,他与苏麻的情感亦是在他深思熟虑后方才决定深入对苏麻的爱。他不似某些男人在被某个女人单纯的容颜所吸引就不加思索地对其跃跃欲试。不久以后待这个被他跃跃欲试后侵占的女人找上门来或者打来电话该男人假装一副漠然与陌生的嘴脸面对那个女人或者干脆关掉手机或者给手机换上新号码。

他鄙视那样的男人讨厌那样轻易就犯的女人。

爱一个人不是简单地应付,也不是草草地对待,更不是发泄了占有欲便形同路人。

爱是深入骨髓刻骨铭心的,直到走进坟墓仍会化作比翼鸟儿双双起舞。

这是爱的实质与深度。

他与苏麻间友谊与爱情的纽带不是建立在对瑞娜伤害的基础上,而是一种在某个季节的角落突然发现的奇迹。这种奇迹使罗良心中荡漾出永不息灭的激情。男人心中有了这股不衰竭不后退的激情就会信心十足地面对生活与事业的波峰浪谷。挑战,是男人们最高的智慧。凭借挑战,男人们战胜了一股股逆浪浊流;凭借挑战,男人们打出自己的一方天下;凭借挑战,男人们才会勇往直前带着披荆斩棘后血迹斑驳的躯体冲上人生的峰巅。

被男人们猎取到的可爱可心的女人对男人的生命进程有着多么至关重要啊!

罗良在没遇见苏麻之前与瑞娜间的情感经历是平淡、甜蜜、祥和,久而久之某种异性间神秘的色彩被瑞娜面部充实的没有悬念的微笑慢慢洗刷掉。从而少了一分叫激情的东西。

罗良不是那种喜新厌旧的男人。尽管日子与生活在平淡中行进着岁岁月月,罗良对瑞娜的爱心始终如一。只要他腾出空闲他都要极到方位恰到好处地去拥抱去亲吻瑞娜,给予瑞娜一个女人应该享受得到的必要温情。

这世上男人也好女人也好,假如个体中没有爱与被爱相维系,那么生命即是一种枯萎与凋凌。

罗良很不欣赏要事业不要感情的男人或女人,他认为那真是绝顶的傻瓜。人生在世倘若没有爱情环绕生命,那么这个世界定会每天都是日全食。

太阳给予人类温暖与光彩,人类就要充分利用太阳的光彩去将生命与生活装点得更加娇饶。

太阳升起的时候,人要及时地醒来。

罗良的生命里出现了苏麻,他整个的人都在兴奋中。

苏麻给予他的是在他群情激奋之时的一杯醇浓芳郁的烈酒,让他神不守舍、郁郁葱葱。

瑞娜给予罗良的是一种他疲惫之时不能恰到方位不能淋漓尽致地发挥男人本色的缠绵,而瑞娜依旧自顾自地缠绵着。

两种不同性体的女人给予罗良两种本质差异的心情。

苏麻令他沉醉、着迷。瑞娜令他兴奋中有一丝困惑与迷茫。

男人一旦有了这种困惑与迷茫就势必影响到一天内的激昂情绪。由于受这种困惑与迷茫的支配好男人就会阴郁地发奋,坏男人则会放弃自己该做的分内事在外面兴风作浪扑捉野女人并抱住野女人的脖颈上下拎提以此发泄心中的郁闷与愤懑。

瑞娜、苏麻都属于好女人范围内,她们对待爱情的态度都是优秀状。只是瑞娜略略少了一些苏麻的激情而已。

罗良在厨间煮着咖啡奶,心中反复对两个他都爱又都爱他的女人做了一番真实比较。

咖啡奶、鸡蛋饼被他熟练地弄好他正品尝之时,瑞娜一脸笑容地出现在餐厅间。瑞娜没有过问罗良昨日晚间是否在诊所值夜班。瑞娜双手缠绕住罗良的脖颈,弄得罗良险些卡住喉管。罗良连忙拍打着胸脯以此使卡在喉管处的食物退落。

