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麻根本就没有在意朴高对她态度上前后判若两人的大幅度转变。相反,朴高愈是对自已冷若冰霜苏麻愈是倍感欣慰与解脱。因为人是有血有肉有情感有智慧的高级动物,有良心道义的人都会对他人太多的好而感到受宠若惊和担负不起。苏麻也不例外。若是朴高对她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疼爱有佳呵护倍至,她或许会不计前嫌重新投入朴高的怀抱。可朴高并未像苏麻所想象的那般美好。
朴高费尽周折煞费苦心地找到了苏麻没有让他那种刚刚露出尖尖角的温情持续多久便恢复了他往日那种冷酷的激调。
关于朴高这种变化是苏麻意料中的事情。朴高过于内向的性格是导致朴高冷酷的根本原因之一。苏麻对朴高已经彻底绝望,绝望中的苏麻对朴高大起大落的转变是不会受到任何情感方面的伤害的。
苏麻坐在朴高那辆豪华型小轿车的后端时不时地指点着朴高驱车的方向。
朴高的面部表情像一场暴风雨来临之前天空的阴云密布使人恐慌与压抑感。苏麻从侧面看到他这副架式心中未免有些紧张。她怕他看到她和罗良的孩子的真实性以后会对孩子产生不利因素,她想改口说那孩子是她和他所生却又怕他掠走罗罗。
矛盾中苏麻咬紧下唇闭上双眸决定听天由命。
车子被朴高左拐右行了一阵便到了罗罗所在的那家幼儿长托所。苏麻的心不由得紧张地狂跳起来她并且有些慌张。那情形就像一个被围捕的逃犯。
幼儿长托所依然灯火通明。苏麻清楚这里昼夜有值班阿姨,因此就毫无顾忌地敲了几下幼儿长托所的大门。
不一会儿功夫有人来到院心并打开了门锁。苏麻向来者说明自己是这里一个孩子的母亲想探视一下孩子。那人便带领她进了院内的一所二层小楼。朴高紧紧尾随其后。
即要到婴儿室的时候,苏麻周身浸出冷汗。当婴儿室横在眼前只有一玻璃门之隔,苏麻紧张得有些发抖如同推开那个玻璃门即会有定时炸弹爆炸一般。她抬起颤抖的手臂轻叩了几下玻璃门,里边晃动着向玻璃门靠近的身影,那身影贴近玻璃门便将玻璃门的帘幕拉开一些向外瞥视一眼发现是苏麻便打开了婴儿室的门。幼儿长托所的阿姨经常和苏麻打交道所以就友好地将苏麻领到罗罗的床前。朴高跟随进来。
罗罗还没有入睡,他正瞪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伸张着胖胖的手臂玩耍着。苏麻在他的胖脸蛋上吻了一下。
朴高在仔细的辨识着罗罗。他像木匠吊线一样左瞧右瞧上瞧下瞧地对罗罗进行一番突袭大检阅。突然他握紧拳头并且骨节咯咯作响。罗罗眉毛的清香、鼻子的直度以及白皙的面颊还有那大大的耳朵无一不是罗良的,罗罗的脸部只有眼睛是苏麻的大而有神。
朴高的非大非小的眼睛充满了血丝,他没有顾忌这里是婴儿室或者说愤怒使他忘却了他身处何地。他猛地抓住苏麻的衣领,这个举动是苏麻从未见过的。他抓拎苏麻衣领的形态一如一个地痞或者黑帮老大。
朴高拼尽气力摇晃着苏麻,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发泄他心头之恨。他随之发出一阵悲鸣。他在大喊“为什么”的一声狂叫时将室内所有的婴儿惊醒。他们有的睁开眼睛到处张望着、有的醒时则伴着哭声。
婴儿室值班阿姨慌忙从婴儿室内的休息间走出。她紧张地去光顾那些被惊哭了的婴儿。苏麻赶紧向她道着歉,那阿姨却用很深的眼白瞪向朴高。朴高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粗鲁,他将苏麻拖拽出婴儿室又将苏麻拖拽出院心最后将苏麻拖拽进他的豪华型小轿车内。朴高将苏麻推进车前排紧靠向自己驱车的位置。朴高的一只手抖颤地搭向方向盘,他强制自己恢复镇静,身体却朝着相反的方向拧挣。他通体内外一并哆嗦着就好像刚从冰水里湿淋淋出来。
他和苏麻僵持在沉寂中一段时期。苏麻想他已经清楚自己已不再爱他并且对儿子罗罗的生身之父也已了然,他应该很明白很分明地做出智者的选择。
苏麻想自己亦没有必要坐在这里白白抛掷光阴。她的手伸向车门准备打开它却被朴高的一只手紧紧抓捏住。苏麻感觉到了它的力度。从这力度中苏麻觉出朴高的内心一定在流血,为了这个孩子不是他的,为了自己受他使然的滥情,朴高已经歇斯底里。此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心死则一切惘然。
朴高一面抓捏着苏麻的一只手一面眼波里露出狰狞的凶光,透过夜幕的黑暗,苏麻发现那凶光横出一道如刀子般的锋利,它能随时割破人的肌肤。苏麻闭上双眸仰视着头颅等待着朴高的任何残酷或非残酷的处置。
然而朴高却没有残酷或非残酷地处置苏麻。他从牙缝里森森甩出一句“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苏麻听了朴高这样的问话将双眸睁开,她觉得自己还活着,朴高没有动她一丝一毫。苏麻就无比冷静地依旧仰着头颅,那样子好像一个临危不惧的女革命者准备赴刑场时那样庄严。苏麻干脆地回答了朴高的问话。苏麻说自己是在你朴高万般冷酷之时与罗良有了亲密往来,但那种往来是自己主动罗良被动的。
