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简业修的车送田才清和“灵鸽”回大学,田教授啤酒喝得多了一点,跟简业修告别的时候仍然拉着他的手雄辩地在讲着什么,吴虚白坐在夏尊秋的车里,眼睛看着简业修说:“原来威胁到我的那个人就是你的这位得意门生!”夏尊秋并不辩解,笑着反问:“你这个人还会吃醋吗?”
“在恋爱中的男人有一种直觉,它告诉我,简崇拜你,你对他也相当欣赏。”
“别忘了,他是我的学生,我们之间是不会有故事的。”
“我不信,故事好像已经发生,似乎还会继续下去。”
简业修终于送走了老教授和灵鸽,夏尊秋招呼他:“吴先生要去你的三义里和翠湖看一看,上车吧。”吴虚白已经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他对夏尊秋说:“要不要我来驾车?”
“你喝酒了,还是我来吧。”
“不好意思,那就辛苦你了。”
简业修坐在后面又有点不自在起来……
郑京年晕晕乎乎,满脑子都是自己要调走的事,如今在企业里干太累太难了,你干好了上下左右四面八方都来吃你拿你,像亲娘老子一样叫你孝敬。一旦你的企业不行了,上下左右四面八方一下子都成了你的后娘,打你骂你恨不得把你掐死!每月光是给一千口子人发工资就能把你给逼疯了……他才49岁,看上去跟59岁差不多,头发花花点点,有了成绺成绺的白发,再加上又粗又硬又厚,活像个狮子头,许多人都劝他染一染,正好给自己的染整厂作个广告,都被他一次次地拒绝了。如今总算熬出头了,能体体面面地升到区里去自然是求之不得了。但说老实话。
他心里还有一点舍不得,这个厂就像他的孩子,是他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的……算啦,撒手闭眼吧,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胆大的走天下,小心人咫尺间,他从一个修自行车的能有今天,不就是靠胆大吗?他在外边跟杜觉谈好条件,定好时间。匆匆赶回染整厂,把党总支书记解云峰和副厂长韩星叫到会议室。
他说:“我早就嘀咕的事现在来了,市里把我们这~片规划成商业住宅区,限令我们搬到东郊工业区,一会儿买我们这块地的人韩星留着高平头,粗眉长眼,浑身透出一股精干,却愣没有反应过来:”迁厂?这么急?“郑京年好像急得有点坐不住屁股:”区里催得急呀。“韩星长眼瞪成了圆眼:”这可不是小事呀!“郑京年撇撇嘴:”一个区办厂子,谁拿咱当回事!“
“别人不把咱当回事,咱得拿自己当回事呵。”韩星毕竟年轻,沉不住气,在他跟厂长叮叮当当的时候,解云峰却一语不发,只在一边冷冷地观阵,咂摸着郑京年话里的滋味……他们还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呢,买主杜觉和王权居然神采飞扬地进来了,杜觉的骨子里藏着一种优越感,先为他们介绍了王权:“这位是广东万驰集团的总经理王权先生,他是来和城厢区谈一个项目,因为河口区危改落后了,挨了市里板子,被我强拉了过来。
等一会儿市长还要请王总吃饭,咱们得快一点,按照郑厂长的要求。王总拟定了一个合同书,你们看看,没有问题今天就得签了。明天王总就离开梨城。“王权拿出两份打印好的合同,交给郑京年一份,解释说:”千篇一律的话就不用念了,只说要点吧,按市里的规定,平房改造占用了企业的地方,每平方米1000元,你们的建筑面积不足20000平方米,就按2(1000算,共计2000万元。空地每亩10万,不到70亩地,就算70亩,共计700万,加在一起是2700万元。先付20%,三个月内搬迁完毕,再付剩下的80%。“
韩星嚷了起来:“这么便宜,厂长,还不如我们自己干呐。”
郑京年呵斥:“别瞎说,我们自己怎么干?”韩星不服:“这么一大片地方,盖成楼净赚一个亿也打不住。”杜觉撇着腔叫板:“怎么样?郑厂长,要不你们自己干吧,我们撤出。”
“别。别。我签。”郑京年着急,竞自在合同上签了字。王权跟着也签了字,然后交换,杜、王跟着就起身告辞,郑京年送他们出去。解、韩两人呆坐着未动,闷了一会儿,韩星才咬着牙根似地质问解云峰:“你这个书记怎么一声不吭?你们俩是不是事先捏估好啦?”
