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男人本性

二十分钟后,我回来了。因为心情一直保持着舒畅,我故意不用自己的钥匙,夸张地敲着门。我敲了很长时间,里面一直没有动静。我以为一定是韩梅还在计较过去,故意不理睬我。

我打开门,大声说:“梅梅,穿上衣服,我们回家吃饭,爸妈一定等急了。”

没有回音。

我又喊了几声“梅梅”,还是没有回音。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在我头上。我顾不上换脱鞋,迅速逐个房间查看,哪里都没有韩梅。但我依然存在一种侥幸心理:韩梅一个人到我父母哪里去了。

最后,在我们卧室的床头柜上,我发现了韩梅留给我的信。

信是这么写的:

于杰,原谅我就这么离开你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我们在基本不了解的情况下,匆忙结婚,是否是一个错误?

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们应该清醒了,我们两个人根本就不适合生活在一起。出院以后,我就下了决心和你离婚。但是,看到你终日围绕着我,我又不忍心在你这么痛苦的时候离开你,所以一直拖延到今天。

既然我们不适合生活在一起,还是早些分开吧。

父母和爷爷奶奶那里,代我向他们说一声“对不起”,告诉他们在我心中,他们永远是我的父母和亲人。也代我向姐姐和小外甥告别。

于杰,我走了,你不用找我,也不用惦记我,我会珍惜自己的生命。

离婚协议书我已经写好,放在写字台的第一个抽屉里。

于杰,不管怎么说,我们毕竟夫妻一场,我不怪罪你的所作所为,相反,我将永远感激你曾经救过我的命,给我一个家。

祝你好运,希望你能过上你想要的生活。

多保重!

韩梅即日

我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一瞬间我如同晴天遭遇霹雳一样,茫然不知所措。我捧着书信的双手在不停地颤抖,大脑里回旋着同一个信号:她走了,真的走了,一切都完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混浊的大脑突然清醒了,我发疯似地冲下了楼,飞一般地赶往火车站。一路上,我频繁违章,完全顾不上红灯绿灯了。

在火车站,我像一头疯牛一样,在来往的人群中寻找韩梅。很多人都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我,而我根本就顾不上众人的目光,我只有一个目的,一定要找到韩梅。

火车站的每一个角落我几乎都搜索了一遍,没有韩梅。我又急忙赶往长途汽车站,同样没有韩梅。

我失望了,仿佛天已经塌下来,就落在了我的头上。大街上到处都是人,韩梅,你到底在哪里?我想哭,但却没有一点泪水。

我开着车像一只没头的苍蝇一样在大街上到处乱撞,无论大小的宾馆旅店,只要出现在我的视野中,我就进去打探一番。

我从中午找到晚上,又从晚上找到夜半时分。大约在凌晨两点钟左右,我把车停在路边,望着凄冷寂静的街道,我流下了绝望的泪水。我在心里呐喊着:“韩梅呀!这么冷的天,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你到哪里去了?你和我们的女儿都离开了我,你叫我怎么活呀!”

我想象着韩梅此时的种种可能,多种可怕的后果一起像三九天的北风一样袭击着我悲痛欲绝的身心,虽然车里一直开着暖风,可我因为恐惧变得十分寒冷,似乎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关闭了,想象中可怕的后果让我不寒而颤。我的嗓子里仿佛在寒冷中冒着青烟,眼珠子在闭合的时候发出针刺般的疼痛。

就在我绝望到接近无可奈何的时候,我的大脑里突然闪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我想到了小梦。

在想到小梦的一瞬间,我几乎断定韩梅的离家出走一定和小梦有关系。刹时,在我绝望的神经里萌生了一线希望和妒火。

费了几番周折我终于找到了小梦的家。半夜三更到一个未婚小伙子家寻找自己离家出走的妻子,与情与理都说不过去。但此时我什么都顾不上了,我的心急如焚在嫉妒之火的搅拌下彻底破坏了我应该掌握的人情世故。

