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京华神相张铁嘴

第一节

一座庙宇孤零零地立在一大片积有污水的洼地旁,这座庙宇极其残破、败落。庙门已经坍塌,庙门上方的匾已不知哪个猴年马月被人当作烤火的劈柴烧了,后来有人在原先挂匾的地方补写了三个字。如今第一个字全部脱落,已经看不清是什么字了。第二个字只剩一半,勉强认得出是个神字,第三个字模模糊糊的像个庙字。

庙内比庙外更显得残破,神案上方供着的那尊菩萨不但缺胳膊少腿,就连脑袋也只剩下了半边,使人根本辨不出这是哪一路尊神。神案两旁的柱子上,写着一副对联,虽然已经油漆脱落,但上面的字迹还依稀可辨,上联:昔日汉朝为将,下联:今朝山林称尊。从这副对联的内容人们可以知道这是一座早已被人废弃了的山神庙。

大洼地的四周并没有山,怎么会有座山神庙呢?据说是道光年间,一位住在大洼地附近的皮货商给修的。说是有一次他去关外收购皮货,在山中遇上了老虎,他的两个伙伴都被老虎吃了,就他一点事儿没有。他觉得这是山神爷救了他,回到北京就在家门口修了这座山神庙,可永定门外没有老虎,大伙都愿意给城隍老爷上香,没多少人去朝拜山神庙,这庙一开始就香火不旺。后来,那一带地方往下陷,成为了洼地,一下雨就积水,山神庙就更没有香客上门了。没过多少年庙就破落了。

庙内的神案上堆着十吊铜钱、一坛酒和一个打开的食盒,食盒里放着不少酱肉、烧鸡等食品。

这些食品放在神案上却不是给山神爷上供的,侯七和牛宝玉正站在神案旁,大碗地喝酒,大块地吃肉。

高不就仍然躺在铺着红被褥的门板上,只是门板已经搁在了两张条凳上,成为了一张床。

牛宝玉嚼着肉,满嘴流油地说:“高爷,如果七叔刚才没算错,那您在翠云堂每天至少能拿到十五块现洋。十五块现洋!乖乖,这可是个大数目啊!您老今儿个不但是扬名露脸而且是招财进宝。我和七叔跟着您可以每天吃香的喝辣的了。”

高不就皱起了眉头:“这腿怎么越来越疼了?”

侯七掀开被子看了看:“哟,怎么肿起来了?里头像是有脓。不对呀!您在伤口上擦了那么多盐,盐能杀毒,照说里面没有毒气,不该有脓啊!”

张野鬼出现在门口,朗声说道:“你错了,这伤口就是有毒!因为咸盐里头掺了剧毒。”

三人闻言一惊,高不就忙道:“小兄弟,请进来说话。”

张野鬼走进庙内。

侯七问道:“小兄弟,是谁在咸盐里下了毒?”

张野鬼愤然地道:“当然是王

太岁这个臭王八,还有他的姘头唐大奶奶那个臭婆娘!”

高不就:“你知道他们掺的是什么毒吗?”

张野鬼摇摇头:“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不赶快救治,过了三个时辰您就……”

高不就侯七牛宝玉三人面面相觑……

侯七安慰地道:“高爷,您别着急,我这就去请大夫。”

张野鬼:“你去请大夫,上哪儿请去?如果碰上个不懂解毒的大夫,不但治不好,还把时间给耽误了。”

高不就望了望张野鬼:“小兄弟,你能不能给我出个主意?”