苏麻的实话实说令朴高再次愤怒地于心中升腾着怒焰。朴高面向苍天大叫一声随即将苏麻推至车外。苏麻摔倒在地,臂弯处被坚硬的地面擦破了皮即刻渗出血渍。苏麻从地面上爬起来的时候,朴高的豪华型小轿车飕地一下从苏麻身边疾驰而过。
苏麻虽然被朴高推出车外摔破了臂弯又扭了脚踝骨,但她心里是万分的顺畅,根据朴高的排他性和男人与男人间为了一个女人而滋生出的刻骨的嫉妒还有朴高对自己达到顶峰的恨意苏麻断定这回她可以彻底摆脱掉朴高了。想到这里她禁不住于脸上浮出一丝笑意。
苏麻一瘸一拐地在静寂的马路上行走着,她的身体紧贴向路面的树体或墙壁,她利用它们支撑着身体慢慢向前方挪移着。暗夜中她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那影子又如同幽灵般紧密地跟随着她。大约一个时辰苏麻终于挪移到那个租赁的房间。苏麻拉开灯线向墙壁上的挂钟望了一眼,时针恰好指向十时。苏麻用温水泡了脚又向臂弯处上了些消炎药水。苏麻瞬即倒入床榻上,这一晚她没有脱掉外衣便在床榻上睡着了。不知为什么她的眼角处还挂着一滴泪珠。连她自己都不很清楚那泪滴是来源于梦境还是现实抑或是对生活的感伤,或者几项内容兼而有之。
朴高在离开苏麻后在马路上将车慢无目的地一阵神开。他一忽停住车咬牙切齿一忽又加快车速向前方冲去,他这样往复地折腾了大半宿光阴,在天接近亮度的时候他果决地拨通了罗良的手机。朴高的手机内响了几声通音便传来罗良的声音。朴高没有与罗良讲半句多余的话,他语气凝重且有些毋庸置疑地要罗良出来见他。朴高的手机沉寂了一下又传来罗良标准的男中音,朴高却觉出罗良的那声音直刺向他的每根神经末稍。但他必须忍耐地等待着罗良做出与他会面的答复。
罗良标准的男中音里传来令朴高坍塌的话来。罗良说他现在与太太瑞娜在德国的家里,大概一个月后才能返回国内。
朴高等不及罗良的一个月之余的返程,他必须将心里的愤懑一吐为快,否则他即会发疯。他拿下插在耳内的手机耳麦直接将唇对准手机对罗良进行一番语言攻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一丝不苟地将罗良骂个人仰马翻、屁滚尿流。
朴高怒气冲冲地对准手机大喝道:好你个风流倜傥禽兽不如的伪君子色狼,你给我听好我何时见到你都要将你碎尸万断,你个混蛋假借看病之机污辱人妻还致使人妻产下被你苟且污辱后的孽种,我定要将你送上法庭。你这个混蛋、王八蛋、猪狗不如的畜牲枉披了一张医生的圣洁人皮……
罗良被朴高的骂话骂醒了一颗对苏麻思念已久的已经沉睡了的心。
他若不是与太太瑞娜一并去德国看女儿,他近期内就会抽出一定的时间思索一个寻找苏麻的一条新路线。那天他在超市里与太太一道购买一些去德国时带给女儿的食品的一刹那他脑海里还闪回了一下苏麻的影像。他甚至有些走神直到太太瑞娜的手臂挎向他的臂弯他才从懵懂间回过神。
现在当他听到手机里传来朴高的骂话,知道朴高已掌握了他和苏麻间偷情的事宜。那么他是如何掌握的呢?莫非他已经找到苏麻威逼苏麻回到他身边苏麻迫于无奈才将自己已暗恋上别的男人的事如实兜出?别的男人即是自己。那么自己和苏麻的偷情果真致使苏麻有了自己的骨肉吗?倘若如此自己将是更加对不起苏麻。
朴高一直在手机里骂着罗良,他用尽全部能量和骂话的力度骂向罗良。只是那骂话很为艺术没有爹妈在内,关于这一点朴高没有失去知识男性的风采与尊严。
朴高有些口干舌燥的时候,手机里传来罗良的低沉声音。罗良向朴高致着歉意同时问朴高是否找到苏麻?苏麻一向可好?罗良没有敢提到那个孩子,他怕再次将朴高的怒火掀到极限。他的每一句话语都非常谨小慎微。
朴高听了罗良的有关于苏麻方面的问话,顿时计上心来。他已经将愤怒的口吻改为平缓的讽刺意味更加浓厚的低调:怎么,苏麻对你果真那么重要吗?那么我告诉你她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她是个不知廉耻的被公安局抓来抓去的卖淫的婊子,我就是在大街上被她当做嫖客卖弄风情时遇见她的。她的样子要多恶心有多恶心,完全是一个入时的婊子形态……
罗良的一句“够了”击溃了朴高无休无止的弥天大谎。罗良随即关掉手机。罗良陷入一种悲惊之中,倘使朴高所言是真实的,那么他能否将苏麻从深渊中解救出来?倘使朴高杜撰谎言以此来整治自己,那么他将为苏麻而欢呼雀跃。他不能在德国呆得太久甚至不想多陪一天女儿与处理完那里的大小事宜。他有些归心似箭。
