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的功夫,来到北京已经三四个月了。工作调动仍然一点眉目也没有。韦庄心里的压力越来越大。北京这地界人眼高,说话给笑脸的都很少,同学仍然是老同学,可是一旦联系上办事的人,人人都没有笑模样。这对一向不求人惯了的韦庄产生了极大的逆反心理,懒得再去一趟趟地求人。可是调动工作的事情,不求人又如何办得成?低三下四地赔了几回笑脸,仍然是再等等,韦庄的情绪越来越恶劣。
五一快到了,韦庄念叨着要和晓曼去香山,她实在想到户外去呼吸些新鲜空气,整天闷在家里,实在是太烦了。某一天的晚上,吴半江很思考的样子对韦庄说:“我们公司五一去香山春游,可以带家属,你和晓曼去不去?”
韦庄看着吴半江那思索的脸,很是不解:为什么这样的一件事,他要考虑?她想了想说:“不去了,你们公司的人我也不认识,去了也没个说话的,还是你自己去玩吧。我带晓曼单独去玩。”
“你来一趟北京也不容易,能免费去香山玩,就去吧。不用和谁特别说话,自己玩自己的就好了。”
韦庄本是愿意去的,就算吴半江公司不去,她也打算自费带晓曼去玩,可是吴半江的神情很是费思量,这么一件轻松的事情,怎么他脸上的表情那么凝重?韦庄试探地问:“你确定?真的想让我们去吗?”
吴半江不耐烦地说:“去就去了,还什么确定不确定,你又上来这个劲了,去吧。”
韦庄看看吴半江的脸,没有再说什么,她不明白,吴半江为什么要激动一下呢?
到达公司的时候,租用的大巴还没有到,吴半江一一地把他公司的同事介绍给韦庄,韦庄和他们寒暄着、客气着,对一个叫张莉的人特别留意看了几眼,因为她笑得有些古怪,似乎皮笑肉不笑的感觉,而且极其神经质的感觉。
坐在大巴里,韦庄对吴半江说:“你和张莉关系挺好吗?”
吴半江明显地一愣:“一般呀。”
韦庄看着张莉的背影说:“可是她自从上车以后,至少偷偷地瞄了我三次了,她对我很好奇吗?”
吴半江压低着声音说:“你别瞎猜,她就那样的人,你可别让我们公司的人听到,人家还没结婚呢,影响不好啊。”
韦庄没再说什么,这种吃干醋的事情她不愿意多说什么,更不愿意多吃。只是那张莉确实怪,她打量自己的眼神确实不对。
到了香山,第一项活动便是滑人造雪,这对韦庄来说是小事一桩。别说人造雪,真的雪她也滑过。兴致勃勃地去领滑雪板,却没想到人很多,只好等。
张莉凑近韦庄的身旁,她满脸堆着甜甜的笑问韦庄:“这次来北京,会在这里待多长时间?”
韦庄看着她的笑脸,怎么看怎么假,总好像那笑脸背后还有一双阴冷的眼睛,但她还是客气地说:“说不准的。工作调动的事情很难短时间内搞定。不知道最后会是什么结果。”
张莉依然甜笑着说:“工作可以不要的,再找一份就好了。吴半江说你也是本科,在北京站住脚应该不难。”
韦庄笑着说:“我哪能跟你们比呀,我的专业很受限制,在社会上一般没有对路的。我也不想扔了我现在的工作,觉得有些可惜,最好是能正式调过来。”
张莉的笑脸似乎变了一变:“你和我男朋友一样的观点,总是舍不得丢掉工作。他不肯来北京闯生活也是因为工作的事。”
韦庄笑着说:“我和你们没法比,你们还年轻,有得拼,我都老太婆一个了,拼不动了。不过你的男朋友要是跟不上你,再找一个好了。北京人才济济的,你又这么优秀,应该一点问题都没有。”
张莉听了韦庄的话,脸一沉,一句话也没交待,转身就走了。韦庄看着她的背影,怎么前句聊得好好的,说酸就翻脸呢?她搞不懂自己哪句话说得有问题。莫不是这北京的规矩多,犯了京规?她莫名其妙地站在那里,真是有些怵北京了。她不快地拿了副滑雪板,低着头走向雪场。
韦庄滑雪还是够专业的,虽然人造雪道不如天然的好,但也聊胜于无。滑着滑着就把时间忘了,直到吴半江喊她,她才下了雪道。吴半江不满地说:“全公司的人都滑完了,就剩下你一个了。”韦庄看了看他:“那你怎么不叫我一声呢,我又没带表,哪里知道时间,刚才还有几个你们公司的人在滑呢,我哪里注意那么多呀。”
吴半江烦躁地说:“别说了,快进去退滑雪板吧。”
韦庄白了一眼吴半江,心里暗想:搞什么搞!这也值得说我一句!玩得正高兴,真扫兴!