解云峰七窍玲珑,反问:“你刚才倒是说了不少,管用吗?”
“不管用也得说,这点钱只够到东郊买地的,买设备呢?盖新厂房呢?好好一个厂子这不就完了吗?今后千来号人吃什么?”
“天塌了有高个儿的顶着,我看郑厂长肯定是拿到上方宝剑了……”这些年的“改革开放”无一例外地成就了厂长、经理们的权威,企业搞得好的,厂长有功,说一不二。把企业搞黄了的。厂长有胆,同样也可以说一不二!私营企业,职工端的是工厂主的饭碗,任厂长作威作福,无法无天,下边的人不敢牙进半个不字,即便是集体的或国营的企业,职工找集体不知往哪儿去找,找国家更是摸不着大门,挡在职工与集体和国家之间的是厂长,操生杀大权的是厂长。厂长独断专行惯了,所以郑京年签署了迁厂卖地的合同书以后就全力以赴地去跑自己升迁的事,由于他太心急了,杜华正还没把这件事拿到常委会上去研究,因此河口区工业局也就百般推诿,他想当然地又得挨个到头头们的家里去拜,动脑筋送让头头高兴的礼物……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事黄了。工厂已经卖了。自己若再升不上去,岂不鸡死蛋打?
就在郑京年急了眼在外边为自己跑官的日子里,红黄黑蓝绿……各色俱全的泰和染整厂停产了。工人们走出车间,扎堆成伙儿,哪儿干净、哪儿背风便挤在哪儿议论厂里的形势——什么邪乎的谣传都有了,更有不少不安分的人到处游动,拣些家里用得着的东西带回去,显得厂区里游人、闲人特别多。年轻的副厂长韩星在厂门口被一群人围住了:“新厂还没有建,怎么就把这老厂给卖了呢?”
韩星眼睛发红,一拨楞脑袋,仿佛是发着狠一样从牙缝里挤出来三个字:“不知道。”“给大家发半年的工资回家呆着,半年后怎么办?”韩星又是一拨楞脑袋:“不知道。”“为什么不开职工大会,不跟工人商量,说卖就把厂子给卖了呢?”韩星还是拨楞脑袋:“不知道,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去问谁哪?也许我连自己都叫人家给卖啦!”
围着他的人愣住了,真正感到了事态的严重。韩星气呼呼骑车出了厂,他敲开了九河公司的门,要找简业修。程蓉蓉声音柔和:“简主任不在。”韩星一副火燎眉毛的急相:“从哪儿能找得到他?”程蓉蓉把他让进了屋,问他找简主任有什么事?他嘟囔着:“是大事,也是急事,火上房了!”
杨静从图板上抬起头:“我负责工程,能跟我说吗?”
“跟你说你主不了,不跟你说你们是不是就不告诉我简主任在哪儿?”韩星沉吟了一下,“你知道泰和染整厂那一大片地吗?
杜家少爷领来一个南蛮子,只花了2700万就买走了……“杨静站起来:”这么便宜?等于白捡呀!“”所以我越想越不是味儿。
与其便宜给外人还不如让给你们呐。“
“我们给你翻一倍,5400万都合算。”
“不用,你们只要给的比他们多一点就行,但我有个条件,给我半年到一年的时间,容我把新厂建起来,或者你们不用给我们钱,在工业区给我们建起厂房,再给我们1000万购买设备,就行了。”
“走,咱们去找简主任。”杨静领着韩星来到三义里,虽然时近中午,天气仍然很冷,可三义里的许多男人和孩子仍端着饭碗在当街吃,他们吃的还大都是面条——还有人在十字路口焚烧纸钱、纸房子,有的人家正烧香上供。武术学校的教练、人称“北侠”的高登海,趁中午暖和,在门前拉开场子,让家门El的弟子们练武,好武的一些成年男人在摔跤……三义里和染整厂正相反,洋溢着一片喜气。简业修在拆迁办公室里正召集有关拆迁的座谈会,他看见杨静在外面向他招手,便收了场:“今天就先谈到这儿,谁有什么想法或听到什么意见,可以随时到这里来反映。”三义里的各色人等退了出来,杨静和韩星走了进去,简业修伸出手:“韩厂长,什么风把你给吹到这儿来了?”