朴高打手机电话的那个夜晚,罗良几乎彻夜未眠。他满脑子都装着苏麻的音容笑貌。他对苏麻的挂牵多过对瑞娜的关爱。瑞娜躺在罗良身边,她着实被罗良那极富男性魅力的喘息和躯体的健美所打动与感染,她向罗良身边紧密地靠拢过去,罗良随之伸出一只手臂揽向她的肩胛,罗良除了伸给瑞娜一只手臂外其它举止依旧平淡毫无激情而言。这很令瑞娜失望和扫兴。瑞娜在罗良去其它房间接手机电话时就对罗良潜伏着一种欲望和激情,她很想在今晚在此时让罗良抱她、吻她、抚她、爱她。她的淡蓝色瞳仁里释放着对罗良的无尽缠绵和柔情。她这种柔情被罗良不经意间的一瞥尽收眼底。罗良知道自己因为苏麻的原因冷落了柔情似水的瑞娜很是过意不去。借着床边壁灯幽暗的光泽罗良看清瑞娜面颊上有一条刚刚滑落的泪痕,罗良内心一阵负疚,他暂且将朴高的骂话丢至一旁、暂且将苏麻的一切丢至一旁,他俯下身在瑞娜漂亮的眼睛上吻了一下又在瑞娜牛奶般嫩白的脖颈以及额面分别吻了数下,他正待离开瑞娜之际瑞娜突然睁开双眸兴奋地搂住罗良的脖颈并且瑞娜油亮的极具性感的唇吻向了罗良的唇,罗良只好迎合住瑞娜的唇。瑞娜野孩子般趴向罗良的躯体来回荡来游去,罗良被她激起情欲,罗良与瑞娜在床榻上翻来滚去地吻着,吻到了顶峰,罗良猛然掀翻瑞娜并且身体纵横上去……
与瑞娜的一场如火如荼的爱情并未减去半分罗良对苏麻的思恋。
罗良想提前回国的心情愈来愈分明,他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苏麻。他弄不清朴高话语的真伪更是有些焦躁不安与心烦意乱。
瑞娜为他端来自己悉心调制的蔬菜羹,他盛了一勺落至口中就再无心情品尝它的芳醇。
瑞娜以为他生了病就劝他去卧室休息,罗良没有挪动身体依旧坐在书房内的写字台前整理着他医学著作的后半部分。他的电脑屏幕上很快堆满一行行字迹。他因为心不在焉竟连连打错字,而且还多次让苏麻的名字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罗良索性关上电脑顺手从抽屉里取出一只高尔夫球。他去了自家的后院,他想用这种娱乐方式来排斥与驱除心中的那种对苏麻的思念。
罗良与瑞娜在德国的住宅要比在大陆的住宅阔绰。因此罗良每年都会与瑞娜回到这里数次。
罗良和瑞娜住宅的后院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地,面积大约有60—70公顷。在这个草地上有十几个以上的洞穴。每个洞穴之间有首尾相接的球道,每个洞穴的起点到终点之间有开球区、通道与障碍物等。
罗良很是欣赏这样辽阔的草地,每当他心情压抑烦躁之际他就会拿了高尔夫球的全套设备来到此处进行一番对高尔夫球的角逐。直到他大汗淋漓为止才肯返回内室喝上几口瑞娜调制的咖啡奶再吃上几片夹心巧克力饼干算作对自己消耗饥饿的肚子一次小小的补偿。
罗良很是对瑞娜的生活态度感到倾心。瑞娜从不过问罗良的任何烦恼的私体事宜,她认为男人不想说的问题就任其烂在肚里吧。她很讨厌有些女人在丈夫回家晚些或者丈夫有了什么心事就絮絮叨叨地让丈夫讲出来。瑞娜觉出那些女人很是弱智。所以当瑞娜看出罗良有心事之时总是假装没看见罗良的任何举止。这样一来罗良倒有些想与瑞娜诉说衷肠了。但是他不能说,涉及到另外一个女人的事宜罗良如何开得了口?他不能在思念着苏麻的同时伤害着他的善解人意的太太瑞娜。
瑞娜有着西方式的良好家教,很小的时候他的父母就告诉她不该过问的事情千万不要刨根问底。瑞娜的精明之处又在于很会做女人,只要眼前这个男人她深入骨髓地爱恋,那么她不会去阻挠他所做的任何事宜,包括这个男人外面的野女人。
瑞娜很嘲笑中国某些女人的愚昧,丈夫本来尽心尽力地去爱她,她却一味钻入牛角尖,丈夫回来稍稍超过她规定的时间范畴她就会大发雷霆,丈夫身上因为一场别开生面的宴会带回香水味,她就刨根问底在丈夫周围磨来转去地盘问,直到将丈夫弄烦了啪地一记响亮的耳光打醒她她才啜泣着收场。
这女人便是罗良和瑞娜中国住宅的邻人。
每次听到那女人的争吵声,瑞娜嘴角都会露出轻蔑地一瞥。
邻居女人吵来吵去,结果有一天真的吵走了丈夫而且还是在她修饰一新涂了指甲、烫了新发型、身体各部位撒满了香水以柔顺的姿式斜躺在客厅沙发上静侯着丈夫归来的时候。她的情欲已是饱和状,所以她希望丈夫快些回来。
楼道传来了脚步声,是他,是他,是她的丈夫。他丈夫打开门,根本没将她的故作姿态放在眼里,而是径直走向衣柜拿了自己的衣物放进皮箱,最后她丈夫在临出门时蓦然回首用一种冷彻骨髓的寒光逼向她同时甩给她“离婚”二字。这女人顿刻从沙发上滚落下来。她拼力抓住丈夫的一只腿以为能将丈夫挽留回来。到这种月落乌啼的地步女人还想用这种拖拽的简单方法使丈夫终止离去的决心。她并且拖拽她丈夫的同时又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用哭泣软化她丈夫那颗积满千重冰霜的心。
她如果任由她丈夫离去而置之不睬,不久以后她或许还会赢回她丈夫。可是她彻底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她之所以输得一败涂地是她对她丈夫不甚了解也就是说对男人不甚了解。
男人们通常的属性是猎取新奇出奇不意或者令他们感到事物的蹊跷,他们就会反转回身去扑捉和琢磨那种蹊跷。
根据那女人对丈夫平日里紧盯住不放的原理女人反其道而行之地任由那丈夫拎着皮箱离去。那丈夫肯定会觉出女人的蹊跷。那丈夫或许对这女人产生异议甚至怀疑她是否先于自己有了外遇,那丈夫会出于一种争强好胜的心态折转回身返至与女人曾经共存的那个家。
可是女人弱智得一败涂地而后,她丈夫杳无音信。
