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欣回到家里,一边抹口红一边心里犯起了嘀咕:孔三和阿秋的事要不要告诉陈香?他们总这样油腻腻的样子,早晚有一天会腻出事儿来……
躺在床上,孔三心里这个窝火:做生意叫个半老的娘儿们挤兑,回到家里,又叫老婆踢了一脚!阿香这是要往死里踢他呀。踢别的地方也就罢了,偏偏踢这最软的地方。这女人要是毒起来,真他妈的比蝎子还毒!
姜欣这两天心情很爽。那天从韦庄家里出来以后,一直到今天,杨一帆都没有碰她一下,更没有在半夜二点再骚扰她。昨天,杨一帆从公司回来的时候,还特别拎了一兜活虾爬子回来,并亲自下厨做了两道大菜。一时间美得姜欣跟什么似的,甚是写意。送走馨宁,她便去了孔三开的化妆品专卖店,想买几只进口口红。女为悦己者容嘛。
孔三的店面,落地的玻璃门开阔明亮,很前卫的感觉。姜欣隔着过道就看到孔三正双手拄着墙,把店小姐阿秋环在怀中,两个人很亲昵的样子,不知在说着什么。姜欣三步并做二步走进店里,看着孔三嘻嘻笑着说:“干什么呢?孔三,光天化日的,也不怕伤了风化?”
孔三赶忙放下按在墙上的双手,阿秋也就势走进柜台。
“姜姐来了。想买点儿什么?”阿秋不自然地招呼着。
姜欣最反感这种即年轻又会勾引人的女人,一看阿秋那双邪飞的单凤眼,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不屑地看了阿秋一眼,把头转向孔三:“孔三,你给我拿美国一号。”
孔三给阿秋使了一个眼色,意思叫她别介意,他走进柜台,拿了二只美国一号放在姜欣面前。姜欣拿起一只美国一号,看着口红说:“孔三,这美国一号还是陈香和你一起进的货吧?陈香可真能干。一边工作,还能一边帮你进货。你可不能做对不起陈香的事。”
孔三陪着笑说:“她姜姨,我哪敢呀,就算我有贼心,在你的监督下,我也不敢有贼胆呀,你看没看好?想买我给你打八折。”
姜欣看了一眼阿秋,呵呵笑着说:“给我才打八折呀?打七折吧。”
孔三惹不起地看了一眼阿秋:“行,她姜姨,我今天挥泪大赠送,你买二只还是三只?”
“我只买一只,我要买多了,你不亏了吗?”姜欣说着拿出钱:“零头就不给了。”
阿秋在姜欣的背后冲着孔三瞥了瞥嘴,孔三看了阿秋一眼,没做什么反应,姜欣得意洋洋地走出店门后,阿秋忍不住地说:“三哥,都像她这样来买货,我们还赚什么呀!”
“嗨,算了。她是陈香的死党,你没看她今天的架势,就算我们开门大赠送吧。今天一定能讨个好彩头。”
姜欣回到家里,一边抹口红一边心里犯起了嘀咕:孔三和阿秋的事要不要告诉陈香?他们总这样油腻腻的样子,早晚有一天会腻出事儿来,要不跟她说,那可太对不起陈香了。不过怎么说呢?他们也只是站在那里说话,又没当她的面做什么。姜欣一时拿不准主意,便给韦庄打了一个电话:“韦庄,你猜我今天早晨看到了什么?”
韦庄刚刚送走刘生实,便接到姜欣的电话。她一听姜欣的声音,就知道她又要多事了。“姜欣,你不会是捡到了金元宝吧?”
“我今天早晨看到孔三和阿秋在店里搂搂抱抱。”
“不会吧,大白天的,当着大家的面?”
“差不多。当时店里就他们两个人。我一去,他们马上就跟做贼似的分开了。”
“你可别瞎说,这事让陈香知道了又要打仗。”
“那你说我告不告诉陈香?”
“你傻呀,告诉陈香?躲还躲不及呢,还有你这样主动去告诉人家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得让陈香有个防备。”
“防备什么呀,人家两口子的事情,你跟着掺和什么呀,你实在没事做,来帮帮我吧。我这可需要帮助。”
“噢,对了,我还忘了问了,晓曼怎么样了?”
