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男人本性

在一起寻找韩梅的那段时间里,在我最痛苦的时候,小梦一直陪伴在我身边,我们结下了兄弟之情。以后的日子里,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并且逐渐友好了起来。

小梦虽然是个男性,但很多时候的表现都柔弱得像个女孩,这使我仿佛看到了他在单位的工作中对韩梅的依赖。这时候,每当我再回忆起他和韩梅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一幕幕,我真正体会到了他们之间姐弟般纯洁的友情。

小梦很善良,很纯真,对任何人都很友好。他和陌生人说话时脸红,回避强硬的目光,还保留着一个孩童般纯洁的心灵。或许在他的心里,世间根本就不存在着罪恶,对待任何事物,他都像一个孩子一样只看事物的表面,从不怀疑表象内部的邪恶。有时候,我甚至为他担心,担心他将来是否能够成家立业。

小梦非常关心韩梅,每隔几天,就会给我打一次电话,询问韩梅的音信。也许是因为韩梅的缘故,我对待小梦就像对待自己的亲弟弟一样。这样一来,我便成为了小梦的一个精神依赖,他好像自然而然地把我当成了他的一个大哥哥,遇到任何麻烦都来找我商量。

就这样,小梦很快成为了我和韩梅的共同朋友。只可惜,这个时候,我们都不知道韩梅的下落,不知道她是否还生存在人世间。

在韩梅离家出走七个月后的一个上午,小梦突然兴高采烈地跑来告诉我说:“大哥,我的一个朋友,前几天在天津一家百货商场里,看到了韩梅姐,他说她在那里当营业员呢。”

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情就像久雾的天气突然出现了太阳一般,终于透进了一片光明。顿时,我感到浑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都被阳光照亮了,那些绝望那些苦闷已经被明媚的阳光放射出的紫外线杀灭了。

“啊!韩梅!”我的大脑里辉映着她美丽善良的笑脸,我的心灵深处,那个潮湿阴暗已久的爱情圣地,似乎又升起了一片多情的阳光。

“韩梅还在,她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在心里高唱着。

我的担心,我的恐惧,甚至我的自责都随着我的高唱飞到了九霄云外。“只要韩梅还在,我心中的太阳就在,我的灵魂和肢体就会因为阳光的照射恢复活力,我的人生路上又会出现光明和希望。”

我急忙追问:“他可以确认?真的是韩梅吗?”

小梦说:“当然了,他们还说了很长时间的话呢!”

询问了韩梅所在商场的确切名称和地址之后,我立刻就去了机场。

一路上,我都无法抑制自己喜悦的心跳。“韩梅,我就要见到你了!”我在心里幻想着我们见面时的情景,我仿佛又闻到了她独特的体香——丁香花的清香。

坐在飞机上俯视大地,我感到心中的太阳已经复活了,正在冉冉升起,我的心胸被温暖的阳光照射得像大海一样宽广。

哦!我的眼前又展开了一幅美丽的人生画卷,我冻僵已久的爱情又开始复苏,我人生的又一个春天就要来了!

我来到天津那家百货商场,在服装部转了三个来回,没有看到韩梅。我的兴奋随着眼前的陌生和茫然在一点一点地变成失望。我心跳加速,大脑眩晕,体内不断地产生慌乱,身体里的失望和恐惧也因为希望的缩小在逐渐聚拢。

我的血液在凝固,我的体温在下降,我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我脆弱的精神有些支持不住自己虚弱的身体,我几乎要虚脱了。我竭力用双手撑住墙壁,劝慰自己说:“可能她今天休息,或者临时被派去做一些其它的工作了。”

我找到了商场的经理。待我说明来意后,经理说:“三天前韩梅就辞职走了。当时我很不理解,她在我们这里干得很好,我正准备提拔她呢,可她说什么非辞职不可。”

