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武功山处于罗霄山脉北段,西起湖南省的茶陵、攸县,向东逶迤于江西省萍乡、莲花、安福三县境内,一直延伸到宜春县的西南部,全长二百四十余里。白鹤峰的金顶,是武功山的主峰,也是最高峰,就坐落在萍乡境内。
张野鬼乘坐汉冶萍公司在汉口和萍乡的安源之间运煤的小火车来到了安源。他到安源时,已是下午三点多钟。下车后,他毫不耽搁,立即动身往武功山走。天黑时走到了萍乡的芦溪镇,在镇上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动身赶路。过了上埠之后,剩下的三十多里路全都是崎岖的山道。张野鬼虽说是个讨饭的叫化子,可从来没走过这么多路,更没走过这么难走的路。傍晚,他终于踏进了武功山下的麻田镇,这时,他已经累得腰酸背疼,两条腿像灌满了铅块般的沉重。
麻田镇只有一条铺着石板的小街,街道虽小,却异常繁荣。街两旁的房屋均是店铺,这些店铺大多经营山货或香火蜡烛。
张野鬼走进街道。当他走过一家挂着“香飘十里”幌子的饭店时,被店老板拦下来。
“客官请进!小店还剩有上等客房一间,又干净又舒适。小店做的饭菜在麻田镇有口皆碑,小店的酒在整个萍乡都有名气,叫武功十里香,客官请进来品尝品尝。”
张野鬼走进店内。店堂内摆了八张桌子,有三张桌子坐了顾客。
店老板一边为他擦桌子,一边说道:“小店有今天上午才从山上打来的麂子,可新鲜了。麂子肉炒烟笋,是本店的特色菜,给您来一份吧?再来一个山菇石耳烩鸡蛋,山菇石耳都是山上野生的,这是我们武功山的一道名菜;给您配上一壶谷酒武功十里香,保您吃得满意。”
“菜我要,酒不用上,我不想喝酒。你这儿有面条吗?”
“有,有!不过不是麦子的,是米做的,是用当年的新米磨浆现做的,可好吃了!”
“那就来一碗吧。”
不一会儿,菜端到了桌上。
“您先吃菜,面得稍微等一会儿。我们这儿的酒可好喝了,您真的一点都不能喝?”
“倒不是一点都不能喝,吃完饭我还得赶路,喝了酒爬山容易摔跟头。”
店老板吃了一惊:“什么?吃了饭您还要赶路?您是往哪儿赶哪?如果您是要?spanclass=yq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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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野鬼道:“我当然不会晚上爬山,我是想再往里赶点儿路,到蔡家村或桶下村投宿。”
店老板笑道:“吃完饭天就黑了,甭管您是到蔡家村或桶下村都得摸黑,还不如在小店住一晚呢。”
张野鬼:“我的目的地是白鹤峰,那是武功山的最高峰。我要是住在你这儿,明天天黑前我能爬上白鹤峰吗?”
“只要你腿脚灵便,有一整天的时间,登上白鹤峰应该不算什么难事。不过武功山好玩的地方多着呢,干吗非得爬白鹤峰?白鹤峰是武功山的第一高峰。只有一条十分险峻的羊肠小道,有的地方还得攀登悬崖峭壁。难走得很呢!武功山山大王的山寨就设在白鹤峰,那儿可没什么好玩的。”
张野鬼信口答道:“我不是玩,我是去采药。”
店老板疑惑地问:“采药?你要采什么药非得上白鹤峰?要是让山寨的好汉们对你产生了误会,你得吃不了兜着走。”
张野鬼试探地说:“不会吧?我听说白鹤峰的好汉们都是仁义大爷,他们不会为难我一个采药的吧?”
