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孝敬老婆的绝技-瞭阳崮祭

第二章孝敬老婆的绝技

溜河凤旋上堤来,落在堤坡上的青黄色的柳叶被鼓了起来,有几片随风飘到人的发上肩失。

梦莲赶紧正身给父亲挡住溜溜的河风,风道,忙将公玉东缠在腰间的薄棉袍解下,双手抓起,背风抖去上面的尘土,披到老父亲的身上,嗔道:“爷(父亲。蒙阴人对父亲有多种称谓:爷、大大、爹、爸、男老的等)呀,比不得年轻。看闪着了。”又从大襟上抽下汗巾,擦去老父奈头上和脖梗上的汗水,伸出细长的手指一下一下顺理著父奈的斗友,半晌,心疼地脱:“爷呀,你的白头发又多了……”

公玉东幸福地接受著小女儿的关心,又一阵心酸:这闺女太像她娘了。细致,休贴,温柔,善解人意……

河面上传来一阵号喝声,古渡上正有渡船摆过河来。一根引绳拴在南北岸上两株几人台抱的巨柳树干上,两个壮硕的汉子上身只穿一件汗褡,薄棉祆又袖一搭系在腰间,站在船舷边,打着号子,双手捯着引绳,把一只站满人的乌黝黝的平底渡船从对岸牵了过来。

渡口那边转过三山店,接上官道,就是界牌、垛庄、青驼寺、临沂了。

号喝声惊起河堤下两只灰色的野兔,箭也似的弹到堤上,一蹦一跃飞窜。将要靠岸渡船上的几十十七八岁的官庄高小学堂的学生一齐哄喊:“兔子——兔子!”渡船便一阵摆功,就有上年纪的人呵斥:“不要命啦?站好了!”片刻不晌,再定睛望去,那财野兔已滚下内堤消失在青郁郁的麦田里了。

汶河水流到道里,已经很深了,河水在田光下同现出蓝黑色。汶河至河阳汇入沂河,顺势直下骆马湖,便入了古造河的航道。那年,公玉东去南京,走的就是这条水路。一晃快二十年了,秦淮河水还是那样幽幽吗?

“叔,天色不早,咱该上路了吧?”

公方忠上前同道。

公玉东拍拍梦莲的手,掩怖地用风帽揉揉眼角,看看天,沉思一下说道:“方忠,你头前先行一步,先到城西关通告一下你章家表大爷,就说我未时及申时之间准到城里。”

蒙阴城首富西失章信斋老人是公玉东姑奶奶的孙子,同公玉东打小就是交好的表兄弟。

公玉东八腰间褡包中摸出四块银元,分给四个随行的族侄族孙,让他们到城里后买些可心的京西捎给家人,也算是随爷游城一趟的奖赏。

四个族人十分高只。眼下时价,一块银元可买一袋白面或两丈白洋布,不小的数目了。

公方忠美滋滋地迎风吹吹银元,小心地放入腰间,欢叫一声,雀跃般地跃上马去。公玉东眉失一皱,威严地叫了一声方忠,公方忠忙又跳下马来,一脸茫然。

公玉东缓下脸色,说道:“方忠,来来,我嘱咐你几句。”

公玉东把公方忠带到路边,说道:“方忠啊,莫忘了你是老公家的子孙,行事说话不能丢祖宗的脸!这次送城,有三件事你千万不可再办了:一、不准赌;二、说活不可大呼小叫胡乱插言招惹事端;三、最要切记,万万不可再眼浅手爪贱,拿些不值钱又丢人现眼的瓜果梨糖带给媳妇!”

