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几天就放寒假了。

韦庄的心里很不平静，梦萍对爱情的追求给了她太大的冲击。梦萍的勇气也着实令韦庄自叹不如，为什么梦萍肯放手一赌，为什么自己总是顾前畏后？自己的思维是不是太旧，太老土？虽然不能油腻腻地说对吴半江有多深的爱，总是孩子她爸十多年了，褪了爱情还有感情。一个家，总是这么分着也不是个办法。不是有人说过：家庭和睦就意味着一方要做出妥协和牺牲吗？自己是不是也要适当地牺牲一下了？

想想自己的生活，想想那胶质的自慰器，那是怎样的一种欲哭无泪！

性爱，性爱，不仅仅是性，还要有爱。那肉色的玩艺功能虽好，却无法给韦庄温暖的体温。她虽然没想过要富丽堂皇地生活，但也不愿意这样萎琐地活着，她喜欢真实，真实的男人，男人真实的身体。

韦庄想给吴半江打个电话，和他商量去北京定居的事情。刚要拿起电话，电话已经响了。

”韦庄，你在家呀，过几天我们单位要上咱们家去收房子，你收拾一下吧。“吴半江的声音不容否定地传了过来。

”怎么会是这样？为什么要收房子，不是有很多人家都住着吗？“韦庄很不高兴。

”他们住是因为他们不要档案。我要把档案拿出来放在人才中心保管。我们单位说了，如果要档案就拿房子来换。“

韦庄不解地问：”你都已经下海了，还要档案做什么呢？就在你们单位放着呗。“

吴半江很恼火地说：”你懂什么呀，下海谁知道会怎么样？如果哪天有机会，我可能还会回到国营大企业里的。到那时，我们单位以档案卡我怎么办，再说了，把档案放在人才中心是最稳妥的方法，我们单位就不能以此要挟我了。现在是个机会，我已经同意了。你就收拾一下吧，过几天他们就会去收房子了。你别拦着呀。“

韦庄无语。她理解吴半江的担心，也明白他的隐忧。到底是刚刚下海，总是心里没底。可是，拿了档案就要把房子交上去，那她和晓曼住哪里呢？

”韦庄，说话呀。“吴半江的声音透着不安和急躁。韦庄想了想说：”这样吧，我跟单位请半年假，去北京活动一下，看能不能调进北京，如果在北京找到合适的工作，我不要工作也可以，我直接把家具什么的先运到北京算了。“

”真的？“吴半江的声音透着喜悦。”如果你真的这样打算的，那我就跟公司请几天假，回家帮你搬家。“

韦庄嘲讽地说：”那我要不去北京，你就不帮我搬了？“

吴半江嘻嘻地笑着。他没有回答韦庄的话。

韦庄没再计较什么，这么多年了，吴半江说话从来都是想到哪说到哪，他倒不一定有什么真正的意思，只是一种说话的习惯。她问道：”你如果要请假，大约什么时间能回来？“

吴半江想了想：”你们什么时候放假？“

”一个星期以后就放假了。“

吴半江下定决心似的说：”那我现在就跟老板请假，你等着，请完假我告诉你时间。“他说完话便放下了电话。韦庄能感觉出吴半江的喜悦，她心里亦喜亦忧，要和吴半江团聚了。不过，到了北京会是怎么样也说不好，走一步看一步吧。

一会儿的功夫，吴半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韦庄，我已经请好了假，现在去买飞机票，最迟明天飞哈尔滨。你就先收拾一下吧，大件的等我回去再说。“他说完话，风风火火地又挂了电话。想必他这就去订机票了。韦庄挑了挑眉，看看一屋子的东西，挽起袖子收拾起来。