夜晚宁静的楼道里,我的敲门声格外刺耳。过了一会儿,屋里传出了一个中年妇女的说话声:“谁呀?”她慵懒的声音像某种药物注入我体内一样使我麻木混沌的神经里出现了理智的光点,我在瞬间感受到了难为情。我压制着急噪,温和地说:“阿姨,我是韩梅的丈夫,我有急事找小梦。”

不一会儿,小梦打开了门,很热情很惊讶地说:“是大哥呀,快进屋,有什么事进屋再说。”

当我的疑神疑鬼和小梦天真无邪诚实坦荡的目光相遇的一刹那,我浑身上下立刻生出了惭愧的气流。我想,如果我不进屋,不把我的急切说清楚,让小梦理解我的半夜打扰,那么,我来到这里的真实想法就太冤枉这个小伙子了。

我说:“小梦,你是韩梅的好朋友,或许你能帮上我的忙。”

小梦说:“你遇到什么麻烦了?”从小梦的表情上看,他好像什么都不知道,这更加重了我的惭愧。

我尴尬地说:“就在春节前几天,因为我的过错,韩梅遭遇了车祸,我们失去了孩子。韩梅无法原谅我,在昨天离家出走了。我从昨天中午到来你这之前一直在找,找遍了车站和大小旅馆,一点收获都没有。现在我真的没办法了,想不出她能到哪里去。”

小梦听到这里,竟然像个孩子似的几乎要哭了起来。他说:“我已经好长时间没和韩梅姐联系了,我还以为她是因为怀孕在家休息呢。她能到哪里去呢?她不是一个随便麻烦别人的人。”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小梦还是个孩子,他和韩梅之间的关系真的像韩梅所说的那样,纯洁得如同姐弟。

我说:“你可以陪我到韩梅比较要好的其他同事家找找吗?”

小梦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小梦的母亲在一边安慰我说:“你不用太着急,年轻人做事容易冲动,也许她冷静下来,过两天自己就会回来。”

她的安慰没能让我产生丝毫的轻松感,她不了解,韩梅做事从来不会出尔反尔。

我不敢利用电话联系,怕因此失去和韩梅见面的机会。

我和小梦跑了一个上午,可能的地方都找了,没人见到过韩梅。接近中午的时候,我又想到了两个人,一个是韩梅的哥哥,另一个是韩梅的前男友许明辉。

按理说,韩梅是不可能投奔这两个人的,想当初就是他们把她逼上了绝路。韩梅是一个外表文弱,内在很刚烈的女人,她宁死都不会向他们求援,这一点我非常清楚。

韩梅的哥哥听说梅梅离家出走了,一句话也没说,唉声叹气地低下了头。我急不可待地问:“你们有没有韩梅可以投奔的远房亲戚?”

韩梅的哥哥说:“没有了。”

这时候,韩梅的嫂子从卧室里走出来,像个太监似的怪声怪气地说:“韩梅早就和我们这哥哥嫂子断绝了关系。她什么时候找的男人,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人是在你们家走的,责任在你们,与我们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的怪声怪气让我立刻想起了那个大雨滂沱的天气里韩梅在海边礁石上寻死的那一幕。我真想好好教训教训这对无情无意的哥嫂,可又一想,她说的也没错,人是在我家走的,是被我的无耻行为给逼走的,现在最应该受到教训的是我。

在许明辉那里我们同样没得到任何消息。他说:“我和韩梅自从分手以后就没有任何来往,她是个性格很内向的人,我很难分析她最终的目的。”

太阳带着它最后一抹余辉又落进了幽深的山谷,把这寒冷漆黑的世界留给了多灾多难的世人,很多不幸便在这凄寒的黑夜里不遗余力地施展着它让人神经寸断的魔法。我望着初绽的在寒风中哆哆嗦嗦的华灯忽然间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幽灵飘动鬼火闪烁的地狱,我疲惫的身子伴随着这种感觉在黑夜中发起了一阵莫名的抖动,大脑里找到韩梅的希望在这种无情的抖动中也几乎化作了泡影。