风传过公玉东的只言片悟,三十茂字辈的小辈就朝公方忠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族叔挤眉弄眼地嘲嘻(有嘲笑、揶揄、轻薄多种含义,在此做嘲笑讲)。族里人都清楚他的这点儿小毛病。

公方忠今年二十六步,父母早走,家贫人贱,偏又好赌爱妄言,却有件好处同时也是使族人及乡亲所厌恶不齿的短处:他不拈花惹草,他也没这个本钱,只爱自己多病的老婆,凡遇族中大祭或喜宴聚会,总要悄悄摸些摆放的供果或席上待客的干果瓜糖,拿回家去给媳妇细细享用。为此,他特意缝制了一条缠腰褡包随身携带,内藏数不清的小小口袋,趁人不注意,便迅速伸手悄悄拈来些瓜果梨糖,分类藏入袋中,动作老道,分类准确,从不会搞混搞乱的,堪你绝技。

按说,全方忠也是老公家大门大户的子弟,他父亲和公玉东是三服头上的族兄弟,一个老爷爷,家境也很不惜,在上东门村是仅次于公玉东的人家,有上百亩的土地,单子一人,应该说是不错的家门了。可惜,这是他小时候的光景了。他爷和他,均好一佯:赌。到公方忠娶上媳如后,家里已没多少地户了。他爹不舍气,想翻本,在一次坦埠的豪赌中,输掉了全部家当,想想回家愧对家人,半辈子赌钱,没输过这么惨,今天底都掉了,还指望什么翻本?想不开了,一裤腰带束死在公家林内的柏村上了。他娘想不开,一失撞死在丈夫坟前的石碑上。公方忠应该说还是个孝子,拆了大屋卖了,打发两个老人入土后,家中只剩下一间团瓢房子和五亩山地了。五亩山地,年景好了,一年也就是收个七八百斤粗粮食,连两口子的嚼裹儿都难满足,更别提置衣置产了。偏他又不舍气,想老爹在哪跌倒,他就在哪爬起来。爹能输光家产,他力什么不能赢回家产来呢?输赢里面两种可能是并存的。于是就精研赌术,有点钱就去耍上几把。但本弱注小,有时赢有时输,就是光赢不输,一年下来也没有多少赚头,白耗了工夫,元奈,还得多趁空帮人打打短工挣点粮食补贴家用。又人品不佳,手上有十贱毛病,好悄悄拿些主家的瓜果梨糖小吃头孝敬妻子,虽说不能算偷,但挺惹人生厌,长了,没人再愿雇他。而他偏又公子哥儿的脾性难改,死要面子又要不上去,越撑面,就越让人看不起。人越看不起,心里就越想争上面去。老婆是西山小门小户穷人家的闺女,盼过好日子才嫁到这家来的,婚后,看到这样,不比当闺女时强到哪里,窝憋得难受,就得了个心口痛的病。这病也怪,有点瓜果梨糖,尤其是干果瓜子一类的炒货入口,心口就痛得轻些。公方忠觉得对不起老婆,由愧生怜,他又没有闲钱买来,有点钱他总想着去翻翻本,赢十大的,结果十次九空,没法就止不住趁给人帮工弄些小物来哄活老婆。结果赌来赌去,越弄越穷,到这了,老婆连条棉裤都没有,大寒的天还穿着春天上旺庙会表弟包布新送给她的那决花布做成的单裤,整天窝在破棉絮里打得得,害心口痛。人有病,身休弱,欲望就低,公方忠上未劲了,想和老婆戏弄戏弄,老婆就哼唷哼唷地不肯,反趁帆救落他:“我这个样子,你狂折腾啥?唉,什么时候,你能混出个人样来呢?也给我争争脸。你看,庄里一家一户的,婶子大娘、妯娌们哪个看得起我?大冷的天,我都出不去门到人场上!”接著就嘤嘤地哭起来,推于公方忠,骂道:“我瞎了眼呀,跟你!早知这样,我跟了光棍,也不上这个门啊!娘哎,怎么让我跟了这麽个人呢?”公方忠一下就没了情绪。他也想好好干,把家业再夏过来,想想没什么好法子,惟有赌这一道,还有点希望,于是就再去赌。他总认为自己不是受穷的命,只是时运不到,时运一到,立马就可再锦衣玉食起来。一个大男人,让老婆都看不上了,还行?一定干出全人样来!然而,他的好运气却一直没有来到。公玉东管了他几次,见他答皮改,又料他不改也没的再输,才没和他过多计较。

对于下辈人的嘲嘻,当着公玉东的面,公方忠敢怒而不敢言,脸憋得通红,暗下决心:小辈们,日头不能当晌午用!哪天忠爷走运发迹了,非镇镇你们这些小子不可!