坐在靠里边桌子的一位山民模样的客人暗暗地打量张野鬼,眼睛里充满了狐疑……
大概是因为太累了吧,加上又喝了点儿酒,张野鬼睡得十分香甜。
房门的门闩被人从外面用刀伸进来拨开,两个身穿黑衣的蒙面汉子走进房间。张野鬼被弄醒了。他抬眼一看,两把雪亮的钢刀交叉着放在他的脖子前。
一个大汉对张野鬼说:“你要是不要命,你就喊。”
张野鬼忙说:“我要命,我要命。”
“那你识相点儿,老老实实跟我们走。”
第二节
两个蒙面汉子把张野鬼带到麻田镇外的一座荒凉的小山坡上。一块巨大的岩石下燃着一堆篝火,一个满嘴大胡子的剽形大汉坐在篝火旁烤东西吃。
一个个头较高的蒙面汉子把张野鬼推到大胡子的面前,喝道:“跪下。”
张野鬼挣扎着:“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干什么?”
大胡子对高个儿说:“你先揍他两个耳光。”
高个儿揪住张野鬼不由分说揍了两个耳光。
大胡子问张野鬼:“知道为什么揍你吗?是为了让你懂规矩。在这儿,只能是我问你答,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你只能答话,不准提问。刚才你提了两个问题,所以揍你两个耳光,下次加倍,提一个问题揍两个耳光,明白了吗?”
“明白了。”
大胡子问道:“你来武功山干什么?”
“采药。”
大胡子:“你把手伸出来,凑到火边我看看。”
张野鬼把两手伸到了篝火边。大胡子看了看他的手,又摸了摸他的手掌,对两名蒙面汉子说:“揍他,给我狠狠地揍。”
两个蒙面汉子三拳两脚将张野鬼打倒在地。
大胡子对两名蒙面汉子做了个手势:“停!再把他带过来。”
两名蒙面汉子把张野鬼从地上揪起来推到大胡子面前。
大胡子问道:“小子,知道为什么挨打吗?”
张野鬼摇摇头:“不知道。”
“因为你撒谎。采药的人我见得多了,手上都有老茧。你的手细皮嫩肉的,不要说是采药,连粗活都没干过,还想来哄我。我再问你一次,你来武功山干什么?记住,如果还敢撒谎,你吃的苦头会更大。”
张野鬼想了一下说:“我来找人。”
“找什么人?”
“我的亲戚。”
“你的亲戚是干什么的?”
“武功山上的绿林好汉,听说好像还是一位头领。”
“武功山上的绿林好汉有好几股,你的亲戚是哪个山寨的?”
“白鹤峰。”
大胡子诧异地问:“哦!他叫什么名字?”
张野鬼说:“他叫梁成龙。”
大胡子一愣:“叫什么?你再说一遍。”
“梁成龙。”
大胡子不禁哈哈大笑。
张野鬼迷惘地望着大胡子,不知他为何发笑。
大胡子对两个蒙面大汉说:“你们俩找棵树把他吊死算了,给他留个全尸。”
两个蒙面大汉取出绳子欲把张野鬼捆上。
张野鬼挣扎着大声喊叫:“你们这是干什么?就算你们是官府的人也不能就这样随便的要人家的命啊!我亲戚是强盗,我又不是强盗,你们凭什么要吊死我……”
大胡子看了看张野鬼:“小子,你是真糊涂呢还是装糊涂?告诉你,我们可不是官府的人。我们要吊死你,是因为你撒谎。”大胡子指了指高个儿的蒙面汉子:“你知道他是谁?”
张野鬼摇摇头:“不知道。”
大胡子对高个儿说:“你把脸露出来让他看看。”
高个儿解开脸上的蒙面布,露出了一张颇为英俊的脸。
大胡子问张野鬼:“认识他吗?”
张野鬼依然摇摇头:“不认识。”
大胡子对高个儿说:“告诉他你是谁。”
高个儿说:“我就是梁成龙,不过我只是白鹤峰的小喽啰,可从来没当过头领。”
大胡子问梁成龙:“你认识这小子吗?”