瑞娜每天便又能清楚地听到女人的嚎啕。
瑞娜很为女人弱智到如此地步而倍感悲伤。
罗良的头枕在一面沙发椅背上,他微闭着眸光,思想在快速行驶着。他从朴高想到苏麻又从苏麻想到那个他未曾谋面的孩子。他们在他面前交相辉映着,一忽清晰一忽模糊一忽又乱成一团使他无法辨识。
他清楚自己介于似梦非梦似醒非醒间。苏麻微笑着如同仙女般向他飘来,他伸开双臂不失时机又很合时宜地迎接住苏麻。苏麻顺势躺在他的怀抱中,一头潇潇长发漫过罗良的臂弯。罗良将它拾遗到臂弯内。苏麻在他的臂弯安静地熟睡着,那面部的恬适祥和让人觉出她这只漂泊的小舟终于找到一处可以停靠的港湾。罗良俯身激动地望向苏麻,苏麻却化作一团雾气消失在很辽远的云端里。罗良发出一声悠远的长叹。随之罗良的头部于沙发间抖了一下。罗良醒来。立起又落座。
一场梦境使他心情既压抑又彷徨。他若是即刻飞回国内又怕瑞娜生疑,因此他只能在这片曾经纳粹的土地上暂且游移徘徊着。他每时每刻都在思念苏麻中度过。
每日早晨到来,罗良都会为旧的一天逝去新的一天到来而兴奋不已。瑞娜对他兴奋的举动常常看在眼里印在心里却不露任何痕迹。这种时刻她会为罗良端来可口的早餐。罗良坐在餐桌旁品尝早餐的时候,瑞娜就坐在一旁手托两腮凝神注目着罗良。
在瑞娜眼中,罗良就像一尊精美绝伦的雕塑使她百赏不腻百看不厌。
罗良英俊的面庞、气质高雅的身材、谈吐不凡的语言都是瑞娜心目中最美好的画幅和最壮观的风景。
这一生,只要有罗良的爱她别无所求。瑞娜常常这样痴迷着罗良而又让罗良毫无感觉。瑞娜想不能让男人感觉到女人的痴情,否则那男人就会翘尾巴傲视你。罗良是男人,是男人就不例外,就需防范。
男人之所以称之为男人是因为他缺少女人的依赖、缠绵与痴情。
当一个女人的痴情、缠绵、依赖被其识破,他就会洋洋得意地将这个女人牢牢地锁在心灵之外,因为他觉出这个女人对他男性的放荡不羁已构不成威胁。
尽管罗良不在瑞娜所划分的男人之列,但瑞娜宁可错怪罗良也决不收回主观臆断。
女儿住校,因此瑞娜一有空闲就琢磨着男人与女人间的一些诸多奥妙与学问。她想这门学问掌握剔透女人就会把握住所爱的男人,就不会有伤痛。
罗良心中有了另外一个女人是瑞娜意料之外的事情。
罗良向瑞娜请求提前回国,瑞娜仰起面孔想都未想就同意了罗良的请求。瑞娜哪里知晓丈夫罗良提前回国的原因与目的是为了去见瑞娜意料之外的女人。
罗良风尘仆仆地归来,他没让自己多休息一日便去了朴高处。
他去朴高处的目的是想从朴高口中探到苏麻的真实情况。他感到朴高那日在手机电话里讲的并非实情。苏麻怎么也不会堕落成妓女的,与其如此苏麻干吗要离开朴高这么富丽堂皇的家呢?罗良的思维里在不断地发出这样的疑问。
罗良扣开朴高家的别墅院门。他一眼看见小保姆温莎情绪低落地向他走来。到了近距离罗良又发现她的眼睛红肿如桃。
温莎没有为罗良打开别墅外围的铁门,而是声音颤栗着告诉罗良朴高中风已住进医院。罗良连忙问哪家医院?怎么会是这样?
温莎只告诉了罗良朴高所住的医院地址便捂着面颊快速地从院落跑至别墅内。
罗良愣怔在原地,一缕温暖的带着风沙的春风掀起他的几缕发丝,罗良在朴高的别墅外围门前呆立了几分钟后就进入自己的小轿车内,他向朴高住进的那家医院驶去。
一路上他在思索着朴高中风的各种原因,但是哪一条原因都不具备充实的理由,他的大脑被短短几天内朴高的突然中风搅得乌烟瘴气浑浑噩噩。
那么到底是何种原由导致朴高中风的呢?
朴高在与苏麻去幼儿长托所返回的路上由于气愤难抑给罗良打了手机又在淋漓尽致地骂完罗良后感到身体内部通畅了许多但随之疲惫困意便一同向他袭来。
朴高只好强打精神驱车返回至别墅。进入室内,根据他的困意和疲倦他本应进入自己的卧室倒头入睡,可是朴高没有,朴高毕竟是朴高。朴高有着一整套生活的严密规程。朴高不管自己一天的工作有多辛苦,回到家中他必须对自己身体进行一番大扫荡、必须对自己的内衣进行洗换。朴高的内衣多得数不胜数。他将它们摆满了衣柜。他只有这样反复的更换清洗才会有一种爽新悦目的感觉,否则他通体就会像长满了疥疮或者麻疹一般奇痒无比。
朴高带着困意和疲惫进入洗浴间。半小时以后,朴高穿了件睡衣从洗浴间出来。温莎很合时宜地为他端来一碗甲鱼汤,朴高看也没看一眼温莎接过那碗温热适度的甲鱼汤稳稳地将其喝掉,然后他将那只韩国风格的厚重白色瓷碗递给温莎,温莎接住,同时递给朴高一块清毒餐巾。朴高接过反复擦了双手后将其甩给温莎。然后朴高头亦没回一下地径直走进自己的卧室,门被啪地一声关闭且反锁上。
温莎被阻隔至门外。温莎已经司空见惯了朴高的日常行为规范,只是她有些好奇朴高为什么今日没有找她的别扭呢?温莎皱了皱眉。她已经习惯了朴高对她的大呼小叫,而今朴高归于沉寂反倒使她有些惶惑不安加之昨日一整夜朴高的未归更加使温莎摸不着边际。
温莎昨日晚间一个钟点一个钟点地盼着朴高能快些回来。她将夜宵的菜谱规化好又按着菜谱上拣选了各种蔬菜和肉类,她将它们摘洗好后放在厨间的案板上,因为不知朴高何时回到家中,温莎没有将它们烹制好。她自己点了天燃气热了点昨日接近傍晚时朴高吃剩下的饭菜。温莎总能恰到好处地保管好这些剩饭菜,那些饭菜被朴高用象牙筷子或西式刀叉触及过因此温莎再送入口中格外有滋有味。每每咀嚼那饭菜就像是被朴高亲吻住一般的惬意。