我一听顿时心里完全凉了。韩梅的用意很明显,她不希望我找到她。看来,我在她心中就是一个恶魔,她宁可辞职都不愿意见到我。

我央求着经理,一定想办法帮助我找到韩梅。经理看了我和韩梅的结婚证后很热心,专门派一个和韩梅关系比较好的营业员帮我一起打听韩梅的下落。在她的指引下,我找到了在这里所有和韩梅有来往的人。他们告诉我,韩梅可能到外地去了。但没人知道她具体到哪里去了,也没人知道怎么可以联系上她。

我带着灰心失望在天津转了两周,几乎找遍了所有的商场和旅店,都没有任何结果。在回来的路上,我虽然肌体疲惫心灰意冷,但心里塌实了许多。

这次天津之行,我的收获还是很大的,最起码,以前最坏的担心终于可以放下了,韩梅现在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这是让我十分欣慰的。

我劝慰自己:只要人在,就会有碰面的机会,就会有奇迹发生,我的爱情就还有希望。

后来,我姐姐又去了天津一趟,同样没有任何结果。

我依然拼命地干活,但我麻木的身心却生出了新的希望。我时常抽空回家打扫一下卫生,把家里收拾得和韩梅在时一样干净利落。我告诫自己,一定要像个真正的男人那样,用我的努力奋斗,用我的辛苦和汗水,创造一个更好的家,等待着韩梅的回心转意。

春节又要到了,大街上到处都是欢天喜地筹备年货的人。触景生情,我疼痛万分,一年前的往事历历在目,车祸、女儿、韩梅的出走,所有这些纠集在一起,犹如无数只蜜蜂一起蛰在我心脏上一样难受。我闭上眼睛,感觉中,眼泪好像是从心底里流出的痛苦的血液。

世界上的事从来就不给后悔留一条路,一念之差所酿成的祸患,有时候会造成终生的悔恨。人们在事后总会产生补救的遐想,想象着如果当时不那么做,事情将是怎样附和心意的

一种结局。但是,那也只能是人们在无法挽回损失之后的一种遐想而已,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我在悔恨中幻想着,如果我不犯那次错误,我的小女儿,现在已经快到一周岁了,她也许会娇滴滴地没完没了地叫我——爸爸。如果那样的话,此时此刻,在这万家同庆的节日前夕,我将多么愉快,我的全家人将多么愉快。

在一个居民区内的一个小吃铺门前,围观的人群当住了我的思路。

在人群中间,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正在和一个女人争吵着。

男人说:“你还有没有点人性了?”

女人说:“孩子是你的,离婚的时候已经判给你了。你还记得当时你是怎么说的?你说:‘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这个臭女人,你滚得越远越好。’”

男人说:“现在的情况是孩子的奶奶去世了,我要动手术,孩子再也没有别的亲人了。你是他的亲妈呀!难道你对他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女人说:“我不管。离婚的时候已经说好了,孩子归你。谁知道你是真有病还是假有病。”

男人说:“你简直丧尽了天良,你连个畜生都不如,虎毒还不食子呢,你可倒好,连自己亲生儿子的死活都不顾,你这种人活在世上有什么用?你最大的本事就是披着一张人皮整天吃喝玩乐勾引男人,破坏别人的家庭。”

女人说:“我就这样怎么了?我有这个本事,你想这么做还没人理睬你呢。”

围观的人群中有个老太太骂道:“恬不知耻的东西,你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哪个好男人会搭理你?你也是个当了妈的女人呢!你怎么能说出这种缺德的话?”

女人骂道:“我照照镜子也比你强,看你那一脸老皱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老太太骂道:“不要脸的东西,最不配说出这样话的人就是你。我老太太的脸就是像这干巴巴的树皮一样,我也觉得美。我的皱纹是因为我付出了爱,我的五个儿女都是在我的爱中长大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连最起码的母爱都丧尽了,你以为你还配当个女人吗?你的心比癞蛤蟆还丑陋。”

女人骂道:“我看你是当不了几年人了,老不死的癞蛤蟆。”

这一下,围观的人可不容了,大家纷纷开口谴责这个女人:

应该立刻去死的是你。

世界上竟然有这种无耻的女人,太丢我们女人的脸了。

做孽呀!这孩子太可怜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妈?

有你这样当妈的吗?回家问问你的妈,你是从哪个野种那里捡来的,一点人性都没有。

......

