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应死亡了的敌人不但复活,还夺取了诸位驾驶员的M。E!奉命前往抗敌的她在战斗中感情失控,刚刚模糊地发觉自己对他的感情并非单纯的友谊,死亡便再次向她伸出了魔掌……生命,为什么是要有终结的呢?
杨和柳把贴有严天河的名字的布娃娃狠狠地揍了一顿。自从严天河到这里上学以来,她从没有间断过对严天河的恶作剧。可几乎每次都被严天河无意间躲开或因李旭不经意的捣乱而泡汤。杨和柳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十一点多,母亲还没有回来。自两个月前开始,柳教授即使在没有实验的日子里也会很晚才回家,满身实验室的味道。“爸爸,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杨和柳自言自语地说道。她的父亲也是组织中的成员,被派到支部工作,已经有两年没回家了。在杨和柳的记忆中,她的父亲是世界上最慈祥的人,从不打骂她。母亲说父亲的工作太忙,没有空回来。父亲来的所有电话都不能显示号码,寄来的东西上也从不写地址。杨和柳对此非常怀疑,但每次母亲说父亲的工作是秘密的,不能留下任何行踪也是情理之事,然后用大堆的新鲜事物将杨和柳的注意力转移。杨和柳不是不知道父母工作的危险性,但从小主要被父亲带大的她不能不关心父亲。
打开衣柜,众多风格各异、令张瑗艳羡不已的晚礼服便开始在杨和柳眼前翩翩起舞,争先恐后地希望争取到出场权。“下周的舞会穿哪件好呢?”杨和柳想道,“上次穿的是那件黄色的,这次就穿这件嫩绿色的吧!”玉兰学校每年都会举行连续三天的校庆活动,并且每晚都有舞会。杨和柳在学校生活的最大乐趣就在于此了。“……等一下,严天河不会也来参加舞会吧?”杨和柳突然想到这件事。下周因为定期检验设备,一周内的实验会完全停止,也就是说,向来没有时间参加学校活动的严天河会获得难得的休闲时间。杨和柳打心底不希望严天河来参加舞会。这一年来的实践表明,只要严天河在场,杨和柳绝对不能像往常一样在交际场合中如鱼得水。
“设法不让严天河出现在会场?”次日清晨,杨和柳找来张瑗商量这件事。张瑗笑道:“那不简单?她受了伤不就来不了了吗?再说,我不认为严天河会主动来。”
“肯定?”杨和柳半信半疑。
“当然了,我敢打赌!”张瑗有百分之百的自信,“实在不行,你把她弄伤不就得了?”
“试试看吧。”杨和柳思考了5秒钟,就想出了“周密”的计划。
中午严天河经常去图书馆自习,她向来独来独往,这就给了杨和柳绝好的机会。高二的教学楼的楼梯是又高又滑,又是严天河去图书馆的必经之路。于是这天午饭后,杨和柳和张瑗尾随着严天河来到了楼梯口。就在严天河开始下楼梯的一瞬间,张瑗飞快地从严天河身边跑过,假装不小心狠狠地撞了一下严天河。
“呀!”严天河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她本能地闭上眼睛,以为自己会摔个半死。等她再次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压在了刚才正好想上楼的李旭的身上。虽然她免了受伤,但眼镜已经被摔得粉身碎骨了。
李旭待严天河急急忙忙地从自己身上爬开后,问道:“你没事吧?”
严天河神情慌张地反问李旭:“我根本没受伤,你呢?真是非常对不起!”
“……我也没事。”李旭仿佛根本不在乎那点伤,“但主谋者的伤势好像比你我都要严重得多。”他示意严天河往旁边看。
杨和柳倒在离两人很近的大理石楼梯的最后几阶上,她脸朝下直接接触地面,身体则扭成了奇怪的角度。她看见严天河摔下去后,不禁跳了起来,却不料一脚踩在落在地上的制服纽扣上。这种纽扣是学校正式服装上的半圆球扣子,掉在地上时又是圆形部分向下,杨和柳踩上去后自然会失去平衡从最上面的台阶滚到下面。
幸亏严天河的高度近视眼看不清杨和柳现在的惨状,否则杨和柳肯定会羞愧至死。玉兰学校的女生校服有长裤、长裙和短裙之分。严天河讨厌穿裙子,所以她压在李旭身上时什么难堪的事情也没发生。杨和柳就倒了霉,她穿的是短裙,掀开的裙子将里面的春光完全暴露。
“杨和柳!”发现事态不对,原本想躲藏在角落里看热闹的张瑗赶忙跑来营救。她扶起杨和柳,以最快的速度把杨和柳的裙子整理好。“杨和柳,你没事吧?”见杨和柳伤得不轻,张瑗问道。
杨和柳现在是恼羞成怒,对严天河喊道:“你永远带着这个优等生当保镖好了!严天河,我们走着瞧!”拉着张瑗,高傲地仰着头快步离开了。
严天河听着杨和柳的脚步声远去,深深叹了口气。她站起来,小心地拾起了眼镜框。“这个眼镜才用了半个月啊,杨和柳这么讨厌眼镜吗?”她在心中埋怨道,这是她因为杨和柳的恶作剧而打碎的第八副眼镜了。付叶曾建议她换副树脂的,这样就打不碎了,可严天河只喜欢戴玻璃的镜片。她是个很守旧的人。
“我送你回宿舍吧。”李旭在旁边静静地说道。他知道严天河为了迎接杨和柳的攻击,在宿舍备有好几副眼镜。
“谢谢,又得麻烦你了。”严天河不好意思地说道。她没有眼镜非常容易走错门,那次她误把李旭的房间当成了自己的,从此一旦严天河失去了眼镜李旭就担当起了送她回宿舍的任务。
“杨和柳,还很疼吗?”张瑗问杨和柳。
“废话,当然疼了!”杨和柳埋怨道,“严天河后来摔着了吗?”张瑗把杨和柳送到医务室后,立刻绕小道抄到严天河前面想设点陷阱害严天河。
“没有,”张瑗说道,“李旭陪着她,我根本无处下手。”
“可恶!”杨和柳大怒,“该死的严天河!……好疼,轻点!”后半句是对正在为她包扎的医务员说的。
“我已经够轻了,”医务员不耐烦地说道,“我刚才就开始听你们在这儿商量害别人。没把你们轰出去就不错了……好了,完事!”给杨和柳写了假条后立刻把两位女生赶了出去。
张瑗和杨和柳边走边分析事情的经过。“为什么每次严天河有麻烦时,李旭都会出现?”张瑗问杨和柳,“今天咱们动手时,特意确定了下李旭是否在场啊!”
“……是很奇怪,难道李旭那家伙一直跟着严天河不成?”杨和柳说道,“可他没有理由跟着严天河啊!”
张瑗半开玩笑地说道:“会不会是因为李旭看上严天河了?”
“不会。”杨和柳立即否定了这个观点,“李旭那个活死人是不会有感情的。”
“活死人……”张瑗觉得这个比喻非常形象,不过对现在的李旭可能有点不适合了。以前的李旭的确是“活死人”,但严天河来了以后,“活死人”好像稍微活过来点了。证据就是李旭的话比以前多了,虽然他本人可能并没有发觉。
杨和柳重新把长发梳理好,对张瑗说道:“我才不在乎优等生对严天河到底有什么感觉呢,只要他们不碍我的事就行!”`这时两个人口袋里的手机同时响了,是柳教授,海怪来袭,叫她们立即回总部。
来袭的海怪与往常不同,它没有立刻登陆,而是在海中窜来窜去,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李旭和严天河在哪儿?”柳教授问助手道。
“还在海底隧道的列车上。”何少青说道,“教授,很奇怪,海怪向海底隧道的方向游去了。”不到两分钟,海怪又离开隧道附近的水域,向小岛的东面游去——那里是M。E出口最密集的地方,而且不易被对面陆地上的人发现。
“教授,真是老天有眼!”坐在何少青旁边的女操作员兴奋地说道,“东面的战场对我们有利!”她是新来的。
柳教授皱了皱眉头,感到了事态的怪异。海怪离开隧道附近时,李旭正好到达总部,而且4号机的停机房在地图上看,是在小岛偏东。难道海怪是冲着李旭来的?