韩星一脸愁苦:“西北风,大寒潮!”杨静等不急就先说出正题:“杜觉介绍了一个广东的开发商,用2700万买走了染整厂的那一片地,韩厂长觉得太亏,想让给咱们。”简业修急问:“签合同了吗?”
“签了。”
“哎呀,签合同之前你为什么不来通个气呢?”
“我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郑厂长找我谈这件事的时候,话还没有说利索,人家就拿着合同书来了,前后没用一个小时,签了字,交换了合同书就走了。”
简业修直嘬牙花子:“这就要费点事了……你们厂的那块地没有居民,没有拆迁问题,这要节省一大笔钱,等我把三义里的路修好,这一带的地价至少还会翻一倍。”
杨静插话:“这买卖做得太精了,几乎就是抢,巧取豪夺!”
简业修沉吟着,这件事表面上是南方的开发商在买,背后一定有土木集团在操纵,他们什么都不用做,一转手就能净赚几千万。但是,要想让他们把已经吃进嘴的肥肉再吐出来,可就不那么简单了。韩星还不死心,继续烧火:“简主任,我找你除去心里有气,不想把便宜让给骗子,还想救这个厂。郑厂长决定职工领半年的工资放长假,留下一个二三十个人的迁厂领导小组,最怪的是他不当组长,让解书记当组长,现在的书记都恨不得管业务。解书记立刻提出留一少部分钱叫我到东郊去搞基建,他拿着两千万去海南淘金,等从海南发了财再回来建新厂,您说这个厂子不就完蛋了吗?”
简业修为难:“韩厂长,我理解你的心情,也不想看着杜觉为了自己赚钱就这么轻易地毁了一个企业,但事已至此,又怎么帮你们呢?”
“我如果让那个合同作废,你们能接着吗?”
“没问题,你跟那边一解除合同我们就兜起来,九河公司作你的后盾。但你不能胡闹,反让人家抓住把柄,我怀疑杜华正是不是也知道这件事?你不能轻易地提出终止合同的执行,那你们要花一大笔冤枉钱包赔人家的损失,应该动用法律手段,证明这份合同不合法……”
韩星直勾勾地盯着简业修:“我明白,如果厂子真的黄了,我能不能到九河公司来打杂混口饭吃?”“说到哪里去了,你是能人,请还请不到呢。”简业修起身,“走,到公司吃点便饭再回去。”
中午,于振乾从荷兰回来,钟佩破例到机场去接,于振乾意气飞扬。办公室主任问他:“上夫人的车吧,下午好好休息一下,晚上市政府有个酒会,您得去参加。”他顺便把请柬和一堆材料放进钟佩的车里。于振乾装作不满:“你给我这么一大抱文件,还说叫我好好休息。”夫妻上了车,钟佩摸着丈夫的手:“看你的气色还不错,累不累?”
“还是有点累,日程安排太紧张了,但很值得。FLP是荷兰的王牌公司,以他们的技术和牌子,跟我们合资后他们负责国际市场,国内市场我有把握拿到35%的份额,东方集团就具备了东西两方的优势,将成为日不落集团。”
“唉,别头脑发胀,步日不落帝国的后尘。”
“这不就是跟老婆瞎吹嘛!看见钟大区长亲自接机,无比感动,因而头脑发胀。”两人都感到十分亲近。
他们进了家,钟佩问:“在飞机上吃了吗?”
“吃了一点,飞机上的饭你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嘛。”
“那就再喝点稀的,我给你熬了鲫鱼汤。”钟佩摆上饭菜。她自己可是还没有吃中午饭呢。于振乾问:“于非有消息吗?…在深圳呐,上一周就说要回来。”丈夫刚回来,最好在这个话题上不要多谈。也许于振乾也是这么想的,又开始问别的事情了:“你那些平房拆得怎么样了?”