梁成龙摇摇头:“从没见过。”
大胡子对张野鬼笑道:“叫你别撒谎,你非得撒谎。这回又漏了馅,你死得不冤吧?”
张野鬼大叫道:“太冤了!我说过梁成龙是我亲戚,我又没说我认识他。”
大胡子笑道:“哪有是亲戚都不认识的呢?”
张野鬼气愤地说:“你看过戏没有?戏里头演的连爹妈都不认识儿子呢,何况亲戚。”
第三节
“那你说说,你跟梁成龙是什么亲戚?”
“他是我大哥的把兄弟。”
“你大哥是谁?”
张野鬼说:“高不就。”
大胡子望了梁成龙一眼。
梁成龙审视地看了看张野鬼:“我高大哥是个孤儿,自幼父母双亡,从哪儿冒出你这么个兄弟来了?”
“我也是高大哥的拜弟。”
梁成龙问:“有何为凭?”
张野鬼摘下挂在脖子上铜锁项链递给梁成龙。
梁成龙看了看铜锁,对大胡子说:“这是我大哥的信物,他没撒谎。”他转身问张野鬼:“我大哥让你来找我干什么?”
张野鬼:“我大哥让我到白鹤峰落草,当绿林好汉。”
大胡子说:“老梁,我记得你说过你的这位高不就大哥是天津黑道上的一条硬汉子,你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梁成龙:“没错。”
大胡子笑道:“你们两个人都是他的把兄弟。你,我就不说了。照说你大哥能耐那么大,他的把兄弟也应该差不到哪儿去。俗话说强将手下无弱兵嘛!可我从这位小兄弟的身上可看不出你大哥有你说的那么了不起。你闻闻他身上什么气味,好像是尿裤子了。”
矮个子蒙面汉笑道:“什么好像尿裤子了,他就是尿裤子了。刚才一听说我们要吊死他,还放了好些个臭屁呢,真正是吓得屁滚尿流。”
大胡子也笑着对张野鬼说:“小兄弟,你来武功山投奔梁成龙,可梁成龙却把你当成奸细给抓来了。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就让梁成龙陪你在武功山玩几天,好好招待招待你,算是给你赔个罪。”他拍拍张野鬼的肩膀:“不过小兄弟,你要想在白鹤峰落草当绿林好汉,还不够格儿。咱们当强盗的干的是脑袋别在腰里的营生。你呀,还是找个不用担惊受怕的活干干吧!”
中午,梁成龙在“香飘十里”饭店要了几个菜和两壶酒招待张野鬼。
梁成龙斟满一杯酒端到张野鬼面前:“野鬼兄弟,酒壮英雄胆,来,喝一杯。”
张野鬼惭愧地说:“我算什么英雄,贪生怕死,丢人现眼,连我高大哥的脸都给我丢光了。”
“俗话说生死面前无好汉,你才十六岁,能有这般表现就算很不错了。你别看那个大胡子大言不惭的,就凭他那德性,给我们高大哥提鞋都不配。”
张野鬼问道:“他是白鹤峰的寨主?”
“他哪儿配当寨主,他比我强不了多少,也是个小喽啰。”
“可我听见你称他为头儿。”
“就算是头,也是全山寨最小的头儿。才管了三个人,还得连他自个儿算上。”
张野鬼沮丧地说:“可他说了不让我入伙,我就当不成强盗了。”
梁成龙问道:“你真的想当强盗?”
张野鬼说:“当然想。要不我大老远地跑武功山来干吗?”
梁成龙奇怪地问:“你在北京长大的。这么大个北京城什么不好干,你怎么会想当强盗呢?”
“当强盗能掌握枪杆子,自由自在,不受人欺负。梁大哥,不瞒你说,我长到这么大,一年里头,有三百六十五天是受人欺负的。我真想过过不受人欺负的日子啊!”