“海怪登陆!”操作员叫道,“打开屏幕。”
指挥室的大屏幕马上切换成了海怪登陆的影像。它比M。E稍高一些,全身黑白相间,有粗壮的四肢以及一条长满刺的尾巴,过小的脑袋与身体极不成比例。爪子分成五瓣,钢刀般尖利无比。杨和柳最先抢到它前面,用机枪扫射了半天,没起丝毫作用,反而被海怪甩到了钟绳的身上。
“吴碇,你抓那边!”王博抓住了海怪的右臂,吴碇立刻上前抓住左臂,两人同时向相反的方向用力拉扯。雷沅梅则驾驶着3号机,用配刀朝海怪乱砍了一通。大量的紫色液体喷射而出,溅到了M。E的机身上。付叶和张瑗用手剥开海怪的表层皮肤,把手伸进海怪的身体内寻找它的核。摸索了一阵后,张瑗高兴地双手捧出了块暗紫色的石头。石头中仿佛吸收了无穷的黑暗,令看着它的人觉得要被它吸进去,与此同时,持续挣扎想摆脱约束的海怪也停止了活动。
这么简单就结束了,这只海怪要比大家想象的弱多了,看来只是个纸老虎。
“张瑗,不要破坏那石头,”柳教授刚收到上级的命令,“把它带回来。”
付叶担心地说道:“那样的话,怪兽能死吗?”
杨和柳好不容易抢先在钟绳之前站了起来,说道:“上面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呗,管那么多干吗?妈,尸体也要吗?”说着指了指面目全非的海怪的身体。
“当然,”柳教授说道,“现在就把器材送去,你们先到3号机房清洗机身,运输海怪的事交给运输部就可以了。”她回过头,对站在自己身旁的李旭和严天河说道,“任务已经完成,你们可以休息了。”
两人离开了指挥室。
严天河静静地说道:“我总有没完事的感觉。”
“就这样把海怪带回来危险了些,”李旭用他一如既往的平淡的声调说道,“这只海怪不应只是纸老虎而已,它必然有它的独特之处。”
“即使回收用于实验,也不可能放在总部大厦里,”严天河边走边说道,“先前的海怪的核都是长在固定位置的,但这次来袭总部的海怪的核在体内并没有固定的位置,和以前的海怪区别太大。”
“这其中必定有诈。”李旭赞同严天河的观点。这时,他突然发觉了一件事——他能和严天河自然地谈论事情,并且没有半点警惕性。……这种感觉,真是久违了。
“李旭,你怎么了?”严天河问道。李旭这时才发现自己傻站在原地,严天河正在用担心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没、没什么。”李旭急忙回答道,然后飞也似的奔向训练室。
严天河对李旭反常的表现感到莫名其妙,她刚想回宿舍,就接到了钟绳打来的电话。
“你最好先不要回宿舍,”钟绳的声音微微颤抖着,“今晚可能会有突发事件。”
“……钟绳,你发现什么了?”严天河怕钟绳知道了她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钟绳听出来严天河在为自己担心,非常高兴,但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必须让严天河有所警惕。“我现在不方便,你在公共休息室等我。”
M。E研究所的公共休息室在地下48层,室内有一部分装饰采用中国风格,所有家具均为木制。钟绳来到休息室时,严天河刚沏好茶。待钟绳坐定,她默默地将清香的绿茶送到神秘的女孩面前。“那块石头是危险物品。”钟绳直截了当地说道,“你要小心。”
“……李旭也这样认为,”严天河平静地说道,“那种紫色的黑暗不应揣在怀里。”
“但大多数人都被它的美丽所吸引,”钟绳品了口茶,“嗯,手艺不错嘛!”
“姥姥教我的,”严天河有些自嘲地说道,“她是豪宅出身,但后来家境破落,开了间茶轩。”忽然想起了一件在资料上看到的惨剧,“钟绳,你知道含有放射性物质的石头是什么样子吗?”
钟绳说道:“在书中读到过,是很漂亮的石头样的东西。”
“以前我听说过,现在有些因意外受辐射而高位截肢的人是因为拾到那种石头后,将那可怕的东西装进了口袋的缘故。”严天河的双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那些人误认为漂亮的石头会为自己带来好运,像宝贝似的将死神藏起,结果不但自己全家连亲戚朋友都受到辐射而死亡。真是应了那句话:漂亮的石头能给人带来幸福,也会带来灾难。”
“组织现在和那些人一样,是吗?”钟绳了解严天河的意思,“海怪的尸体和那石头都被安置在小岛的西面,完全由电脑控制。”
“那边有M。E的出口吗?”
“有三个,”钟绳说道,“西面没有山做掩护,设置太多的出口会引来陆地上的注意。
”总部所在的小岛上有座将小岛分成两部分的山,虽然山不算高但足以挡住来自对岸的视线,且风景优美。
严天河只是从画面上看过海怪的残骸,便问钟绳海怪给她的感觉如何。钟绳的第六感强得令人无法置信,严天河很信任她。“……有许多生命在里面,”钟绳打了个寒噤,“像要伸出手,把你拉进去似的。”
茶杯中的绿茶依然冒着热气,钟绳和严天河却觉得背后冷飕飕的。钟绳改变了话题:“下周的校庆你打算干什么?”下周他们都没有实验。
“看小说,睡觉。”这是严天河多年不变的习惯。
钟绳神秘地一笑,说道:“听说杨和柳为了不让你参加舞会,试图叫你受伤,结果自己栽在了一个衣扣上?”严天河与杨和柳的敌对关系已是远近闻名了。
“她根本多此一举,”严天河说道,“我不会跳舞,参加舞会干什么?”
“她好像认为只要你出现,她就会出丑。”钟绳微笑着品了口茶。
“我倒认为她一出现,我的眼镜就会遭殃,”严天河说道,“今天因为她我又换了副眼镜。”她每个月都要从工资里拿出一部分钱购买眼镜。
钟绳苦笑着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说道:“杨和柳曾经有段时间对我的墨镜感到了极大的兴趣,非要把我的墨镜摘下来不可。那时候我不论走到哪里,都带着备用品。”严天河出现后,杨和柳就不再注意钟绳的墨镜了。
两位驾驶员又谈了几句,便各自离开了公共休息室。严天河没有回宿舍,她依照钟绳的忠告留在了总部。51层仍保留着她的房间,她可以在那里稍作休息。
半夜十二点,正是辛苦了一天的人们熟睡的时候。严天河也不例外。当晚她在51层做完作业后,打算通宵不眠,以免海怪有什么动静时自己起不来而像柳教授似的被韦教授臭骂。但人是无法抗拒睡魔的,特别像严天河这个年龄段的少男少女。前三十年睡不醒,后三十年睡不着。已近六十的韦盛和老狄即使在深夜仍保持着旺盛的精力,所以当接到警报时,他俩在头脑清晰的少数人中。“叫醒严天河!”韦盛命令道,“李旭在哪儿?快把他送到停机房!柳露明,来的时候顺便把你的丫头带过来,别让她等她的小朋友了,情况紧急!”韦盛知道杨和柳总是和张瑗或付叶来总部的。刚才他得到消息,由计算机全权管理的放置海怪尸首的仓库突然发生爆炸。爆炸的规模不大,但存放海怪的“核”的冷库被炸毁,那块石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回收工作结束后没有任何人进入仓库,不排除“核”自己逃跑的可能性。
“M。E2号、3号、5号、6号、7号、8号、9号机同时启动!”突然传来了这惊人的消息。韦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大声呵斥操作员道:“开什么玩笑,驾驶员还没有到位,M。E如何启动?况且,M。E身上根本没装电池。你还没睡醒吗?”
