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悍匪

◇捉肉票◇

晨雾笼罩的锅盔山镇像死一样的静,家家户户没有一处烟囱冒烟儿。村中路上没有一个人影儿,屋瓦、门窗、树的枝头全都落上一层霜雪。

大车店门前挂的罗圈儿垂挂着不动。屋里屋外,除了死尸以外,再无别的,尸体僵直了,鲜血冻结了。住宿的店客,活着的在枪战完毕之后匆忙离去。死的留下一具尸首。惨淡经营数载的店掌柜卧在炕沿下,脑门上有一个鲜红的黑森森的洞,像是望着怀中酣睡的脑门上也有一个黑洞的胖女人。二十几具警察尸首相互交错,在去黄泉的路上有不寂寞的伴。独眼排长不能回去复命了,不知阎王爷在阴间能否给他封个官儿?

“嗒嗒嗒……”

在浓重的雾气中,一人打马进镇,冲破了镇中的宁静。

来人是身穿长袍,头戴狗皮帽,一副男人打扮的蝴蝶迷。她在大车店门前下马,望一眼上屋窗户上破破烂烂的弹孔和门口的两具死尸,心里翻个个:可糟了,看来大当家的遇难了……她都未顾及拴马和抖抖身上的霜,急急忙忙向上屋走去。

她是奉命去老爷岭追双龙的。她从闹枝沟快马加鞭追到老爷岭老双城处,听说双龙没来,老双城也根本没让孟恫春给捎话等,她二话没说,顶着月黑头空腹往回返。在回来的路上,她考虑再三,决定上锅盔山去找找。她顶着寒星,马不停蹄地跑了一夜,这才来到雾蒙蒙的锅盔山。

她进店门到上屋一看,满屋是横七竖八的尸体。由于睫毛上有霜,她看地上靠炕沿墙坐着的怀里抱着一胖女人的人挺像双龙。她揉揉眼睛,上前扒拉一下那具满脸是血的尸体仔细辨认。

突然,门旁一个躺着的“死尸”跃起,将她一下扑倒。她尖叫着反抗,怎奈力不从心,被摁个结结实实。待她看清是座山雕时,怒问:“座山雕,你要干什么?”

“这还用问吗?”座山雕从蝴蝶迷腰带里抽出两把没有准星的匣子枪。他瞅瞅枪,真怀疑她能有枪法。

“当肉票?”

“对。”座山雕把蝴蝶迷的枪一甩,“叭”一下,屋外门前挂着的罗圈落地。

“好枪法,赶上我师傅了。”蝴蝶迷换个媚笑,招惹地:“座山雕,我要撒泡尿,求你帮我脱一下裤子。”

“婊子养的!”座山雕照她身上踢一脚,“你别错翻眼皮,我不吃这一套。”

“那也不能让我往裤兜子里尿呀!”蝴蝶迷不信有不吃鱼的猫儿。

“好吧,你站起来,脸朝后。”

蝴蝶迷心里一阵高兴。只要你能干那事儿,我就有办法让你给我松绑。等到枪一到手,就由不得你座山雕了……她想着在死人堆里坐起,然后一只腿一跪,另一只腿一支,身子靠着炕沿站起来,她装做含情地冲他一笑,轻轻地扭过身去,望着满地满炕的死尸,她有些心悸。

她刚转过身子,座山雕猛地把早已准备好的一个麻袋套在她的脑袋上。等到她醒过腔来,自己已被装进麻袋里并被扎上袋口。

“座山雕!我要撒尿!”她感到眼前漆黑一片,喘气困难。

“对不起,委屈你了小姐。”座山雕弯腰挟起麻袋,越过一个个绊脚的死尸往屋外走去。

昨晚,他独自走出鬼魂林,对双龙能去何地做了种种推测。他左思右想,决定去海林看看,走了一半,寻思不妥,又折回往锅盔山而来,先蝴蝶迷一步到了大车店。大车店已成了坟场。他没有想到能有这么多的警察死在这里……他屋里屋外观察一番,判断可能是到锅盔山抓郭黑子的警察补空后,住在大车店,被双龙或是盖江东碰上交火给消灭了。他刚想离开大车店,听到有人来了,于是装死躺下,没想到捉了蝴蝶迷。

他挟着麻袋出屋走到院墙根前,把她往雪地上一扔,拍两下手。

墙根一匹卧着的身上披满霜雪的大青马睁开眼睛,拨楞一下站起,长嘶一声,抖抖身上的霜雪,走到主人跟前。别人进院,不注意根本看不清这里有一匹马。

座山雕一把抓起麻袋放到大青马的鞍鞒上。然后他纵身一跃上马,大青马撒蹄出了大车店,出了锅盔山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