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下午,韦庄送走刘生实回到了家。
吴半江和晓曼都在家里,吴半江看着韦庄进来,一句话也没说,晓曼却噔噔噔地跑到韦庄跟前,抱着韦庄的大腿说:“妈,你上哪去了,都把我急死了。”
韦庄心里一阵内疚,这二夜一天里,她竟然一次也没有想到过晓曼,自己还配做母亲吗?她歉疚地摸了摸晓曼的头发,问道:“吃饭了没?”晓曼点了点头,又晃了晃头:“我爸买的盒饭,不好吃,没吃饱。”
韦庄的心一酸,眼一红,赶忙去了厨房。看看也没什么可做的,她又转身出了门。晓曼紧张地跟在韦庄的身后问:“妈,你要去哪儿”
韦庄温和地说:“我去给你买点肉,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锅爆肉、鱼香肉丝,还有熘肉段。”晓曼快人快嘴地说着。韦庄看着她说:“好,我去买肉,等会回来给你做。”
“妈,我也跟你去。”晓曼仍然很紧张。韦庄的心里又是一阵紧缩,她不在乎吴半江怎么想,但却没想到给晓曼造成这么大的压力。她没说什么,拉着晓曼的手出了门。
母女二人来到菜市场,韦庄先给晓曼买了一只冰淇淋。这样在菜市场里转来转去的时候,晓曼就不会觉得枯燥了。
大包小包地拎回了家,晓曼大声地喊着:“爸,我妈又买你爱吃的大苹果了,来接一下。”
屋子里没有声音。晓曼跑进屋一看,吴半江已经不在家里了。她看着韦庄问:“妈,为什么咱们家里不是你不在家,就是我爸不在家?”
韦庄无语。她真的无法回答晓曼提出的问题,只是感觉对晓曼很歉疚。她看着放在地上的包说:“你爸可能公司有事吧,没关系,我给你做锅爆肉吃,你等着吧。”
韦庄了无生趣地看着晓曼大口大口地吃肉,她吃得可真香,自己夹了一块放在嘴里,那肉竟略略地带着些苦味。她看看晓曼说:“这肉香吗?”
晓曼边吃边说:“香极了。”
韦庄拍拍她的头:“那多吃点。”她站起身倒了杯水,一口一口地慢慢喝起来。
吴半江什么时候回来的,韦庄也不知道具体的点。因为她懒得再理会吴半江的什么什么,就冲他和韦庄叫劲这个事,韦庄对吴半江就十分的瞧不起。他不像男人,没有男人的那种容得下女人的胸怀。不过想想自己,也许在吴半江的眼里也不像小鸟依人状的女人吧。罢,罢,罢。像什么不仰止什么又能怎么样?过一天算一天吧。
吴半江开始经常的迟归,有时会在晚上十点多钟回来,有时会在夜里一二点钟才回来,虽然他一定会回到家里睡觉,但睡觉的时候,不再碰韦庄一下。韦庄当然也不会主动去碰吴半江。两个人开始长时间地冷战,为什么冷战?谁也说不清楚,但家家的夫妻都这样儿过。韦庄和吴半江冷战着,虽然五六月份的北京已经很是炎热,可是韦庄和吴半江之间似有一道很厚的冰墙。韦庄再次体会到两地分居时那种生理上的焦燥。日子不能总这样过下去,这也不是韦庄希望的状态,她决定和吴半江谈一次话。
等待,是一种痛苦的煎熬。
将近午夜,吴半江终于回到了家。韦庄坐在沙发前,冷冷地但却是平静地看着吴半江说:“我到北京来,是想一家团圆,可是现在我觉得这团圆的日子比两地分居还难受。在哈尔滨的时候,有自慰器做我的情人,我也可以想象那就是你。虽然不是很好,但也可以想用就用。可是在北京,我没有办法当着你的面使用那胶质的情人。但是你又对我不理不睬,这比守活寡还难受。这种生活我不想要。我想你也不喜欢。”
吴半江背对着韦庄不说话。韦庄心里很是生气。她冲着吴半江的后背说:“如果我的工作还是调不过来,我想先回哈尔滨一段时间,等工作调好了再过来。”
吴半江突然爆发地吼道:“你也知道不好受!你也知道两地分居不好!就你一个人在哈尔滨难过,我在北京天天好过?!你要是回哈尔滨,就不要再到北京来!要么留在北京继续过日子,如果你非要回哈尔滨,就离婚!”
韦庄本来想压着脾气好好谈一谈,看到吴半江这样的态度,她的火气也冲了上来,冷笑着说道:“你这是给我出选择题,还是下最后通牒?”