这就是瑞娜时时刻刻对罗良的缠绵,她令罗良感动却不很合适宜。

罗良喉管卡住的食物刚落下,瑞娜的唇又吻向了罗良使罗良不知是迎合住她的吻还是先将口中咀嚼的食物吞咽下去。

罗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只好伸出一只手拉瑞娜坐在他身旁。

瑞娜通常都是中午的时候才进早餐,因此罗良没有深入地让她与他一道吃早餐。

罗良早餐吃毕收拾完残局又匆匆吻了瑞娜的面额便驱车去了诊所。

罗良在诊所中向有关科室的医务人员叮嘱与交待了一下这一天的工作,自己便进入专家诊室又将专家诊室的“今日出诊”几个字换上“今日休息”的字样。这是罗良从未有过的做法。

他要去房地产购置房屋处为他心爱的女人苏麻购置到最理想最可心的房屋。他要让她充分享受到生活的乐趣与光芒。她太清苦,这令他心痛。对女人产生真实心痛的男人是急于为女人做事的并且甘愿为所爱女人做任何事情,哪怕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罗良驱车来到全市最大的房地产销售中心,那里的工作人员带他去了几处花园小区与风景秀丽的别墅式住宅区域。

最后他在一处风景秀丽的别墅式住宅区域选择了一处样式美观的越层小楼。

它面对一条宽阔河流,斜对群山,背对林莽。恬静怡人的周边花园与井然有序的治安管理使罗良顿刻升腾起一种难以消退的激情,他想如果此刻苏麻在身边他会毫不顾及忌抱起苏麻将她一步步抱进那座越层小楼。

他决定买下这座小楼之际,脑海中忽然升腾起为其取下一个芳名的决定。

取一个什么样的芳名呢,自然得与苏麻相联相通相融。

苏麻像一个幸运的天使,而天使的芳名又叫安琪儿。那么就叫它安琪儿乐园吧。

罗良想到此禁不住一阵兴奋与激动,他不顾忌房地产工作人员在场竟伸张开双臂高呼着“安琪儿乐园”。

人家以为他是为着这座楼房的壮观而激动,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是在为给苏麻置下如此住宅与为苏麻住宅取出如此美丽的芳名而激动不已。

他随着工作人员返回房地产销售中心。人家问他是否满意,倘若满意需交订金,一个月之内预付完全部房款。

罗良没有问预交多少订金,当即发问该房屋出售实价。人家告诉他室内陈设一应俱全加之建筑面积一共是一百三十万。

罗良眉头都没皱一下,他有固定资产几千万,这点房款只不过是凤毛麟角。

与朴高性格截然不同的罗良,从不炫耀与张扬自己。他没有像朴高那样给自己买下豪华型的小轿车,也不给自己弄过分服饰与豪宅。他在市内与瑞娜居住的房子、他德国的房子,虽说堪称一流,但却不很豪华。他承认自己没有朴高的固定资产多,但同样是有产阶级一分子。他这个有产阶级分子给人印象永远都是中产阶级水准。他不奢华、不夸张、不浪费、不做作、不把钱财放在第一位。永远乐观微笑着对待他周围的人际。他的病人在他阳光般的笑容里找到安慰和信心。

苏麻是他的挚爱又吃过许多苦楚,所以他一定要让她过上好一些舒适一些的生活。他为她置下如此豪宅并不是他的奢华,而是他对于一个女人的真情实意。

他为了急于让苏麻看到这所别墅式房屋竟不惜半上午的劳顿跑银行取款项。由于事先没有向银行负责人打招呼,银行一时间拿不出高额款项,银行只能分批分期地付给他钱款,否则需从总行调来款项。罗良只好按其规则取款。反正交了一部分钱款,那房子也可即刻入户。

他想像着今日向晚将苏麻接到豪宅里是一番怎样激动的场面。他要让苏麻真的变成他为豪宅起的那个芳名安琪儿。他要用他的双臂充作苏麻的羽翼,也就是安琪儿的羽翼。他要让她在这所豪宅内外尽情地飞呀飞、飞呀飞,不受任何阻碍。这是一方完全与外界的一切分争隔绝的世外桃源。同时这里远离尘世的喧嚣与各种扰人的叫卖声。