公方忠小个子,小坏眼,小方脸,下巴较短,右鼻翼上有一道竖疤,是小寸候上树摸枣,摔下让枣枝豁裂留下的伤痕。一激功,远道伤疤就紫红如一条吸足血的山蚂蟥,十分怪异。

公方忠面红耳赤,公玉东会错了意,以为是其知耻而愧,不由心中感慨:施教无类,孺子可教也。便蔼然说道:“这次进城,只要你做到了这三不,往后,叔自去看顾提携你的。”

这次公玉东带公方忠游城,原本就有提携这个不成器族侄之意。

公方忠又高兴起来,打马去了。片刻,风中又侨来他的一声呼哨。

族侄们哄笑起来。公玉东不由摇头。

这时,过渡之人已被那停在路边的驮轿吸引,停步拢身来看这多年不见的稀罕物件。

公玉东家的这副驮轿有三副轿围,老年人坐用青呢圉,新嫁的闺女及新娶的媳汨用猩红毡围,眼下均已用不看了。当年为了迎接梦莲的生母红莲回蒙阴居住,公玉东又请名工锈了一幅粉缎的围罩,前后左右各怖一朵艳戏的莲花,罩在蓝呢的轿围上。可惜红莲短命,没有用上。今天拿出,还很新。

围观的人啧啧连声,齐赞轿围上的莲花太漂亮了,筒直像刚从池中摘下的一般鲜艳!

大堤下柳行深处,三十身着紫花布棉袍,斜持著蓝色印花包袱,似是出返门的当地青年家民装束的汉子,正靠著村干小憩,突然被嘈染的人声惊动,忽地侧身掩到了村后,神色紧张地朝堤上望来。

转眼间,有几十村妇发现了靠在程仍娘身侧憩息的梦莲,立即惊叹开来:“啧啧!怕是天上玉皇的闺女九姑下凡了吧!竟有远般的俊人哩!”

“天哪!这闺女比洋画上的美人们还要靓丽!”“远是哪乡哪村谁家的闺女……”

梦莲这天打扮得十分俏丽。上衣是一件高领窄腰宽袖的粉锻薄丝棉祆,下身是一条黑呢的百褶长裙,头戴猩红毡的垂肩风帽,身披一件墨绿色的丝质长斗篷。在红帽和墨绿斗篷的映村下,梦莲的鹅蛋脸儿更是白里透红,眉眼更似柳叶儿般的媚河水般的亮,小小的嘴唇儿不涂自艳。身挺腰钿,微风拂来,裙裾摆动,好似一株风摆柳。

程奶娘自得地抚摸著梦莲的肩膀。

梦莲被人赞得红了脸,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耸动,直往程奶娘身后藏。

公玉东哈哈大笑,抱拳散开人群,过来将梦莲托上轿去,不经意间,梦莲裙裾下露出一只乌亮的小皮靴,众人又喝一声彩。梦莲慌慌垂下轿帘,急急言道:“爷呀,走啊!”

当公玉东一行走出甚远,那几个从渡船上下来的官庄高小的学生,还呆呆地伫立在古渡堤岸上向远去的驮娇张望。有个少年痴痴地连声赞美,同伴打他一掌,同道:“美在哪?”“这闺女的美不在她的模祥,更不在她的衣裳,而在于她的神气!”同伴不解:“美,美在衣裳,美在眉眼身条,还有美在神气上的?”

