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只要是一个正常人,他能自由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他对爱情和其它一些美好事物的心里渴望就如同他与生俱来的某种性格一样,无论他在追求的过程中受过多少打击经历过多少失败,无论在遭遇一连串挫折之后他如何灰心失望,无论他怎样忍受着心理折磨和无边的压抑说服自己放弃追求,他都无法从骨子里把这种向往美好的愿望彻底排斥掉。某些时候他人为地强加于自己思想上的放弃只是他心灰意冷无可奈何的一种表现,在他欲望的最原始部位依然保留着随时可以燃烧的星星之火,这原始的火种在遇到微微的春风拂动时便立刻
可以引发燎原之势。
或许我现在就是这样一个矛盾集合体,我一方面劝慰自要知足,要多看看韩梅的长处,要多看看自己生活中光辉灿烂的一面;另一方面我又无时无刻不在侧耳倾听人们关于女性和爱情话题的谈论。
在众多的对女性和爱情的言论中,有一个人的观点引起了我的关注并且深深地吸引着我。
她是老李的一个堂妹,名叫李霞。是一个貌不出众语却惊人的中年妇女。在交谈中我发现,她是我见过的在情感方面最智慧的女人。她身边的很多朋友感情上出了问题时,都愿意敞开心扉和她交流。
有一次,在老李招待的酒宴上,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开诚布公地向李霞大诉怨情,她说:“我像照顾一个小孩一样照顾他,家里的活我基本上全包了,他连自己的一双袜子都不用洗。他怎么还到外面去找女人?我都快要疯了。”
李霞说:“丈夫又不是你的儿子,他身体又没什么毛病,你为什么要像照顾孩子一样照顾他呢?”
那女人说:“我这不是关心他吗?一个女人,除了这些,我还能做什么?”
李霞说:“爱一个人,不完全是关心和照顾。你不能只充当他母亲的角色,你是女人,女人在丈夫面前,在不同的时候要扮演不同的角色,很多时候,你也是他的妹妹,你同样需要他的关心和照顾。”
那女人说:“现在的男人都很贱,你越对他好他越不知道珍惜你。”
李霞说:“你很可能是忽略了婚姻中最重要的东西。”
那女人说:“结婚不就是在一起过日子吗?”
李霞说:“如果仅仅是过日子,和父母也可以一样过。两个人相爱走到一起,是因为有爱情。你给予你丈夫的爱,仅仅是爱情中的一部分,爱情中还有更吸引人更浪漫的爱在里面呢!”
那女人说:“我是个没文化的人,我就知道结了婚,要实实在在一起好好过日子,其余的都是闲扯。”
李霞说:“你这个观点不全对。结婚是要在一起好好过日子,可这个‘好好’里面包涵着很多成分。如果你珍爱你的丈夫,你就要多了解他,了解男人和女人对爱情的不同要求。像你这样只知道单方面按照你的思维方式来经营你的婚姻和爱情,可能你认为自己已经很努力了,做得很到位,很辛苦,但是对方还是不满意,可能他和你一样,同样觉得自己是痛苦的。”
那女人说:“他还要怎么样?家里什么事都不用他操心,他还要什么?”
李霞说:“我说了,你的观念不全对。成功的婚姻,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是一种幸福的享受,双方谁都不会感到累。”
......
她们两个人的对话让我心里酸溜溜的,我感觉她们谈论的就是我和韩梅的生活现状。
有一次,我硬着头皮单独向李霞请教,我说:“李大姐,我觉得你好像是一个婚姻专家。我一个朋友的婚姻出了点问题,但他自己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李霞说:“什么专家呀!只是情感历程丰富一点罢了!说白了,就是在感情上所受到的挫折多了一些,经历多了,经验也就跟着多了。”
我说:“我的朋友非常爱他老婆。他老婆对他和他的家里人都很好,在这一点上,他很满足,他们全家人都很满足。但是,我这个朋友,他并不很幸福。”
李霞说:“他哪方面不幸福呢?”