“晓曼得了猩红热,在家里打点滴呢,这些天把我累坏了。”
“猩红热?怎么会得这病?传染吧。”
“是呀,不过咱们上中学的时候,好像流行过猩红热,你记不记得?”
“我忘了,一会儿我去看你。”
姜欣放下电话,她又拿不定主意了。她给杨一帆挂了一个电话:“哎,韦庄家晓曼得了猩红热,我要去看看,你说怎么样?”
“你傻呀!猩红热是传染病,你去看了会把病传染给馨宁的。”杨一帆气得使劲放下电话,想想,觉得不妥,他又给姜欣打了一个电话:“姜欣,你可不能意气用事,千万不能去呀。”
姜欣正坐在那里昏气呢,她一句话也没说,也是大力地把电话挂上,一早晨的好心情,让韦庄的一句傻,杨一帆的一句傻全给说没了。
姜欣这一阵子也够烦的了。前几天辞了经理的职,本以为很快就会找到合适的工作,可是半个月过去了,还是在家里闲待着。虽然杨一帆赚的钱足够养活她和馨宁了,可是三十多岁就在家里待着也着实闷的慌。在外面做贵妇的感觉很好,在家里做闲妇的感觉就不好。姜欣想了想,忍不住给陈香打了一个电话。
“喂,找谁?”电话那端传来陈香的声音。
“陈香,几天没给你打电话,你就听不出我的声音来了吗?猜猜我是谁?”
“哎呀,姜欣,好长时间没听到你的声音了。怎么今天有空找我?”
“你今天是夜班吗?”
“是呀,什么事?”
“没什么事,上我家来聊聊吧。一个人在家里闷得慌。”
“好。你等着。”
一会儿的功夫,陈香就到了姜欣的家。
“姜欣,自从你辞了职以后,我再没来过你们家。现在经理当得怎么样了?”
“我不当经理了。现在在家里闲着呢。”
“怎么不干了?”
“一言难尽,那个集团高层内部起乱,因经济问题老总携款潜逃了。现在集团大换血,凡是跟原来老总沾点边的,全部靠边站。我虽然没什么事,也算是原来老总那一伙的。我不走,讨不到好果子吃,就自动辞职了。”
“这么复杂呀。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陈香的脸上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姜欣倒是蛮不在乎,她轻松地说:“看看吧。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我就帮杨一帆打理生意。”
“还是你行。人长得漂亮,有气质,又有文化,我就没你这两下子,要是让我整天在家呆着,我不闷死也得愁死。”
姜欣不以为然地说:“愁什么呀。这个公司不行找那个公司。凭我的条件,哪都能混口饭吃。”
“那你既没工作,房子又是杨一帆的,万一你家老宋花心了,你可怎么办呢?”
“就他长的那个黑样,还有花心呢?谁能看上他呀。再说了。他要真有花心,我就找一个比他更有钱的大款,现在别的没有,大款满地跑。找不到40的,还找不到50的吗?”
“哎,话是这么说,有钱人现在也学精了。花一千块钱吃顿饭可以,但你要从他兜里掏出一百块钱那还真不容易。”陈香似有所感地说。
姜欣看着陈香,呵呵笑着说:“陈香,有外遇了?哦,对了,说到外遇我想起来了。今天早晨我去你家孔三开的店买口红,看到他和店小姐挨得很近。特别油腻的样子。你可得防着点啊。”
“哎,你不知道姜欣,那个女的叫阿秋,因为阿秋,我和孔三打了好几仗了。”
姜欣愤愤不平地说:“这事可不能含糊,要不把规矩立下,他在那卖化妆品,天天接触女人,那还有你的好哇!”
