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天还亮着,太阳终于落下了窗。春花坐在窗下,听着外间发廊里电推子嗡嗡细响,虽然她止住了哭声,却无法止住自己委屈的泪水。回想这半年来的经历,该发生的和不该发生的全发生了。她算看透城里的男人了,都是玩嘴的客。他要你时好听话雪片一样满天飞,就像一块块橡皮膏儿贴满你全身。你开始心软,你开始相信他喜欢他,你开始让他抱让他亲让他摸让他睡,等到你把什么都给了他,他就对你不好了。她觉得城里的男人就像一条条喂不熟的狗。
难道这就是人们说的爱情?
爱情怎么是这样的?
当初认识马三时,并没有多想过。也只是经常给他做头发,脸熟罢了。后来马三说能帮她买城里的户口,她才动心了。那时候她悄悄地攒钱,已经攒到一千多块了,她非常想攒钱买个郑州的户口。当然,办这种事情需要找熟人走门子,才能买到。她心里一直想,如果没有户口,自己永远是乡下人,干什么工作都一样,都是给人家城里人打工。只有有了户口,拿着写着自己名字的户口本,才能真正变成城里人。到那时候再干什么工作就不一样了,不再单单是为了挣钱,而是有了自己的事业了。
“你真的能办?”
“我自己不行,我托人可以,”
“这我明白,”春花说,“现在办事都是人托人的。”
“这就对了。”马三说,“但是,你知道我托谁吗?”
“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我不用求别人,我就托我二哥。”
“你二哥,你二哥干什么的?”
“我二哥就是老警,在公安局户籍科干十年了。这么一说你明白了吧?”
春花有点相信了,“我明白了,托你二哥办,就和你自己办一样哩。”
“这就对了。”
春花又问他:“你知道买一个户口多少钱吗?”
马三笑笑说:“这个我当然知道,人家整天找我二哥办这烂事儿。那几年贵,万儿八千的是常事儿。这几年掉价了,一般来说五千块钱,有时候四千也有办成的。”
春花相信了。因为她听别人说过,现在的行情,就是这个数。
“只是,”春花不好意思地说,“我现在手里钱还不够,等我攒够了再找你行吗?”
“行,你什么时候找我都行。”
“那我怎么谢你?”
“谢我?我可没有让你谢我呀。”
“办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能不谢你呢?”
“那好吧,要不,请我吃饭?”
“太好了。”春花忽然心血来潮,“就今天晚上?”
“就今天晚上。”
现在回忆起来,她春花就是在这时候犯错误了。如果那天她不轻信他,或者虽然轻信他了而不急着请他吃饭,也许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那一天,他们背着娜娜悄悄地约好了时间,等到发廊关门以后,春花就跟着马三走上了街道。春花坐在马三的自行车后座上,拐来拐去,停在了一家饭店门口。她一看就明白,这是那种中档的饭店,好吃不贵的那种。虽然她干过饭店,那都是在侍候别人吃饭,今人走进饭店让别人侍候,那感觉分外的好。因为是请人家办事的,春花也不小气,马三要啥她就说要啥。因为春花不喝白酒,马三就要了葡萄酒。好家伙,光葡萄酒他们就喝了三瓶。她从来没喝过酒,没想到葡萄酒这么好喝,越喝越顺口。另一个没想到的是,吃过饭,马三不让她掏钱,自己把账结了。这可是太出乎春花的意料之外了。看着春花特别不好意思,马三还说你请客,我结账,这不是很好吗?说得春花挺感动挺感动的。
就是从那一刻,从马三替她结账以后,她对马三有好感了。
现在回忆起来,她觉得就是在这时候自己错上加错了。
当时她看着马三那模样,心里忽然像在温水里过了一下,热乎起来。就这么一下子,这个男人就像一个小虫一样钻到她心里了。她再看马三时,就觉得不一样了,她觉得马三的头上放光,像有一个光环。她感到奇怪,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一直到她站起来走时,才发现自己两腿发软,才想到自己从来没喝过酒,也不知道喝醉了是怎么回事,头一次喝酒就喝了这么多,难道自己这是喝醉了吗?
“马哥,我是不是喝多了?”
“没事儿。我送你回去。”
“真不好意思,你要不送我,我还真回不去了。”
“没事儿,回去歇歇就好了。”
后来,马三怎么扶着她从酒馆里走出来,她怎么坐上他的车子,怎么回到发廊,她都记不大清楚了。但是,一回到发廊她就有一点清醒了。因为发廊里只住着她一个人看店,等到马三回身把门反锁上,她忽然想,他回头反锁门干什么?他不是还要走吗?外间的发廊里黑着,里屋里只亮着一盏小灯,她和马三一男一女单独相处在里屋,她忽然间有一点紧张和害怕。
马三说:“我扶你躺床上吧?”
她连忙摇摇头:“不,不用。”
马三说:“怎么,你冷?”
她又摇摇头:“我,我不让你扶。”
马三笑了,他笑着走过去,对着她的耳朵悄悄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办户口?你这个傻姑娘,我早就喜欢你了。我不仅要给你办户口,我还要跟你过日子哩。”
春花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城里人说过喜欢她。忽然间听到一个城里的男人说喜欢她,听得她心里发热站不稳身子。但是,她还是不大相信,就说:
“马哥你别哄我了,俺春花就是这么好哄?俺是乡下人,你城里人会真心喜欢俺?”