我说:“我这个朋友虽然没有多少文化,但是他却很浪漫,他是追求完美的那种人,他需要他老婆在各个方面都爱他。可是,他老婆除了对他的关心和照顾之外,其它方面对他总是很应付。”
李霞果然是一个极其聪明的女人,她从我含蓄的叙述中已经看到了我要问的问题的
核心部分。
她说:“你这个朋友有没有试着改变他们两个人在某些方面的关系?”
我说:“他很努力,为了让他老婆在其它方面能够对他好一些,他做过很多努力。但是,他的努力几乎没有任何收效,后来,他就任命了。”
李霞说:“你说的意思我明白了。你这个朋友两夫妻都多大年龄?”
我说:“男的三十二岁,女的二十七岁,他们刚结婚两年,还没有孩子。”
李霞说:“这么年轻,不应该呀!刚结婚时怎么样?”
我说:“一直都这样。”
李霞说:“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这个妻子还固执地守卫着中国传统的贤妻良母的品德,现代浪漫、开化的意识对她没有多大影响。她按照传统的贤妻良母的模式来爱她的丈夫爱他的家庭,很多时候,她都任劳任怨不辞辛苦。”
我说:“你说的太对了,她的确是这样一个女人。他家里所有的人都很喜欢她。”
李霞说:“这样的女人很难得。但同时,在现代婚姻中她们身上也存在着致命的弱点,她们不懂得爱情的精华部分在爱情中的重量,认为爱就是简单的全心全意地付出。很多人,直到自己的丈夫激情外流时,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只能用男人的喜新厌旧来解释。其实,这是一个观念问题,最重要的是,这些女人在某些方面不会去爱男人,不会用心去探索男人的心理和生理,不知道男人希望从女人身上获得什么,不懂得男人和女人对爱的要求不同,总拿着自己的生理现象来衡量男人。”
我说:“怎么能够让她明白呢?”
李霞说:“让她多接触一些人,多接受一些新鲜的观念和事物。”
我说:“有没有更直接的办法?”
李霞说:“一个人,在某些方面的观念一旦形成,是很难改变的,除非发生一些重大的事,她受到挫折后,也许会有所醒悟和改变。”
我提心吊胆地问:“那么第二种呢?”
李霞说:“第二种对于他们来说好像不可能存在。现在都是自由恋爱,不存在女方根本就不爱你这个朋友的可能。在以前有这种现象,女方能接受这个男人,但她无法爱上他。在这种情况下,由于与生俱来的善良本性或者是由于感激,女方会对她的男人在生活的很多方面都照顾得很周到,但是,到两个人亲密时,她又无法完全接受他的身体,所以表现出来的就是冷漠和排斥。”
李霞的回答让我的心头猛地一震,顿时感到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好像都被一股无形的残酷力量牵引着快速下沉,仿佛脚底下是一片漆黑的沼泽地,沼泽的泥泞已经侵入了我的胸口。我感到浑身冰凉,似乎全身的血液已经被沼泽的寒冷毫不留情地凝固了。
我确定了,我和韩梅不属于第一种;她不爱我,她是感激我的救命之恩,感激我对她的爱才嫁给我的,才对关心备至。我们属于第二种。
心情因为爱的失落所产生的痛苦是难以名状的。在我身心痛不欲生的同时,我大脑里有个声音在反复嘶叫着:她不爱我,她不喜欢用情人间特有的身体语言爱抚我;在床上,在我们做爱的时候,她更不爱我的身体。是我在自作多情,我在强人所难。
韩梅不爱我,我确定是这样的。所有的希望,所有的热情,都随着我撕心裂肺般的失望一起在我的体内凝固了。心中那颗太阳也彻底沉落到了谷地,好像今生都没有复升的可能。我突然间感到好冷好孤独,似乎偌大的世界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大脑里除了那个折磨我的声音一直在呻吟之外,没有任何其它信号。