“谁说不是呀。你不知道,阿秋说进什么化妆品,孔三就进什么。我说进点儿便宜的,本儿小,不容易亏,孔三说我没眼光,山炮,老土!不但不听我的,还大量进阿秋说的那种又贵又卖不动的化妆品,因为这件事,我跟他打了好几仗了。怎么说他也不听。不行!我还得跟他打!什么时候打老实了什么时候算。想起这事我就咽不下这口气!”陈香说着便起身去穿鞋。她是个暴脾气的人,说什么就想干什么,姜欣也了解她的个性,一边送她出门,一边叮嘱着:“对,惯吃惯喝,但不能惯他这个毛病,我支持你!不过打归打,但你别太虎,动动脑筋,先观察他们到底有没有那事再说。”
陈香答应着,气冲冲地回了家。
姜欣打开电视,正好电视里播放着两个女人在打架,姜欣看了一会就看明白了。原来是发妻打丈夫在外面包的二奶。看到发妻把二奶房子里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姜欣解气地拍手大叫:“好!这种坏女人就应该砸!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勾引人家老公。砸死她!砸!砸死她!”她一个人在家里热咕咚天地大喊大叫着,知道的是她在看电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正在砸东西呢。
陈香回到家里没一会儿,孔三就回来了。她从姜欣家里回来,还一直喘着气呢,看到孔三进屋,陈香不冷不热地说:“哎呀,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阿秋没上班吗?”
孔三也正一肚子气呢。今天让隔壁开化妆店的张姐给挤兑得像个孙子似的。人家傍了一个大款,又傍了一个税务局的干爹,在这一条街面上属她最牛,是个惹不起的主儿。骂两声,挤兑两句,都只能听着,不愿意听,只好关了铺面躲回家里了。一进屋,陈香就这么跟他说话,他没好脾气地说:“操!你少跟我冷嘲热讽的,老子在外面混了一天,让人挤兑了一天,回家还要看你脸色呀!”
陈香毫不示弱地回了一句:“你骂谁呢?你在外面受气,是你自找的。你少拿我撒气!”
孔三的脾气也上来了:“操!我骂你不行呀。就骂你了,你想怎么着!你再跟我瞪眼睛我还揍你呢!”
“你打,你打!你今天不打我你就不是男人,你就是我孙子。”陈香说着,便欺身儿走了过来。
孔三看着陈香高高昂起的头,就像个斗鸡场里的小公鸡,他扑哧一声笑了。用手一推陈香:“滚滚滚,别来烦我。”
这一推不知道是用力猛了些,还是陈香没站稳,陈香一个咧趄差点没摔倒,这下她可急了,挥起拳头照着孔三的胸脯就打了过来。
“你推我,你恨不得我马上死,我死了你好找阿秋那小婊子!我今天跟你拼了!”陈香又哭又叫,又打又骂,打得孔三心烦气躁:“操!你还有完没完了。”他一把将陈香推倒在地,转身进了卧室。陈香摔倒在地上,摸着摔得生疼的屁股,她一咬牙,进厨房拿了把菜刀,气冲冲地进了卧室。
“孔三,我跟你拼了。今天我要不杀了你,我就不姓陈!”说着话,便举着刀照着孔三的脑袋挥了过去。
孔三一个激凌站了起来。伸手就抓住了陈香挥刀的手,这菜刀举起来,他可是真火了。左手抓住陈香的手,右手照着陈香的脸就是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得陈香眼冒金星,她伸手就去挠孔三的脸,长长的指甲挠在孔三的脸上,火辣辣地疼,孔三顾不上脸上的疼,先伸手抢下陈香手里的刀,刚退了一步,还没来得及转身,陈香右脚一抬,使足了劲,照着孔三的裆部踢了过去。陈香是一个瘦弱的女人,可是她的劲倒是不小,又是使足了劲,这一脚踢得孔三钻心的疼。他扔下刀,双手捂住自己的下身,疼得他站在原地直打转。一会儿的功夫,汗珠子从额头上蹦出来。他大瞪着双眼,愤怒地看着愣在那里的陈香,那眼神痛苦而怨毒,陈香激凌凌地打了一个冷战,她一转身打开大门,吓得跑出了家。
不知怎么着,她心里有些害怕,怕孔三真打她。打车去了妈妈家。一进妈妈家,正好四姐和四姐夫在,四姐看到陈香脸上的四个红指印,大呼小叫地喊了起来:“阿香,这是谁给打的?怎么打成这样!”
陈香听四姐这么一说,用手背抹着眼睛,呜呜呜地哭了起来。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有一肚子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倾诉的地方。
“别哭了,阿香,告诉我,到底是谁给你打成这样的。是孔三?”
“嗯。除了他还有谁?!”
“他人呢?”