这少年连连跺脚,痛苦万状地说道:“就是就是!她的神气是那么典雅那麽善良那么高贵那么完美无瑕那么……我说不上来了!反正,她美得让你不敢妄生非分之想不敢背后偷偷说句占便宜的话!”少年接看双手捂脸,叫道:“天哪,我不想活了……”

那侧在堤下柳村后向堤上窥望的三个汉子,蹲在村下小声地争论着什么。片刻,一个中等个头、眉毛又黑又浓的青年把手向下一切,斩钉截性地命令:“改道。进城。”三人转上堤来,散开,尾随着远去的驮娇走去。

蹄声得得,公玉东心中十分得意。他感到最幸福的就是细细休味当人们见到他的小女儿梦莲时的那种目瞪口呆的神情。莲儿长得是真喜人啊!

梦莲在轿中拉开一扇窗帘,从座下拿出一个红花包袱,解开,从里面摸出一面式祥古朴、兽首螭钮的铜镜来。梦莲取出把玩着,又举起照照自己的脸庞,细看看,自语道:“我真的好看吗?呀,大半是这身衣裳的缘故。”

这身衣裳是远次送城前公玉东才让奶娘拿出交给梦莲的。公玉东又从怀中摸出一面古镜,感情更复杂而郑重地告诉梦莲,这些都是她那在南京逝去的生母生前留给她的。这面铜镜是生母惟一家传的古物,万万不可丢弃损坏,带上它,可以避邪,可以遇难呈祥,可以给她带来幸福带来平安,可以想想娘。程奶娘告诉梦莲这身衣裳是她娘生前在病中亲手一针一线给想象中长大了的女儿做成的。虽然式样老了些,但在山区还是极新鲜的。

这身衣裳梦莲穿着十分可身。梦莲心想,娘长得什么样呢?爹和奶娘都说自己长的像娘……难道,自己真的像娘?自己真的按娘的想象长成?

要不,这衣裳开的腰身肥瘦长短,怎么这么合身呢?就和现量的一般。那么,娘一定是个灵慧细腻的女子。娘,一定比自己还要美丽……

众人对自己的赞美,梦莲已听了许多了。小的寸候,不懂事,别人赞美,她还气恼不止,找奶娘哭鼻子撒娇。人渐渐大了,气恼中又有些高兴。

貌似羞怯气恼,心里还是喜次听的,而这次喜欢后却又添几分怨嗔,不由得在心中和老父亲给自己定下的夫婿吕庆阳斗起口来。

梦莲模仿着戏本里的词儿自编自首:“奴家天生就是这样的可人儿这祥的貌,吕家小子你还要相上一相才谐齐眉造?你有什么大你有什么高?不就上了几天洋学堂?论学问,小奴家也不见得比你孬。见到我,你也会跪在奴家石榴裙下多求饶!没过门儿就要把媳妇瞧,看来冤家你怕也是拈花的手贪嘴的猫儿……”

编着,不由得一阵脸红耳热,编不下去了。

吕庆阳原本不同意家庭包办的这桩婚事,来信大讲婚姻自由反对封建,让老爹跑到济南大骂了一通,老实了。当听说梦莲是百里难挑的美人儿,且是天足,通些文墨,又在南方出生见过些世面,与城里女学生比只能在上不能在下之后,又按捺不住想验证一下老人们的说法,便向老爹提出安排个日程止他婚前和梦莲见上一面。

婚事本是煤妁之言,父母之命,吕庆阳的这个要求本不会得到满足的,想婚前儿媳妇,只能煤划再三寻机偷看,但进入民国以来,山里一些见述世面的人家对此也有些改变松动,公玉东在吕悦松的恳求下,妥协了,允两个孩子婚前见见面。

公玉东心中冷笑:我的闺女,逐怕你相?