“可、可这是事实!”担任操作员的小姑娘被韦盛的样子吓得直哭,“请看屏幕。”她身边的同事已经把停机房的情况传过来了。
七台M。E的确自己动了起来。它们挣脱了约束具,边破坏前往阻止它们前进的机器人,边向通往下面实验区的M。E专用通路走去。它们的目标似乎很明确,韦盛不得不开始怀疑M。E是否真的没有灵魂。“怎么会,”韦盛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想道,“M。E只是人类开发的战斗用品而已,和枪是一样的,枪是不会有灵魂的。”他命令手下立刻调来七个驾驶舱的现况。
仿佛是在证明韦盛的观点般,七台M。E中各坐着一个海怪,这证明了M。E是没有自我意识的。坐在M。E中的海怪显然是下午来袭击总部的海怪的分身,因为它们的样子活脱是那个海怪缩小了的样子。韦盛觉得情况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糟糕透顶。他不知道海怪竟然也能驾驶M。E,事实上在这之前谁也无从得知。
“1号机、4号机安全启动。”操作员说道,“在M。E专用通道准备迎击敌人。”操作员本来是想说“迎击M。E”的,但发现这样说极为不妥,便改成了“敌人”。
七台M。E冲破了数块厚重的甲板,继续向地下侵入。它们有两个任务需要完成,一是带走含有地球生命之光的石头,另一个是带走能够引出圣石力量的少年。红色的2号机走在最前面,不,应该是说最先向下移动才对,因为现在摆脱人类的枷锁的M。E们正靠自己那不可思议的能力浮在空中并缓慢下降。
2号机突然被从正前方伸来的拳头打离开了通往下层的捷径,巨大的冲击力使它落进身后的M。E通路的入口。不待它重新站起,无数条电缆似的绳子迅速将它捆住,同时放出千万伏的电流。2号机的机械功能顿时停止运转,红色的M。E软绵绵地倒在了1号机脚下。这时其他六台也被对面的李旭接二连三地打了进来,严天河如法炮制,用同样的方法让他们像2号机那样倒地不起。1号机手中的武器就是以前庄教授欲谋杀严天河时用的同样型号的电击枪,只是由武器部改装成了M。E专用的罢了。
坐在M。E驾驶舱中的海怪们从机器中跳了出来,合成一体开始了猛攻。李旭从后面艰难地越过M。E们无力的身躯,来给严天河帮忙。也许是刚进入梦乡就被吵醒,严天河的脑子到现在还是昏昏沉沉的,招架不住海怪的攻击。4号机在千钧一发之际替1号机挨了海怪一爪,使1号机免于破膛之灾,自己却受了不轻的伤。鲜血喷到了海怪的眼睛里,海怪非但没有在乎,双眼反而变得更亮,因为它发现了猎物,坐在淡蓝色M。E中的少年正是它要找的人。严天河收起电击枪,跳到海怪背后照着海怪小小的脑袋重重踢了一脚。随着一声怪响,海怪的头扭成了奇特的弯度;可海怪似乎不在意这些,它继续忽略1号机的存在,全心全意地抓4号机。李旭看着海怪的眼睛有些不知所措,他本来是想赶快把面前的敌人收拾掉的,但就在看到海怪的眼睛的瞬间,他忽然失去了战斗的意识。
海怪仍在攻击4号机,淡蓝色的M。E只是一味地躲闪,像是不想攻击。严天河心中也在奇怪李旭为何不攻击,但现在她大脑里没有空间思考这种问题。刚才4号机的血液喷到自己身上的那一瞬间,她突然清醒了。自己身上的血不是别人的,是李旭的。这是李旭不知第多少次为自己受伤了,严天河不愿李旭再为她受伤,李旭的血已经流得够多了。
李旭想把严天河拉开,因为海怪早已断气,1号机却仍没有停止攻击。它仿佛在发泄它的怨气,下手时比李旭还要狠。李旭看了眼屏幕上的记时表,距离M。E失去能量还有三分钟。由于这次作战在狭窄的通道里进行,1号机和4号机离开停机房时都没有用外部电源(M。E后背上有个插口,外部电源就是通过M。E专用的电缆从这个插口为M。E输送能源的),内部电源只能维持三十分钟。
1号机终于停止了运动,严天河蜷缩在驾驶舱里不想出去。她突然明白当李旭无法控制4号机时把自己关在驾驶舱的理由,她对自己刚才的失控感到羞愧。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事情的,严天河不知自己为什么看到李旭流血的瞬间,眼前就变成了挥之不去的一片红,然后心底涌起了无尽的杀意。她当时只想消灭所有伤害李旭的事物。
“严天河……”李旭说道,“你还好吗?”他说完后立刻后悔了,严天河要是真的没事,就不会有这种表现了。但李旭现在实在想不出其他更好的语言。
屏幕中的严天河没有回答,李旭也看不到她的表情。过了不久,李旭的耳边传来了严天河断断续续的啼哭声。这是李旭生平第一次看到女孩子哭得如此伤心,他更不曾想到严天河会在自己的面前失声哭泣。严天河平时很少表露出自己真实的感情,她总是害怕别人会伤害她而把心灵封得死死的。李旭担心严天河如此特别对待自己会为严天河本身带来灾难,他不希望严天河因为自己而走上与李和同样的道路。他看着严天河哭泣会很心疼。“心疼?!”李旭对自己的想法着实吃了一惊,他想道,“疼,我会感到疼?……为,为什么?……因为,因为我看到严天河哭时很难受,我不喜欢严天河的哭声……我不希望严天河哭?!”面对得出的答案,李旭感到目眩。他不认为自己拥有感情,没有想象过自己会对李和以外的人感到特别。此时此刻,有种李旭无法表达的感情在李旭心中迅速成长着,在不久的将来,它会突破李旭自我封闭的最后一道防线,开出朝气蓬勃的花朵。那是任何语言都无法表达的感情,那是任何公式都不可能解开的永久的难题。想让李旭这个在感情方面无比迟钝的家伙领会其中的奥秘,恐怕还需要许多日子。
严天河直到工作人员来收拾残局时才停止了哭声,李旭则一直在身边陪着她。本来李旭是想找钟绳来的,可又怕严天河误会,只好自己傻乎乎地坐在严天河身旁直到女孩完全恢复平静。“谢谢……”严天河起身离开李旭去换衣服时小声说道,这句话让李旭的心跳快了许久。
由于海怪的袭击,七台M。E全部严重受损,加上被破坏的设备,完全修复这些东西至少要4个月。若是这段时间海怪再次来袭,只能派1号机和4号机,或是听天由命了。
韦盛把善后的工作推给了柳教授,自己去负责检查海怪尸体的工作。繁杂的善后工作险些将柳教授逼疯,为了避免将自己的怨气发泄在女儿身上,她只有留宿在总部。杨和柳因为没能出风头而大发雷霆,但看了严天河与海怪作战时的录像带就没了底气,从此只要严天河坐在M。E上,她就什么话也不对严天河说。
李旭像往常一样生活着,不过看着严天河的眼神似乎变得柔和了。严天河的内心状况不得而知,只是给人的感觉没有以前那么冷淡了。
转眼间寒假又到了,这是严天河来到组织后的第一个寒假。杨和柳开始翻阅各种旅游杂志,希望组织能网开一面,放驾驶员出游。M。E专属驾驶员与普通组织成员不同,没有特殊情况是不允许离开总部的。李旭就是典型的例子,李和死后,他便几乎没离开过这里。
“我要出去玩——!”杨和柳整天重复着这句话。
“我也呆不住了。”张瑗随声应和着。
付叶也在旁边添乱:“我想出去买东西。”
“想购物还有其他方式哎,”王博无法理解女性购物心理,“干吗非得亲自去不可?”