苏麻可以悉心养育那个可爱的小生命。假如苏麻有一天很想自食其力去赚钱自己养活自己,他不会横加阻拦。他会在苏麻同意与否的情况下为苏麻名下拔出一笔足够苏麻一生享之不尽的钱款,因为在他的身边毕竟存在一个他不能摆脱亦摆脱不掉的瑞娜。倘使有一天他本人若是有什么不测风云,那么苏麻仍会生活得丰衣足食。他与瑞娜有婚姻形式,而和苏麻只能永保情妇的关系。他了解中国的法律,中国是一夫一妻制的国家,来不得半点虚假与伪造。他爱苏麻就足够了,用全身心的爱去补偿中国法律那种苏麻与他欠缺的婚姻形式。

安琪儿,我的安琪儿啊!你知道吗?一个叫罗良的男人爱你极近痴狂甚至忘记了工作休息。这个男人是执着地去爱,没有丝毫的水分子也没有不成方圆的谎言。

说谎的男人见鬼去吧,罗良是天下最优秀的男人,罗良不会欺骗你的感情,罗良心中光环四溢的安琪儿啊!放心的飞翔吧!

整个一小天罗良都在为苏麻选择、购置、付款那个别墅式的房屋运作忙碌着。期间他返回诊所一次又返回自己与瑞娜的家中一次。

他返回家中是告诉瑞娜他晚间或许很晚回来或许不会回来。

瑞娜虽然面呈微笑,可那微笑明显有些勉强。她的德国女人特有的薄嘴唇上翘着噘起。

显然瑞娜有些不满和怨懑罗良。瑞娜心里对罗良产生一种从未有过的逆反,表情却依旧春光灿烂。

像瑞娜这样善于伪饰的女人通常是不会被男人识破心机与诡计的。这样的女人通常又很难缠。这是罗良预料之外的事情。

瑞娜总是一副笑脸迎向回到家中的罗良,所以罗良的印象中瑞娜是和蔼的,可亲的,所以罗良不会去透过她微笑的表面深挖她的内在表象。更不会去在意她微笑背后所隐伏的愤懑与怨恨。

罗良一般情况下都没有超过两日夜晚不归家门。瑞娜感到罗良有些蹊跷。女人的心细让她开始注意起罗良的一举一动一丝一毫。但是她始终是微笑着进行她的暗渡陈仓。罗良的粗心恰好放任她的暗渡陈仓。

罗良在他与瑞娜共居的床榻上两手背向脑后休息了一下正要起来,瑞娜的一双柔手按住了他。瑞娜身着漂亮的裙裾式睡衣斜倚在罗良的身旁,一只手柔和地触向罗良的墨绿色格式衬衫的衣扣,罗良抬起身体正欲阻止瑞娜的行动,瑞娜却极其敏捷地解开了罗良的墨绿色格式衬衫。罗良袒露出淡淡的胸毛与肌肉健美的胸部。瑞娜的面颊缠绵地贴在那上面,瑞娜的指端轻轻划向罗良的胸毛间。罗良即刻有一种痒酥酥之感。罗良奔忙了一整天已是很疲惫,况且他还要去那个工区的工地接回苏麻。

罗良忍受着一个男性被挑起的欲望之火。可是瑞娜依旧不依不饶地深入她的爱抚动作,她要在罗良离开之前占有侵吞罗良的身体以免忍受罗良离开时的空虚与煎熬。

瑞娜的手在勇往直前,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势头。她从罗良的胸部滑向罗良身体的下围。罗良及时抓住瑞娜的向他身体下围伸入下去的手。