张野鬼说:“我是叫化子,我们叫化子有一种专门治无名肿毒的方法,一般的人吃不消,您高爷当然不在乎。”

高不就:“你说说。”

张野鬼道:“用刀把肿的地方划开,把烂肉挖掉,再用嘴吸,把脓和黑血全都吸出来,吸到见鲜血为止,然后用白酒洗干净。这毒啊,最少能去掉九成。再随便敷点儿解毒的药就没事了。不过,用嘴吸毒要注意两件事,一是嘴里不能有创伤,如果嘴里有创伤,毒汁进去了,吸毒的人自个儿也得玩完。还有就是千万不能让毒水流进喉咙里。”

高不就皱起了眉头对侯七说:“这倒是个好办法,只是这用嘴吸毒……”

侯七为难地说:“高爷,照说应该我来给您吸毒,可是我这几天牙床出血,嘴里肯定有创口。如果毒水进入我嘴里的创口,我搭上一条命不要紧,可还是救不了您!”

高不就的目光转到牛宝玉身上。

牛宝玉忙道:“高爷,我跟七叔一样,我也是牙床出血,出得比七叔还多,我这个……嗨,我这个牙真不是个玩意儿,早不出血晚不出血,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血,高爷,我对不起您啊!”

“别废话了!”高不就把腿驾到神案上,说道:“牛宝玉,把你的斧头拿出来。”

牛宝玉一愣:“拿斧头干吗?”

高不就冷冷地命令:“你给我把这条腿剁了!”

第二节

牛宝玉大吃一惊:“这……”

高不就眼一瞪:“这什么?”

侯七嗫嚅地道:“高爷,我们是不是从长计议一下?”

高不就道:“计较个屁!丢一条腿总比丢命好。牛宝玉,还不快把斧头取出来。”

牛宝玉取出一把锋利的斧头。

高不就用手在中毒的大腿上比划了一下:“给我从这儿往下劈!”

高不就说完闭上了眼睛。

牛宝玉犹豫了:“高爷,您以后不会怪我吧。”

高不就骂道:“怪你娘个头!快动手,还磨蹭什么?”

“好,我劈!”牛宝玉狠下心举起斧头……

侯七把头偏向一旁,不忍再看。

张野鬼大喝一声:“且慢!”

牛宝玉举着的斧头停顿在空中。高不就、侯七和牛宝玉三人的目光都望向张野鬼。

张野鬼从容地说道:“高爷,我来替你吸!”

高不就一愣:“什么?你来替我吸?!”

牛宝玉放下斧头,惊奇地看着张野鬼。

侯七也颇感意外地说道:“你来吸?!”

张野鬼笑笑说:“你们别这样看着我,弄得我怪不自在。我给高爷吸毒是有两个缘故,一是刚才在翠云堂看高爷卖味儿的表现,我打心眼儿里头佩服,我实在不忍心看高爷这样的硬汉子就这么白白地丢了一条腿;其二是我想高攀,我想跟高爷这样的好汉交朋友。今天我代高爷吸了毒,将来我要有个什么难处,高爷也一定会拉我一把。”

牛宝玉忙说:“对对对!小兄弟的算盘很精,你今儿个要是帮高爷吸出了腿上的毒水,那你跟高爷就成了生死之交……”

高不就朝牛宝玉吼道:“闭上你的鸟嘴!小兄弟就是不给我吸毒,我们也是生死之交了。小兄弟,你的情意我高不就心领了。你能冒险来报信,我已经是感激不尽了!我决不能让你给我吸毒。我已经感觉到了他们用的不是一般的毒药,万一你要是吸进肚子里那可是要送命的!”

张野鬼说:“高爷,这您放心。以前我爹大腿上长了一个烂疮,肿得像海碗这么大,里头全是脓和乌血,虽然没有毒,可又腥又臭,真要吸到肚子里非恶心死不可。我给我爹整整吸了半个时辰,才给吸干净,一点儿也没吞到肚子里头去。给您吸我也不会吸到肚子里去,万一吸进去了我还能呕吐出来,决不至于送命。”

侯七感动地道:“小兄弟,你真好!你给我们高爷吸了毒,”他指指神案上的铜钱,“这些钱全归你。”

“这位爷,您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张野鬼笑道:“我是个小叫化子,我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带到叫化场里去全归了叫化头。您啊,还不如等我给高爷吸完了毒,咱们找个面馆您请我饱饱地吃一碗炸酱面,就算还我的情了。”

牛宝玉抢着说:“这没问题!甭说请你吃一顿炸酱面,就是吃十顿八顿的咱们也不含糊……”

高不就狠狠地瞪了牛宝玉一眼,牛宝玉没敢再吱声。

侯七:“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开始!”