“在家呢。”
“不行,我得去找他问问,怎么把我妹妹打成这样。这还了得,这不是欺负我们娘家没人吗!阿香,你给大姐、二姐、三姐打电话,叫大姐夫、二姐夫、三姐夫也去!不教育教育这小子,还没王法了呢。”
四姐夫看着陈香脸上的红指印,也附和着说:“孔三这小子怎么搞的。把五妹打成这样,太不像话了。”听了四姐和四姐夫的话,阿香可长脾气了。她一个一个地给大姐、二姐、三姐打电话,今天可真巧了。这几个姐都在家里,她们一听说自己的幺妹挨了打,都呼啦啦地来到妈妈家。姐儿几个一凑齐,二话没说,忽啦啦地到了陈香家。
孔三被陈香踢的这一脚还真不轻,隐隐的一直在疼。陈香走后,他脱下裤子一看,自己的那地方已经肿了起来。像两个小馒头似的青里透着紫,他想用冷毛巾敷一下,毛巾刚一碰到那地方,疼得他牙里直冒冷气,没有办法,只好忍着疼,提起裤子。
躺在床上,孔三心里这个窝火:做生意叫个半老的娘儿们挤兑,回到家里,又叫老婆踢了一脚!阿香这是要往死里踢他呀。踢别的地方也就罢了,偏偏踢这最软的地方。这女人要是毒起来,真他妈的比蝎子还毒!不过蝎子也分二种。陈香就是最傻的傻蝎子,真把我这踢坏了,你也落不着什么好……正这么愤愤地想着,陈香和姐姐、姐夫们呼啦啦地进来了。
“孔三!你出来!”大姐一进屋,便毫不客气地叫着孔三。
孔三躺在卧室里动也没动。他那地方正疼着呢。大姐一看孔三没出来,脸上的面子有些罩不住了。她一个箭步冲进卧室,看着躺在床上的孔三说:“小子,你挺牛哇,叫你出来叫不动呀?”
孔三一直就不喜欢陈香的这个大姐,整天跟更年期似的,见谁跟谁打,他躺在床上,没言语,脸一扭,把电视的声音打到很大,专心至致地看起电视来。孔三的这个姿态可把陈香的大姐惹火了,她直着声儿吼道:“孔三,你跟我装大爷呢!谁装大爷也轮不到你呀!你算个什么东西!”
孔三也火了:“我就跟你装大爷又怎么着?!这是我家。你少在我家里发疯!”
大姐夫一听这话不干了。孔三竟敢骂自己的老婆,他从客厅里走进卧室,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把孔三从床上拎到客厅。“孔三,今天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大爷是个什么样的?”
孔三被大姐夫这么一折腾,那地方疼得更厉害了。他看了一眼围着他的几个连襟,心里又气又恨:陈香,你够狠,踢了我还不算,还把这些人叫来,叫这些人就能吓着我孔三!一股火直冲脑门,他声音不大,但却异常坚定地说:“我就是大爷,怎么着!你们以为你们一帮人我就怕你们了?老子今天这大爷是当定了!”
几个姐夫一听孔三的语气,火都攻了上来。二姐夫说:“这小子真是不知死活,这么多人在这,也不说一句软话。你这不是找揍呢吗?”
“我说软话就没事了?你们一大帮人来这里,不就是想以多欺少吗?”
三姐夫看着孔三躺在地上那歪歪斜斜的样,心里也火了起来:“孔三,你别嘴硬,有种儿你就站起来说话。”
孔三把脸转向三姐夫:“我躺着也一样接你们的招儿。想打就打,少啰嗦。”
四姐夫是个内向的人。孔三的话听得他气不打一处来。二话没说,照着孔三的屁股就踢了一脚。这一踢,虽然没踢到那个地方,但也震得他很难受。孔三忍着疼,咬着牙说:“踢得好!接着踢!”
几个姐夫看着孔三死硬的面孔,一个个都气了个半死。找什么没有找打的。几个人再没客气,围着孔三噼喳叭喳地踢了起来。孔三也是个犟脾气。怎么踢就是不服软。越踢越骂,踢得他越疼,他骂得就越凶:“我操你们妈,今天打不死我,我明天挨个找你们算帐,今天打死我,我变了鬼也不放过你们!”
站在一旁的几个姐姐听孔三这么骂人,也都呼喝吆喝地说:“踢,踢死他!”