梁成龙叹了口气:“过去我的想法跟你一样,认为当强盗好,自由自在,不受人欺负。后来才知道满不是这么回事儿。野鬼兄弟,实话告诉你吧,在强盗窝里只要你弱一点,照样有人欺负你。我倒认为你不当强盗更好。”
张野鬼坚定地说:“不!我一定得当强盗。在汉口,高大哥带我到一个叫做李木子的相面先生那儿测了个字,那个李木子先生断言我当强盗能够出人头地,而且能一世横行。”
梁成龙不以为然地说:“相面先生都是些混饭吃的江湖术士,他们的话你也信?”
“这个李木子可不是一般的相面先生,他相面、测字都特别灵,据说他是紫极真人的徒弟。”
“什么?他是紫极真人的徒弟?”梁成龙哈哈笑道:“就凭他这句话,我可以断定他相面、测字不可能灵,因为紫极真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收过俗家弟子。他的徒弟都是小道士,还没有人下过山。”
“你怎么知道紫极真人没有收过俗家弟子?”
“我认识紫极真人。他老人家就住在武功山的紫极宫内。”
第四节
张野鬼兴奋地问:“紫极真人就在武功山上?真的?”
梁成龙说:“当然是真的。紫极真人是武功山上紫极宫的掌门道长。算命、相面、测字对于紫极真人来说只能算是雕虫小技,这位道长上懂天文、下知地理,察阴阳,识兴衰,可以说是九流三教无所不知,五花八门无所不晓。据说他老人家是鬼谷仙师的第五十六代弟子。他常给武功山的山民治病施药,武功山周遭数百里的百姓都对他敬若神明。”
“鬼谷仙师,那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我听我爹说过,不但孙膑和庞涓这两位非常有名的大将军是他的弟子,就连同时当过六国宰相的苏秦和秦国相爷张仪也是他的弟子。天下的相面先生都敬鬼谷仙师为祖师爷。”
梁成龙:“紫极真人平时不给人算命、相面,只有每月初三的上午接待三名来相面或是算命的人。明天刚好是初三,你可以去见识见识他相面的本领。我在旁边看过一次,那真是神乎其神。”
张野鬼悠然神往:“如果他能收我为徒就好了!”
梁成龙说:“紫极宫不收俗家弟子。除非你要求做道童,倒有可能被收录。宫内现有十六名道童,据说紫极真人要在其中选一位天资最高的道童作为衣钵传人,将来接替紫极宫掌门人的位置。你聪明伶俐又读过书,照我看大有希望。就算是当个道士,也比做强盗强。”
紫极宫建在半山腰,门口的一块草坪约有数百平米,种了许多奇花异草,紫极宫后有参天巨木,宫两旁,斑竹滴翠,藤蔓缠绕。
梁成龙和张野鬼到达时,宫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其中有一位显然是官太太。她是坐滑竿轿上来的,身边除了有魁梧的仆从,还有几个丫鬟服侍。
一位面目清秀的小道童走了出来,向守候在门口的众人说道:“诸位施主,我家先生要开始算命了,请诸位进宫内奉茶。”
众人走进紫极宫,梁成龙和张野鬼也随众人进入。
正殿上供着“原始天尊”、“灵宝天尊”和“太上道德天尊”的塑像。
道童领着众人走入紫极宫侧殿,请众人坐下。这个小道童叫做云山,年纪虽然不大,却能说会道,是紫极宫专门接待外宾的道童。待大家坐定后,云山说道:“诸位施主,非常抱歉。家师因精力不济,只能为三位施主算命。按往常惯例,最早来到本宫的三位施主,都得到了本宫的竹牌,家师就为这三位算命。”
客人中一位瘦瘦的满脸病容的青年、一位花白胡子的老者和那位官太太都高兴地举起了手中的竹牌。
云山继续说道:“没有拿到竹牌的施主,可以自行离去待下月初三再来,也可以留下,一边喝茶一边观看家师为这三位施主算命。”
一位穿着华丽的胖子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小道长,我是慕仙长的大名特地从樟树赶来的,能不能请你师父今天破破例增加一个算命的人数,给我算算命,我愿意多出银元酬谢。”