张野鬼:“行啊!”

侯七取出一根带子绑在高不就腿上:“高爷,我得给您这儿绑上,免得毒气往上走。”

张野鬼说:“用刀划开伤口、削掉腐肉,可得你们干,我下不了这个手。我就管吸。”

高不就取出一把匕首:“我自个儿来!”

侯七拿过高不就手里的匕首:“高爷,还是让我来吧,您躺着别动就行了。”他把匕首放在酒坛子里浸了一下,然后朝着高不就肿胀的腿部一刀划下去……

侯七划了几刀后对张野鬼说:“小兄弟,现在你来。”

高不就说:“别忙,先拿点儿酒来洗一洗。”

“别费事了,我把您里头的脓和血全吸出来了后,您再用酒洗。”张野鬼说完,俯下身,低下头,用嘴凑近伤口……

看着张野鬼这个与自己素昧平生的小叫化子冒着生命危险为自己已经溃烂的伤口吸毒,高不就这条硬汉子眼睛里禁不住流出了热泪。他在心里不断地叫着:小兄弟,只要我高不就能留得命在,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张野鬼吸一口往外吐一口,浓和淤血都被吸出来了,再吸已经是红血了。

侯七高兴地道:“好,一边吸,一边就消肿了,血开始转颜色了,看样子毒根已经吸出来了。”

张野鬼说:“快用酒冲洗伤口。”

牛宝玉忙端了一大碗酒慢慢地倒在高不就的伤口上冲洗。

侯七倒了一碗酒给张野鬼:“小兄弟,你漱漱口。”

张野鬼用酒漱了漱口。

侯七:“高爷,没事儿了。现在只要用酒多洗几次,再敷点儿药,保准没事儿了。”

第三节

牛宝玉:“要不要请大夫开个药方子?”

侯七:“用不着,就那么几味拔毒清火的药,我都知道,我这就到药店抓去。”

侯七取了几串钱,匆匆走了。

牛宝玉把坛子里最后一点儿酒也倒在了高不就的伤口上,说:“哎哟!酒也没了。没酒冲洗可不成,高爷,我现在就买酒去。”

牛宝玉取了几串钱,对张野鬼说:“小兄弟,你在这儿照应一下,我去打酒,马上就回。”

张野鬼:“行,你去吧。”

牛宝玉拿起地上的斧子正要出门,高不就说道:“牛宝玉,你是去打酒,又不是砍柴,拿斧头干吗?”

牛宝玉尴尬地笑道:“是,是,斧头用不着。”

牛宝玉放下斧头,赶紧走出了山神庙。

高不就见张野鬼已经漱完了口,问道:“小兄弟,你没事吧?”

张野鬼:“我没事。”

“小兄弟,我还想麻烦你一下。你用这把斧头到外头砍一根合适的树枝给我做根拐棍行不行?”

“行啊!”张野鬼拿起斧头走出了庙门。

高不就从包里取出一个纸包和纱布。他打开纸包,里面是调制好了的药膏。他把药膏均匀地抹在伤口上,然后用纱布包扎好伤口。

高不就刚把伤口处理妥当,张野鬼拿着一根树枝做成的拐棍走了进来:“高爷,您试一试。”

高不就把拐棍夹在腋下,试着走了几步,说道:“行,还行。”

张野鬼看了看他的腿,问道:“高爷,您已经上了药了?”

高不就:“对,上了。”

张野鬼:“您自个儿有药?”

高不就笑道:“干我们这一行的,身上任何时候都会有救急的药。”

“那您还让那位爷去给您买药?”