罗良已经被瑞娜揉搓得脸红心热气息急促,如同一个肺症患者。

他本想猛然掀掉斜倚在他身体上面的瑞娜,而他又天性不是粗野与粗暴的男人。性本温善的罗良在自己身心极度疲惫的情形下终于妥协任由了瑞娜的手。

瑞娜的手得到罗良的默许与宽容即刻放纵开来。

它在罗良的躯体上柔和地漫延着,又一点点剥去罗良的衣裤,裸出罗良的真实。罗良在短短几分钟内终于被它恰到方位地俘虏。

瑞娜心满意足且懒散地躺在罗良的身边,罗良则带着通体的细汗去了浴间。

罗良从浴间出来的时候恰好到了去接苏麻的时间。他快速穿好衣裤,他换下那件墨绿色的格式衬衫而换上了一件更加典雅的浅银灰色亮度衬衫。他之所以换下那件墨绿色格式衬衫完全是因着那上面有瑞娜触及的痕迹。为了对苏麻他心爱的女人尊重起见他必须毋庸置疑地换下它。

罗良让他的名牌衬衫裹挟进他的同样名牌带亮度的银灰色西裤内。

这一套既时髦又迎合季节的服装让罗良的情绪为之大震。

罗良从内至外焕然一新。他的情绪稍稍稳定下来,瞬间他原谅了瑞娜那如同强暴自己的行为。

女人,尤其是无所事事赋闲在家的女人,她每天的希望即是与丈夫或心爱男人谈情说爱。瑞娜即是这样的女人。当她辞去了德国的教师工作随同罗良来到中国的土地,她便再不想涉足外界。尤其是当她观至某些中国女人因为外面繁忙的工作而疏远了她们的丈夫从而失去她们的丈夫。她很是感到后怕。她深爱罗良,她不能丢弃和没有他。她要全身心地投入他,使他对自己的爱应接不暇。她和他的女儿远在德国,她不用操女儿的半分心,她只需要为女儿寄德国马克即可。况且德国那里有那么多她的亲人照顾他们的女儿。她更加对女儿放心。眼下令她放不下心肠的便是罗良。

瑞娜与罗良同岁,看上去要比罗良老成一些。尽管她脸部没有呈出皱纹,但她毕竟不再是从前那个花季少女。她已是三十五岁的少妇。

三十五岁,这个年龄是女人朝向下坡滑行的路线,弄不好则花凋叶陨,容颜大衰。她要充分保护好自己的容颜与形体。

为了容颜的健康美丽她喝大量的补血升血药液。她知道女人容亏在于血亏,而血亏则肤色苍老难看。

为了形体优美她忍饥挨饿,而这一切又都是为了获取罗良的欢心与激情的绽放。

三十五岁,是女人走向成熟与情欲勃发的旺盛期。这个时期若能恰到好处科学地调养好自己,女人便走向更远更深的辉煌。

女人在这样的年龄段更不能少了男人的温情与厚爱。

她需要缠绵、需要慰藉、需要男人不断向她体内输送激情。那么这个女人便青春永驻了。

瑞娜几乎不动用中国的大米这一主食食粮,她认为这种食粮非但没有多少营养相反会成批的为人储存脂肪。难怪中国的二十几亿人口中的一大部分腰圆体粗呢?瑞娜很武断地想。

瑞娜吃精制的面食喝营养丰富的饮品。瑞娜因此线条柔美精力旺盛。对于罗良每一次的性爱要求都应付裕如。

瑞娜赋闲以后赢得诸多自由的空间,瑞娜很是满足。同时瑞娜很是为自己的足智多谋而欢心鼓舞。

除此而外,每天在她睡醒之后,她便打开音响且放节奏感极强的音乐。然后她独享其乐。她跳迪斯科、探戈舞、恰恰舞。

她尤其对恰恰舞感兴趣。它源于墨西哥。二十世纪五十年代风靡美洲和欧洲。音乐为四分之一拍律或四分之二拍律。基本步伐是三步加一曳步,同时摆臀部,这一摆臀部既呈出性格又诙谐幽默,热情活泼。