家里的东西并不是很多，可是却订了一个十吨的集装箱。因为除了十吨的便是一吨的，既然这么大一个箱子，韦庄尽可能地往里面装着什物。破家值万贯，韦庄什么也不舍得扔，一个劲儿地往集装箱上放，吴半江则一个劲儿地往下扔。他边扔边说：”这个也拿到北京，不是让首都人民笑话咱们吗？扔，扔扔，全扔。“韦庄笑着又捡回吴半江扔掉的东西，一起帮着搬家的人都站在一边笑。虽然两个人有争执，倒也争执得和气，到底是要搬到北京了，韦庄和吴半江的心里都有一股说不出的高兴。

韦庄临走的前一天，姜欣打她手机：”韦庄，我已经正式向法院提出起诉了。我要和杨一帆离婚。“

韦庄的好心情又被拨了一盆冷水，她拍着自己的脑门儿说：”Oh，MyGod，不要，给我一些安宁吧！“

姜欣反倒呵呵笑着说：”告诉你，韦庄，这次我是真的要离了。我现在已经搬出来住了，没住在我家里。“

”噢，你住在哪里？可靠吗？要当心呀。“韦庄情不自禁地关心着，姜欣虽然时常年把”离婚“二字挂在嘴边。可她还是头一次搬出来住。韦庄难免替她担心。

姜欣神秘兮兮地说：”住在哪里现在保密，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有帮我租房子的人知道，你，我也不能说，万一走漏了风声让杨一帆知道了，他又会来缠我，就离不成婚了。我这次要通过律师跟他交涉，什么时候离成婚，什么时候我再见他。“

”好好好“韦庄心想：我还真怕你告诉我呢。想起自己的事情，便对姜欣说：”我过几天可能要去北京半年，看看能不能在那里有什么发展，如果可能的话，我就留在北京不回来了。“

”你要走了，真舍不得你。你在哈尔滨，就像我姐姐一样。你一走，我有什么事找谁商量啊？“姜欣的话依依不舍。

韦庄心里也不太好受，姜欣纵然有千条毛病，都是可以原谅的，因为她14岁丧母，缺少母爱，缺少家教，实在是可怜。

”韦庄，要不今天晚上我给你饯行吧？“

”不用，你好好照顾好你自己吧，如果实在过得不开心，非要离婚，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一个人在哈尔滨，好自为之。我明天就走了，等我回来的时候，再联系你。“韦庄说完话便挂上电话，姜欣，总是让她心里发酸，韦庄不愿意多想姜欣的事，一想到她，就好像一个很乱的屋子，无从下手，无处下脚。生活，是不应该这样乱七八糟的。

坐上去北京的特快，一家三口人都喜滋滋的，最高兴的还要属晓曼。她不停地念叨着北京的古迹，准备到了北京后，一一玩个遍。韦庄却望着窗外，想着联系哪个同学，谁有能力帮自己把工作调过来，吴半江则想着如何跟公司的张莉解释韦庄要在北京住半年甚至永远住下去的事情。

一进北京的房门，韦庄的眼睛便盯着床上的新床单发起愣来。吴半江走的时候，韦庄曾给他带了二条床单，虽然不是新的，但也绝不是特别旧的。他不会这么快就用坏了吧？怎么又会自己买新床单呢？吴半江看韦庄盯着床单看，便笑嘻嘻地说：”这是听说你要来了，我新买的，喜不喜欢？“

韦庄看看吴半江的笑脸，不置可否。吴半江给她打完电话便去订了飞机票，第二天便飞回了哈尔滨，他哪里有时间、哪里有心思去买新床单？这种谎话实在不堪一研究。不过韦庄是不在意吴半江前些时在北京跟谁一起睡觉的，毕竟那时候她不在岗。不能太过苛求，可是现在她上岗了，这一片领地应该重归她韦庄才是。她二话没说，把新床单换掉，把新枕套也拆掉，把以前在哈尔滨拿给吴半江的旧床单铺上，又找出旧的枕套换上，这才看着顺眼一些。吴半江看到韦庄做着这些，他只站在一边看着，一句话也没说，韦庄的敏感和多疑他当然比谁都清楚。他心里明白，以韦庄的聪明，她不会深问，最好的方式就是保持沉默。