说来也怪,韦庄滑雪很在行,打保龄却没有灵感。她先陪着晓曼去玩游戏机,直到晓曼全身是汗,尽情投入到游戏机里,韦庄才交待了一声,去了保龄馆。一进门便看到张莉和吴半江站在一起说着什么,她的笑不再是古怪的感觉,而是一脸的阳光灿烂。韦庄看得愣了愣,正犹豫着该不该进去,吴半江对她挥挥手:“进来。韦庄,来打我们这一伙。”韦庄扭捏着,不肯拿保龄球,只推说自己来看看就走,吴半江拿起一只球放在她手里:“好打,你扔出去就行了。”
韦庄以前是玩过保龄球的,总是找不着灵感,大家的眼睛都在看着她,没办法,只好随手把球扔了出去,那球歪歪斜斜、晃晃悠悠地就向旁边的槽道滚去。韦庄只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烧,她不好意思地看了吴半江一眼:“我不玩了,你玩吧,我去看看晓曼。”
吴半江却不让韦庄走:“没事,再玩几回就好了,玩吧。”刚说完话,张莉两手拍着巴掌,像个孩子似地蹦了起来:“噢,全中了,全中了!”
吴半江看了她一眼,又看看韦庄,他一转身走出保龄球馆,一句话也没说。韦庄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走也不是,继续玩也不是,她对下面的一个队员说:“我的手刚才好像扭了一下,你替我扔吧。”那个队员乐不得地拿起了球,韦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心里很不舒服:
这是来玩呢,还是来看吴半江的脸色呀,他母亲的!不爽!
韦庄略微坐了一会,便离开了保龄球馆,随便逛到健身房,看到吴半江在里面,刚要说话,吴半江已经站起身走出健身房,他临走还扔给韦庄一句话:“给你玩吧。”
韦庄看到吴半江那张冷脸,搞不懂他是怎么回事,好像她不是他的妻子,倒像是偷情的感觉。一见着她来了,就生怕见人似的。这他妈的都是哪儿跟哪呀!韦庄一气之下去了游戏厅,她再也不想玩什么,陪晓曼算了。
什么叫冤家路窄?就是走哪都能碰上!
韦庄一进游戏厅,就看到吴半江正站在晓曼的身边和她一起打枪。韦庄这回可没客气,她走到吴半江跟前说:“你让开,我和晓曼玩。”吴半江看到韦庄的脸色有些不对,他二话没说,放下枪就走出游戏厅。韦庄拿起枪,聚精会神地看着屏幕,出来一个敌人,消灭一个敌人,出来一个敌人,消灭一个敌人,直打得晓曼不停地跺脚叫好。
晚上八点钟,是吴半江公司集体订的卡拉OK时间,韦庄别扭着不去。吴半江也没多说什么,自己一声不响地去了卡拉OK。韦庄坐在房间里运了半天气,想想真是多余来这一趟。越想越不是个意思,他母亲的这都哪儿跟哪呀,别人家都是一家三口亲亲热热地走在一起,怎么吴半江像瘟神一样地躲着自己。他怕什么?难道自己和他没正式领过结婚证吗!