温莎从锅内盛出剩饭菜送入口中,那种被朴高亲吻的感觉又油然而生。
温莎在极尽所能地感悟着某种美妙某种令她回肠百度的眷恋。
吃罢晚餐温莎便向自己房间走去,可她无意间却发现朴高卧室的门虚掩着,她带着紧张情绪推开它。尽管朴高已经离开家门,温莎依旧左瞧西望了几眼才战战兢兢进入朴高卧室。
立刻一股温莎摸不着边际的香味四散开来扑向温莎,令温莎有些陶醉。
温莎微闭上眼睛拼力吸吮和享受着足以令她晕眩的香气。
良久,温莎才慢慢睁开双眸。室内已呈黑暗状,她随手打开一盏灯罩花案新奇的台灯,室内顿刻充满亮度。温莎向朴高床榻上望去。
床头一如大屏幕般四散在半面墙壁上、床榻的格调更是典雅别致,是温莎今生今世没有看到过的。床罩幽雅地垂落地面,一只羊绒被子虽未经折叠规整散在床榻上但不影响它的美丽与室内整洁的格调。它静卧在床榻上时不时散出一股男性体香。温莎控止不住那种气息的召唤,她扑向那只羊绒被子猛然将一只被角置入鼻子间。即刻一种上等香水的味道和着男性体香近距离地涌入她的嗅觉。她简直有些不能自已。她甚至将那只羊绒被子当作了朴高紧紧地搂抱在怀中。她眼中涌出泪来。
温莎太喜欢朴高,由于太喜欢的缘故,她能将他的虐待当作是一种对她爱宠的方式。他愈是对她毫不保留毫不客气地整治她愈是开心致极。认为朴高能对自己大呼小叫使出各种威风是为着将她改变成一个日臻成熟的完美女性。
为了讨朴高的喜欢她用朴高洗浴间内一排洗发液中的一种散着清香的洗发液在每天为朴高做完晚餐前将一头乌发洗得清清爽爽准备为朴高打开房门时被朴高闻到它的清香。朴高是喜欢干净整洁和艺术格调极富感染力的空间的。
为此温莎尽可能地将房间和自己布置得清洁典雅。她从电视里学会艺术的盘头、典雅的穿着。清淡的妆素。
她没有多少衣物更没有几件上档次的衣物,但它们一经她的调配却显出一定的风采和亮丽。每当她衣着搭配合理地出现在街面或菜市场内都会吸引来些许的艳羡目光,这种时候她就骄傲地仰起头,那架式好像自己成了戴安娜或撒切尔夫人。
除了学识低了些她不比任何女孩子缺少亮丽。那些电视里的女主持人经过仔细推敲妆饰才缓缓步入镜头,自己素面亦很潮流和前卫。
之前她总在电视里听到主持人什么的说着什么潮流与前卫之类的词汇。她那时还不能明白前卫的含义。可后来经过自己慢慢推敲和搜寻朴高的大辞海,她终于弄懂了它的主旨意思即代表帅先领导潮流。
为了朴高能够赏识她的语言表达能力,她几乎在朴高离开家门以后就开始对着一面镜子反复练习着讲话的口型以及怎样像个播音员那样音质悦耳又大方。
总之,温莎为了能获得朴高望向自己几眼费尽苦心和精力。
温莎趴在朴高的床榻上心情在无尽地放飞,柔软弹性的床榻使她困意朦胧欲望朦胧。她处女的芳心在决定毫无代价地奉献给朴高她便拿定主意这辈子不管什么风云变幻她对朴高的爱都会无法回头、永不放弃;不管那爱有多么渺茫和碎裂,温莎都会执着前往决不退缩与停止。
她就这样在朴高的卧室梦幻和期盼着直到第二日晨时朴高启动门锁声惊醒她的美梦。
她连忙从朴高的床榻上跃起又赶紧展平床罩上的褶皱速度地闪出朴高的房间。
现在朴高睡在那里面,温莎的任务是在朴高醒来前将一顿丰盛可口的用餐制作出来。
她在一条肥硕无比的鲤鱼身上切割着肉片,肉片切割得差不多够烹炸一大盘鱼肉丸时她停止了切割那条肥硕鲤鱼身上的肉片。她将切割好的鱼肉片放入搅馅机内。待鱼肉片成为鱼肉末温莎将其置入一个圆形的大小适度的玻璃器皿内。温莎在鱼肉末上面撒上些许的盐、鸡精、辣椒粉、葱、姜、蒜等佐料,又向那上面置入一部分淀粉,这才用心的搅匀又将它们细心地捏出丸状,而后将它们推向滚热的油锅。
温莎做这些东西时脑海中始终闪现着朴高盯向自己的眸光。所以她做事更加细心甚至有些不厌其烦。如果没有先前那种因一时犯糊涂而产生的索要朴高三十万的丑恶行径,那么今日的温莎该是一个多么完美的女性啊!只可惜世上任何做过的事情皆没有挽回的余地。
朴高将近中午的时候醒来,他并没因为有了充足的睡眠显出轻松与舒适来,相反他的头部有些炸裂地疼痛。
朴高的脑海中一直没有放下苏麻,他在梦里看见苏麻怀抱着那个她与罗良所生的婴儿在他面前傲慢地进入罗良的小轿车。他简直五脏俱焚。他已经背叛文明从地面上拾起一块石头猛然向罗良的小轿车车体砸去。罗良的小轿车被砸的部位即刻沦陷成一个圆口的凹坑,罗良与苏麻同时被玻璃碎片砸伤。朴高看见殷红的血迹分别从罗良、苏麻的头部与面颊上流淌下来,朴高望着他们这种狼狈至极抱头护面的怪样子就发出魔鬼般歇斯底里的狞笑。
狞笑过后他又看到苏麻忧郁的目光在凝视他,他好久没有看到苏麻的这种目光了。自从他们相识以来他就被苏麻这种令他怜爱令他心动的目光所打动。
苏麻又向他释放了这种目光,罗良不见了,婴儿不见了。只有他和苏麻的空间。他快步奔向苏麻想贴切地拥她吻她。
待他奔向苏麻即要靠近苏麻,苏麻魔女般地消失了,朴高失望、愤怒、惶惑着,他在那无边无际的梦里追啊追。
苏麻没有踪迹、没有回音、没有边缘。朴高在穷途末路中醒来。
一直延伸于梦境的朴高睡眠相当无质量。这是导致他头痛的根本原因。