我开着车漫无目的地摇晃着,道路两边树木光秃秃的枝条,犹如一条条用残酷做成的鞭子抽打着我一百六十斤没有灵魂的躯体,心中的痛苦无法通过因为身心的寒冷而紧闭寒毛孔,黑色的毒素在我体内肆意蔓延,我感到四肢僵硬,仿佛中枢神经已经萎缩成一个点。
我盼望了三十年才得到的女人,原来她并没有带给我她的爱情,她不爱我,她接受不了我的身体,她与我是貌合神离同床异梦的夫妻。她不会爱上我,无论我怎么努力,她都不会爱上我。也许在她心中,一直装着另外一个人,已经容纳不了我了。
痛苦同时也把我几乎忘记的许明辉,还有那个漂亮的小伙子带到了我的眼前。他们两个幸灾乐祸地在我的记忆中跳动。开始,我还有些嫉妒,后来,我连嫉妒的勇气都没了。我想,我凭什么嫉妒他们?韩梅根本就不爱我,我还有资格嫉妒吗?像我这样的人只配承受痛苦,只能面对现实。现实是,我经过了那么多努力,一点都没能赢得韩梅对我的爱情,我只是一个企求韩梅施舍爱情的可怜虫、失败者,这一点,不承认也不行。
我剩下的只有痛苦和自卑。
日子还是老样子,我没有因为韩梅不爱我而改变我对她的爱。我并非刻意要这么做,我爱韩梅完全是我心甘情愿的。我接送她上下班、给她买礼物、心疼她,看着她开心,我在失落的痛苦中也会觉得很幸福。也许这就是爱情吧,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对韩梅的爱。
可是爱情毕竟不是一个人的事,特别是结婚以后的爱情更需要两个人的力量来加深巩固,单方面的一头热,时间长了,未免会让人产生一些乏味痛苦之感。
我的爱情在韩梅面前得不到我期望的那种满足,身体里一些无事生非的精力储存久了当然要找一个发泄的地方。于是我习惯了痛苦的时候和老李他们在一起喝酒,酒桌上大家嘻嘻哈哈地逗乐,回家后由于酒精和劳累,什么事情都不想了,一头扎在床上睡到第二早上。
就这样,我彻底进入了老李他们这个单身汉的朋友圈里,几乎每个周末我们都有一次聚会。平时呢,我忙碌在为陆显东的服务和我的业余收入之中,把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赚钱上。
我的心态逐渐接近平衡,对爱情也不那么精益求精了,我宽慰自己说:不要求那么多了,不管韩梅爱不爱我,反正她对我的关心照顾是一流的。对于我这样的人,这就可以了。
我生活的程序变得很简单,基本上是:吃饭、睡觉、赚钱、周末一次聚会、偶尔我实在憋得难受,就和韩梅无滋无味地做一次爱,管它质量怎么样,放射出去我解脱了,韩梅也完成了任务。
但是,生活是很会捉弄人的,生活中到处都是五彩缤纷的女人,对于腰包里还有几个钱又对自己婚姻中的爱情不满意的男人来说,到处都存在着危险的诱惑。
在以老李为轴心的这个朋友圈里,除了我以外,其他人几乎都是家在外地的单身汉。尽管老李这个迷途知返的长者时刻都在告诫弟兄们说:不着边的女人尽量少往这里带,我们的聚会是兄弟之间的友情。在外面混日子的女人,都是奔着你的口袋来的,这些靠掏男人腰包过日子的女人,你再怎么对待她,也无法收买到她的心。
然而,这个年头,离开女人的娱乐几乎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这又是一个特殊群体——一群离开老婆的单身汉。
后来,番士伟和金鹏也不失时机地加入了我们这个周末聚会。番士伟是个不甘寂寞的人,哪里有热闹就往那里凑;金鹏的加盟可是别有用心的,这个老油条的加入完全是为了他的个人利益。
社会上有这样一群女人,她们的年龄大约在三十多岁到四十多岁之间,基本上没有什么固定工作,文化修养和个人品位都很低,家庭生活不和谐或者离婚后单身,青春已逝却不甘寂寞,她们的精神寄托依赖于酒精和卡拉.OK,三五成群地混于几个男性的活动圈内。