“你少给我来这一套,是回去还是留下,你自己选。”吴半江依然脾气很大。
韦庄压了压心头的火,难不成自己这就在谈离婚吗?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何说留下?又为了什么留下,实在找不到一个留下的理由。她平静地说:“我选择回去。”
吴半江没有再说一个字。一转身快步走进卧室,他用毯子把自己包裹起来,严严实实地包住了自己。依然是背对着韦庄,面朝着墙。
晓曼还有一个月就放暑假了。韦庄坚持着住在吴半江租的房子里,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到晓曼放假。因为每一天、每一秒,看到吴半江的身影,都让她痛苦不堪。吴半江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也在极力地忍受着韦庄。他虽然还吃韦庄做的晚饭,但不和韦庄、晓曼同桌吃。每次饭菜做好,晓曼叫他吃饭,他总是支支吾吾地说等一会,直到韦庄下桌,他才会上桌吃饭。韦庄冷眼看着吴半江的种种,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做着饭,因为还有晓曼要吃。
晓曼小小的年纪已经感觉到韦庄和吴半江之间的“战争”,她躲在自己的屋子里写作业、看电视,只有大小便的时候才会溜进卫生间。韦庄看到晓曼这样的敏感,更坚定了她要回哈尔滨的信心。维持婚姻,很重要的一个因素是为了让孩子感受到双亲家庭的温暖。可是现在这样子的双亲家庭,只会给孩子造成心理障碍。何温暖之有?吴半江本是内向之人,自从韦庄说要回哈尔滨以后,他的话更少,几乎不说了。偶尔一天回来的早,他总是坐在电脑前玩游戏、看黄页,一看会看到后半夜。韦庄常常怀疑他不是真喜欢那些裸女,而是借此打发难耐的时间。不过不论是哪种情况,都不重要了。因为她和他已经再没有了那种亲密的感觉。
韦庄和晓曼离开北京的那一天,正巧是星期天。韦庄心里有事,凌晨三点多钟就醒了。大眼瞪着小眼看着窗外微微露白的光,恍恍惚惚的,竟然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清醒中。不知不觉间,已经和吴半江走过了14年的婚姻,时间真是快。那次和他夜色里散步没多久,好像就有了晓曼,又好像一转眼,晓曼就上学了。再没想到下一个转眼竟是两个人分开。
说这曾经的一切全是假的,可是火车票就摆在梳妆台前,一会儿她就要带着晓曼走了。
说这是真的,这又多么让人无法置信!14年的感情虽然不是欲生欲死,却也是厚厚的14年堆积而成。韦庄从没说过爱吴半江这几个字,也从不认为吴半江是她理想中的男人,可是依偎在吴半江怀里的时候,她依然感觉很温暖。吴半江的身材虽然不伟岸,可是韦庄还是愿意伴在他身边。因为他是她共同生活了14的丈夫。泪水顺着韦庄的脸颊无声地流了出来。她难过地坐起身,洗了洗脸,便把已经收拾好的包打开来,又收拾了一遍。
时间总算到了该出门的时候,韦庄和晓曼两个人拎着包向门口走去,吴半江坐在电脑前,他在看着什么,从早晨醒来到现在,他一句话也没有说。晓曼不知所措地走到门口,终于忍不住对吴半江说:“爸,我们走了。”
吴半江慢慢地站起身,和晓曼说了一句话:“哦,再见。”
听了吴半江的这句话,韦庄心头涌起一股热浪,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她快走几步,急急地走下楼梯。心,像撕裂般地酸楚。这,就是她的丈夫!
当韦庄终于踏上北上的火车时,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有些轻松,又有些惆怅。看着在眼前飞逝的一棵棵花草树木,韦庄感慨地想:
我的婚姻列车行驶了14年,就这样到了终点吗?踏上这趟婚姻列车的时候,以为会是永远。没想到,原来也不是单程车票,似乎只是14站的路程便要返程。
回顾这14年的婚姻,13.5年是快乐的。燃烧的原料是幸福。0.5年的婚姻是不快乐的,燃烧的原料是不幸福。因为不幸福,所以很快就用尽了燃料。
0.5年的不快乐是很痛的,它彻底毁了那13.5年的快乐。会痛多久?会一直痛到死去的那一天吗?谁也没有办法预料,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13.5年的快乐会永远记在心上,直到死去的那一天,依然会很温馨。不可否认,那确实是幸福的回忆。
韦庄望着车窗外的绿,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