雷沅梅用她的单凤眼不满地看着王博,她想回老家看看。
杨和柳说道:“王博你这就不懂了,对于女孩子来说,逛商场是人生最大乐趣之一。”
王博不甘示弱,他说道:“这就不一定了,钟绳不喜欢逛商场。”
“笨蛋,钟绳去商场做什么?”杨和柳说道,“她又看不见。”
“杨和柳!”吴碇急忙提醒杨和柳钟绳也在场。
“……”钟绳没有发表言论。
严天河也不出声。李旭更是对这种事情兴趣全无,埋头干自己的事情。
难得他们九个人全部聚集,室内却没有任何和睦的景象。杨和柳从刚才开始就想用语言攻击严天河,但李旭在场她始终不能出手。吴碇盯着李旭心中极为不快,因为这学期的冠军又被李旭拿走了,使他这个“永远的第二”十分恼怒。雷沅梅无法忍受该死的多嘴的王博,从刚才起就想把这个令她讨厌的男生踢出去了。钟绳在心里诅咒杨和柳,希望老天也让杨和柳成为瞎子。李旭对张瑗非常不满,要是这个女生不成天在杨和柳身边助长杨和柳的气势,自己和严天河就都能好过些。柳教授让九位驾驶员在休息室等候,她自己去找韦教授商量事情。
柳教授回来了,她看到休息室里的孩子们如此不合,只能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么缺乏团队意识的战斗团体竟然平安地打赢了几次,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组织上决定允许你们出游,”柳教授话音未落,杨和柳就跳了起来。“但要求有人留守。”杨和柳立即像泄了气的皮球,坐回自己的座位。“留守的方式有两种,”柳教授说道,“轮流值班或是选出特定的几位留下。”
十二道目光应声集中在了严天河、李旭和钟绳身上。这也是预料中的事,柳教授没有期待会有什么奇迹发生。她清楚九位驾驶员之间的冲突与矛盾,更知道孩子们间的仇恨非常不好调解。“钟绳,李旭,严天河,”柳教授问道,“你们愿意留下来吗?”
三人同时点头,这也没有超出柳教授的思考范围。“那么,其他六人要出玩?”柳教授无力地看着六个人神采奕奕的表情。当然,六人使劲点头。“现在决定出游的顺序,”柳教授拿出记事簿,说道,“每人的假期为一周……”
“这么短啊!”杨和柳叫道,身边的张瑗也随声附和着。
柳教授没有理会女生们,继续说道:“你们分成两组先后出去,前面的人回来后,第二组的人才可以离开。”用严厉的视线扫视了兴奋得想立刻离开这里的孩子们,说道,“雷沅梅,吴碇和王博先走。组织的飞机会把你们送出总部,下了飞机后去哪就是你们的自由了。”
“柳教授,”雷沅梅很有礼貌地问道,“我们可以不在一起活动吗?”她可不想和王博共度难得的假期。
“当然,”柳教授说道,“是否共同度假是你们的自由,假期结束时,组织会派人接你们回来的。……付叶、张瑗,还有柳儿,你们三人等前面的三人回来后再走。在外面时不许乱说话!”最后那句是针对杨和柳说的。
杨和柳心中虽然不愿意后出去,但还是忍住没有埋怨。最近柳教授的心情很糟,杨和柳可不想让来之不易的休假泡汤。解散后六个人分头去准备自己的行李,钟绳听着女孩们兴奋的声音,说道:“年轻真是好啊!”好像她有多老似的,其实只比严天河大四个月,比李旭大十六天。
“钟绳也是年轻人啊。”严天河说道。
“像我这种没有前途的人是否年轻都无所谓,”钟绳说道,“反正我们会死在这里。”
“……”严天河和李旭都无言以对。钟绳说得对,他们是爬不出这片沼泽的,只会愈陷愈深。长老们不会放走李旭,严天河也不可能活着脱离组织。命运之神喜欢开玩笑,他写出各种各样的剧本,让自己手中的木偶们在叫做“地球”的舞台上演出。当木偶身上的细线断开时,就把那个木偶交给死神处理。
“世界上不存在永恒的神,也没有永远的胜利者;如果真的有,那肯定是死神。”严天河时常这样想。窗外大雪纷飞,严天河拉开窗帘,看着神奇的大自然。严天河喜爱冬季,她深爱着雪,因为洁白的雪花能埋没严天河心中的血红。玻璃上映着严天河的影子,普通的长相,只有眼睛与众不同。严天河不常仔细照镜子,她对自己的相貌没有自信。摘下眼镜,严天河的眼前立刻变得模糊不清,惟独能看到倒影中那两只明亮的眼睛。披上件外套,严天河走出了宿舍。
脚下的积雪“咯吱,咯吱”地响着,严天河欣赏着宁静的夜晚。一片片雪花落在严天河赤裸的双手上,渐渐融化,变成了水流进严天河的衣袖中。严天河没有感到冷,这点冷对于出生在北方的她不算什么。她真正害怕的是人世间的“冷”,而这又是她近几年遭受得最多的东西。
停下脚步,严天河仰望灰暗的天空。不断飘落的白雪落在眼镜片上,使本已模糊的镜片更不能用了。严天河把眼镜装进大衣口袋中,继续伫立在雪地上,任由雪花将青丝打湿。
不知过了多久,严天河感觉到身后有人。蓦然回首,她看见了李旭。
严天河听到了冰块破碎的声音。
不是用耳朵听到的,是严天河心中被冰封许久的感情冲破冰层的声响。
“你很适合冬天,”李旭的声音飘进了严天河的心灵,“你的心就像白雪一样明亮照人。”瞬间,严天河的大脑呈现了一片空白。被狂风吹起的积雪挡住了严天河模糊不清的视野,待狂风平静后,李旭便不见了。“而你,更适合秋天……”严天河自言自语地悄声说道。
第二天早晨起来,严天河就发现自己发烧了。看来昨晚不应该在雪地里呆那么长时间。翻出体温计,严天河给自己测了下体温。“39度半……”严天河觉得浑身无力,想打电话,却不慎把话筒碰掉在地上。床头柜上的闹钟精确地显示着现在的时间,8:17。照昨天柳教授的要求,严天河十七分钟前就应该到达总部了。“……头好疼,”严天河想道,“好久没有生病了……”眼前又开始模糊,严天河的神志也不清楚了。这时,她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了房门被打开了的声音,然后是熟悉的李旭和钟绳的脚步声。“……嗯……昨晚我没锁门吗?”严天河的大脑在进入昏迷状态之前还在这样思考着。
李旭和钟绳进到严天河的房间时,严天河刚好失去意识。进入房间之前,李旭还在犹豫擅自进入女孩儿的房间是否妥当,但钟绳执意叫他和自己一同进去。“柳教授让我们一起来接严天河的,你到门口却不进去是什么意思?”钟绳如此劝说李旭。李旭向来是敌不过钟绳的,因为自己的所有想法钟绳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也只好硬着头皮进去了。
“严天河?”李旭小心翼翼地问道。尽管他是个冷静而稳重的人,但毕竟仍是17岁的男生,步入从未进入过的女生的世界时难免会紧张。
房中没有人回答。钟绳开始担心严天河出了什么意外,严天河对自己分内事向来有着强烈的责任感,她是绝对不会无故迟到的。果然,钟绳听到身边的李旭的走路声突然变成了跑步声,然后又传来李旭要自己过去帮忙的声音。
“小心点。”钟绳边摸索着电话筒边对李旭说道。可以解释为什么给严天河的宿舍打电话却总是占线了,钟绳急忙给医务处挂了电话。李旭迅速地用被子将严天河严严实实地包了起来。刚才还充斥着他的大脑神经的紧张感已经不见了,现在他只想尽快把严天河送到可以治病的地方。钟绳打开了门,李旭非常不熟练地把严天河抱了出去。虽然不知道严天河醒来后是什么样的表情,但现在也顾不得这些细节了。
目送急救车载着严天河奔向急救室后,钟绳和李旭乘上了通往总部的列车。
“刚才你显得很拼命呢!”钟绳对远远坐在那边的李旭笑道。
“……”因为戴着面具,任何人都不可能发现李旭的面部毛细血管在一瞬间扩张,以致于耳根都隐隐发红。
“严天河只是普通的流感而已,不用那么紧张。”钟绳笑容依旧,李旭看起来像是松了口气。但世界上是没有百分之百的好人的,李旭此时深刻体会到了人心的险恶。“不过呢,流感也会导致许多其他疾病哎!”钟绳半开玩笑似的声音令李旭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他用恼怒的目光看着钟绳,而钟绳要的就是这个。“今天的测试完毕后,我们去探望严天河吧。”钟绳笑道,“话说在前头,李旭你可不许临阵脱逃啊!”