梦与现实的孤寂打翻朴高击溃朴高。朴高在这空前孤寂中想去马路或者别的什么地方找到能够破译他孤寂的女人。
别的什么地方即是那种酒吧中的吧女或者街头巷尾隐伏的暗娼……他要利用她们将苏麻在他头脑中根深蒂固的光辉形象彻底清除掉。
他一面幻化着这群下作、下贱、下流兼并肮脏的女人一面要呕出来。他为了能充分利用她们驱逐掉苏麻,百般忍耐着反胃作呕的折磨。
他不能亲临那些地方,他怕脏。他只有用思维幻化她们、招引她们、奸淫她们。
他想像自己坐在一家酒吧的吧台前像影视剧里面的人物那样一杯接下一杯地喝着分不清是高档还是低档的红酒。酒到极处,朦胧间一女子阿娜多姿地扭动着细腰将一只如妖怪才有的利爪搭向他的肩臂。他用余光瞥视到那利爪正冒着闪烁的光泽在轻薄着他的肌肤。他要呕出来,又给自己的毅力归劝回去。苏麻还未曾被她赶跑,他必需得忍耐下去。否则白挨了她的轻薄不说还惨遭作呕的折磨。
他醉眼朦胧间感到有一群金光四溢的利爪伸向他周身的各个部位。她们用唇挑逗着他的失去光泽的眼睛,用各种不同的大大小小的眸光向他投去暗示让他就犯。
她们的一群利爪全部抓挠向他令他通体奇痒无比。这个时候他男性的机器被擦试苏醒、它泛着油光于体内不安分地骚动着时而挺直时而东摇西晃地向外面的世界打探着。它似乎很急于主人下达命令,它对那妖冶的一群已经跃跃欲试不能自拔。
它情急之下却涌出了清代诗人汪绎的《柳枝词》一诗来。
一种风流得自持,
水村天与好腰支。
月残风晓无穷意,
说与桃花总不知。
它在明示主人不要再行挑挑拣拣之道。要知柳无花却碧绿灵秀,桃有花却妖冶艳俗。万事不能两全。快快放弃那个叫苏麻的女人吧,否则它即会冲出理性向他这个主人宣战。
他在伶听他的阳性机器的训教给他却疏忽了冒着金光妖冶的一群。她们个个脸部呈出急躁像他的男性机器一样地急躁。她们有些嫌他太磨磨蹭蹭不守行规。她们还有下一个赚钞票的机会,她们不能失去。她们必须将猎物掠到手后快速吞食掉。信息时代她们得跟上前进步伐,否则喝西北风指日可待。再者那些公安到处安窃听搞眼线撒大网,一不小心就会给公安的大网着实地网住。所以她们必须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行也匆匆。
她们情急之下原形大为毕露,淑女模样的女子因为情急一把从他的裆下掏出他的机器。其她一群便如母老虎般扑向他抓剥他的衣服。他吓得惨叫一声滚落地面,那伙风尘女子看他这副德性一并唾向他嘲骂他是个缩壳乌龟,她们将醉醺醺的他推倒在地从他的皮夹内取出一沓钞票后群体扬长而去。
从这群吧女身上非但没能驱赶掉他思念苏麻的一丝一毫,相反她们更加使他思念苏麻。
他滚翻于地头痛欲裂,无法摆平自己与苏麻的感情疏离。他捶胸、他嚎啕。
他将最后的思维集合点幻化在街头巷尾处暗娼们的身上。暗娼们经常于午夜在某个大酒楼附近的隐处或者在酒楼门前手夹香烟口吐烟圈视觉朦朦胧胧,一旦遇到男人从身边经过,她们便会发出嗲声向他们暗示自己是做什么的。有男人蔑视她们的丑行便匆匆离去,有男人经不住她们嗲声嗲气的诱惑就此被她们蛇一样地缠去。她们在白日里则窜到街头巷尾一边避开众目睽睽一边用视线色勾着男人。
朴高在幻化中被牢牢勾住。
他被一暗娼用长长的指甲牵引着来到一处既阴暗又潮湿的房间内。室内堆满杂物,看来像一所废弃的仓库。地面上星星点点影影绰绰地爬着毛毛虫。暗娼打开一方形小窗,微风拂进室内,即刻一股霉味浊浪般扑打向他。他连忙控制住自己的呕状,用一双瘦削苍白的手臂捂住鼻子。
暗娼像推一件物品一样将他推倒在一个宽窄适度的床榻上。
床榻上的床罩、被子、枕头全都像刚从油锅里打捞上来一样。它们既油渍斑驳又传出呛人喉管的气味。
朴高在那上面眨了几下眸光就被那种污浊窒息。暗娼首先将自己速度地剥个精光。
暗娼体态松懈、两只乳房无精打采地悬挂在胸前,腹部的赘肉轻浮地颤动着,暗娼在步步向朴高靠近。朴高明显地嗅到暗娼下体所发出的恶臭。
这是一个多么肮脏的女人!朴高内心发出感叹。
待那暗娼伸出一双细长的手扑抓朴高的衣物时,朴高以迅雷之势掀掉她的手,仓皇地系上被解开的裤带又仓皇地逃离开暗娼和那间发霉的屋子。
他朝前方拼命地跑着,他的背后传来暗娼极近歇斯底里的骂声,那骂声呼啸着穿越他的耳鼓,使他耳鼓阵阵轰鸣。他于是加快了行进的步履。
他向前疯狂地奔跑着,他跑啊跑,不知道身后甩掉些什么存留些什么。
他嘴里不停地叨念着苏麻没有了,苏麻没有了,苏麻没有了……就好比鲁迅笔下的《祥林嫂》中的祥林嫂在失去儿子阿毛后反复地叨念着她的无尚悔意一样:但知道下雪天狼会出没山坳,我们的阿毛正在门前剥豆子,但知道下雪天……
朴高祥林嫂般的失态反复叨念着苏麻没有了这样的话语于不经意间撞到一棵千年古树上。奇怪,他的向前奔跑的冲力本来是很大很猛的怎么不见疼痛和血迹呢?
朴高正在疑惑之际,古树抖动着沉重的枝体将垂落地面的树须挪移开地面,那情形就如微风拂弄一白发老翁长长的胡须一样持稳祥和。
古树向朴高发出悠远、凝重、庄严的话语。
古树说:年轻人宁静致远、心境豁达、接受众生、伤痕是缘,缘来缘去,缘本无缘。世间事一切皆为空悲叹。不要为情所困,色本空,空本色。一切随缘随遇而安吧!