小梦一直跟着我,他表现得和我一样心急如焚。我从他真诚的眼神中看到了他和韩梅之间纯洁、高尚、深厚的友谊。每当我们带着一线希望到一个我们认为韩梅可能去的地方又沮丧而回,两个人无奈地对视一下时,他那坦荡的目光就会像锥子一样扎在我本来就流血的心脏上,我曾经的龌龊怀疑也会在瞬间化作无数条长着锋利牙齿的虫子咬噬着我的肌肉和骨骼。

我说:“小梦,天已经这么晚了,你回去吧。”

小梦说:“大哥,韩梅姐就像我的亲姐姐一样,她给了我很多帮助。在这个时候,你就不要太客气了。”

我无法因为我的歉疚而拒绝小梦真诚的帮助。整整一个夜晚,我和小梦像夜游神一样,开着车慢悠悠地穿梭于大街小巷之中。

第二天早上,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屋子里空空荡荡的,电话一直默默无语。环顾四周,房间里韩梅亲手布置的各样摆设赫然在目,往事一幕幕出现在我的眼前,韩梅的影子萦绕在我的记忆中,我承受着锥心裂骨般的痛苦和无可挽救的悔恨。

一个本来可以称得上完美的家庭就因为我无止境的欲望和贪婪彻底毁灭了。眼看着就是一个完整的三口之家,现在家破人亡,只剩下我刁然一身,苦苦地挣扎于这个给我留下无穷回忆的屋子里。

以后的两个月多时间里,我什么工作都没干,一直专心致志地寻找韩梅。开始的一周,小梦请了假和我一起找,后来我一个人找。从滨海市内到周边农村又到邻近的大小城市,想到的地方去找了,没想到的地方也去找了,但是韩梅就像从地球上蒸发了一样,无论我怎样寻找和在心里苦苦哀求,她都没有任何音信。

后来,我不再寻找了,我回到家里,把电话安装了来电显示,把手机交足了费用,把一个人关在屋子里,终日用酒精麻痹自己的痛苦。

对于一个痛苦的男人来说,酒精确实是个好东西,喝多了,什么痛苦都没了,有时候,还能让人产生一些希望中的幻觉。

我多次在酒后的半睡半醒中看到韩梅出现在我身边,有时候,她还带着我们的小女儿一起围绕在我的身前身后。啊!好温馨。我强迫自己继续麻木不要清醒。但是,每次都是这种幻觉出现后不一会儿,酒精对我的大脑就不起任何作用了。

清醒后发现自己原来还是个孤家寡人,身前身后连个人影都没有。当证实这一切只不过是一个美丽的梦幻时,痛苦会成倍地活跃起来折磨我,顿时感到头痛欲裂,心如刀绞。

我无法承受这种痛苦,无法面对自己亲手制造的恶果。于是,继续往体内注射酒精,继续幻觉,继续痛苦。

到后来,尽管我停止了酒精的麻醉,我的大脑却一直麻木着,我在患得患失中度日如年,很多梦幻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是真是假了。

有一天上午,我一滴酒也没喝。打开窗户一看,外面的天气非常不好,氤氲密布,雨雾迷蒙。或许是触景生情,我的胸部突然出现了一阵剧烈的疼痛,这股疼痛在我体内不断地画着圈成长,像恶魔一样咬噬着我的神经系统。我忍受着剧痛向海边望去,迷茫的雨雾中,好像缥缈着两个白色的人影,一大一小,像两个仙女。“梅梅,女儿。”我自欺欺人地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胸部的疼痛也因为这种自我安慰而减轻了许多。

我恍惚着鬼使神差般地来到了我和韩梅第一次相遇的海边。这里的天气出奇地糟糕,天和海一样都是灰蒙蒙的,空气中充满了散发着咸味的细小水珠。这些水珠像幽灵一样在我的身前身后、头发上、睫毛上不停地捣乱。不一会儿,我的衣服就因为它们的侵略变得很潮湿;更可恨的是,它们还不停地在我的眼睛里兴风作浪,幸灾乐祸地折磨着我,这更加剧了我的痛苦和悲凉。