“我答应你去看望严天河了吗?”李旭狐疑地看着钟绳想这样问她,但中途放弃了,因为他知道钟绳肯定还会找出许多理由叫自己去。
虽是没有阳光的总部地下实验室,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欢乐的气氛。平日压抑的公共休息室被工作人员装饰得喜气洋洋,毕竟是一年一度的春节,谁都不想白白浪费这个大好的时光。
杨和柳、张瑗和付叶围在桌子周围打扑克。雷沅梅、吴碇和王博已经离开总部,度假去了。李旭和钟绳来到休息室,直接找到了柳教授。
“严天河生病了?”杨和柳得知严天河迟到的原因后,不敢相信似的说道,“那个冷玻璃会生病?她是不是故意不来干活啊?”
“柳儿不许胡说,”柳教授说道,“刚才我打电话到医务部,严天河得了流感,现在还在发高烧。”回头对李旭和钟绳笑道,“辛苦你们了,今天没有特殊任务,坐下来一起玩如何?明天可是难得的大年三十哦。”
“我就免了,”钟绳笑道,“瞎子是无法和正常人完全和睦相处的。”她这是针对杨和柳说的。李旭没出声,也不打招呼,自己径自到地下53层做定期身体检验了。
“无聊……”杨和柳说道,“好不容易我妈邀请他们一次哎!不知好歹。”
付叶说道:“也许他们有其他工作啊!钟绳看不见,的确不能和咱们玩。李旭也有他的苦衷呗。”
“付叶,你老替他们说话,”张瑗不满地说道,“他们从不搭理人,你白费口舌。”
“可是李旭总是和严天河上下学的,”付叶为李旭辩护,“严天河多可怜啊!在过年的时候生病,我们给她送些饺子好吗?”
“要去的话你去。”张瑗和杨和柳异口同声地说道。柳教授在旁边只有叹息的份。
“你们干吗这么讨厌严天河?”付叶不解地说道,“虽然人们各有自己的喜好,但也不应该这样对待和自己有分歧的人啊!况且我不觉得严天河有多么坏。”
杨和柳立刻摆出一副过来人的表情,说道:“付叶,你这就不明白了。人心叵测,严天河表面上是老老实实的女生,其实是个心肠狠毒的巫婆。上次海怪来袭的时候,你没有看到她那副模样。她是用残忍到极点的手段杀死对手的,而且她连对手的尸体也不放过!”
“……是吗?”付叶将信将疑地看着杨和柳。
柳教授见情况不好,急忙把点心推到三人面前笑道:“不说这些了。来,尝尝我的手艺吧!”说着眼睛在周围扫视,确定李旭不在后,才开始安心地吃起东西来。
得到医生的许可后,李旭和钟绳来到严天河的病房探望她。严天河的烧已经退了,身体虽然还有些虚弱,但神志非常清晰。
钟绳开门见山地对严天河说道:“猜猜是谁把你从楼上抱到楼下的?”这句话使得李旭差点跑出去。严天河眨了眨眼睛,笑道:“一个不愿被他人当面揭穿的人?”李旭羞得想找个洞钻进去,幸亏脸上的面具帮了他大忙。
“明天是大年三十,你还打算在宿舍里闷一宿?”钟绳说道,“不如我从厨房借来点材料和厨具,咱们几个包饺子吃吧。”
李旭一惊,他可是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聚会,而且只有他一个男生,况且他又不会包饺子。他看着严天河,希望这位善解人意的女孩拒绝钟绳的邀请。
不知严天河是否察觉了李旭的想法,她有些犹豫地说道:“明天组织有安排吧?”
钟绳装作吃惊的样子说道:“真的?我怎么不知道?”
“不是在更衣室贴着通知吗?”严天河一本正经地说道,“四天前贴的。”
“白痴!”这是钟绳第一次骂严天河,“你认为我看得到墙上的告示吗?”
严天河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祸,急忙向钟绳道歉。钟绳走路从来都不用拐杖,从外表看来,和正常人几乎没有区别。所以严天河经常忘记钟绳是残疾人。
“如果你真的感到抱歉,明晚和李旭来我的宿舍!”钟绳的语气很强,“李旭,你不许逃!”钟绳的第六感真是强到极限了,李旭想中途开溜的计谋被她粉碎了。“你去准备搬材料。”钟绳俨然是个司令官,她命令李旭干体力活、严天河做馅……她自己嘛,在旁边等着吃。
但钟绳的阴谋终究没能在第二天得逞,因为早晨不到五点,他们就被刺耳的警铃声吵醒,急忙坐上了M。E。
“严天河还在医务部吗?”柳教授的头发乱蓬蓬的,她希望在四个驾驶员撤下之前看到那两个人。
“是的,但李旭已经去接她了。”何少青边忙碌,边默默记录着上司的每一个表情。
“海怪破坏了海底隧道!”女操作员尖锐的声音戳破了柳教授的希望。医务部在学校附近,海底隧道一旦被破坏,严天河和李旭就无法来总部了。
“不能修复吗?!”柳教授尖声叫道,“损坏程度有多大?”
“开了个直径约三米的洞!现在尚无法修复。”
“还有其他方法让两人过来吗?”
“海浪太大,空中有海怪。”
“过不来了吗?”柳教授感到阵阵寒意,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启动四台M。E!”柳教授下达了命令,“迎击空中的海怪!”没有办法,只有让四个人加油了。
另一方面,严天河和李旭在医务部得到了无法到达总部的消息。
李旭沉着地说道:“我们就在这里等候消息吧。”
严天河也赞同李旭的观点,现在这种危机时刻,原地不动是最好的。看着空中飞翔的怪物,严天河非常庆幸今天放寒假,要不然这件事会引起轩然大波。
玉兰学校是全封闭式学校,周围没有任何住家。这给组织对抗海怪创造了绝佳的条件。但李旭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海怪的奇异的动向。通常海怪是照着总部来的,可今天却在支部这边徘徊,莫非是冲着自己来的不成?想到这,李旭不禁回忆起上次海怪来袭的时候自己感到的那种亲切感。就因为这种兄弟般的感觉导致他不忍向海怪攻击,使严天河失常的。“如果我能操纵圣石的话,严天河就不用和海怪作战了。”李旭想道。突然,一个黑影向支部这边飞了过来,接着是阵阵惨叫声和房屋倒塌的声音。李旭没有反应出危险,他只是感到一个软软的东西抱住了自己,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支部被9号机砸了个正着儿,它是被海怪抓住脚腕扔过来的。后来2号机趁机用鲨鱼枪射中了海怪的胸部,这才解决了庞然大物的性命。支部毁坏了一半,工作人员死伤无数。最糟糕的是……
“严天河的身体已经损坏到无法修复的地步?!”李旭脑中顿时一片空白,搞不清是怎么回事。他昏迷了两周,接到海怪被灭的消息的同时,也听到了严天河的噩耗。
老狄是头次见到李旭如此的慌张,他解释道:“她为了保护你,死了。”看到李旭两眼发直,便连忙补充道,“正确地说,她17年来用的大病不多小病不少的身体因为伤势过重彻底退役了,我们照老规矩,给她的复制品作了记忆移植,昨天就活过来了。”
“她在哪里?”李旭边换衣服边问道。
“53层的人体实验室,”老狄说道,“可你的伤……”他的还没有说完,李旭就不顾身上的伤痛飞奔了出去。“……伤口上的线还没拆下来呢。”老狄叹道。算了,这就是命,李旭和严天河之间有不可分离的关系。
“这里是什么地方?”严天河发现自己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那是种温柔的黑暗,严天河觉得异常地舒服。
——这是你的心灵深处,也是我的心灵深处。——
一个深沉有力的声音说道,这个声音严天河很熟悉,但不知在哪里听过。
——现在你我的心灵相通,若是你无法通过我的测试,你就得死了。——
“你是谁?”严天河问道。她的原则是不与任何自己不认识的人谈话,特别是无聊的测试,她是压根不参加的。
——我的制造者称我为M。E1号机,但你的母亲称我为“风爽”。——
原来是1号机在和自己说话,严天河说道:“你好,我叫严天河,你知道我妈妈的事?”