随之,她唱出不太对调的《热情的沙漠》一古老歌曲。

歌词大意是这样的:我的热情/好像一团火/燃烧着整个地沙漠/沙漠有了我/永远不寂寞/开满了青春的花朵/我在轻声唱/你在轻声和/……

瑞娜串改了词意,瑞娜唱道:我的热情/好像一团火/燃烧着整个地罗良/罗良有了我/永远不寂寞/……

瑞娜这样串词的时候恰被回来取书籍的罗良撞见,罗良便微笑着摇摇头步入书房。

罗良脑中闪出这样的镜头就大为怜悯起瑞娜这个多情的女人来。他在临离开家门前去了他们共同的卧室。他俯身吻了下懒散于床榻间的瑞娜才转身离开家门。

他的车子半小时后抵达E区K街苏麻所上工的工区。他抬腕看了看时间恰好是苏麻下工时间。他将车子停在工区外面像以往那样步行进工区内。

他仍迈着快捷的步伐穿越那些他不愿意穿越与踏向的污地。一根叶颈上的毛刺划了他裤腿方位,他连忙避开它。可是它的毛刺却滞留在他的裤腿上,他没有理睬。他的心被苏麻纠缠着。他一心想快速见到苏麻。

仅几个小时之隔,他的思念便达到顶点,他在这样的时刻悟出了什么叫牵挂、牵情。他自从昨日与分别已久的苏麻有了肌肤之亲,他更是想念着苏麻。苏麻与瑞娜有着极大的反差与不同。

瑞娜享尽了他的关爱。苏麻呢,还不到三十岁,就忍受着一个成熟女性所不能忍受的情感的煎熬,生活的艰辛、生命的奔波。

每当想到苏麻如此忍受这诸多人间怆痛,罗良的心就会一阵阵破碎。

为什么同样的人生会有千差万别的命运使然呢?罗良试问苍天。

罗良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所以罗良头脑中不再顾盼着前方的路快些到尽头。如此一来,前方的工地却于不知不觉间出现在眼前。

他即要见到他的苏麻,他的心简直快激动得弹跳出来。他不由得步履更加迅捷。

工棚出现在眼前,眼前没有左顾右盼他的苏麻。而是侍立着一个脸型奇特眼皮上生着一颗较浓重痦子的女人。那女人迎向他。

她即是工长妻子。苏麻呢?罗良有些疑惑。

工长妻子是副快性子,还未待罗良立稳足便上前惊慌失措地向罗良喊着:不得了了,不得了了。罗良的心怦然收紧。怎么不得了?如何不得了?难道是苏麻,她……

罗良不敢想下去,于是罗良单刀直入地问向工长妻子。难道是苏麻……苏麻她怎么着了?

工长妻子像是在卖关子又像是结巴女人。

哎哟,不得了了,不得了了,苏麻……她、她、她被……被砸伤了哟……

罗良的脑袋嗡地一声膨胀起来,他的身体、音调都在抖。

他顾不得问及许多,他害怕听到那不幸的话语,他太怕了。他敢断言如果在他面前出现一群魔怪或者持枪荷弹的黑帮分子他都不会惊慌畏惧到如此地步。

他马上做出反应,他忙问苏麻在哪家医院诊疗?工长妻子结结巴巴地告诉罗良说苏麻在本市最大的一所外科医院。

罗良听完工长妻子的答案如同一个狂人或一头疯牛横冲直撞地向工区外跑去。

他奔跑着希望着幻觉着苏麻不要有危险性不要有致命的重创。

他本来春风满面地欲将一天之内奔波出来的那座他命名为安琪儿乐园的别墅型住宅魔术般地变给苏麻。让她惊奇,给她惊喜。现在却成了一副落花流水人去也的萧条景象,这简直令他无法接受与承载。