女人见自己寡不敌众,索性耍起了泼妇,一边哭闹着一边谩骂。

女人尖锐的谩骂声特别刺耳,听起来很熟悉,好像就是附近的一个熟人。我摇下车窗定睛一看,啊!原来是孙丽娟。我的脑袋轰的一声,顿时觉得四肢无力,我使劲闭了一下眼睛,像逃避瘟疫一样急忙开车离去。

跑了很远的路,我耳边依然回响着孙丽娟的谩骂声和那个老太太的话——哪个好男人会搭理你?你以为你还配当个女人吗?你的心比癞蛤蟆还丑陋。

我想起了老李当初说过的一句话:当一个女人的母性和道德都失去的时候,她活在世上只能给这个世界带来灾难。”

我扪心自问:就这样一个丧心病狂,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要,整天无所事事的女人,我竟然和她牵扯到了一起,把自己弄得家破人亡,这是为什么?

我无法用“值得”这两个字来反问自己,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画着问号:我当时是怎么了?是什么使我鬼迷心窍?

现在对照着孙丽娟的丑陋行为,回想着老李和陆显东对我的谆谆告诫,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竟然和这种女人上了无数次床,有时候,我甚至还有些喜欢上了她的身体。

噩梦,简直就是一场噩梦。难怪亲人们都远离我,我和这样一个禽兽不如的女人混到一起,难道还会有人把我当人来看待吗?

当迷失于噩梦之中的人能从噩梦中跳出来回首观望自己的行为时,他会发现自己原来比这个噩梦还要可怕。

我的思绪漫无边际的飘零着,心里空荡得让人发慌,一时间觉得自己什么都没了,没有希望没有寄托,甚至连自己都不是自己了。

在失落的同时,我的大脑里迅速闪烁着一串符号:韩梅不可能原谅我了,那么善良的一个好女人,怎么可能把自己的一生再一次依托于一个多次伤害她的畜生一样的男人呢?

对照着孙丽娟的行为完全看清楚了自己,我心里从天津带回来的希望也随之化为了灰烬。

人活着,最怕的就是活得没有希望,希望里包含着能让人快乐的一切东西。一场胡作非为,断送了我的所有希望。此时,我仿佛行尸走兽一般,活得没有任何意义。

就在春节的前两天,居委会的老大妈给我送来一封信。信封上没写寄信人的地址,但从邮戳上看,是从石家庄市寄来的,是几个月前寄出的,也不知是那个环节出了问题,现在才到我的手上。

接到信后,我立刻发现这是韩梅的笔迹,顿时,我被这实实在在的信件和清楚的笔记震得蒙头转向,还没来得及向老大妈说一声谢谢,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信。感觉中,我的心脏

随时都可能从喉咙里跳出,我的意识在恐惧和希望中从这封信的第一个字开始阅读:

于杰,你好!

听说你和姐姐都到天津来找过我,我非常过意不去。犹豫再三,我还是给你写了这封信。我知道看了信之后你一定会很难过,但我不得不告诉你,我现在已经有了男朋友。

于杰,听我一句劝,还是面对现实吧。我不适合做你的妻子,我们在一起生活好几年,我一直都无法理解你所说爱情,我离你的要求差得太远了,即使我们勉强凑合在一起,将来还得分开。

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在我和我现在的男朋友结婚之前能看到你有了称心如意的女朋友,如果那样的话,我就会忘记以前生活中的种种不幸,幸福地享受以后的生活。

我们毕竟曾经是夫妻,我真心地希望你能幸福,虽然我离开了你,可在我的灵魂深处一直埋藏着一个心愿,我希望我离开你之后你能真正地幸福,也希望你的幸福能给全家人都带来幸福。好像只有这样,我才能无所牵挂地过我日后的生活。

于杰,如果你还一直惦记着我,那就成全我这个心愿吧!

真诚地祝福你和全家人都能够幸福!