云山冷冷地说道:“家师并非算命先生,每月初三为三位施主算命一是本宫数十年来的惯例,二是看在施主们不辞辛劳上山来朝拜我三位天尊的分上,从来不收任何人的钱。施主请勿妄言。”
胖子讪讪地坐下。
给客人奉茶后,云山朝里屋鞠了个躬:“有请先生。”
门帘一掀,从里屋出来一位道长。他须发花白,面容清癯,两眼炯炯有神,举止沉稳,一派仙风道骨。他就是紫极宫的宫主——紫极真人。
紫极真人朝众人拱拱手:“诸位施主请了。”
所有的客人都站起来答礼。
紫极真人忙说:“施主们请坐。”
紫极真人在靠墙的一张香案侧坐下。香案上方供着鬼谷仙师的画像,香案上没有插蜡烛,香炉里只有三炷清香,一只铮光瓦亮的铜鼎放在香炉旁边,十分显目。
云山走到那位满面病容的青年跟前说道:“请施主出示竹牌。”
满面病容的青年交出一个竹牌,小道童验过竹牌后,安排满面病容的青年在前边一个单独的位置上坐下。
云山对满面病容的青年说道:“请施主报一下生辰八字。”
满面病容的青年道:“光绪六年,二月初六子时生人。”
紫极真人掐指算了算,口中念念有词,提起笔来,在纸上迅疾地书写。
满面病容的青年:“我是想求问一下……”
云山打断他的话说:“请施主少安毋躁,我家先生正在为施主批八字,等先生批完八字再说。”
第五节
所有的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着紫极真人挥笔书写。
紫极真人很快地在一张大纸和两张小纸上写了许多字,他把这三张纸折好,放进一个信封里,封好口,交给云山,云山揭开铜鼎盖子,把信封放进去,再盖上盖子。
云山转身对满面病容的青年说道:“请施主说说您所求之事,看看能否和我家先生所批的八字相符。”
满面病容的青年说道:“在下有一点儿积蓄,刚够做一笔生意的本钱,可是在下又得了一种疾病,急需钱治疗。要做生意就顾不了治病,要治病就做不了生意。如果不做生意,就算是治好了病,全家生计断绝,哪来的活路?如果拿这笔钱去做生意,耽误了治病,就算是赚到了钱,性命都保不住了,钱有何用?在下左右为难,久闻紫极仙长能知过去未来之事,料事如神,特地?spanclass=yq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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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极真人道:“贫道仔细推算了施主的八字,去年初冬,施主交南方运,发了一笔不大不小的财。”
满面病容的青年大为佩服:“哎呀,道长果真是神仙!我去年跟朋友合伙,运了一百担冬笋到上海,利润非常可观,确实可以说是发了一笔不大不小的财。”
紫极道长问道:“施主可知自己得的是什么病吗?”
满面病容的青年支吾道:“不是很清楚,听大夫说,是一种疑难杂症。不过,不是绝症,只要肯花钱就能治好。”
紫极真人微微一笑道:“施主所得之病虽然难治,却算不得疑难杂症,这个病名也颇有点诗意,叫做花柳病。”
看热闹的人群中发出一阵笑声。
满面病人的青年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紫极真人:“按照施主的八字来推算,今年的夏末秋初,施主当走桃花运,很有一些艳遇。”
满面病容的青年惭愧道:“算不得桃花运,也谈不上什么艳遇,我只是逛了几次窑子。”
紫极真人:“按贵兆推算,施主的桃花运将会给施主带来灾难!所以我断定,施主所患的疾病是逛窑子染下的花柳病!”
满面病容的青年忙跪了下来:“道长真是活神仙!大夫说我得的就是杨梅大疮!要不赶紧治,有性命之忧。可眼下又到贩冬笋的季节了,我就这么点钱怎么办呀?”
