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在外公、外婆的精心看护下,长得粉嘟嘟,白胖胖地,一见人就笑,现在她已经是全家人的开心果。明天就是她的满月了。外婆和外公核计着如何给娇娇摆满月酒,弟弟妹妹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送小外甥女什么礼物,家里人都非常高兴,只有梦萍郁郁不乐。生下娇娇已经整整一个月了,梦萍简直不敢相信:王季刚一次没来看她。这怎么可能呢?梦萍是叫着劲地不相信,可是王季刚就是叫着劲地一次也没来。全当她梦萍娘儿俩不存在一样。他真的这么狠心吗?就仅仅是因为她生了一个女儿而不是一个儿子就恩断义绝吗?
那个曾经站在月光下发誓要一生照顾她的王季刚哪里去了?那个跪在她面前说离了她活不下去的王季刚哪里去了?这曾经的美好难道都经不起一个女儿的考验?!梦萍不想则已,只要一想起这些事,心里就是一阵难过,眼眶中总是溢满泪水。她怕扫了爸爸妈妈的兴,独自一个人来到厨房,坐在小板凳上叭嗒叭嗒地掉眼泪。大妹丽萍心细,看到大姐低着头出了屋,她也跟到厨房。看到梦萍在哭,就愤愤不平地说:“大姐,别哭了,为了那个人不值得。什么东西,他没资格当娇娇的爸爸。”梦萍听了大妹的话,眼泪落得更欢了。那泪,大颗大颗地掉在地上,一瓣瓣摔得粉碎,她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这样子?这一切是因为什么!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变成了冷冷的一块冰,冰得叫人不敢相信。人的心真的能说变就变吗?
大妹看梦萍哭得伤心,她站在旁边晕了半天气,没再说什么,进屋趴在弟弟的耳边叽哩咕噜地说了几句,弟弟便跟着她气冲冲地离家而去。
丽萍和弟弟径直到了王季刚的办公室,梦萍的弟弟也不敲门,一脚把门大力踢开,把屋子里办公的人吓得一哆嗦。梦萍的大妹妹看到王季刚在屋里,她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王季刚的鼻子骂道:“王季刚,你什么意思?!我大姐生孩子已经一个月了,你看也不看一眼,我大姐生的是你的孩子,不是野种,明天就是娇娇的满月,如果你再不出现在我大姐面前,我就跟你没完。”
梦萍的弟弟可没这么会说话,他还是一个初中生,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二姐跟他说了,今天让他过足瘾,想砸什么就砸什么,二姐保他没事。所以,他一进王季刚的办公室,看到办公室里有什么东西顺手的,也不管是谁的,拿起来就往地上摔,墨水瓶、暖水瓶、玻璃杯,只要他看到的,拿到手里想也不想,像过年摔炮一样,咔嚓咔嚓地摔了起来。一会儿的功夫,满地都是玻璃碴子,满墙都是飞溅的蓝墨水,还真是过瘾。王季刚坐在那里气得脸都白了,可他真还拿丽萍没辙。特别是看到梦萍弟弟那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同事们缓过神来,纷纷制止住梦萍弟弟的摔,有扮白脸的,也有扮红脸的,大家把这小姐弟二人安抚下来,好生地聊着,丽萍长这么大还没有这么受人重视过,她滔滔不绝地控诉着王季刚这一个月来的表现,直听得同事们目瞪口呆,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想不到平时温文尔雅的王季刚竟然做出这等弃妻儿于不顾的事情,大家一边听丽萍说着,一边饶有兴致地满足着自己的好奇心。有好事的人则已经悄悄地去了书记的办公室。
梅书记一进屋,看到满地的玻璃碴子,便皱着眉头对下属说:“这像什么话,工作时间把办公室弄成这个样子,还不快点收拾一下。”他转头再看看梦萍的妹妹和弟弟,脸色又是一变:“小弟弟、小妹妹,有什么事情,到我办公室里来谈谈,伯伯那里有糖,不要影响这里的叔叔阿姨工作,好不好?”