“这小子,敢骂咱妈,还有没有大小了?好好教育教育他!”
……
初时看姐夫们踢孔三,陈香心里还挺解气。打得时间长了,隐隐地她有些心疼。再听姐姐们不停地叫着打,她有些站不住了。走到四姐跟前,小声地说:“四姐,教育教育就行了。叫他们别打了。”
“小妹,就看不惯你这窝囊的样子,他打你的时候忘了?怎么又巴巴地来求我?”陈香被四姐抢白了一句,讪讪地走到三姐面前:“三姐,叫他们别打了。再打该打坏了。”
三姐也抢白陈香:“五妹,你心疼了?心疼别叫我们来呀。”
陈香没再言语,站在那里低着头,叭嗒叭嗒地掉起眼泪。她也不知道是哭她自己,还是担心孔三被打坏,只是眼泪像黄豆大般一颗颗落在地上,眼看着脚前就湿了一大片。
孔三被几个姐夫左踢一脚,右踢一脚,刚开始的时候,还有力气破口大骂,一会儿的功夫,那被陈香踢过的地方就火烧火燎地疼了起来。他忍不住用双手捂着那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千万别在这上面再踢一脚。
几个姐夫倒没想踢他那里,但谁也没有核计过具体踢哪个部位。看到孔三捂着那地方不松手,脸色苍白,下嘴唇已经咬出了血。他们心里都是一惊,都琢磨着是不是自己刚才不小心踢到他那里了?见孔三不再叫骂,大家也就失了斗志。便一起停了脚。转身看到陈香正低着头在那里落泪,几个姐夫给几个姐姐使了使眼色,大姐说:“孔三你听着,以后不许再打我妹妹,如果再打我妹妹,就不会像今天这样对你这么客气了。你……”她瞪着双眼还要继续说,大姐夫把她拉出门。大家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悄没声息,鱼贯地走出孔三的家。
陈香看姐姐、姐夫们都走了有一阵子了,孔三还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她湿着双眼走到孔三面前:“孔三,你起来呀。”
孔三脸一扭,不看陈香。陈香发现了他手捂着那地方,便说:“他们把你踢坏了?”
孔三仍然不言语。他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受了一天的鸟气。回家到里又挨了老婆的一脚踢,接着又被连襟暴打了一顿,打得他想站起来都没有力气。他闭上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流了出来。孔三这一哭,把陈香的泪又勾了出来。孔三躺在地上,陈香坐在地上,一个闭着眼,一个睁着眼,两个人昏天暗地地哭了起来。
男人的泪总比女人的金贵,孔三哭了一会儿就止住了伤心。他睁开眼,看到陈香的左脸上清晰的四个红指印。那是自己打的吧。他叹了一口气,虚弱地对陈香说:“你去打电话,叫救护车来。”
陈香正哭得紧。听着孔三这么一说,她连惊带吓地止住泪,不安地看了孔三一眼,急忙去打电话了。
孔三从检查室里出来,医生叫陈香去办住院手续,陈香吓得再一次哭了起来。她边哭边问:“大夫,孔三怎么了?”
“睾丸因外伤水肿充血,需住院治疗。”
“那会怎么样?”
“现在说不好。要治疗一段时间后才能知道。”
人都容易记着别人打自己,不大容易记得自己打别人。陈香到现在还没意识到孔三那地方的伤是她踢的。她以为是几个姐夫们踢的呢。她又急又气,快步地去办住院手续。办住院手续要交二千块钱押金,可是陈香只带了一千块钱。她给大姐打电话,只喊了一声大姐就哭得说不出话来。
“五妹,哭什么,有话快说。”
“大姐,孔三叫姐夫他们给踢坏了。现在正在住院呢。要办住院手续,我没带那么多钱。你跟二姐他们凑一下,给我送钱来。”
大姐听了这话,心里一愣。她的语气明显缓和了一些。
“哪儿踢坏了?”
“大夫说是睾丸坏了。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陈香说着又对着电话哭了起来。
“你在市一院吧?”