紫极真人上前扶起满面病容的青年,缓缓说道:“施主不必烦恼。按照您的八字来推论,施主不但能治好病,也能做成生意。”
紫极真人对云山说道:“云山,把我给他批的八字交给他。”
云山掀起铜鼎盖子,拿出信封交到满面病容的青年手中。
云山:“施主可识字?”
满面病容的青年:“识字,我上过几年私塾,只要不是太生僻的字我都认识。”
云山指指信封说:“我师父给施主批的八字,施主不妨取出来当众念一遍,看是灵验还是不灵验。”
满面病容的青年打开信封取出一大二小三张写满字的纸,先念起大纸上的字:“路边野花君莫采,花费金钱惹病灾;从此抛却淫邪念,冬笋助尔财运开。”
满面病容的青年大惊道:“仙长不但算出了我因为眠花宿柳惹的病灾,还算出了我能做冬笋生意发财,太神了!可我这病……”
云山:“请施主接着念。”
满面病容的青年继续念道:“赠施主两张药方,每方捡九包药,一方为内服药,每天一包,每包煎三次,分九天服完。另一方为外用药,每包药熬三盆汤,分早中晚三次擦洗浸泡患处。九日后,可保施主痊愈。方上所开药材并非贵重药材,施主只需花数百文足矣,决不至动用做生意的本钱。”
满面病容的青年念至此,忙跪倒在地,朝着紫极真人磕头如捣蒜……
观看算命的客人个个惊叹不已。
“真是神仙啊!”
“是活神仙呀!”
“是救苦救难的仙道呐!”
张野鬼望着紫极真人,眼睛里流露出无比崇敬的神情。
云山走到花白胡子的老者面前说道:“现在轮到施主了。”
老者忙取出竹牌交给云山。云山验完竹牌后将老者领到前边坐下:“请施主报一下生辰八字。”
“我是道光二十九年四月十八日酉时出生。”
紫极真人提起笔来在一张纸上迅疾书写。紫极真人把写好的纸小心地折成方胜,放入信封,交给云山。
云山揭开铜鼎盖把信封放进去,再把铜鼎盖上,对老者说:“老施主,现在请您谈谈,您所求何事。”
第六节
老者长叹一声泪如雨下:“唉!我的儿子蒙受了不白之冤啊!我家三代单传,只有这一个儿子,早年中过秀才,后来废除了科举制,他又考取了长沙师范学校。毕业后,他在我们湘乡县立小学当先生。学校对过有一家小小的酒店,酒店老板年过四十,他的妻子叫彩虹,年纪还不到二十岁,长得很有几分姿色。就在今年三月初三的深夜,酒店老板被人杀死在店内。那彩虹竟然指控我的儿子是杀人凶手,并说与我儿子早已勾搭成奸,那天晚上我儿子是来宿奸,被她丈夫撞破,我儿子一刀杀死了她的丈夫,她拿出的证据就是我儿子写给她的一首诗。我儿子坚称挑逗勾搭是实,却未成奸,更未杀人。老朽也相信,我儿子绝不会杀人,更何况他自幼身体孱弱,即便有杀人之心也无杀人之力。定然是彩虹另有奸夫,却把这天大的罪过诬陷在我儿身上。可怜我儿,在三木之下屈打成招,如今我儿已成待死之囚……”
观看算命的客人均面露同情之色,有人禁不住发出了叹息声。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向官太太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官太太频频点头。
老者继续说道:“可怜老汉我四处奔波,层层上告,均无结果,只得拜上武功山求原始天尊为我儿伸冤,也求仙长为老汉算一算,我儿子的冤屈有没有昭雪的希望。”
紫极真人沉思片刻,一言不发,起身走进里屋。
老者大惊失色:“仙长为何一言不发?是不是我儿必死无疑?天啊!天……”
老者号啕大哭。
云山上前劝道:“老施主不必悲伤,我家先生每逢为人推算人命关天的大事都会在密室静默片刻。”
紫极真人从内室走了出来对老者说道:“恭喜老施主、贺喜老施主!”