“春花你真是个傻姑娘,买了户口你不就是城里人了?”
“啊,真是的,我怎么把这个理儿忘了。”
把这个理儿一下子想明白以后,春花就笑了。春花一笑,就相信马三了。再去看马三时也不觉得那么害怕了,因为她觉得自己也成了城里人。城里的青年男女单独在一起,就是什么呢?对对,就是有好感,就是开始谈恋爱了。我春花长这么大,还没有谈过恋爱哩,难道说我今天就开始谈恋爱了?
于是,马三再来扶她,她就不反对了,就让马三扶着她躺在了床上。往床上一躺,春花忽然觉得浑身软成面条儿了。这时候她才知道葡萄酒的厉害了,头晕得很,意识像火星一样飞溅着,收不到一个点上,就像头发散乱开去,怎么也梳不到一块儿了。
马三突然把她抱住开始亲她,她一惊就开始躲。但是她躲着躲着就不躲了,因为她今天才发现被男人亲起来这么舒服。特别是男人的舌头,后来回忆起来她觉得男人的舌头就像勾魂的钩子,伸到你嘴里来来回回一搅和,就完完全全把你的魂儿搅散了勾走了。
先是亲她,接下来,马三的手就像小偷一样,不知什么时候就伸到她衣裳里,一把就抓住她的小奶子。这可不是玩的,长这么大除了她自己,还没有别人抓过她的奶子,一下抓得她魂飞魄散。她下意识地就从床上跳起身来……但是,她分明已经跳起来了,怎么还躺在床上没动哩?这时候她才发现她的身体已经不再听她的话,跳起来的只是她的意识罢了。她慢慢地感到她的身体已经背离了她,跑到马三那一边,成了马三的了。马三手里抓着她的圆乎乎的奶子,慢慢地摸着玩着,接着又慢慢地搓起来,这可是真让人受不了,很快就把她的心搓碎了。她浑身觉得发热,她大声地叫喊起来,我渴,我渴!却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那时候她想伸手去推他,却没有力气。她的所有的力气就像气泡一样都让马三碾碎了,这还不算,马三得寸进尺,掀开了她的衣裳,解开了她的怀,只觉得凉凉的有风吹过一样,她知道她的肚子也露出来了。这时候她还不明白马三要干啥,等到他把头蹭过来,她才明白了,大哪,他要吃她的奶子呀!他把她的奶头含在他嘴里,一开始只是含着,接着就用舌头亲着玩,等到他忽然吮吸时,她再也忍受不了。她觉得自己一下子变成了一股水,让马三一口一口喝下去了,自己整个人都被他喝得没有了。但是,她想推他却没有力气,想死又死不了,想活又活不成,就开始哭。
她哭着,他亲着她……
她哭着,他解着她的裤腰带……
她哭着,他欺到他身上……
她哭着,她只是哭出了泪,并没有哭出声音来。她哭着哭着,她忽然不哭了,马三那玩艺儿就像一根火棍子,一下子捅到她身体里把她整个人像棉花一样从里到外点着了……
第二天醒来,她一下子就意识到自己不再是姑娘了。
从那以后,多长时间了?
有半年多了吧?
开始那两三个月她都疯了,一天不见马三,她就想得要死要活。那时候她觉得自己像一只气球,马三像一个打气筒,看不见马三,她心里都是空的,看见他她心里才满了。同时,她的许多看法也转变了,她再也不相信原来别人对她说的话了,什么和男人好是作风败坏呀,什么和男人睡觉是坏女人呀。现在她可真是明白了,女人生来就是要和男人好的。对于一个女人什么样的生活最幸福?吃香的穿光的喝甜的,什么都不幸福,只有被心爱的男人抱你亲你摸你睡你,才最幸福哩。
肉体的欢乐就像一只魔手,牵着她走出了道德的篱笆。
那几个月时间过得那个快呀,除了给人做头发她几乎什么都忘了。甚至连买户口的事情也忘到脑后了,心里只有马三。马三说买户口这事儿不急,手背上的事儿,容易得很。早晚都能办的事儿,急什么?他不急,她就不急。她想我已经是他的人了,早晚要和他过日子哩,我的事情就是他的事情,他不着急我急什么?况且这种事情原本就是男人家办的事情嘛,他爱什么时候办就什么时候办吧。她呢,一天到晚什么也不想,只想着和他在一起。不仅让他玩让他亲,在他的指导下,她也学着开始亲他摸他和睡他了。这时候她才明白原来女人和男人好起来还有这么多学问,不只是兴男人主动,女人也可以主动哩。而且女人主动起来还别有一种味道哩。
她也把他放在床上,就像他对她那样,她也把他脱光,开始从上到下地亲他,亲得他哼哼乱叫。她把他那玩艺儿含在口里,就像口里含着一颗杏子一颗糖,亲着玩着一直到把他亲得发疯起来按她的脑袋。那时候她真是上了瘾,看不见他就心里发虚发慌,一看见他就想亲他,嘴里噙住那玩艺儿才觉得实实在在地活过来了。甚至在她给客人做头发时,想起马三心里就打战,像过电一样。
这时她明白了,被男人整是一种快活,整男人也是一种快活。
对肉体欢乐的迷恋,使她在遗忘道德的同时,一点点地长出了放荡的翅膀。
可惜的是,好日子并不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