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悍匪

◇受骗斩玉山◇

傍晚,一小队马队在山道上疾驰。马蹄声在山间震荡,马蹄膛起的雪粉像雾一样迸溅、飞扬。乌鸦被惊起,嘎嘎叫着踅向另一片树林。

须眉挂满白霜的双龙,双手抓着缰绳,身子如弓地催马扬鞭。六个随从加鞭紧随其后。他们马不停蹄地往老爷岭方向赶。

双龙是个火性人,恨不得立时面见老双城。他知道老双城找自己是有急事、大事,或是有大买卖。他和老双城是忘年交,说话投机,脾气秉性合得来,往往是不谋而合。

马队刚拐过一道山弯,突然看见前面的路上站着一匹马,马上骑着一个满身落雪的人,大皮帽子盖着脸,让人分辨不清是何人骑马横在路上。

是什么人?是劫道的,还是其他什么人?从衣着打扮看也像是胡子。从身上落的雪看此人已在这里等候多时了。双龙警觉地一拉缰绳让马停下。心里迅速地下着判断。

他的随从冲到前边,将他前护后拥起来。

为防止意外,他双手抽枪在手。

他见路上的骑马人不像是要买路钱的,对前边的一随从说:“小五子,先搭话。报报迎头,碰碰码儿。”

随从小五子端枪打马上前,大声问:“喂!穆哈莫德,蘑菇山哪溜儿?”

路中间骑马人答:“山长树,树长风,风雪岩头一冬青。”

双龙一听这胡子报山头的行话,马上疾呼:“别抄家伙,是青山好的人。”但他马上在脑中划个问号,青山好的人在这里干什么?莫非他的人马在这附近的村里?这个黄胡子的和事佬,心限怪好使的。不行,是青山好的人也要盘问盘问,防止别人打冒支……

于是,七匹马上来。团团围住拦路骑马人。

双龙上下左右打量一番这个看不清面目的骑马人,用春典(黑话)问话:“横革蓝荣,你为啥吃顺的?”(横为劫道;革为卖假药的;蓝为跳神的;荣为贼。意思是你在路上想截我们吗?)

骑马人拍拍身上的雪,抱拳举过左肩行胡子礼:“当家的有所不知,我家青山好老爷子,听说你要去老爷岭,让小辈打这截住你上山,他说有要事同你相商。”

“青山好找我什么事?”双龙嘴上问,而心里觉得不对头:青山好怎么知道我去老爷岭?谁去给报的信?能是孟老三?他腿再快也不能抢在我的前头呀?这里面肯定有诈!看来老双城求孟老三捎信这个事八成也是假的。好哇孟老三,我才认识你。等我以后逮住你,给你活脱衣!我上当了。听夫人的话不出来好了。不用说,眼前这个给我下套子的人肯定和孟老三是一伙的。没别人,保准是黑云岭的人。

“他没说,我没问。”骑马人在马上颇有礼貌地:“请当家的随我来。”他调转马头欲走。

“慢!”双龙把手一抬,双目如剑地望着这个被棉帽子遮住大半拉脸的人。

骑马人站住。他知道双龙对自己还有点不放心,不贸然前往。他做好了被盘问的思想准备。

双龙骑马围着他转了一圈儿,又上上下下端详了半天,问:“你是青山好的人?”

“当然。”骑马人回答的很坦然。

“那,我咋没见过你?”双龙有点紧逼。

“你是老爷子的过命朋友,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厮,像隔海的两座大山,我们没碰过面。”骑马人说的很轻松。

没碰过面怎么叫我当家的?好小子,你越说越出岔。必是黑云岭的人无疑。哼!看我咋收拾你这个看不清脸的人!双龙不露声色地一指骑马人:“你头前引路,我随你上山,明天我再去老爷岭。”

“驾!”骑马人打马调头。往旁边只有一行蹄印的不是山道的树林方向奔去。他回头从帽缝中望一眼跟随的人高马大的双龙,心中暗暗高兴:都说双龙属张三(狼)的,横草不过。我看这黑小子属傻狍子的,好唬弄,一诓就上道……

“都跟上!”双龙两眼瞄着前面的骑马人,回头对后面的六个随从命令。

“驾!”