我们的群体中,不断地出现这样的女人,一个,两个,三个,五个不等。她们几乎都不是某个男人的固定朋友,也几乎都是一些精神上没有任何寄托,又不安于家务的女人。
当然,这些人或多或少还是有来头的,她们大多数都是番士伟和金鹏带来的。番士伟带来的女人几乎都和他上过床,一段时间后,新鲜感没了,又恢复了普通朋友关系。番士伟对这些他曾经流浪过的女人的身体还是比较负责的,他会不懈努力地把她们带到他能接触到的男人面前。当然不是强行拍卖,人家还是比较讲道理的,仅供参考之后,喜欢你可以带走,不喜欢,这些女人也毫无怨言,因为她们至少获得了一个免费吃喝玩乐的机会。
在这些女人中,只要你对哪一个稍微有那么一点意思,是绝不会逃过番士伟和金鹏的火眼金睛的,他们会抓住时机殷勤地为你撮合。
接下来就更简单了,只要你不太吝啬,肯出几个钱,这个女人的身体就会在某一时刻或某一阶段属于你了。
在这方面,金鹏还有一套理论,他总是阴阳怪气地说:“这个年头,找情人实在累,找小姐又太贵,所以呢,弟兄们选择无所事事的单身下岗女工既安全又实惠。”
做这种事情,你不用担心遭到拒绝,更不必顾虑你面子上的尴尬。因为这些女人把和男人上床看成是家常便饭。换句话说,在她们身上,只剩下了一个还有点价值的肉体,其余的,你很难找到她们还有什么有用之处。
当然,任何事情都不是绝对的,偶尔,在我们的周末聚会中也会出现一两个比较出色的女人。她们或者是被自己不即不离的女同伴勾引来的,或者是被某个男人的花言巧语骗来的。可当你的目光刚刚被她们的与众不同所吸引时,她们就会不慌不忙彬彬有礼地向大家告辞说:“你们慢用,时间不早了,我家里还有孩子,我先走了。”
这时候,男人们都会有些遗憾,但那只是瞬间的事,很快人们就会忘掉这种遗憾,又恢复了乌烟瘴气。
在这种环境中呆久了,智商本身就很平庸的男人很容易被这些花里胡哨的女人搞得接近迟钝。我就是这类男人的典范,在我自以为是洋洋得意的时候,旁观者送给我的评价是,你是一个美丑不分的混蛋。
老李见局面难以控制,常警告大家说:“像这些整天提个包到处找野食吃的女人,有些地方还不如妓女。妓女多半没有经历过儿女亲情的考验,而这些女人,对家庭和子女没有一点责任感,实在是不敢恭维。一个女人,当她失去母性的时候已经很危险的,大家一定要小心,这样的女人,只能逢场作戏,千万不能当真。你们想想,这些女人都是孩子的妈妈了,就这么整天拿个电话东打西打,一会儿,张哥请客呀,一会儿,李哥请客呀,她们还有没有点自尊心和责任心了。当一个女人的母性和道德都失去的时候,她活在这个世界上只能给这个世界带来灾难。”
大家都笑老李太多虑,这都什么年代了?再说了,你当弟兄们是傻瓜?大家都是生意人,就这几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妇,岂能是我们的对手。跟她们在一起,除了逢场作戏还能有什么?这些女人连做个临时情人都不够资格,我们还能跟她们怎么样?
这些女人中,有个叫孙丽娟的,反复出现了好几次。她的最大特点有两个,第一个是:她每次出场都能带来几个雅俗共赏的黄段子。她讲这些黄段子的时候,面部表情一本正经,
当大家哄堂大笑时,她却表情严肃得如同小学生在背诵课文,俨然一个赵本山在说小品;第二个是:她的酒量特别大,而且有北方女人豪爽仗义的特质,和男爷们拼酒时喝得躺在地上,也绝对奉陪到底。
起初,我对孙丽娟没有什么好印象。就像老李说的那样,这种女人在我的心里根本就不值几个钱,她和那些良家妇女、和韩梅根本没法相比。但我也不厌烦她,至少她长得不是太困难,又给我们带来那么多可供捧腹大笑的黄段子。听着她的黄段子,我们都很开心。在这苦难多余快乐稀少的现实生活中,能开心的确是一件好事,管她什么品位呢,全当她是我们周末的一个笑料吧!