听到有糖吃,梦萍的弟弟和妹妹当然说好,他们俩跟着梅书记去了他的办公室,又把刚才说过的话重说了一遍。梅书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叫人把梦萍的弟弟妹妹送回家,便把王季刚叫了进来。严厉地质问道:“你说说,你家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季刚觉得选时不如撞时,他镇静地说:“梅书记,你不要听两个小孩子乱说,他们才多大,并不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其实梦萍在生孩子之前,我们的感情就已经破裂了。事到如今也不怕您笑话,她的第一次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是给了谁。这孩子生下来,也说不准到底是谁的呢。梦萍虽然也是专科毕业,可是她的档次太低,我实在无法忍受和她再生活下去。她家的人今天您也看到了,这两个还算是好的呢,她那妈简直就跟泼妇一样。”
梅书记听着王季刚的话,倒是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刚刚那摔得一地的玻璃碴子,确实很不像话。王季刚看到梅书记没有再训斥他,便换了一种口气说:“梅书记,今天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我也不能再瞒您了,我和梅铃的事,不知道您知道多少,我和梅铃的事,本打算和梦萍离婚后,再告诉您的,可是现在事情已经闹到这个份上,我还是先跟您说了吧。”
梅书记听了王季刚的话,顿时闹了个措手不及,他一点也不知道女儿和王季刚之间有什么事,不过看王季刚的表情,似乎他们两个已经很熟了。他们到底摆的什么乌龙?看来要缓一缓再说,别弄得自己下不了台。书记到底是书记,他语气一转,语重心长地说:“小王呀,你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人才,你应该有能力把家庭的关系处理得很融洽,怎么会让小姨子闹到办公室来。这像什么话嘛,不过这到底是你的家事,我现在特别给你假,你回去处理一下吧,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总这样,怎么能做好工作呢?”他说完话,挥了挥手,拿起桌子上的文件,认真地看了起来。仿佛刚才的事情全没发生,王季刚的话也没说过一样。王季刚识趣地离开梅书记的办公室,一出办公室的门,他心头的怒火就腾腾地窜了起来,今天要是不和梦萍把婚离了,他就不姓王!
王季刚前脚走出办公室,梅书记后脚就把梅铃叫到了办公室。梅铃笑嘻嘻地叫了一声:“爸”,就要坐在沙发上,梅书记严厉地喝了一声:“你给我站着!”
梅铃很少看见父亲生这么大的气,她还真不敢坐下,乖乖地站在那里。梅书记两眼锐利地看着梅铃问道:“你和王季刚是怎么回事?!”
梅铃眨了眨眼,她可想不到爸爸会问她这件事,更想不到是王季刚会对她爸爸说的。低着头心里暗暗琢磨:这件事怎么会露呢?肯定是那天晚上被谁看到了。多事的人瞎传,叫爸爸听到了。这事打死也不能说实话,不然爸爸非把她打死不可。她润了润唇,不疾不缓地说:“爸爸,又是哪个想拍你马屁的人到你跟前乱说,你可不要听他们的话,这些人你还不知道,你是书记的时候,他们把你当爷,你要不是书记,他们不骂你是孙子就算高抬你了。”
“住嘴!到了这个时候还跟我犯贫!”梅书记的声音更加低沉。他的脸色不怒自威,多少年了,梅铃没看到爸爸这样的脸色,她做出一副委屈样,不再说话。
“刚才王季刚说他离婚后会告诉我你们两个人的事,到底你们两个有什么事!你给我老老实实地说!”
梅铃想不到王季刚会跟爸爸说这件事,以前对王季刚的印象还相当不错,一听爸爸的话,心里不但一点高兴的意思都没有,反倒非常瞧不起王季刚,这不是摆明着借她的裙带关系往上爬吗?就算自己答应帮他一点忙,那也应该通过自己才对。他王季刚这不是隔着锅台上炕吗!卑鄙小人!想在我梅铃面前讨个便宜可没那么容易!以为你是谁,又以为我是谁?她脑筋一转,马上表态说:“我和他真没什么事,只是有一次吃饭的时候碰上了,一起去跳了一场舞,跳完舞他说他一直都喜欢我,我根本就没相信。他说要是我不相信,他就叫雷劈死,我逗他说,如果你对我是真心,就去跟我爸爸说吧。我那是开玩笑,谁知道他当了真呀。这个人,连玩笑和真话都听不出来。我能和他有什么事呀?”梅铃摆出一副冤死了的面孔,看得梅书记也分不出谁真谁假。以他这大半辈子的阅历,他清楚地明白:事情绝不会像女儿说的那么玩笑,但这种事情当然说得越玩笑越好,不然他梅书记的面子往哪里放,又如何领导大家呢?他顺水推舟地说:“没事就好,以后你给我检点些,你也是结了婚的人,没事不要总去跳舞,影响不好,出去吧。”
梅铃出了办公室,想立刻去王季刚的办公室,想想不妥,便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她坐在桌子前运着气,王季刚,太让她瞧不起了,什么东西!想利用我梅铃,也不看看你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就你那大脑,还轻了点儿!