“驾驾!”

六个随从催马撵上有意放慢马速的双龙,又前后左右护住大当家的,紧跟前边的骑马人。

双龙望望两边的雪岭,两眼瞄着前边扬鞭的骑马人,压低声音对同自己几乎骑马并行的小五子说:“去!把他给我挟下来!”

“这……”小五子偏脸望一眼双龙,有些迟疑,“他可是青山好的人!”

“叭!”

双龙抬手抽小五子一马鞭,心中骂道:妈拉巴子的,让你去你就去得了!

小五子身挨一鞭,猛然醒悟,忙催动坐骑加快速度朝前边的骑马人追去。

骑马人头也不回地频频加鞭。他想过了这座山,再过一座山,双龙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插翅难逃……

“驾!驾驾!”

小五子嫌马慢,照马屁股使劲加两鞭。立刻,快马四蹄腾跃,如同贴雪上飞起一般。疾驰一会儿,追上前边的骑马人。

在马头相随前马尾时,小五子从马背上站起身子,猛地一跃,如猛虎扑食般扑到前匹马的骑马人身上。

双龙见小五子得手,打马如飞地往前撵。

骑马人只顾看前方雪地上的马蹄印,没防备会遭到这突然袭击,两手用力扳住狠狠夹住自己脖子的小五子的胳膊。他伸于刚拍出枪,被小五子用反手一拧手关节,枪掉在雪地上。

快马仍在狂奔,并不因背上两人扭在一起而放慢速度。

被夹得有点上不来气的骑马人刚要伸手去掏匕首,可小五子的一把明光闪闪的刀子已逼着他的脖子。

双龙打马赶上来,望一眼仍看不清面目的骑马人,问:“你是什么人,竟敢给我下套子?”

小五子一把揪掉骑马人的大皮帽子,大家都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一随从失声道:“啊?白毛熊的姑爷子玉山。”

“玉山,我料到你是黑云岭的人。”双龙抬手一马鞭,“你那两下子能诓得了我双龙,真不知天多高地多厚。你爷爷我是王母娘娘的捶布石,见过大棒槌!你算个屁!”

玉山的脸被鞭子抽出一条血道子。他望一眼咬牙切齿的双龙,不卑不亢地:“爷爷栽了,杀打随便!”从他当胡子那天起,就把脑袋别在裤腰沿上,不拿死当一回事。他曾说:死是必然的,不死是不可能的,长生不老是办不到的。在胡子堆里,他是一个最不忌讳说死的人。

“把耳朵割下来吧?’小五子抬头问双龙_

双龙用鞭子一指玉山:“让他的尸首回去。给黑云岭报信。”他从来不轻饶暗中算计自己的人。

“喀哧——”

小五子在马上一刀捅进玉山的肚子里。接着他又把玉山扭过来。脸朝上横在鞍上,用刀割破衣服,露出肚皮,又一刀下去。划开肚皮。立时肠子露出,鲜血喷涌。

玉山连叫都没叫一声,活活惨死在自己的马背上。

小五子身上沾满了血。他叼着血刀子,跃回与玉山马并行奔跑的自己的马上。

“好!小五子,活干得利索!”双龙夸一句,照驮着玉山的马屁股蛋子狠狠抽两鞭子。然后他一拉马缰绳,拨马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他没有往回走。

那匹驮着死去玉山的马跑了一段路程后停下,咴叫几声望着前后左右。识途的马儿瞅了一会儿,自己调头,寻找来的路驮着四仰八叉被掏开肚肠的主人颠颠跑了。白花花的肠子,剑红的血顺着马肚子流下来。马走过的雪路上,血如鞭打桃花,洒洒扬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