“这要感谢你带了个好头,第一批动迁户已经搬走了,有录像,我放给你看。”钟佩放下碗筷去摆弄录像机——于振乾调侃:“是不是就为这个才去机场接我?”电视上出现了铁山工人新村搬迁的场面,还没有轮上搬迁的住户,站在道边上看热闹,露出妒忌、羡慕的眼神……门铃响,钟佩去开门——女儿于非和他们最不愿意见到的姚天福一同进来了,手里大包小包地提了不少东西,他们可真会选时间,也许是早就掐算好了。于非强笑,一身的局促不安,柔声说:“爸,妈,天福让我陪着他回来看看你们。”
于振乾一股邪火直撞脑浆子,强自控制着:“不敢当,姚老板,你如果就是来看看我们,现在你看到了,我们也不留你了,请自便。”
姚天福本来就是矮个子小骨架,现出一种畏怯:“于伯父果然是大企业家的气势,快人快语,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您女儿跟我的关系你们也知道了,他爱我,我也喜欢她,现在我想跟我老婆离婚,跟非非结婚,我们今天来就是求你们两件事……”
于振乾极端厌恶地看着姚天福:“我可真佩服你,你不仅敢登门来见我,还敢张嘴求我们办事!”姚天福最初的畏惧一消失。
就又现出皮松肉紧的痞劲儿,嘿嘿一笑:“第一件是希望你们能答应让我们结婚;第二件,同福庄一拆,我的商店就没了,请钟区长跟城厢区打个招呼,在繁华地段给我找三间门脸的房子,我的生意干好了,你们的女儿不也跟着享福吗?再说,这对您来讲真是太容易了,不过就是张张嘴打个电话的事。”
于振乾站了起来:“两件事全不答应,你走吧?”于非央求妈妈:“妈,您就给说句话呗。”钟佩连头也不抬:“不行!”
姚天福并不着急,仍然嬉皮笑脸:“你们恐怕没有选择,非非的肚子里已经有了我的孩子……”
“什么?”于振乾怒不可遏,问于非:“这是真的?”于非怯懦地看一眼父亲,极不情愿地点点头。于振乾抡掌要打,于非躲到姚天福的身后。姚天福眼睛里忽然闪出了凶狠的光:“别着急,她有了我的孩子,我们一结婚不就什么事都盖住了吗?如果你们实在不同意我们结婚,给我解决三间好门脸的房子,我也可以不声张,跟你们的女儿一刀两断。”于非一惊:“你说什么?”
于振乾轻蔑地看着眼前这个无赖:“流氓,你还有资格谈条件!”
“我说到做到,这些年你女儿至少花了我20万元,如果你们不给我调换门脸的房子,我就告你们的女儿拐骗我的钱财,叫你们又丢人又丢钱……何况我手里有一张钟区长受贿3万元的纸条”
钟佩愤怒之极:“你说的是还给于非的货款,不过是让我转交。”
姚天福咄咄逼人:“问问你女儿,她什么时候开过商店卖过货?我又什么时候欠她的货款,到法院也没有人信你的话。我是个体户,什么都不在乎,你们可是有头有脸的,丢得起这个人吗?不如咱们好好商量。”于非怒极,挥手给了姚天福一记耳光:“姚天福,你这个浑蛋!”
于振乾打开了门,暴喝一声:“滚出去!”