韩梅

看完信之后,我的大脑里只停留了几个关键的字:我已经有了男朋友。

“韩梅有了男朋友。”我的耳边响起了我自己苦涩的艰难自语。

“不,不可能。”我用自制的强迫反驳着。

可我却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没法自信起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双手抓着信纸颤抖着一边又一边地看,力求从这不多的文字中找到希望。

到后来,我几乎把这封信都背下来了,可希望还是那么吝啬地不肯施舍于我一点点。

我垂头丧气地坐在沙发上,像个死人一样失去了意识和知觉。

不知什么时候,暮色完全吸收了太阳遗留在屋子里的光线。黑暗中,仿佛一切都变得不真实了,我的幻想和不甘心也渐渐地在体内复活了。

夜越来越深,我的不甘心越来越强烈,它们像怒火一样充斥着我的胸腔,我终于怒吼着喊出了一句:“不可能。”喊完之后,我又像一个接受了狂犬毒素的病人一样在疯狂中收拾着东西,又在疯狂中来到了机场。在机场,我一直等到早上八点多钟才上了飞向石家庄的飞机。

当飞机升起到白云的上放,那刺眼的阳光照在我的眼球上,我的胸腔才安静了下来,可我却没有因为自己的冒失行为而后悔。

我在心里无可奈何地对自己说:“不管怎么样,我要见到她,如果我亲眼看到她是幸福的,我会祝福她。”

可是,下了飞机后,我一下子被眼前的人流惊醒了。我感到一阵茫然和失望,这么大一个城市,想找一个不愿意出来和我见面的人,谈何容易。

一周之后,我的体力和精神都疲劳了。我一个人静静躺在宾馆里,感到浑身上下每一个关节、每一块肌肉都在不舒服都在疼痛,我强迫自己接受韩梅在信上写的——还是面对现实吧。

我病了,好像积攒在我体内的所有毒素都一起迸发了出来,有好几天时间,我的意识一直处在模糊和混乱之中。

宾馆的服务员发现我的症状可怕后把经理叫来了。

经理说:“先生,你病得很严重,去看医生吧。”

我说:“不,我是心病,找不到她,治好了也没用。”

经理说:“大过年的,找谁呀?你是烧糊涂了吧?”

我说:“我老婆,我老婆离家出走了。”

经理和服务员对视了一眼,好像认为我的精神出了问题,没在说什么。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他们带来了一个医生和两名保安。医生为我检查了身体后,给我打了一针,服务员和一个保安一直留在房间里观察我的变化。

第二天,我的意识清醒了,我离开了石家庄,回到了滨海的家中。回家后我一连在床上躺了三天,这三天中,韩梅的那封信几乎没离开我的手。

第四天早上,当我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窗户面对着远方被晨光染得泛着红晕的波光粼粼的大海时,我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存留在我体内对韩梅能回心转意的期望在这段时间里被韩梅这封信彻底地毁灭了,我肢体上的活力和对未来生活的希望也被彻底地毁灭了。我像一个木偶一样没有任何知觉地在窗前站了很久,直到海面又恢复了真实的色彩,我才无何奈何地自言自语道:“还是面对现实吧。她已经有了男朋友,可能正在筹备着结婚呢。”

意识到韩梅可能要结婚了,我突然想起了那次我被绑匪扔到大海里,我起死回生之后回到家里等待韩梅归来时曾经对自己发过的誓言,那时候,我在心里承诺过:如果韩梅有了心上人,不管我怎样伤心,怎样不情愿,我都会像对待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给她准备陪嫁品,让她高高兴兴地嫁人。

这么思想着,我又想起了韩梅信上的一段话: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在我和我现在的男朋友结婚之前能看到你有了称心如意的女朋友,如果那样的话,我就会忘记以前生活中的种种不幸,幸福地享受以后的生活。

“是啊,我给她制造的不幸够多了。如果我还是个男人,我一定要让她无忧无虑没有任何牵挂地过她今后的幸福生活。”我又在心里发着誓言。

这时候我想起了一位哲人所说的话:爱一个人就要让她幸福。

“让她幸福,一定要让她幸福。当她和她现在的男朋友结婚之前,回来和我办正式离婚手续的时候,我要让她在方方面面都满意,我要像对待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给她准备陪嫁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