老树说完这些不再讲话,沉重的枝体再次垂落地面。在朴高眨眼间古树不见了。抬眼望去,朴高眼前出现一座青山,山脚下有一亭一楼一洞穴。洞穴门前端坐一白发鹤眉的老者。
老者始终紧闭双眸合掌端坐。却能分明来者尊贵卑劣和性别。
老者掀了掀胡须发话道:小子,你本孽缘转世,终生必遭孽缘之报。你今生受尽孽缘困扰,注定爱非所爱所爱非爱。小子千万不能与命抗衡,命里有时终是有,命里无时终是无。小子,你听天由命吧!否则你今生的孽缘待你辞世会转到来世的,弄不好来世的来世你都会受尽孽缘之苦与折磨。小子,悬崖勒马及时收住七情六欲吧,茫茫苍生回头是岸,回头是岸,回头是岸……
随着老者回头是岸的语音渐次缩小缩远,老者消逝。
朴高在床榻上幻化的途中先后出现了两个神仙点化心中自是开阔,可当他正要起床不再思想苏麻的时候,他头前方的一幅装饰壁画中的一美人正在向他微笑着抛来视线。她是美国已故影星马丽莲·梦露。
他之所以将这幅艺术壁画挂到他的卧室原由有二,其一,马丽莲·梦露的可人脸型、扑闪的大眼睛、高挑的眉毛、性感的红唇无一不是苏麻的再现。其二,马丽莲·梦露有着令男人们倍感辛酸女人们倍感妒嫉的容颜。
马丽莲·梦露曾经数次离婚,造成她情感世界的伤痕累累。由此她放纵着酗酒,酒后,她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地慢步于海滩。她躺在海滩上思想意识一片模糊。酒液使她飘飘悠悠像是周身长满了羽翼,她向前轻盈地飞翔着。
可是待她正于酒的兴奋间的飞翔嘎然停止住。她的身体被什么东西压着,而且什么东西在震撼中蠕动着长驱直入地冲入她的身体。
她没有挣扎,她无法挣扎,因此便由其身上的沉重物体恣意纵横着。
她一连遭受海边上游玩的三个壮汉轮奸着。她肉体泛滥着、昏聩着、抽搐着。她没有泪水,她早已淡忘掉什么是泪水。泪水之于她起什么作用呢?
此后的日子她一直以酒当歌,把酒问青天,却不知今昔是何年。老年,又得了严重的痴呆症。
这就是红极一时声名显赫一世的马丽莲·梦露的一生。
朴高牢牢地被马丽莲·梦露所牵系和缠绕。此刻他早已将那两个仙人的话抛至九霄云外。
马丽莲·梦露在紧紧凝视着朴高。她钻进了朴高的心脉融入朴高的灵魂,朴高无法不正视她,朴高从而也就无法忘记苏麻。
仙人的指点迷津没有拉回朴高的重重欲念与重重欲念里的妄想。
朴高的欲念影影绰绰重重迭迭,马丽莲·梦露在向他姗姗靠拢,也就是苏麻在向他靠拢。他的眼睛有些湿润。他的激情在冲溢着血脉,他的血脉在狂奔猛涌。他的身体裂胀着、碎裂着。他就快到极限的边缘。马丽莲·梦露或者苏麻或者一群妖冶的女人。她们使他懵懵懂懂又癫癫狂狂。他被她们的眼神、微笑、触摸、柔声、浪声、嗲声击溃灵魂与意志。
他瘫倒在床上任凭她们抓他、摸他、吻他、撕他、挠他,他快被五马分尸。
马丽莲·梦露仍旧用她美丽的微笑凝视着他,或者苏麻仍在用美丽的微笑凝视着他。他被那微笑带到一种飘忽迷离的境界。
那丑陋的一群重现他的眼前伸出利爪严重破坏了那种飘忽与迷离的美感。刚刚建立起来的情欲转瞬变成了肉欲。使他的男性体再次由懒散无助转化为力度挺拔前进的势头,他有些难以把握难以驾驭。
他不能够再次被她们这丑陋的一群玷污,他努力与之挣脱与之拼搏着。他拼力用意志去鞭挞她们以此使丑陋的一群快快消亡。但是丑陋一旦根深蒂固是很难打翻和打败的。它甚至会大面积地侵吞美丽。
马丽莲·梦露漂亮的容颜此刻被一群丑陋扎扎实实地覆盖住。也就是苏麻被扎扎实实地覆盖住。他快被丑陋的一群彻底奸污。
她们在用淫荡无耻剥着他的灵魂与肉体,此时的意志已无法拯救灵魂与肉体。
朴高索兴静卧床榻任由那些长的、细的、短的、粗的手搡来搡去。
她们在操纵他、凌骂他、污辱他。美丽的马丽莲·梦露、美丽的苏麻此时显得那么渺茫和爱莫能助。由此朴高感到美丽是多么的短暂如昙花一现啊!丑陋却能伴随人生直到永远。
世上到处是丑陋的胚芽,现实无法根除掉它的全部。丑陋的陷阱随处可见,当美丽的花环飘然而至就被陷阱内的一股阴风和看不见的利爪掠去。它们四散着花瓣仅剩下一根秃杆,这是丑陋所满心欢喜的。
丑陋就是喜欢美丽沦陷或者四分五裂。
朴高深陷丑陋的漩涡,他从漩涡中向上挣扎着一只手臂,希望美丽牵住他的手臂。也就是马丽莲·梦露与苏麻一并抓住他的手臂。
她们在他全身心的渴望中冲破丑陋的阻碍将手伸向他,可他深陷涡流太深太深,无法将他从涡流中全部拖拉上来,一阵浊浪袭来马丽莲·梦露、苏麻被卷至其中。她们与朴高一道与污泥浊浪抗击着。
朴高没有顾及马丽莲·梦露和苏麻,他在即快被丑陋的浊浪侵吞之际拼尽全身气力呼啸着越出浊浪。
他上岸后,方才又想到马丽莲·梦露和苏麻的美丽来。
她们同样向他伸出救援的手,他却没有理睬。他汗淋淋地躺在床榻上依旧置于对她们美丽的幻想和欲念之中。虽然她们就要沦陷于丑陋的漩涡。
朴高热血沸腾专心致志地凝视着马丽莲·梦露。他已经身不由已从床榻上一跃而起扑向那张马丽莲·梦露优美的画像。
几秒钟之前他险些被丑陋轮奸,肉体虽然未曾遭污,但他却被幻化中的一群时隐时现的丑陋着实挑起生理与心理方面的某种他已经很久没有了的男性饥渴。因此他要学着丑陋那般厚颜无耻地去奸污他头脑中的马丽莲·梦露与苏麻。
面对一个死的影像与一个活的化身,朴高将她们恰到好处地合二为一。于是他有了一个目力所及的焦点。马丽莲·梦露不再存在。苏麻重新回到他身边。
朴高将一只枕头当作了苏麻,他扑向它,热切地吻它抚摸它,极近柔情。因此他的男情体发生了质的变化。
朴高通体燥热,紧紧将枕头搂在怀中,也就是紧紧将苏麻搂在怀中。
从来都很清高傲慢的朴高是不能做下作手段的,他的脸部渗出汗珠,通体筋脉僵直肌肉抖颤,他被这些生理反应殷实地折磨着。