一段时间后,我逐渐习惯了孙丽娟的黄段子,而且还有点上瘾的意思,某一次孙丽娟没到场,我竟然会感到有点失望。
这时候,我丝毫没有意识到我对女人的欣赏水平正在大幅度下降,我反倒认为现在的我才是正常的我,才是更大众化男人的我。看看身边这些男人吧,谁还把爱情看作人生中的头等大事!
陆显东在离婚两年之后,又恢复了男人正常的心理和生理需要。可能是第一次婚姻的失败对他的打击太大了,这次的谈情说爱,他表现得十分不严肃,几乎不到三个月,他身边就会出现一个新的女人。老李常劝他说:“东子,你这样可不好,这么朝三暮四的一点都不像你。”
陆显东说:“你不明白呀,再来一次失败的婚姻,我这一生活得还有什么意义!”
从表面上看,陆显东现在确实有点玩世不恭,但是他表现出来的洒脱和番士伟完全是两回事。虽然我还不清楚陆显东现在的心理状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寻觅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但直觉告诉我,在爱情这条路上,他心里疲劳得接近了衰竭,远远没有他甩掉一个女人时表面上显得那么轻松。
有一天,我和老李都在他的办公室,和他相处了三个月的女人在他公司的楼下给他打电话,大概意思是:她看好了一套衣服,需要五千块钱。
陆显东冷冷地说:“你上来拿吧。”
那女人拿走了五千块钱,随后,陆显东给她打了一个电话,他说:“拿着钱,把你喜欢的衣服买下来,以后不要来找我了,从现在起咱们俩没有关系了。”
他甚至没给对方一个说话的机会,就把电话挂了。紧接着,电话就响了,他随手拔断了电话线。
我和老李都有些莫名其妙。老李说:“东子,你这是干什么?你们俩不是处得挺好的吗?”
陆显东无奈地说:“挺好?建立在金钱上的爱情你能说它挺好吗?很长时间我就发现了,她并不爱我,她是爱我的钱,她想方设法从我这里得到更多的钱。”
老李说:“东子,你到底想找个啥样的?说出来,大家帮帮你。”
陆显东叹着气,皱着眉头说:“找啥样的?找个爱我的,真心实意地爱我的。就这点儿要求,就这么难。”
陆显东说话的时候,脸色非常难看,仿佛他浑身上下只剩下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痛苦,尤其他那种特有的自嘲命运的苦笑,简直就是一种痛苦的延伸,看了让人非常难受。
那一刻,我想到了韩梅,想到了韩梅对我和我家里人的全心全意,我觉得和陆显东相比,我已经十分幸运了。
番士伟是个离开女人就无法生存的男人,只要身边乱哄哄地围着几个女人,不管什么姿色,年龄大小,他都会笑口常开,乐此不彼。
他经常发表关于女人的言论,他说:“女人么,什么样的女人有什么样的味道。我把女人按照等级分成七种:赤、橙、黄、绿、青、蓝、紫。第一种赤色的,当然是老婆。选择这种颜色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谨慎,争取百里挑一。因为只有老婆才是给你传宗接代,和你过一辈子的女人,她的基因直接影响到你的子孙后代。其余的吗,愿者上钩,来去自由,我全当是吃一道菜,品品味道而已。”
对番士伟这种放肆游戏人生的态度,老李有时候会加上一两句不深不浅的指责,他会说:“你这个人是没救了。难道你就不能感情稍微专一一点吗?”
番士伟耸耸肩,学着西方人说话的样子说:“老李你知道吗?男人和女人的生理构造不一样,导致对感情的要求就更不一样了。男人天生就是情种,当然,我说的情种是感情比较丰富的意思。正因为男人对感情的要求和女人不一样,所以,一个正常的男人就需要多个不同类型的女人来满足他丰富多彩的情感要求。想当初我也是很重感情的,我希望我能和一个女子天长地久如胶似漆永不分开。可惜的是,我对美好的事物要求得太多了,偏偏这些美好的事物却不能出现并存在于一个女人身上。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老李说:“人类社会在进步,我怎么觉得你活得越来越退化呢!”