——只是知道很少的一部分,她始终没能展开自己的心灵,我对她了解甚少。先来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来驾驶我。——
“……”严天河想了想,说道,“这也是测试?”
——当然。——
“柳教授知道吗?”
——那些人类只知道我们拥有强大的力量而已,根本不管我们是否拥有灵魂。更不可能知道真正的测试员是我们本身——
“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吗?”
——不可以。——
1号机好像有点生气了。
严天河只好把来这里之前自己所遇到的事情说了出来。母亲和父亲的事,自己没有知心朋友、中考落榜的事,还有自己已经无家可归的事。“这个世界上有没有我都无所谓,我又没有值得自豪的特长。既然这里需要我,我就来了。”
——但他们收留你,只因为你有可能驾驶我。——
“那也可以啊,”严天河满不在乎地说道,“至少这里能供给我一个容身之处。”
——你害怕与人接触是吧?因为你容易相信人,同时又担心被人背叛。——
“如果没有人背叛过我的话,我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严天河冷冷地说道,“没有人能让我完全信任他,如果你有能力让我相信你,我会答应驾驶你。”
1号机有了笑意。
——好像是我在求你驾驶我似的。踏上这条路就回不到原点了,你作好心理准备了吗?绝对不后悔?——
“世界上是不存在后悔药的,”严天河的眼睛闪烁着与众不同的光芒,“心理准备这种东西,对我来说根本没有用。我只会尽力把自己的分内事做好而已。”
——好吧!我接受你,我决定由你来驾驶我!——
严天河的周围突然被强烈的光芒包围了,刺眼的白光使严天河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白花花的顶棚映入了严天河的视野。意识还有些浑浊,好多事情的片段像电影回放似的不断在大脑中翻滚,严天河勉强把自己的身体支撑了起来。原本流畅的动作突然停住了,严天河陌生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不是严天河所熟悉的自己的身体。
惊恐万分地爬下床,严天河这才发现自己身在一个实验室样的房间当中。眼前的影像非常清晰,严天河下意识地摸了摸鼻梁——没有眼镜。平时戴七百度眼镜的人竟然不用眼镜就能看清楚东西?
严天河面前的镜子忠实地反射出了少女身后的景象——就在严天河刚才还躺着的病床旁边,还有张床,上面有用白布罩着的,尸体样的东西。严天河非理性地察觉到,那具尸体很可能就是自己的。
掀开白布,严天河看到了自己的脸。
搜索自己的大脑数据库,严天河找到了那天的记忆:9号机朝支部飞来,撞塌了整面墙。自己和李旭本来是坐在载重墙旁的,但由于9号机的冲撞,墙倒了下来,看到李旭就要受伤的时候,自己就毫不犹豫抱住了李旭的头部。后来的事,严天河就没有丝毫的印象了。“风爽……”从严天河的口中冒出了这两个字。适才出现在严天河脑中的有关与1号机对话的记忆应该是严天河首次参加M。E测试时,严天河因受刺激过大而暂时失去的记忆。至于为什么现在才回忆起来,严天河不得而知,想必这与组织的研究有关吧。
从小时候起,严天河就被称为“怪孩子”,长大后被同学评价为“怪胎”。严天河并不认为自己与其他人有什么不同,至今不懂得自己本身拥有的气质是那么的独特。如果每个人的心灵可以比作姿态万千的湖水,那么严天河来总部以前,她心灵的湖水应该被称为死水。但她见到了李旭,那个有着无数秘密的、对严天河来说很特别的男孩;还有钟绳,那位聪明的透视专家。尽管在组织中的生活随时随地伴有可怕的危险,严天河过得还是满顺利的。
可是现在严天河遇到了她前所未有,甚至大多数人都没有遇到过的,称不上麻烦的麻烦。面对自己的尸体,严天河实在想不出应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其实我没有杨和柳说的那样丑,”严天河在心中自言自语道,“还是说得过去的。”用现在的右手摸了一下自己原来的脸,尸体冰冷的感觉直穿到了心底。她突然希望当时组织不将自己复制,直接让自己死掉。
李旭站在门口不知是否该上前和严天河说话。他眼前的严天河的外表与出事前没有两样,但是第一个严天河的复制品,是严天河加入组织的同时,组织就开始制造的严天河二号。复制品与原来的身体大致上没有区别,只是更健壮,没有“原装”所携带的疾病,没有伤痕,没有写字留下的趼子。这好像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毕竟想给自己换一个新的身体的人不在少数,利用这种技术,人类可以永远保持青春。但李旭深知其中的痛苦,因为他已经死过多次了。人类在有限的生命中才能创造出惊人的业绩,若是没有了这个期限,人类就无法进步。李旭想死,他渴望死亡。他身边的人都因为他的存在而陷入危机当中,许多人为此失去了性命,而能借助组织的力量复活的人只有严天河。严天河是不愿意复活的,这一点李旭能隐约地感觉到。严天河的眼睛里没有少年人应有的对未来充满期待的闪光,她眼中的世界是没有光明的永远的黑夜,认为即使有阳光也不会照到自己身上。李旭对严天河感到很特别,没有理由。要是非找个理由的话,是由于严天河的那句“你不是木偶”给了李旭强烈的震撼。李旭认为严天河的心像美丽的雪,同时也像照出真实的镜子——但镜子永远照不出自己的样子,这就是镜子的悲哀。
“抱歉……”李旭感到身上的血债越来越重,“又是因为我……”
“你不用自责,”严天河好像早已知道李旭来了,“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而且你已经救过我许多次了。”
“可我不能原谅自己。”李旭非常痛苦,这证明了他的心地是善良的,只是连他本人都没有察觉到。
严天河微微翘起嘴角,笑道:“你总是不断地自责,不找任何理由原谅自己。这是人类少有的优良品格之一。你是个非常优秀的人类呢!”