他脱掉睡服依然感到通体燥热。除此之外,他头脑一片酱糊,不知是吸气能令他减轻折磨还是呼气能令他减轻折磨。另外他身体底部那个不安分的家伙的痛苦超过了他身体上任何部位的痛苦。自从他不再倾心于罗良的那刻起他的生理方面就恢复了正常。正常中他就断不了对苏麻朝思暮盼。而苏麻又使他精神恍惚到今日的幻化之中。
在他即要到土崩瓦解濒临崩溃的边缘,温莎的扣门声惊扰了他的幻化。
温莎做好了鱼丸又炒好了几样朴高喜爱吃的青菜便就座在餐厅间等候着朴高从卧室出来。
左等右等,菜肴趋于凉的边缘她才叩敲朴高的门。这种欲望朦胧时刻的朴高听到卧室外面有女性声音就好比一只饥饿的大狸猫见到一只硕大无比的白鼠。
朴高没容多想,意识模糊地冲出卧室一把拉住如惊弓之鸟的温莎,他将温莎摔放在自己的床榻上。没有热吻、没有爱抚、没有目光地将仍处在惊恐状态下的温莎俘虏。
待一切都风平浪静后,温莎置入非常憧憬之态时,朴高已经完全清醒。他看清了被他剥光的女人既非马丽莲·梦露也非苏麻更非丑陋的一群,而是自己家中日日被他整治的小保姆温莎。他有些惶恐不安与不知所措。
温莎盼了已久的梦终于在她不经意间实现,虽然朴高之于她简单粗暴又缺少深情,可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得到了他。得到了他的第一次往下的岁月前景就会自然地发展下去。
她会利用女性的柔情密意去充添朴高空间的寂寞,她会利用自己的一双巧手使朴高每天品尝到风味俱佳的菜肴。她会一生一世缠绕着他,虽说他比自己长一半的年龄,可那又怎样,她爱他就足够了,她甚至不需要他爱她。
想到此她将一双手臂抬起,她的臂弯随之架起,她想搂住扑高的脖颈以此吻他的面颊、眼睛和面额。虽然那些地方应该是男性吻女性的地方。温莎全然不放在心上。
可是就在她搂向正待从床榻上跃起的朴高,朴高的一双眼睛突然盯住她左臂内侧的一颗青灰色胎记。他的心紧缩了一下,他的眼前浮现出他母亲姬美子临终前向他叮嘱的话语。他母亲姬美子拉着他的一双手要他发誓千万不能放弃寻找他丢失了的妹妹并且向他阐述了他妹妹的特征。现在这特征在温莎身上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另外他妹妹的年龄算起来也如温莎这般大小。难道……
朴高不敢深入想下去,他迅速穿好衣服,脸部恢复了以往的冷峻。
朴高在第一次去家政所招聘保姆时就看了温莎的档案,知道她是个孤儿,当时的朴高并未在意温莎什么孤儿不孤儿的,也根本没往其它方面想,现今想起来他真悔上加悔。
他没有多深想下去便冲出了家门。
温莎愣在床榻上。
朴高想对温莎彻头彻尾地做一番调查,那么最好的调查方案便是执身去了几家孤儿院。
最后他在一家孤儿院中的档案资料内看到了一个名叫豆芽菜女孩的拾到时间恰好与母亲所述小妹丢失的日子相吻合。朴高匆匆驱车返回家中迫不及待地追问正在梳理发型的温莎是否曾经叫过豆芽菜这个名字。
温莎感到朴高今日的种种行为都呈出疯狂状态。她不清楚他到底为了什么事匆匆离去又匆匆返回。但当朴高问她是否曾经叫过豆芽菜这个名字,温莎感到有些不妙和蹊跷。难道朴高想与自己完婚不成?温莎在脑海里闪现出这个概念的瞬间就将其推翻,她想像朴高这种身价的人是不可能与自己完成婚配的。她并且清楚他今日的举动完全是出于一种男性冲动和激情使然而绝非是一种情感的升华。幸亏自己早就暗恋上他,否则她有多吃亏她心里明明白白。
朴高近日来的种种怪行为温莎既不知情也无法探秘追踪。
她在构想朴高所有的怪行为大概源于他的那个叫苏麻的太太。其它一些可能导致朴高的怪行为事体温莎就无法涉猎和破译了。
温莎在朴高问向自己是否曾经叫过豆芽菜这个名字时虽露出不解与惶惑的眼神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告诉了朴高自己曾经因为极其瘦小,所以孤儿院里的阿姨才为她取了豆芽菜的名字,直到上了小学,学校老师才为她取了温莎的名字。朴高冲上前一改往日的严酷与冰冷紧紧抓住温莎的肩胛用一种极其温良慈爱的目光投向温莎。
温莎从未见过朴高有这种温情呈现面部,于是她有些受宠若惊地向后退缩着。
朴高摇晃着温莎并抓紧她的肩胛痛苦地告诉温莎她是自己的亲妹妹,温莎惊愕过后哇地一声哭着跑向内室。
朴高立在大厅的核心位置忽然仰天大笑起来,那笑声里夹杂着他的悲怆、痛苦与绝望。他握紧双拳用力捶击着自己。他并且大骂自己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牲竟强暴了自己的亲妹妹。
他的绝顶悲哀划破白昼的喧噪,他的绝顶忏悔顷刻间令他不能控制与把握自己。他奔腾咆哮着抓挠着自己的前胸。他已经给自己的咆哮弄得精疲力竭,他在反复的咆哮中狂笑着又在反复的狂笑中咆哮着,不久,在最后一次发出的狂笑和咆哮中瘫倒于地。
他在倒地的一瞬间还清晰地记得他幻化中两位神仙的告诫。现在一切都晚了,一切都来不及补救。他口角流出白色液体,嘴巴与眼睛各自歪向一边。
温莎听到重重的响声连忙从卧室中哭泣着跑向朴高。
温莎扑在朴高身体上一阵痛哭流涕后将朴高送进医院。
此后的日子温莎除了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房间内痛苦地追索着自己的命运外,其它一切时间都用在了为朴高仔仔细细地做些朴高能够吃得下去的清淡型与营养型搭配合理的汤饮。
温莎甚至想待朴高能够讲话恢复知觉的那一天她一定扑向扑高的怀中亲切真情地喊他一声“大哥”。她要以各种方式让他卸下那个于不经意间伤害她的沉重负担。她并且还要缠着他要他进述他们的家史和他们父母的事情。
她会耐心地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