“他爱去买就去呗。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张,名字挺难听的,叫野鬼,张野鬼。”

“张野鬼,好啊,这名字有个性!”

“高爷……”

高不就拍了拍张野鬼的肩膀:“我说,野鬼兄弟,你以后别管我叫高爷行不行?”

张野鬼不解地问:“那我称呼您……”

高不就亲切地道:“我比你年长,托个大,你叫我高大哥,我叫你野鬼兄弟。”

张野鬼受宠若惊地说:“哟!那我可担当不起!”

“什么当得起当不起的,我这条命都是你给救的,还有什么当不起的。野鬼兄弟,俗话说,大恩不言谢,客套话我就不说了,这些钱,”高不就指指神案上的钱,“你全带着。走,我们离开这儿,出了庙门我们就分道扬镳。我高不就如果留得命在,日后我一定会来找你!”

张野鬼惊讶地问道:“这就走?您不等您的两位伙伴了?”

高不就摇摇头:“用不着等了,他们不会回来了。”

“不会回来了?”张野鬼不解地,“他们不是一个去打酒一个去抓药嘛,怎么会不回了呢?”

高不就笑道:“野鬼兄弟,你虽然聪明过人,毕竟年纪太小,不懂得这江湖险恶和人心险恶呀!你以为那个王

太岁下了毒在咸盐里头就让我自生自灭不管我了?”

张野鬼气愤地说:“他把您害成这个样子,还要怎么样?”

“他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三个时辰以后他一定会派人来探查。如果我毒发身亡了,他也就不再露声色了;如果没见着我的尸首,他是绝对不会罢休,他一定要斩草除根。我那两位伙伴也知道这个后果,我的腿伤成这个样子,跑不动、走不快,他们陪着我那是凶多吉少,他们当然要弃我而去。”

“那您一个人不是更加跑不快吗?”

“你给我送信,还冒险为我吸毒,这是王太岁怎么也想不到的。按他的计划,我是必死无疑。就因为这点,我还有将近一个时辰的逃命时间,我只能是能挪一步算一步,听天由命了。”

张野鬼思索了片刻:“高大哥,我有个主意,您呐,改改装,扮成我们叫化子。”

高不就摇摇头说:“不行,这个王太岁势力不小,如果被他的人认出来了,准会连累你!”

第四节

张野鬼说:“高大哥,您在街上常会看见一些断胳膊肿腿,脸上身上长满烂疮的残疾叫化子沿街乞讨。这些叫化子看起来十分可怜也十分恶心。其实啊!他们大多都是用药物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装扮出来的。不瞒你说,我一位新拜的师父就是装扮残疾的高手,碰巧这座庙就是我这位师父出去乞讨前扮装的地方。”

高不就奇道:“真的?这么巧?”

“可不是吗,在翠云堂我听侯七爷说你们住在永定门外大洼地的山神庙,我还怀疑我听错了呢!”张野鬼说着掀起墙角的一块石板,从里面取出一个油布包。“您看,这包里就是我师父扮装的药物。”

张野鬼从包里取出一小瓶药水,他把药水抹在高不就的脸上,片刻之间高不就的脸变得又黑又黄,左边腮帮子还肿了起来,显得十分难看。他看了看高不就受伤的腿,说:“您这条腿已经包扎好了,我也不用费事了,只要再给您裹上一层肉皮,您这条腿呀就能变成流脓流血让人惨不忍睹的冬瓜腿。”

张野鬼又从包袱里取出一块肉皮似的东西裹在高不就的已经包扎好的左腿小腿肚上,高不就的小腿立即变成了“冬瓜腿”,上面满是烂疮烂肉,不但流脓流血有的地方还长了蛆。

张野鬼不知从什么地方找出了一面破镜子,对着高不就说:“高大哥,您看看您的模样全变了,甭说那个王八爷认不出来,就连您老爹老妈外带您的媳妇儿跟您面对面也认不出您来了。”

高不就拄着拐棍在张野鬼的扶持下走出庙门,此刻的高不就身穿褴褛的衣裳,脸色黄里透黑,左面颊浮肿,右眼上贴了一块膏药,裸露在外面的左腿成了一条长满烂疮、浓血狼藉的“冬瓜腿”。

张野鬼问道:“高大哥,我刚才教给您的乞讨词你记住没有?”