姚天福摸着脸颊却露出了笑意:“我滚出去没有关系,你们一家子好好合计合计,我等着你们的行动,于非知道在哪里能找到我。”
晚霞一抹,把国际展览中心的背面映得通红。同晚霞一样绚丽的是展览中心门前悬空的气球,和无数条从上至下斜挂着的多色绸带,在寒冽的微风中飒飒抖动。横空一幅大标语:“热烈庆祝一九九三年梨城国际商品交易会隆重开幕”,轻轻鼓荡,两旁彩旗飘飘,花团锦簇。交易的季节,国内外客商云集,也是作为工商业大都市梨城的节日。展览中心的里面更是五彩缤纷。熠熠生辉,在餐厅部的每一个单问里,客人们早已坐好,这些都是交易会上比较重要的客人,要么级别高,是外地省市级的领导人物;要么钱包鼓,是交易会上的大客户,或者手里有投资、有项目。他们是梨城哪个部门请来的,就由那个部门的负责人作陪,但每一桌上都空着一个位子,是给市长留的。按惯例这样的场合市长最好能够出面,现代人格外讲究规格,人家到梨城来能被市长出面邀请吃一顿饭就算是享受到最高规格了。市长不出面你就是花了钱请客,人家心里也不痛快,还会心情舒畅地把兜里的钱撂在梨城吗?大家都心不在焉地东一句西一句地搭讪着。在无谓地耗时间,等待卢定安的出现——在同一个晚上,这样的饭局有好几处。
卢定安终于露面了,他进门先表示歉意,负责在本桌作陪的梨城市代表忙着起身介绍:张副省长、王市长、李总裁……然后一一握手。卢定安尽量真诚地看着客人,说着由衷的欢迎词,反复表达着友好和感谢,但是,谁都知道他不会记住这其中的任何一个人。酒菜摆上,酒杯尚未斟满,小姐似乎相当熟悉卢定安的习惯,低声问他要不要先上碗米饭,他点点头,小姐立刻就给他端来一碗白饭。他不客气,不谦让——这又不是度荒时代,面对一碗白饭根本用不着谦让和客气。他一边和客人说着话,同时端起饭碗,三下五除二先把那碗白饭扒拉进肚子,客人们看得目瞪口呆,却又不便说什么。当每个人的酒杯斟上酒之后,卢定安便起身向客人敬酒:“真心地欢迎诸位来到梨城,我们搭台,大家唱戏。如果前台、后台有了漏洞,慢待了诸位,请及时提出批评,我先敬一杯,先干为敬。”小姐又为他倒上一杯。“我再罚自己一杯,因为我不能陪着大家慢慢喝,交易会明天开幕,今天客人都到了,我得挨桌去敬一圈儿酒。”说完又一饮而尽。
客人们赞叹:“卢市长真是爽快人。”
他见好就收,合掌拱手,谦谦而退。到了下一个地方,仍是如此这般地表演一番,只是不用再吃一碗米饭了,有了第一桌的那碗米饭垫底儿就足够了。有时就干脆不落座,不动筷子,喝下两杯酒就出来。客人们并不是都住在一个地方,分布在梨城的各大酒店,于是卢定安就像演员走穴一样,在两个多小时里几乎跑遍了大半个梨城市,把梨城“最高规格”的待遇送给每一个希望能得到它的客商,最后卢定安的肚子里除去那一碗自饭之外就都是酒!
晚上八点半钟,卢定安赶到了梨城大酒店的多功能厅,市政府要在这里举办招待会,集结了梨城市政治界和经济界的头面人物,邀请了来参加交易会的海内外一些大公司的老板和代表……
门口两边的长条桌上摆着饮料,大厅四周布置了介绍梨城的历史、现在和今后规划的图片资料。将要主持这场招待会的副市长金克任,西装考究,风度无可挑剔,却不停地看腕上手表,显得焦急不安,卢定安也看看表,走过来小声问他:“客人来得差不多了,怎么还不开始?”金克任像牙疼一样咝咝往嘴里吸凉气:“等来书记。”
卢定安有些意外:“他会来吗?”
金克任不能不多说几句:“我想这样的活动不通知书记一声也不好,你通知了他可以不来,但不能因为他可能不来就不通知,免得事后让书记知道了会多想。是我亲自给打的电话,他答应得很痛快,说一定会来,这我们就不能不等了……”
“你去催一催,不能让这么多客人等得太久。”卢定安说完便走开去和熟识的人打招呼。金克任自己走不开,他在寻找一个合适的人去催一下来明远……真是麻烦,他不知道市长听了他刚才的解释会作何感想?他为什么要给来明远打那个电话呢?是想讨好书记?他不敢说一点这样的意思也没有,想弥合市长和书记之间的裂隙?好像也还有这么一点公心……不管他出于什么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