王季刚怒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租的那间房子,把门敲得山响也没人开门,他拿出钥匙开了门,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他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妈妈呢?梦萍呢?孩子呢?她们不会煤气中毒了吧?他的脑子里飞快地闪过种种念头,实在忍不住,他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听到妈妈的声音,他的心才放下一点点。妈妈不满地对他说:“你什么工作那么重要,媳妇生孩子也不回家。我走的时候,往你们单位打电话也说你不在。这么多天你到底干什么去了?你这孩子,都是当父亲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定性……”
王季刚哪有心情听妈妈唠叨这些,他焦急地问妈妈:“梦萍她们哪里去了?”
“我也不知道,梦萍气冲冲地抱孩子走了,我拦也拦不住。她也没告诉我。”王季刚一句问候的话也没说就挂了电话,他脑子转了转,再想到梦萍的弟弟妹妹去单位的事,十之八九梦萍是回娘家了。想到要去岳母家,他的头又大起来。到底那里是梦萍的家。在这里他有把握把梦萍说晕,到了岳母家,他可没那么多的胜算了。如果没什么事还好,现在自己要去和梦萍谈离婚,不用说梦萍的爸爸妈妈,就是梦萍的弟弟妹妹一齐上,也够他喝一壶的,想了想,还是从长计议的好,他没有去梦萍妈妈家,而是倒在炕上琢磨起离婚的对策来。
漫漫长夜,王季刚大瞪着双眼睡不着,他头一次发现:长夜是如此的漫长,十点多钟,他觉得肚子很饿,起身走出户外,看到月亮如水般照在大地上,他的眼前又浮现出梅铃的面孔。知道梅铃的丈夫公出还没回来,他便给梅铃拨了一个电话。接电话的正是梅铃:“铃,我去你家里好不好?我现在一个人很寂寞,想你了。”
梅铃想想:跟他一次性把话说清也好,便欣然答应了他。王季刚乐得屁颠屁颠地往梅铃家里走,一边走一边想:嘿嘿,女人,再有个性的女人,也没有征服不了的,只看你的手法如何了。
沾沾自喜地走到梅铃家门前,门,已经悄悄地为他打开了一条缝。王季刚惊喜参半地走进梅铃的家。看到梅铃衣带整齐、一脸严肃地坐在沙发上,他有些意外。走近梅铃,亲昵地拥着她的肩头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想死我了,你想我了吗?”梅铃推开他的手,正色地说:“我有话跟你说,你先坐好。”
王季刚一愣,他并不傻,也不笨,梅铃的脸色告诉他今夜有风无月,晴转多云,不过不论是什么,总要把革命进行到底。他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等着梅铃说话。
“王季刚,我们两个都是成年人,都有能力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对不对?”
王季刚点点头,梅铃接着说:“我无意跟我老公离婚,不过如果你想和你媳妇离婚,那我也不拦着,但你们离婚以后,我是不会为了你和我老公离婚的,这一点,我想请你听清楚。我和你是上过床,但那只是我们喝醉酒后的失态,并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不代表我爱你有多深,甚至可能都没有爱的成份。不过这不意味着我耍你,因为我们心里都有数:彼此彼此。还有,我们的事就是我们俩的事,你不要再跟我爸爸说什么,今天在我爸爸面前,我已经否认了我们俩有任何关系,如果你还要在我爸爸面前说的话,我会和你对抗到底。你说,我爸爸最终是会相信他的独生女儿还是会相信你这个外人呢?”
梅铃的话一句是一句,王季刚听得句句清楚。女人,也有他王季刚失算的时候,他就没想到梅铃会把他们之间的关系说得那么清楚明白。他还能说什么呢?
“我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你还想说什么吗?”梅铃站起身做出送客的姿态,王季刚也站起身,看着梅铃充满沧桑地说:“女人分两种,一种是让男人操心的女人,像我媳妇;另一种是让男人伤心的女人,像你。祝你快乐,我走了。”他从容地拥住梅铃,伤感地低下头,在梅铃的额前轻轻地印上一吻,便落寞地走出了梅铃的家。梅铃用手抚摸着王季刚刚刚吻过的额头,她的眼睛里一片茫然,王季刚,真的爱她?这怎么可能?不管她对他是怎么样的观感,都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