痛苦压迫着我本来就要垂死的心脏,我像一个急需医生的病人一样迫不及待地找到了一个风口,迎着海风静静地面对着茫茫大海。大海的胸怀和海滨的空旷一点一点地净化着我纷乱的思绪,一股咸滋滋的清凉流进了我烦躁连篇的体内。啊!好舒畅,直面海风我似乎吐出了压抑于胸中所有的郁闷,仿佛已经抛开了一切世俗烦恼,来到一个没有任何痛苦的天外世界。

但是,这只是瞬间的感受,韩梅和我的小女儿一刻也没离开我的思绪,再加上这里的低气压、这里氤氲的雾气,不一会儿我刚刚空旷的心胸又装进了更多的郁闷。

我疲惫地坐在了一个长椅上。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突然看见朦胧的前方出现了一块同样朦胧的巨型礁石。哦!那不正是韩梅曾经站过的礁石吗?再仔细一看,礁石的上方,云雾缭绕中,有两个白色的身影正在飘舞着长袖。

这是一块纯天然没有经过任何人工雕琢的巨石,和大自然很和谐地浑然一体。我眼看着礁石上方两个白色的像云一样的影子飘飘悠悠地落在了礁石上。她们面对着大海,似乎在高瞻远瞩,与空旷的天空和广袤的海平面组成了一幅绝美的图画。逐渐地,两个白影显现出了人的轮廓,缥缈的云雾也化作了在海风中微微飘逸的穿在她们身上的白色连衣裙。

“梅梅?”我在心里激动地叫喊着。忽然间,仿佛是一股神奇的力量,把我带到了空中,我居高临下地面对着大海,顿时感觉到心情和身体都轻松了起来。

正当我极目远眺海面深处那几艘犹如在画中轻舞的游船时,一个低沉凄婉的小女孩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畔——“爸爸,爸爸。”

声音是从我身后传来的。“是我的女儿,是我的女儿。”我焦急地想转过身去,可全身都像被控制了一样无法活动。

我哀求着大声喊到:“孩子,等着爸爸,不要走。韩梅,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我知道,一定是你。韩梅,请你不要走,不要像前几次那样一走了之。你等着我回过头,让我看你一眼。我求你了......”

可是我的身子像固定在空中一样,无论我怎样努力都活动不了。

正在我焦急万分的时候,我的脚下传来了一阵嘈杂声,我低头一看,在我的下方,很多人正在议论着什么。

我向所有的人哀求着说:“求求各位了,礁石上的两个人是我的妻子和女儿,求各位一定想办法挽留住她们。”

没人理睬我,他们好像听不懂我的话。

过了很长时间,感觉像一生那么长,脚下的嘈杂声消失了,那些人一起飘了起来。当他们飘到我眼前的时候,我看到我的小女儿就在她们中间。我高声喊:“孩子,不要走。”但是,没有任何作用,那些人像云一样飘向了天空深处。

忽然,我的肢体灵活了,我转过身,正好面对着礁石上的韩梅。韩梅的脸上仿佛蒙着一层用云雾做的面纱。

我用凄婉的腔调说:“梅梅,你到底是人还是鬼?今天你必须告诉我......”

就在我说话的时候,云雾自大海的深处扑簌而来,顷刻之间,我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云团之中,被云团所带来的气流冲击得摇摇晃晃

我怕这些飘动的云团会在瞬间带走韩梅,急忙恳求着:“梅梅,是佛祖让你来的,对吧?这个世界上,只有佛祖能够宽容一点我对你和我们的女儿所犯下的罪孽。梅梅,我求你了,拿掉你的面纱让我看你一眼吧!我自知罪孽深重,连我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你走了以后,后悔和自责使我已经有些无法承受体内的痛苦了。前几天,我到庙上去企求佛祖保佑你并拯救我罪恶的灵魂。梅梅,你知道吗?像我这样的人,只有在佛祖面前,才能完全坦露我的罪孽。梅梅,我相信一定是佛祖显灵了,让我在这里见你一面。”