“……”李旭不知是否应该接受严天河对自己的称赞。
“李旭,你说我是不是‘人’?”严天河问道。
“当然是。”李旭坚定地回答。
“那为什么你不认为自己是人类呢?”严天河说道,“你我现在都是人造人了。”
“……因为,因为你有父母……”
“我不认为是否拥有父母是判断一个人是否是真正的人类的决定性条件,”严天河恬静的声音渗进了李旭的心底,“而是看这个人是否拥有人类特有的思维方式和丰富的感情。”严天河随即温和地看着李旭,说道,“而这些,你都有的,李旭。木偶是没有感情的,他们不会思考。当一个木偶拥有了灵魂的时候,它便不是木偶了。”
李旭被严天河的想法震住了,他领会到为什么1号机“风爽”会同意让这个少女来做驾驶员、为什么长老们执意要运用所有手段把严天河带入组织了。严天河的思考能力和洞察力是无人能及的,她独特的家庭构成及出生造就了她的性格——冷静,对任何事物都不会非常倾心,害怕与人沟通,喜欢孤独又恐惧孤独……“真是好强的女孩儿,”李旭看着严天河的眼睛想道,“明明想哭,却强忍着。”的确,现在严天河的眼睛噙满了泪水,但由于主人强烈的意志力,它们始终没能痛快地倾泻而出。“不自己迈出第一步的话,永远也不能前进。”李旭知道,知道并且认为是对的事情就应该去做,所以李旭自己主动向严天河靠近了一步。
“想哭就哭出来吧。”李旭静静地说道。
严天河吃惊地望着李旭,嘴唇颤抖了几下,从两片朱唇中挤出了言不由衷的假话:“哭,我又不伤心,为什么要哭?”
“得知自己已经死过的时候,你害怕了,”李旭说道,“怕得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
“你在说什么?”严天河的眼泪马上就要溢出来了,她仍然拼凑出笑容,“我只是换了个身体而已。就算这是场我从未经历过的灾难,我也是因祸得福。你看,这个身体多漂亮。我原来那些天生性的畸形全都消失了;还有眼睛,我不戴眼镜也能把你看得很清楚!”
“你不要再欺骗自己了,”严天河笨拙的演技对李旭根本无效,李旭忧伤地说道,“我曾三度失去了我的身体,所以可以理会一点你现在心中的痛苦。”走到病房隔壁的小房间,拉开了几个抽屉,让严天河过去看看。
严天河不怕尸体,也不怕血,只是害怕红色,特别是黑暗中的一抹红;但这位平日即使是地球毁灭时也会平静异常的女孩看到抽屉里的东西时,也不禁想把目光转开。这个小房间是停尸房,抽屉里的是研究用的人类的尸体。“李旭”是人体研究室最大的课题,这里自然而然就成了李旭的身体的专用房间。“我现在用的身体是第四个,以前的都在实验中失去了。”李旭的声音变得难以琢磨,严天河只知道此时李旭的心情和当时自己看到自己的尸体时的感觉很相似。共有三具孩子的尸体静卧在冰冷的口袋中,最小的只有五六岁,身体的五分之二左右已经不翼而飞,大些的两具是十岁和十二岁的,也都受到了致命的创伤。
“一个人发现自己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死去,同时又得知在没有自己的认可下,自己被他人擅自复制时怎么能保持绝对的平静呢?”李旭向严天河伸出了右手,说道,“不要再忍耐了,心灵的贮水池也会饱和的……我陪着你。”严天河开始没有动,只是眼泪静静地不断涌了出来,好像要把这几年来积累的泪水全部放出来似的。然后就在一瞬间,严天河抓住李旭的手,大声哭了起来。李旭轻轻将严天河搂入怀中,他不喜欢严天河的泪,更不愿看到。所以,他在心中暗自发誓,再也不让这个女孩儿哭得如此伤心。
人类是无法孤独地生存的,所以他们是群居动物。心灵渴望温暖,心灵无法忍耐过长的寂寞与黑暗。不论是严天河还是李旭,两人都长时间独自度过难熬的寒夜,心灵深处都有厚重的冰块。不过现在好了,这两个人都找到了能击碎冰层的人,也许温馨的阳光很快会再次回到他们身边。
与此同时,杨和柳也哭得非常厉害,她在无意间发现了父亲的死亡,并得知这些年来所有有关父亲的消息都是母亲亲手编造的。“你为什么瞒着我?”她从不这样和母亲说话。
柳露明泪流满面地说道:“我不希望你哭泣,我想让你永远生活在幸福中。我不能让你像严天河那样在心中留下抹不去的黑影!”
“可你还不如说实话!”杨和柳叫喊着躲进了自己的房间,柳教授只有掩面而泣。
哭了许久,心情好了些,见女儿睡着了,柳教授便悄悄回到了研究室。
打开电脑,柳教授打开了严敏留下的文件,继续设法破解密码。但日记中只是记录了些严敏日常的生活,还有严敏对女儿的思念。“女儿……”柳教授在心中细细咀嚼着这对母亲而言充满魔力的字眼,“女儿,严敏的女儿……严天河。但这日记里怎么没有出现过严天河的名字?像是严敏在刻意隐瞒这件事似的。……每篇日记的结尾都有‘希望我的女儿能够自由地在银河般神秘的世界飞翔’这句话,这是什么意思?……银河,又被称为‘天河’……这是指严天河?那么关于严天河的事情……”柳教授立刻调出有关严天河的所有资料,并将有可能成为密码的数据输了进去,但没有效果。“天河……银河……星星?飞翔……翅膀!长有翅膀的星星……天使……希望的天使!!”用中文输入,没有打开,柳教授便改成英文。她的手指在发抖,全身因高度兴奋而不听使唤。……打开了!!
众多的机密文件出现在了柳教授眼前,向她揭开了M。E神秘的面纱。此时柳教授才发现自己对M。E的了解是多么的浅薄,M。E根本不是那种单纯的战斗机器。而且,而且早在十多年前,严敏就计算出了严天河与1号机同步的可能性,并推算出首次同步时的同步值,43.5%,与事实相差无几。“那,那为什么组织这么晚才把严天河带入组织内部?”柳教授边看资料边想道,“为什么长时间地将严天河留在外面?”按照组织的惯例,只要有可能与M。E同步的人类,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组织也会带他(她)来进行测试。先不说李旭,杨和柳被发掘出来的时候刚12岁,其他驾驶员也是一旦有了与M。E同步成功的可能就立即被软禁在组织内部,没有人像严天河这样在外面游荡这么多年的。“……或者是组织刻意叫严天河在外面受磨难?”柳教授想到了这种可能性,“让她培养出现在的性格以便驾驶1号机,或是担当‘引导者’的工作?”但这也太可怕了,为了自己的利益,叫一个几乎是孤儿的女孩承受无穷的痛苦。一切都是组织事先安排好的,经过严密的计划实施的阴谋。“神海之灵”到底是什么?柳教授知道原计划中M。E是完全的生物体,但从来不知道这个方案是谁提出的。现在她知道了,严敏的资料让她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M。E之所以被称为“miracle(奇迹)”,是因为它的原设计者不是现代人而是远古的古代人。最原始的设计图是用古代文字写在一张羊皮纸上的,上面的文字至今尚未全部解读完毕。众多的科学家长年累月地对设计图做了大量研究,试图将设计图上的人造生物重现在世间。其中成就最大的应是李和,他率领研究室的研究员们制造出了一半M。E,并成功地为其配制出了义肢。
软盘中还有1号机的原始设计图,局部略显粗糙,大概是严敏绘制的最初方案。M。E的基本构造原理、设计图破译以及基因配制的大部分虽是以李和为主力完成的,但在生物部分与机械的搭配方面,大多是李和的学生——严敏提出的。如果没有严敏,M。E的问世恐怕要迟上五年。
柳教授继续阅读老同学留下的机密文件,她迫切地想知道一件事——十年前,也就是那场事故后,她曾听到组织内部有超级机密文件失踪的传言。当她开始与M。E接触后,首先想到的就是那失踪的文件是否是关于M。E的。她的猜测很对,但文件的机密程度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消失了的文件不是别的,正是组织最珍贵的M。E原始设计图,那张用密码书写在羊皮纸上的,古人的遗迹。柳教授没有发现自己的双手已变得冰凉,更不可能发现有人进入了本应锁好了的房间。
“柳教授。”像是从地底冒出来的冰冷的声音险些将柳教授吓死,李旭静静地站在离柳教授只有两步远的地方。他不是独自来的,他的身后还有十位身穿工作服,面无表情的人造人。每个人手中都紧握着手枪。
“你来杀我?”柳教授伸手去摸自己的佩枪,“和庄教授的时候一样?”