梦莲心底里还是愿意与未婚夫婿婚前儿见面的。

梦莲想象中的吕庆阳正满面惶恐地向她打拱赔罪……顿时间,手心潮热,满心紧张。忽起念失:这冤家长得什么样呢?蒙胧中吕庆阳的模样突然幻成了今年春天到瞭阳崮上开了杂货铺的板崮崖村的小掌柜包布新那张谄媚讨好的小白脸。他对自己可是一直穷追不舍的……但是他做的是伤天害理还是救人急难的“说票”(与土匪说合赎票的中间人)生意委实让人厌恶呀!梦莲心中惊诧:怎么忽然间冒出他来了呢!忙摘下汗巾在面前挥挥,似要摔去不垓有的想象。

官道贴汶河上行。沂蒙山的道路大多顺河道的盆曲而折行。这段官这既是路又是堤,还是康熙爷第一次南巡时在明朝古驿道的基础上重新修整开通的。起自京师,终于福州,俗称“御大路”或“皇大路”。玄烨、弘历祖孙四次南巡均经此道,自北京至扬州为下江南旱路南巡京路路钱的北段,过江后余路称为南段。自京至揭州,依次排来:北京至杨柳青,杨柳青至沧州,沧州至德州,德州至济南,济南至新泰,新泰至临沂,临沂至沐阳,沐阳至宝应,宝应至扬州,之间距离大约为二百四十华里,大致是一匹马一天的脚程。官府在这些城镇设立驿站,配置马匹、夫役。为防马力不堪,又从这二百四十里路中同再断一驿站,次递为黄口、唐官屯、东光、禹城、泰安、垛庄、红花埠、淮安、高邮,大致为步行人一天的路程。后来,河晏海平,交通日益繁重,东路各驿间又添几驿接力。及山京段就置、并、添、增下十二驿。自北向南排来为:德州安德马驿、平原桃源驿、禹城刈普驿、齐河晏城驿、长青崮山长城二驿、新泰杨柳店驿、蒙阴蒙明城驿、沂水垛庄驿、沂州徐公店李庄二驿、邹城红花埠驿。蒙阴驿设驿禺六十匹,马夫三十名,青夫二十名,白夫四十名,并设接力站两处,城西力常路,接递至新泰城交替,城京大桃墟,接递至垛庄驿交替。清东路驿道上至今尚存的古驿站高邮盂城驿已被列为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升辟2O5国道,在这一段路上还是基本按旧制拓展的。

康熙南巡曾两次驻跸蒙阴。

五十年代中期,蒙阴城古驿站的站基尚存于城京的古道旁,后改建公路时废弃。再后未,石头被人起去修盖猪圈,古遗迹已彻底的荡然无存了。

官道两侧遍植柳树。这些树已有了年头,大都为二人合抱枝桠怪异的巨树。

越接近城区,公玉东心里越加踏突,想到小女儿今生已有了依靠著落,不由得纵声大笑起来。

笑声惊动了落在柳梢上两只正要入巢的黑翅白腹的花喜鹊,它们冲天而起,旋了一圈又折回到树稍上,一颤一颤地随着村枝摆动,颤功甫停,扬首喳喳鸣叫起来。

“好兆头!”骑在青骡驮篓中间的程奶娘喝一声彩。两侧驮篓里装著公玉东带给大表哥章信斋的一些土产,有北部山区特有的松莪、蚕蛹、五谷杂粮和精选的坦埠产的土烟“坦埠绺子”。今次进城,他们将寄宿于章家。

公玉东赞许地望了这扬州籍的大脚奶娘一眼,捋捋长须,说道:“这是桃花沟的地界了吧?再有三里,就到蒙阴城了……”

突然,一阵脚步声从身后响起,定睛望去,那尾随而来的三个农民装束的青年急步起来,又迅速地越道公玉东一行。

公玉东立即警惕起来,手伸到了腋下,握住了枪把三个公氏子弟也列开了架势。

那三个身穿紫花棉袍、头戴四块瓦毡帽的青年并没有理会公玉东一行,放著帽耳,面无表情,垂着头急急穿道,在前面一个路口折向小路,直往城北方向走去。那边,有一片荒草隐掩的古坟场。

公玉东有些杯疑,片刻间又释然了。朗朗乾坤,县城近处,已享太平,这几个人,不过是匆匆道客罢了。

夕限吊在臾岗峰上,汶河水泛出粼波金光,蒙阴城漏痕斑驳的青灰色城墙已经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