高不就:“记住了。”

张野鬼:“您念给我听听。”

高不就拖长声音念道:“小生上京赶考,不幸名落孙山。庚子年八国联军说我是义和团打伤了我的腿,义和团说我是二毛子,弄瞎了我的右眼。我是叫天天不应、哭地地不灵。求求诸位老爷太太先生小姐积点儿德给点儿钱可怜可怜我吧!”

张野鬼笑道:“词倒是没念错,声音不对,嗓音应该颤抖,带点哭声听起来可怜巴巴的,这才像要饭的叫化子。”

高不就点点头:“我明白了。”

张野鬼想了一下:“哦,最好您甭说天津话,改个口音。”

高不就为难地说:“我说不好北京话。”

张野鬼:“用不着说北京话,您是外地来赶考的秀才嘛,除了天津话您还会说哪儿的话?”

高不就:“我祖籍是四川,我会说地道的四川话。”

张野鬼:“您祖籍是四川?四川什么地方?”

高不就:“四川乐山。”

张野鬼高兴地大叫:“乐山?太巧了!我也是乐山人,我们是老乡。北京丐帮里头还真有不少叫化子是我们四川老乡,您就用四川话,走,我送您出城。”

“用不着了。野鬼兄弟,你大哥也是老江湖了。就凭我现在这副样子,往人群中一混,甭说是王八爷那么个地方上的土恶霸,就算是官府悬重赏下海捕文书也休想找到我。”高不就从身上摸出一个布包交给张野鬼:“兄弟,这里头有八块现洋和一张当票,你好好收着。”

张野鬼忙推辞说:“不不!大哥我不能收您的东西。”

高不就诚恳地道:“兄弟你听我说,我可不是用这点东西来报你的恩。古人说大恩不言报,就算是要报恩,也不是这点东西所能报答的。我只能说大哥会把你记在心里。现在你大哥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等熬过了这一关,大哥一定会来找你,大哥绝不会让你当个要饭的叫化子。这张票是当铺开出来的当票,我在那儿当了一件狐皮袍子。那件狐皮袍子最少要值五十块现洋,可我只当了十块现洋,这张当票再过十天就到期了,这里有八块现洋,只要再凑两块现洋,就能把那件狐皮袍子赎出来。那件袍子送到估衣店,再不济也能卖上个四十块现洋。我马上要离开北京了,不可能再去赎这件袍子了。听说当铺的老板外号叫铜狮子,是个面善心狠的家伙,咱们不去赎当不是白白便宜了他吗?所以我把这张票交给你,说不定你还能派上个大用场。”高不就说着把布包硬是塞进了张野鬼的手里。

张野鬼只好收下说:“大哥,赶明儿我凑两块现洋给您把这件狐皮袍子赎出来。让我师父给你收藏好,等您下次来北京我交给您。不过您下次再来可得当心点儿,别让王八爷碰上,您得躲着他点儿,最好一辈子都不要跟这种大恶人照面。”

高不就鼻子里哼了一声:“兄弟,我要是一辈子不跟他见面,我腿上这块肉不是白丢了吗?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高某不是君子等不得十年,只要我高不就留得命在,五年之内我定要取他的性命,决不让他过完三十六岁的生日。”

高不就说完拄着拐棍一瘸一瘸地离开了山神庙。他一边走着一边用四川话念起了乞讨词:“小生上京赶考,不幸名落孙山。庚子年八国联军说我是义和团打伤了我的腿……”

张野鬼怅然地望着高不就远去的背影,眼睛不觉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