老者愕然:“我……我喜从何来?”
“老施主一生良善,并无老来失子的厄运,令公子有惊无险,关键时刻,会遇到贵人扶持,所受冤屈,一定能得到昭雪。”
老者忙跪下:“谢仙长救命大恩!”
紫极真人忙扶起老者:“老施主切莫行此大礼,贫道领受不起。贫道只是按施主八字推算出令公子命不当绝,并非救他性命,救命之恩切莫再提。”他指了指铜鼎说:“详情在你叙述之前,贫道已经批示清楚。请老施主在一旁稍坐片刻,待贫道为下一位施主推算过后一并取出,以便验证。”
老者在一旁坐下。
官太太举起手中的竹牌对云山叫道:“小道士,该轮到我了。”
云山接过竹牌:“请女施主到前面来坐。”
官太太向紫极真人行礼后坐下。
官太太带来的一个丫鬟捧上一支小小的红漆描金盒子送到紫极真人面前:“这是我们家夫人的生辰八字,有劳先生了。”
紫极真人打开盒子取出装在里面的生辰八字看了看,提起笔来正欲落笔,官太太说道:“仙长请了。久闻紫极真人是当世的活神仙,无论是算命、相面或者测字都应验如神。刚才仙长为第一位客官算命已经得到验证,贱妾在仙长落笔批八字之前要斗胆请问一句,仙长可知贱妾此番上山所求何事?”
紫极真人放下笔来,抚须微笑:“贫道并非万能,确实不知女施主所求何事。但推算女施主这个八字乃是大富大贵之命,如果贫道没有算错,女施主应该是一位官太太。”
观看的人群发出惊叹声。
官太太的随从们个个面露得意色。
紫极真人继续说道:“但从女施主的八字来推算,女施主在三十岁之前没有子嗣。如果贫道推算不差,女施主当是为求子而来。”
官太太面露惊喜之色:“仙长说我三十岁之前没有子嗣,那就是说我三十岁之后会有?”
紫极真人笑道:“若以女施主的八字来推算,女施主在二十六岁时便应该有儿子,却因为因果关系使女施主迟迟未生贵子。”
官太太眉头微蹙:“因果报应?仙长,我平时吃斋念佛,一心向善,从未做过半点恶事,怎么会受到无子的报应呢?”
紫极真人道:“所谓因果,尊夫种因,女施主得果。倘若女施主不嫌唐突,贫道愿直言奉告。”
“妾身虽女流之辈,也懂得君子问祸不问福,仙长但说无妨。”
“大约三年前,尊夫断案,误了某人性命,此人乃是独子。女施主本应在二十六岁时喜添贵子,却因这段公案而耽误了。”
第七节
官太太思索道:“三年前……噢,我想起来了!那个时候我家相公在江西鄱阳任知县,一伙强盗供出丁家秀才是他们同伙。丁家秀才被抓来后,大呼冤枉,我家相公革去了他的功名,打了他几十大板,下在狱中,等待进一步查明。不料这丁秀才性子十分刚烈,趁牢头没注意,撕破长衫,结成布条上吊自尽。我家相公心中十分不忍,后来经过详细审问,终于查清了这是一起诬良为盗的冤案。我家相公把那些强盗和与强盗串供的劣豪,以及衙门里的一个典吏都问成了死罪。不但给丁秀才昭雪了冤案,也为他报了仇。”
紫极真人叹道:“冤案可以昭雪,性命却无法挽回。冥冥之中,报应不爽。”
“如此说来,我们周家就会因为这么一件无心之错而断后了。”
“因果报应,可以失子也可以得子。”
“可以失子也可以得子?此话怎讲?”