九点,韦庄的倔脾气上来了,越躲越往你跟前凑,看你能怎么样!她领着晓曼去了卡拉OK厅,她心里暗想:我叫你躲,我叫你躲不胜躲。
韦庄和晓曼进到卡拉OK厅里的时候,里面的灯光已经很暗,但韦庄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吴半江,因为他坐在比较前排的位置,而且有侧光照着他。韦庄想坐到他跟前去故意气气他,往他身边一看,张莉正胳膊放在吴半江坐的椅子上,甜甜地笑着,不知她和吴半江说了什么,吴半江也笑得灿烂如花。韦庄正看得发愣,晓曼问韦庄:“妈,我爸在哪儿呢?”
韦庄用手指了指吴半江的位置,还没说话,晓曼便快速地向吴半江跑去。吴半江看到晓曼来了,不知和她说了句什么,他马上换了一个位置,躲开了张莉,坐在另一排。转过头来寻找着什么,韦庄知道他在找自己。韦庄坐在最后一排,看着吴半江那不自然的表情,心里暗想:哎,吴半江还真不错呢,总算给自己留个面子,想想是自己主动不在岗,怨得谁来!
韦庄正在出神,只听主持人说道:“下面的时间请公司家属给大家演唱。有请吴半江家属韦庄。”
韦庄哪有心情再唱歌,她指了指晓曼说:“晓曼可以代表我的水平,叫晓曼唱吧。”
晓曼到底是个孩子,听韦庄这么一说,也没客气,冲着主持人喊了一句:“我唱《独角戏》。”
大家哄堂大笑,DJ马上把《独角戏》的碟放了出来。晓曼大大方方地拿着麦克唱了起来:“是谁导演这场戏……”
韦庄听着听着,再也听不下去,她独自走到门口。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那卡拉OK厅里太缺氧了。
晓曼唱完《独角戏》,韦庄便带她离开了卡拉OK厅。两个人在小路上走着,晓曼意犹未尽地说:“妈妈,咱们俩去打乓乒球哇?”
“好,走吧。”韦庄带着晓曼去了乒乓球馆。半个小时下来,母女二人都打得满头是汗。韦庄走到门边去擦汗,看到门口人影一闪就不见了,像是张莉的面孔,韦庄怪怪地想:这怎么还带暗中窥视的?倒也没深想,又继续和晓曼打起乒乓球来。
“晓曼,我实在打不动了,你给个时间,再打多长时间你也打不动了?”韦庄故作无力状,摇摇晃晃地问晓曼。晓曼呵呵笑着说:“再打半个小时怎么样?”
“好,说话算话,你记表。”韦庄说着,便又发起球来。
晓曼还真守信用,到了半个小时后,虽然她还是没打够,但却放下球拍告诉韦庄到点了。韦庄看着晓曼的表情,觉得有些惭愧,便对晓曼说:“打乒乓球我是打不动了,不过我可以陪你去保龄球馆,但我只是陪你去,我不玩,你自己找人玩,行不行?”
晓曼雀跃地叫着:“行,行,我最爱打保龄球了!”
母女二人又朝保龄球馆走去。
一进保龄球馆,韦庄就看到张莉正站在吴半江身边跳着,似乎她又打了一个好球,韦庄低头对晓曼说:“你爸爸正好在这里,你去找他玩吧,我去网球场玩一会,一会你玩够了去网球场找我,好不好?”
晓曼知道韦庄喜欢打网球,便点头答应着跑向吴半江,韦庄没等吴半江发现她,便快步朝网球场走去。说不出为什么,韦庄只想躲开那跳跃的一幕。她并不想寻根问底,但那感觉让她说不出来的别扭。
换好鞋下了网球场,刚好有一个吴半江公司的人找不着对儿,韦庄和他一对打起男女混双来。看到球过来,韦庄大力地抽着球,那球的落点又刁又猛,直把对方的球员惊得大叫:“哇噻,好球哇!”韦庄淡淡一笑,也不多说,抢着球打起来。她手上似有无穷的力,一下下发狠地抽着球。一会儿的功夫,便引来一帮观众,韦庄打一拍,他们就喊一拍好,这简单的喝彩声把韦庄的心情一点点地叫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