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够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昨天，我陶醉在热恋之中，今天，我却陷入了极度的痛苦。有一阵子，我真恨不得叫人用皮鞭抽我一顿才舒服。一幕一幕场景浮在我的眼前，它们好象近在咫尺，它们又好象无限遥远。我时而清醒，时而恍惚，白天在街头徘徊，晚上躺在床上彻夜难眠，就这样度过了三天，忽然来了传呼电话。

“喂，你是程刚吗？”

我的心跳到喉咙口，拿着电话听筒的手也颤抖起来：

“是……是我！小明，你在哪儿?小明……”

“我是张少岚。”

原来是张少岚。张少岚也好。

“喂，程刚，请你到我家来一趟，我有事儿找你。马上来吧，我在家等着。”

八成是关系小明的事情，不知是吉是凶。我登上自行车赶到张少岚家，一进她家的小院，看见张少岚正在晾衣服。

“这么快，”张少岚还是那副不大有表情的面孔。“到屋里来吧。”

她家里没有人，她的父母都是大夫。屋子不大，整洁而肃静，靠东面摆着一架立式钢琴，大概是星海牌。我坐下，不知道怎么开口好，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她。她却不慌不忙地沏了杯茶，端在我面前，然后稳当当地坐在我对面。

“小明到武汉去了。”她说道。

我想起小明说过，她的叔叔婶婶在武汉。

“今天上午走的。”她又说道。

我还是没有说话。

“我到车站送的。”她说一句顿一句。

“她叫你找我的吗？”我忍不住了。

“是的。”

“就是叫你告诉我，她到武汉去了？”

她没有回答我的这句话，反而问我：

“你们为什么闹别扭呢？”

叫我怎么回答是好。

“那时候，小明都对我讲过，”她把两只手放在身前，语气中含着感慨，“你们好，我真替小明高兴！我知道她多么喜欢你，她的感情是象火一样的。她说你们的事完了，她永远不想见你了。我问她为什么，她不说。”

我端起茶杯，一口喝掉大半杯。张少岚拿过暖壶给我续水。

“你不理她了吗？”

“没有。”

“我想也不会。小明值得爱，我因为有她这个好朋友而高兴。她那时候看上你，也是不容易的。”

她说话总是很平稳，总是慢条斯理的。她不是小明那种火辣辣的性子，同小明在一起，她显得大了两三岁。我看着她，感觉到她的亲切和体贴，似乎我自己也象个小弟弟，心里热乎乎的。

我一点顾忌也没有了。

“她到底为什么呢?我爱她，爱得象发了疯一样，我不能失去她。我已经把我自己，我的生活，我的将来，和她紧紧连在一起了。我对她一见钟情，但是我爱的完全有道理，我了解她呀！为什么会这样？”

我没有想到自己会在一个女孩子面前说这种话，但是我感到畅快。我站起来，走到钢琴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钢琴上面放着几本乐谱。

“她对你也是真心实意。”张少岚还坐在那里，“那次我到医院去过以后，我就看出来了。我没问她，我等她自己向我说。后来她就对我说了。”

“她为什么到武汉去？”我转过身来。

“她说她婶婶病了。今天我们到车站，她的样子难过极了，不怎么说话。以前我们俩在一起，总是她说个没完。我们在月台上站了一会儿，开车铃响了，她还傻愣愣地站着。我推她，她才上车。后来我看见她哭了，就这样哭着走了。”

我的情绪一下子上来了，只觉得泪水涌到眼眶里，要不是张少岚在眼前，立刻就会流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儿呢？”张少岚觉察到我的变化，她一定被我的感情打动了，“唉，真是的。你别难过，只要你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我敢保证，她也绝不会对不起你。等小明回来，我好好问问她。”

我强忍住泪水，没有让它流出来。我觉得小明就在我的面前，哭得那么伤心。她的眼泪是为我流的，一定是为我流的。我应该到武汉去，立刻去，找到她！

“小明叫我把这个交给你。”

张少岚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纸袋的口上用缝纫机扎了两道线。我接过纸袋，扯开封口，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都是我送给小明的小礼物：袜子、折扇、纱巾、手套。我想找到小明的字迹，但是没有。

“小明说，有一支钢笔她留下了，留着作个纪念。”张少岚说道：“还有那把琴，她让我跟你说，交我保管吧！”

“不……我要找她当面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