“尊夫当年因一段公案致人失子,自己也失子。如今,也可借一段公案救人之子,自己也喜添贵子。”
官太太恍然大悟:“噢,我明白了。我家相公只要在公堂之上救一位人家受冤屈的儿子,自己就也能得个儿子。”
紫极真人笑道:“女施主真是冰雪聪明!”他转对云山说:“云山,把我给这位老施主批的八字取出来。”
云山揭开铜鼎盖,取出信封交给在一旁已经站起来的老者。
老者微微颤颤地取出信封中批八字的纸。
云山:“老施主,您念一念吧。”
老者擦了擦眼睛,看了看纸上的字,说道:“我老眼昏花,烦劳哪位客官帮我念一念。”
官太太的管家应声而出,说道:“我来帮你念。”
管家接过纸张,朗声念道:“儿因轻薄蒙冤,老父心如油煎;今日幸逢贵妇,湘潭知府青天。”
管家念完后赞道:“哇!紫极仙长真是未卜先知啊!老先生,你可听明白了,这四句诗不但说了你和你家儿子,还说了我家老爷和夫人。”
老者:“哦?我还没怎么弄明白。”
管家道:“听我给你解释解释。这第一句‘儿子轻薄蒙冤’,说你儿子蒙冤没错,可你儿子为什么会蒙冤呢?酒店老板娘,人家有丈夫,你写诗挑逗人家干吗?!这不是轻薄吗,所以叫‘儿子轻薄蒙冤’,第二句‘老父心如油煎’,这句不用解释了,谁都知道什么意思;第三句‘今日幸逢贵妇’,贵妇是谁?”他往官太太那儿一指:“就是我们家夫人呐;第四句‘湘潭知府青天’,湘潭知府是谁?就是指我们家老爷。我们家老爷如今是湘潭镇守使,这镇守使嘛就相当于前清时候的知府。你那湘乡县受湘潭管辖,要想伸冤就得靠我们家青天大老爷了!”
老者忙向紫极真人下跪:“谢神仙救命!谢神仙救命!”
紫极真人向官太太一指:“老施主,你应该拜谢这位贵妇。”
老者又忙向官太太跪下磕头:“求太太救我儿一命!夫人老爷定能喜添贵子、公侯万代!”
官太太忙起身避让。
管家上前扶起老者。
官太太说:“老先生,我家先生署湘潭镇守使还不足一月,你儿子的案子乃前任所办,要想推翻已经定案的死罪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得有铁证才行。就算我们家老爷有心为你儿子昭雪,也不知从何处着手。”
紫极真人说道:“此案其实好断,据被害者的妻子彩虹所云,她与老施主的儿子早已勾搭成奸。那天晚上,老施主的儿子是来宿奸的,如果此情属实,彩虹当对老施主儿子的声音和身体十分熟悉,可以让彩云详细叙述一下奸夫的身体状况,尤其是隐私部分。然后再验证老施主儿子的身体,两相对照。如果不相符,老施主的儿子必定是冤枉的。奸夫另有其人,另有隐情。这隐情也不外乎两种:其一是有人趁着黑夜冒老施主儿子之名前来骗奸,被酒店老板撞破,他将酒店老板杀死。如果是这样,与《聊斋》中胭脂一案颇为相似。乾隆年间大才子袁枚任知县时,也断过一件与此十分相似的冤案。其二彩虹奸夫另有其人,彩虹受奸夫指使,嫁祸于老施主的儿子。这也不难,只需细审暗查必能找出元凶。”
官太太大喜,忙起身致谢:“此案若能翻案,使好人冤屈昭雪,使元凶落入法网,不但这位老先生要感谢您,我家相公也感激不尽。这里我先代我家相公拜谢仙长。”
官太太说着盈盈下拜。
管家激动地说:“真是救苦救难的活神仙哪!”
管家和随从丫鬟们一起跪下……
所有来观看算命的人全都离座向紫极真人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