“嗯。”陈香只答了一声,便哭得抽抽咽咽地说不出话来了。
大姐放下电话,赶紧给二妹、三妹、四妹打电话,几个人一听这消息,也都傻了眼。十几分钟的功夫,四家人都聚齐在大姐家里。没什么说的,一家拿了五百块钱,大队人马又忽拉拉地去了医院。
陈香看到姐姐、姐夫们来了,心里有些安慰又有些恨。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接过大姐交给她的钱,急忙去办住院手续了。
几个姐夫隔着玻璃窗看了一眼躺在待诊室里的孔三,没好意思进屋,灰溜溜地站在走廊里。他们待了几分钟,实在无趣,便一起走出了医院的门。大姐说:“你们也真是的,教训教训他就行了,怎么往那儿踢呀?!”
大姐夫赶忙说:“我可没踢他那儿。”
二姐夫看着二姐说:“我也没踢。我就踢他腰了。”
三姐夫看着三姐说:“我也没踢那儿。我就踢他屁股了。不过踢的是后屁股啊!”
四姐夫看着四姐说:“我倒是踢了他几脚,但脚脚都踢在骨头上,那小子的骨头可真硬,每下都咯得我脚疼。我保证没踢他那儿。”
大姐不高兴了。“你们都没踢,他那儿怎么肿了呢?你们踢完还想不认帐了?”
四姐夫悄悄地对三姐夫说:“以后她们家的事少掺和。不管是事儿,管了也是事儿。”四姐夫默然无语。四姐夫也很没趣,便走到四姐身边:“我单位还有事,我先回单位了。”说完便朝马路对面走去。大家各走个的路,讪讪地散了。
陈香交了押金,领了盆、水壶等住院用品,看到孔三的脸灰一块,黑一块的,便打了一盆热水想给孔三擦擦脸。她给孔三擦完脸又去擦手,无意间看到孔三的手臂上一块被踢青的淤紫,把袖子推上去,胳膊上面大一块小一块的都是踢痕。青一块紫一块地布满了一胳膊。陈香心里一酸,眼泪又噼哩叭啦地掉了下来。她哭了一会儿,解开孔三的裤链,想看看他伤得怎么样,孔三的那地方已经肿得像二个就要爆裂的气球,陈香再也忍不住,唔唔唔地哭出了声。
孔三看她哭得还真是伤心,不屑地说:“你还真会猫哭耗子!当初你踢我的时候怎么不这么哭呢。”
陈香一下子呆住了:“这是我踢的?”
“除了你还有谁这么狠呀!”
“唔唔唔唔唔唔……”陈香哭得更伤心了,她再也没想到这是她自己踢的,更没想到会把孔三踢成这样。
“孔三,我不是故意的。你打我吧。骂我吧!”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拿起孔三的手往自己身上打。看着她那痛不欲生的样子,孔三嘴角咧了一咧:“行了,去给我买饺子吧,我饿了。”
一听孔三说饿,陈香就像得了号令一样,她抹了抹泪,二话没说,站起身出去了。走在去饭店的路上,陈香恨恨地想:这几个姐夫也太不把我家孔三当人了。看把那胳膊给踢的。她又想:这事儿也怨姜欣,她不告诉我孔三和阿秋的事儿,哪有今天这场打。自己哪会把孔三踢得那么厉害!最后又恨恨地想:最可恨的就是那个阿秋,要没她这个小婊子在里掺和,她和孔三哪会隔三差五地就打架。她一边走一边想,脚底硌到一粒小石头,她使劲一脚把那石头踢得很远。好像把谁踢走了似的。
热气腾腾的水饺摆在孔三面前,陈香夹了一个饺子吹了吹,怯怯地喂给孔三吃。孔三看着陈香那哭得像二只红桃的眼睛,他推了推陈香的手:“你先吃吧。”
陈香的泪刷地一下又流了出来。她颤抖着声音,执拗地说:“你吃。”
孔三声音重了一重:“叫你吃你就吃!”
陈香听了,眼泪流得更欢了。她把饺子机械地放进自己的嘴里,嚼了几嚼,却是怎么也咽不下去,吐到垃圾框里,怯怯地走回来看着孔三,像极了一个做错事的小女生。孔三看着陈香的样子,忍不住说了一声:“看你那傻样。”
这句话似勾起了陈香无尽的委屈,她趴在孔三的大腿上唔唔唔地又哭了起来。孔三任由陈香哭着,他拿起那盒水饺,一口一个,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