苏麻的生死未卜,祸兮福兮,他尚且是未知数之时,他感到自己胸部一阵紧缩和一阵窒息。初夏柔和的暖风没有使他有半分惬意与陶醉,相反却使他觉出通体的不安与烦躁。

他的车速简直像百米赛跑的冲刺,有几次他险些闯红灯。他超越人家的车辆又遭人家的斥骂。他全然不顾。他一门心思地驾驶着小轿车风驰电掣般驶过一道道街区、一座座楼房与商场,最后车子终于在那家外科医院门前停住。罗良的心弦再次绷紧。

他冲进急诊区,一眼看见一名被白纱布缠裹紧密的伤者躺在急诊区病榻上。医务人员正在忙于为其输液与输氧。

罗良一步跨向前,被医务人员拦截住。但他透过医务人员忙碌的空隙看清了那被白纱布裹缠着头部伤者的双眸。那双眸虽说紧闭着,但那双眸美丽的轮廓以及眼睑下长长的睫毛告诉罗良伤者就是苏麻。

罗良有些天眩地转之感,他并且周身打着冷战。这种突如其来的横祸使罗良周身的血液在下沉。

他立在抢救室的门前边缘努力使自己镇静地等候医生的抢救结果。

他在急诊室的门前来回踱着步履。焦躁与不安牢牢地因袭着他。他双手合十地祈祷着一如一个虔诚的教徒。

他祈祷上苍让苏麻早些醒过来,他祈祷上苍让苏麻不要有更大的危险。

这时一个身材适中浓眉大眼的人向他走来。

浓眉大眼向他伸出手,他迟疑一下亦伸出仍在抖颤的手。

浓眉大眼自我介绍说他是工长,说他看罗良冲进抢救室的表情断定他是苏麻的什么亲人,所以他才向罗良走过来。

他告诉罗良苏麻是被一根落下的架杆砸伤了头部。说事故原因公安人员正在调查中,说苏麻受伤期间的一切费用以及入院费用都由工地支出,还说他工地的架杆不明原因地掉下砸伤了人这有损工地的名声,他要逐一调查架工们那架杆是因着何等原因落下。

工长是个讲义气的人,他就是靠着他的哥们儿义气才拢住了他手下的一批人。在他工地只要是有事故发生他会不遗余力地进行一番调查。

靠着义气和施工严谨态度,他在建筑行业才远近有了知名度,有了知名度,他的投标率才稳拿稳准。

至于那个发廊女人,他诺言一出千金难换他当初答应过发廊女人只要她给他生下个一男半女,他即会为其置建一处体面的宅院。发廊女人生下了一个男婴,虽说那男婴无一处与工长有相似之处,工长仍是宝贝长宝贝短地昵称着。

他的行动感动了发廊女人,发廊女人还给了他她的一颗真心。只是工长晚上上床前必须洗掉脚臭,否则她就会与他分室而居。

工长怕与发廊女人分室而居,因此他每天晚上临睡前都要剥皮式地洗他那双一臭千里的汗脚,他并且洗完那双汗脚还学着城里白领男人的样子向一双脚上喷洒高级香水。香水味道与脚底部残留的臭味一混合即刻化合成一种不伦不类的味道。但发廊女人能够接受这种香臭混杂的怪味,因此发廊女人没有与他分室而居。

关于工长妻子,工长亦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他为她购置了一处普通居民楼,虽说房子比之发廊女人的住宅小了许多,但室内物品一应俱全。什么DVD、录相机、大屏幕彩电全都摆放在室内显眼的地方。工长妻子除了会开关电视其它几样一概不会摆弄。但她看着那些东西眼前就会放出异样的光泽。她看着舒坦的时候就会发出一阵感慨。同时对工长丈夫很是感激和敬佩。工长丈夫虽说身边有了年轻漂亮的发廊女人,但仍未忘却糟糠之妻。每逢节假日他即会赶过来与妻子一并包饺子炒几样可口的菜肴与妻子一醉方休后竟将妻子当作颜如玉美娇娘又吻又啃又抱地将妻子按倒在床榻上一阵云雨。虽说无甚大感觉,可是他终归使妻子幸福潇洒一回。待他再返回发廊女人处就很为心安理得。