韦庄果然只字不问他在北京的生活，全当没事一般，照常地做饭，照常地生活。既然前一段的生活她无从插手，也无法再修补，那就是废片一段，她像电影剪辑一样，把吴半江单独在北京生活的那一段全部剪掉了。

年总是好过，日子却是难熬。

韦庄和晓曼到了北京后，不久就过年了，一家三口人，看着《精品购物指南》，把有庙会的地方，都在地图上圈了起来。单等年一到，便开始行动。这个年，几乎是在庙会中度过。站在小吃摊旁，水爆肚、卤煮火烧、炸粉肠、炸臭豆腐、烤鱿鱼、炸卷果、驴打滚、过桥米线、酸辣粉……该吃的差不多都吃遍了，天天吃得肚满腹胀，虽然都是普通的小吃，一家三口人聚在一起吃，倒也其乐融融。

年初八，吴半江开始上班，韦庄依然带着晓曼满北京城逛。要么走，要么骑自行车，就是不坐车，一个月下来，几乎逛了半个北京城，小胡同里的门墩，果子巷里的青砖，阜成门的花鸟鱼市，虎坊桥的仿古一条街，都被韦庄和晓曼逛了个透。转眼间一个假期就过去了。

晓曼去上学，韦庄开始联系在北京的同学，开始为自己的工作奔忙。

清谈时，同学是最好的对像，办事时，同学只是一个桥梁。他们工作得是很好，但帮忙调动工作，显然还都不具备那个能力。一个月过后，和几个同学接触下来，韦庄已经明白：同学，就是帮忙中转一下钱，要想正式调工作，不拿钱是不太可能的。

韦庄和吴半江商量：”在北京，调动工作没个三万、五万的，恐怕敲门人家都不给开，你看这事怎么办？“

”花那么多钱调动工作一点必要都没有，就你挣的那点工资，还不够我出差几天的房钱呢。算了吧，别花钱调了，随便找个工作做得了。要么就在家做饭，把我和晓曼侍候好也行。咱们现在钱也够花，何必非要工作呢。“

”我这个年纪，大不大小不小的，在家做饭还太年轻，到社会上去招聘还太老，肯定招不过刚刚大学毕业的小女生，那多青春靓丽，我的专业也受限制，不是随便就能找到对口工作的，你叫我干什么？给饭店去刷碗吗？“韦庄心里很没底。

”如果招聘不行，就自己做个小买卖算了。“吴半江出着主意。

”做什么？“

”你开个音像店吧，你对音乐那么在行，肯定开得火。“吴半江很轻松地说。

对音乐的欣赏力和开音像店是两回事，开音像店要服从大众口味，还要掌握北京这个市场对音乐的欣赏层次，不是有音乐细胞就能开的。再说，我弟弟以前开过音像店，也没挣多少钱，我可知道那是怎么回事，投入大，收效小，不适合初来北京就干那个。”

“说什么你都一大堆话，还没干了，一百个理由不行，那你回哈尔滨算了。”吴半江恼怒地把身体转了过去。后背对着韦庄再不说话。

“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吗？怎么说我反对呢，要是反对我就不来北京了嘛？”韦庄也不高兴起来。吴半江闷着，一句话不再说，韦庄没趣地打开电视机，电视里播放着台湾电视连续剧，女主角正哭得死去活来，吴半江嘟囔着：“一天就知道哭哭咧咧。”他烦躁地走出房间，到厨房抽烟去了。

韦庄躺在床上，感觉吴半江和以前的吴半江有些不同，哪里呢？好像脾气大了一些，又好像耐心少了一些，也许他是因为自己的工作调不过来心烦吧？可是，谁不烦呢？韦庄用手搓着脸，闷闷地想：看这样子，工作调动的事情一时半会儿很难解决，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