李旭依旧平静地说道:“不,她是谋反,而你是越权了。”
“我越权?”柳教授觉得好笑,“我越权?解开严敏文件的密码是上面交给我的任务,你凭什么说我越权?”
“允许解开密码,并不代表可以阅读其内容。”李旭没有在意柳教授手中的枪,“你将要受到上面的惩罚。”
“你!!”柳教授顿时感到了无比的愤怒。越权、惩罚?!破解密码是你们给我的任务,我照办了,竟然在这个时候说我越权?!我兢兢业业为组织工作二十年,你们竟这样待我!
“你对我开枪也没有用,”李旭手中没有任何武器,“他们会同时向你攻击。”话音未落,十支枪便精确地瞄准了柳教授的要害。
柳教授干笑了一声,道:“不愧是上面调教出来的,如果他们命令你现在就去死,你肯定不会拒绝吧?”李旭默认。柳教授吸了口气,问道:“我女儿,杨和柳呢?她是什么时候?”
“只要她不动严天河。”李旭的眼神有了些变化。
“你不许动我的女儿!”
李旭木然地望着柳教授。
“走吧。”
“我希望你能像新生的太阳为我带来朝气,所以叫‘旭’。你和我亲生的孩子毫无区别,故随我姓李。”那个人的声音回荡在李旭耳边,他仿佛感到那双大手托起自己享受太阳的温馨。可是那双手已经不存在了,阳光也没能保护这个叫‘旭’的孩子。李旭生活在阳光无法触摸的阴冷的黑暗中,没有光亮,没有温暖,有的只是长老们无穷的疯狂的野心。李旭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众多棋子中的一粒,是身上被缠满细丝的木偶。地下最深处的那块五彩缤纷的石头带来悲剧无数,现在仍是不幸的源泉。“我为了那个东西而生,”李旭心中自言自语道,“如果我失去了利用价值,下场恐怕比柳教授还要惨。”李旭真正的任务是完全掌握圣石的力量,也就是掌握支配世界的力量。组织致力于开发人造人,为的就是得到一个完全听自己的命令、永不背叛,并可使用圣石力量的人。长老们已经在黑暗世界中呆腻了,他们想再次成为地面上的王。
和李旭同来的人造人们正在布置地面,李旭消去了柳教授电脑中所有有关软盘的资料,并将软盘回收。柳教授被押了出去,李旭突然感到自己有点嫉妒她。柳教授不论在进入组织前,还是进入组织后都是比较顺利的幸运儿。她不同于严敏,她没有参加非常机密的实验,得到了个好丈夫,至少这些年来她是相对安全的。她拥有无数美好的回忆,有家人,有朋友。尽管现在她将永远失踪。
而她拥有的李旭一项都没有。
李旭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具。这面具是为他定制的,故意做成了张平凡的脸。李和曾经对他说过,如果一个人总是戴着面具拒绝他人,那么这个人也会同时被他人疏远。“让我戴上面具好吗?这样别人就不会理我,再也不会被我牵连。”在人体实验室复活,得知父亲的死后,年仅六岁的李旭对老狄如此说道。从此老狄便没有见过李旭的笑容,再也没人见过那个总是躲在监护人身后向你傻笑的小男孩儿了。李旭对此很满意,这样最好,谁都不要把我当成普通的人看。我不是你们所熟悉的人类,我没有感情,没有愿望,没有自己的生命,没有……现在所有人都把我当异类,与我保持距离,将我独自一人留在角落。很好,非常好。可是……为什么,我有点冷……
李旭的心犹如死水般沉寂,他不知道柳教授是第几位了,也不想知道。
李旭让做完工作的“同胞”们先回51层,自己稍后再离开。只要没有命令,人造人是不会有任何行动的,他们可能会为等待你的命令站上数十个小时。李旭不希望他们受苦,尽管他们不会感到劳累。打开办公室的门锁,李旭目送十个人消失在黑暗中。时常希望有个同类,这样便可以互相诉说心中的痛苦。但这是不可能的,李旭的同类是那些人造的活娃娃,他们不会说,不会笑,一切遵从超级电脑“多面兽”的指令。李旭在心中叹了口气,转过身打算去给严天河送东西。
转身的同时,他看到了严天河星星般闪亮的眼睛。
严天河似乎在那儿已经站了很久了。
她接到上级命令,让她来柳教授的办公室,并且无论发生什么事也不允许插手或出声。
脸色惨白,不论是严天河的,还是李旭的。
只是一个人的脸被面具覆盖,另一个人只能看到痛苦的眼神。
两人间的沉默仿佛持续了多个世纪。终于,严天河说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好吗?”
M。E研究所公共休息室里几乎没有人。
李旭面前摆着严天河刚泡好的茶。有时一杯暖茶总会解决许多难以解决的事情。
“这是你母亲留下的,”李旭取出闪存,“密码是‘希望的天使’,看不看是你的自由。”
严天河没有动,眼睛直视着李旭。她心中的疑问有很多,但同时也清楚自己现在只不过是个普通的驾驶员,知道得越少越好。可她仍想知道自己的搭档的真正工作是什么。
李旭见严天河没有动,知道她在犹豫,说道:“不用担心是否超权,你已经被赋予这种权力了。”
“……为什么,”严天河更无法理解了,“为什么柳教授不能知道的事情我可以知道?!”柳教授为组织工作了二十年,论资历、论学识,严天河都远远不及她。严天河不相信上级会赋予自己如此之大的权力。
“我曾经说过,”李旭看到严天河眼中的警戒,轻轻说道,“你是‘引导者’,和你的母亲同样拥有‘神海之灵’的最高地位。你可以知道所有你能够理解的机密……而且,柳教授应该还不会被处死,她应该和以前在这里工作的人在一起。”
严天河从心底感到异常的愤怒,她强行压制住自己的感情,道:“我不要这种权力,我只想做一个普通的驾驶员。”即使是处于与柳教授类似的危险的环境。
“你的母亲当初也是只想当一名普通的研究员的。”李旭缓缓地说道,“但还是成为了‘引导者’”
“‘引导者’到底是什么?”严天河盯住李旭问道,她知道自己不应该用这种眼神看李旭,但“引导者”这个称呼实在无法令自己平静。庄教授临死前说过,严敏——严天河的母亲曾经是她的“引导者”。
“我想你母亲留下的文件会帮助你理解的,”李旭忧伤地说道,“李和,前任的总司令是我的引导者……也是我的养父。”
“对不起,触到你的伤心事了。”严天河说道,“这个移动硬盘,不收回了吗?”
“已经不需要了,”李旭说道,“长老本来就打算将它回收后交给你的,中间的手续交给我办就可以了。”起身要走,“你的新通行钥匙明天就会送到,那时我再带你把总部仔细走走。”
“你……为什么要这样照顾我?”李旭的温柔让严天河不知所措。
“也许……”李旭若有所思地说道,“也许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因为迷路而哭泣吧。”
杨和柳接到柳教授“调离”的通知时,事情已经过了三天,理由是“玩忽职守”。帮助柳教授照顾杨和柳的,是一位M。E研究室的研究员,是柳教授的好友。由于杨和柳的父母都是独生子女,双方又没有什么亲戚,所以这位好心的阿姨就自愿成为了杨和柳的监护人。杨和柳本来是打算就此独立的,但她还未成年,只好接受了对方的一番好意。
尝到了什么叫无依无靠的杨和柳似乎不再那么光芒四射了,开始理解其他驾驶员——都是离开了深爱自己的双亲(个别除外),都是很长时间没能与家人团聚。同命相连,驾驶员间的关系比以前要和睦些了,尽管杨和柳与严天河、李旭的和好依旧遥遥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