韩梅好像一直在倾听着我的诉说,也好像用无声的微笑在和我对话。我努力着向她靠近,就在我的身体接近了礁石,我的手触摸到了韩梅衣襟的一瞬间,我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然后身子重重地下沉,紧接着,周围一片黑暗。

我在黑暗中仿佛呆了一个世纪,身子一直打着哆嗦。后来,在我冻得有些受不了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声音:“好冷,好冷。”

我睁开眼睛,看到天空中已经下起了雨,我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我依然坐在椅子上。透过雨帘,我看到礁石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是梦境还是现实,我说不清楚,此时唯一的感受是寒冷、凄楚、孤独。

以后的两周时间里,我一直躺在床上。开始是高烧不醒,后来是伤心失望到了极点,没有任何力气起床。

我认为海边那一幕,绝不是我的梦幻,一定是韩梅和我的小女儿的灵魂来看我了。我几乎可以确信,韩梅已经死了,她自离家出走的那一天就已经离开了人世间。

确信韩梅已经死了以后,我似乎对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放弃了,又恢复了整天喝酒,整天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

就在我消沉颓废得几乎接近死亡的时候,老李和陆显东在我姐姐的陪同下,突然来到我酒气熏天的家里。他们两个像带走一个罪犯一样把我带到了陆显东的公司。

老李说:“兄弟,我们都知道你很痛苦,但你别忘了,你是个男人,是你们家唯一的顶梁柱,你的父母你的姐姐和你的小外甥都需要你,需要你像一个真正的男人一样站起来。”

陆显东说:“于杰,要论在感情上经历的痛苦,我不比你少。我刚离婚那阵子,满身都是伤心、痛苦、窝囊,甚至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死了算了。但是,我们是男人啊!男人对他身边所有的人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和义务,男人不能流泪,更没有选择死亡的权利。既然是男人,又能怎么样呢?痛苦之后还得面对。老李说的对,我们是男人,这个世道不允许男人有眼泪。对于男人来说,别人给你制造的痛苦,你得承受,你自己制造的痛苦,你更得承受。女人的自杀是无奈,能博得世人的同情和惋惜,男人的自杀是懦夫的表现,只能遭到更多人对你的蔑视和唾弃。站起来吧,兄弟,你现在除了面对,除了往前走,没有别的选择。”

他们的话都说到了我心里。其实,我也意识到了,我连死的资格都没有,这一切不幸都是我亲手制造的,我应该自食这个恶果。我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我死了,他们怎么办?

陆显东说:“你还是过来给我开车吧,大家在一起,也许你的心情能够好一些。”

我说:“不,我的车已经找回来了,我还是自己干吧。”

我实在不忍心用我的消沉来折磨我的亲人们了。面对体弱多病的年迈父母,无依无靠的姐姐,年幼的小外甥,我不但不能让他们有依傍之感,反倒让他们为我操心,成了他们的累赘。老李和陆显东的话是正确的,我没有自暴自弃的权利,没有消沉自虐的权利,更没有选择死亡的权利。我是个男人,是我们这个无援之家的脊梁,我必须压制着我的痛苦站起来。

所谓重新振作起来,只是我暂时离开了家,离开了那个留下我和韩梅太多往事的地方,把自己一个人的家临时搬到车里,用终日的劳作代替酒精的麻痹。

这种办法只能摆脱酒精,却无法摆脱痛苦,往事在大脑里似乎已经沉淀为脑细胞的一部分了,想要减少一些痛苦,唯一的办法就是超负荷地出卖体力,用肌体的疲惫代替酒精的麻醉。

于是,我除了不断地打探韩梅的下落以外,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工作上。忘我的工作也是一个暂时忘掉痛苦的好办法。那一段时间,我感到自己已经是个完全麻木的人了,我的人和我的车几乎融为了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