心安理得是他做人的一项准则。现在他工地上出现了砸伤人的事情,他无论如何不能得过且过,他要追查到底,必要时停工整顿。他再次向罗良深施一躬以表他的歉意。他在临离开医院时要了罗良的手机号码,说一旦他追查出事故原因他会马上通知罗良。他又转回身向罗良手中塞了一沓百元纸币说是作为对苏麻的补偿。

罗良手里捧着那沓纸币直愣愣地望着工长远去的背影。此刻他脑海中思虑的全部是苏麻的安危。倘使苏麻有什么不测钱算个什么东西呢。他将那沓纸币随便放入手中的皮夹内准备一旦苏麻醒来就拿给她看她去那个工地做工的代价就仅仅是为了钱这个可恶的东西。如果仅仅是为了它,苏麻啊,你去什么地方做事不好便要去那种危险的地方去做事呢。就是走街串巷的叫卖着什么物品也要比在那样一个危险的环境里好上千倍、万倍。

罗良的心在流血、在颤栗、在疼痛。

当医务人员将苏麻从急疹室推至外科病房,罗良连忙问医生苏麻的情况。医生告诉罗良苏麻度过了危险期。

罗良几乎跳跃起来。他跟随着医务人员去了苏麻的病房。

他落座在苏麻病房的一只圆形椅面上双眸紧紧地凝视着苏麻的动向。他拿起苏麻的一只手放于面颊上又在那手背手心处吻了几吻,他将能够向苏麻表达的感情方式一并表达出来以此自慰着他那颗因过分担忧苏麻的安危而至诚惶诚恐的心。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流逝,已至夜半时分苏麻仍处于昏迷状态。罗良两只手搔于发间。他虽说不是外科医生,但他身为一名内科医生依然对苏麻的伤况有所看法。

他认为一般性头部损伤者在危险期过后的一至二小时间就会苏醒,而苏麻昏迷的时间长达七、八个小时以上,这说明苏麻脑部肯定有大量的血淤才导致她长久地不醒来。

已经到了第二日的黎明,苏麻仍平静地躺在那里面部没有任何表情。罗良心急如焚。

他的昨日晚上给了他那么多温情的苏麻,今日却毫无生机毫无活泛光芒躺在医院的病榻上。真是令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早晨,罗良给瑞娜给诊所统统打了电话。说自己有个非常紧急的事情暂时不能返回家中或诊所里。

诊所那边传来要他放心办他的事宜不要挂念诊所。

瑞娜那边却传来什么事情能让罗大医生不思故土呢?

显然,瑞娜已在生他的气。他想生就生吧,反正他的苏麻不苏醒过来他决不离开医院半步。

将近中午三时他才出外吃了早餐。返回医院的路上他又碰上了那个工长。

工长拉他向路旁一棵树体靠拢着,那架式好像那棵树是一个议会厅。

他的脸上呈出一丝自豪的微笑。他向罗良陈述了于工地调查事故原因的始末。

工长将三班人马的架子工全部召集在工地周围的空地间。他向他们盘查是谁绑的那根落下的架子,它怎么会半途中落下来?他的话音刚落,一个架子工连忙将手指向在一旁贼眉鼠眼的技术员。那工人说他看到技术员动过那根架杆。工长的一对浓眉大眼即刻转向惊慌失措的技术员。

那技术员在工长的逼视下讲出了实情。

那天,他在看到他追慕已久的苏麻被胜过他几十倍的男人相拥进怀中,心中顿时怒火万丈暗恋苏麻与想将苏麻搞到手的欲念破灭以后,他便想出了这样的毒计。

他事先将一只架杆浮悬在架子上,然后他去苏麻处对苏麻说工长要她去工长那里,苏麻以为工长真的找她有事就撂下手中正在清洗的蔬菜向施工楼处走去。

她到了那里左瞧右瞧不见工长的影子,她刚要返回工棚,突然那根被技术员松了绑的架子不偏不倚地落在苏麻的头顶端。苏麻当即晕倒在地。

那技术员在暗处露出阴险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