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龙大吃惊◇

雾消天晴，太阳明亮地照耀着银色的世界。

双龙领着六个随从从海林往闹枝沟返。他两眼被反光的白雪晃得有些睁不开。他骑在马上，有点昏昏欲睡。马都进闹枝沟了，他的心还在翠红的身边。他在天快放亮时才睡一觉，若不是翠红叫他，他说不定睡到什么时候。他真不愿离开她，甚至想带她远走高飞。他对她说出了要赎她出妓院的心里话。她万分感激他的大恩大德，说现在开始，她就是他的人了，再也不接客了。他问她愿意上哪块去？是牡丹江还是哈尔滨？她说去哈尔滨比较合适，离海林远，谁也认不出自己来。她说到哈尔滨后，让医生给自己治治不能生育的病，将来给双龙生个孩子，让他在腿脚迈不动那天有个归宿……他被她搂着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她给自己生了一个白胖胖的孩子。等到他急着去看看是小子还是丫头时，他被含泪守着自己的她轻轻地摩挲醒……他穿好衣服临出屋前，尽情地接受她那颤抖的难分难离的亲吻，他也紧紧地裹住她的嘴唇不松口。他感到她的嘴唇质感柔软、甘甜，不像一枝花那发干的嘴唇有股熏人的蛤蟆头烟味……

当他回到闹枝沟自己家门前，从马上一下来就像换了一个人，把马缰绳往随从小五子手上一扔，精神抖擞往大门口走去。

他立即把翠红抛在脑后——绿林中最忌横推竖压、拈花惹草。他想赎翠红，是为了报救命之恩。另外，他还认为自己同翠红的艳事在绿林中很保密，无人知晓。

他要对夫人一枝花讲述自己如何看出破绽，惩处下套子人；讲述如何化险为夷，巧妙地利用黑云岭马队替自己处理上锅盔山抓郭黑子的警察。

他一蹬大门台阶，守门女匪马上接过他的马鞭和他的皮大衣，并冲上房一喊：“夫人，大当家的回来了！”

他匆匆进院儿，手刚拉开上房门，一枝花一挑西屋门帘走出：“呀，你可回来啦？”她听见大门口女匪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

“咋的了？”双龙进门故作惊奇地。

“把人吓坏了。”

“纸扎的？”

这时郑三炮、抱着孩子的洋戏匣子、半拉脸贴着兔子皮的郭黑子也从西屋走出来。

一枝花望眼围上来的人，冲双龙说：“叫人担心死了。你刚走，青山好打老双城那回来，就到了咱家。这不明摆着吗，孟老三送的叶子是假的。”

“都请进屋吧！”双龙得意地故弄玄虚地望眼性情急躁的夫人，又瞅瞅郑三炮、洋戏匣子、郭黑子等人，把大伙往屋里让。

双龙在你拉我让中被郭黑子推进屋。郭黑子感谢闹枝沟的人对洋戏匣子的精心照顾。若不是一枝花鼎力相救，他能看见白胖胖的儿子吗？

双龙进屋落座后，端起夫人给倒的一杯热茶漱漱口，然后摘下头上的土耳其水獭帽，脱下外衣，把手枪放到柜盖上。接着，端过茶杯，一口一口地呷。

一枝花望着双龙那悠闲雅兴的样子，又问：“你半道没出什么差子吧？”

“哈哈哈……”双龙笑得把含在口里的茶水都喷了出来＿

“你还笑？”洋戏匣子抱着孩子坐在炕上说，“我们在家里的人，都把心提到嗓子眼了。”

“麻烦倒是遇上点。”双龙用双手往脑后梳着头发，“不过，是撞到我刀尖上的雏啊！”

“谁？”郑三炮双目不阴不阳地望着双龙，他还没有忘记昨天他对自己的羞臊，他希望他遇难。看到他毫毛不损地回来，他昨晚的一切打算都化为空想。

双龙望一眼郑三炮：“在这大东山里，还会有谁给我双龙下套儿呢？黑云岭上的人呗。”

郭黑子一听是黑云岭的人，气得大骂：“老黑云，白毛熊，包他那三儿子座山雕，我非他妈一个个收拾不可。妈那个大胯骨的，阴损缺德带冒烟。”他转过脸对双龙：“兄弟，都是我的事情把你给牵扯上了，受惊了吧？”

双龙摇着头；“不不不，挺好玩的，我让小五子给白毛熊的姑爷王山开膛破肚子了，哈哈哈。”他把脸对着郭黑子，“我又转到锅盔山去看你在不在，在大车店里又遇上了警察！”接着他把在路上所遇到的情况详详细细略加夸大地对大伙说了一遍。

郭黑子边听边点头叫好，伸出大拇指称赞双龙是绿林中数一数二的英雄豪杰。

“大当家的，”郑三炮甚是阴险地笑笑，“你从锅盔山走了。上哪儿去了？”他想看双龙怎么回答，想让他丢丢丑。

“海林。”双龙望一眼郑三炮，脸不红不白，“我当时想回来，又怕路上有伏兵。你想想，玉山被整死了，黑云岭的人对我能不下死手吗？”他很镇静，内心却很不平静：莫非我和翠红的事被这小子码着须子了？我得尽快去一趟海林，把她打发走了，既了却一番心愿，又防止别人说闲话。真要是让别人给抓住把柄，不说在绿林，就是在夫人一枝花面前都矮半截。

“对对。不愧郭大哥说大当家的是英雄豪杰，比别人就是棋高一招。”郑三炮一语双关地称赞一句，望一眼不知在想啥的一枝花，说：“嫂子，你真有福气，有这么一个智勇双全的丈夫。”他的目光舔着她的脸，内心却一哼：双龙上海林是逛窑子去了，他早把你忘了。你还蒙在鼓里呢。他那点玩艺都抖落光了，今晚他还能理你吗？他能让你偷偷地当个母王八，你就不会也偷偷地给他戴上个绿帽子？你一点也感觉不出我对你的意思？

一直在沉思的一枝花好像没听见郑二炮的话，抬头望双龙问：“这么说，当家的，你没遇上蝴蝶迷？”

双龙转脸一愣：“怎么，她真去找我了？”他吃一惊。

“你想想，你被孟老三骗走，家里人知道了，能不派人追你吗？”一枝花焦急地说着。

“不好。”双龙眉头紧皱，“就怕蝴蝶迷上锅盔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