番士伟说:“人类社会在进步,这话没错。可你不觉得人类社会在进步的同时,有很多时候却在人为地压抑着人的原始本性吗?造物主最初造就男人和女人的时候,目的在于阴阳搭配。女人的本性是温柔,男人的本性是阳刚,连雄性动物和雌性动物都是这样。纵观历史,哪一个时期阴阳搭配得最和谐,哪一个时期的男人活得最阳刚,那一段时期在历史的长河中也是一段鼎盛时期。现在可倒好,女人不阴,男人不阳,女人和男人一样竞争上岗,搞得男人精神到肉体都疲惫,回到家里又没人爱。为了保持体内的雄性激素不至于像你一样枯竭,很多男人只好在妓女身上显显雄威了。依我看,用不了多长时间,我们的政府就会反过来号召说:广大女同胞们,为了男人的阳刚,为了保存我们的民族精神,求求你们再牺牲一次吧!不要和男人竞争了,回到家里相夫教子,把你们的精力重新化作爱来挽救我们从精神到肉体都阳痿了的男人们吧!”
没人把番士伟的话放在心上,大家对他的表白不屑一顾,认为这纯粹是他为自己的放荡找的一个不合理的借口而已。可我却隐隐约约地认为他的话似乎有些道理,但又不能完全苟同。我认为还是李霞说的对:造成一部分男人激情外流的根本原因是一部分女人还不完全了解男人的生理和心理,不了解男人和女人在生理上的不同要求;是一部分女人还固守着传统的爱情理念。这是女人的一个观念问题。
几乎每次聚会孙丽娟都准时出现,也几乎每次都坐在我身边。她的黄段子越来越精彩,她大言不惭不以为耻地讲,我津津乐道反以为荣地听。
我们俩总是坐得这么亲热,时间一长,在别人的心里,在孙丽娟的心里,好像我对她有那么一点意思。大家经常开我们两个人的玩笑。在这种场合,随便把某两个男女说成夫妻,似乎是一种时尚。
开始的时候,对于大家的玩笑,我心里没有任何反映,我甚至没把孙丽娟看成一个女人。在我心里,够上女人的,这里几乎没有。尽管我有很多牢骚,但我心里一直装着韩梅,她是唯一一个走进我生命中的女人。后来,随着大家玩笑的肆无忌惮,随着孙丽娟加在我身上的一些扑簌迷离的动作,我身体里的多处神经会不定时地以骚动的方式来骚扰我的性欲。
孙丽娟毕竟是个雌性,我或许也是个好色之徒。有时候,在孙丽娟的手不经意地触摸到我身体的时候,我体内的原始动物性会促使我在突然之间迸发出一种强烈的探索孙丽娟身体的欲望。
我的变化被番士伟看在了眼里,某个周末聚会结束时,他装模作样地送给孙丽娟一箱苹果。
孙丽娟娇声娇气地说:“番哥,这么重,我怎么拿呀?”
番士伟不怀好意地瞟了我一眼,说:“于杰,你顺道帮她拿回去吧。”
实际上,我心知肚明他们两个人一唱一和的用意。我完全可以找个理由拒绝,但我还是心甘情愿地答应了,尽管理智一再告诫我不要迈出这一步,可我的肉体,我的欲望却有些兴高采烈的意思。
就这样,我的大脑反复地说“不”,我的身体却跟着孙丽娟来到了她的楼下。
她是个离了婚的单身女人,住在七楼。
我明知顾问地说:“要我帮你拿上去吗?”
孙丽娟说:“这点风度你还应该有吧?”
此时,我没有太多的矛盾心理,我征求她意见的用意仿佛也是为我接下来的不检点找点借口。如果孙丽娟说:“不用了,这么晚了,不太方便吧。”我会很失望的。
孙丽娟的家里简直是一贫如洗,完全一个单身宿舍,除了简单的家具以外,什么都没有。看起来,她几乎不在家里做饭,厨房和卧室一个颜色。
我在她四十来平米的屋子里转了一圈,突然觉得十分尴尬,面前这个女人我不喜欢,也不了解,我要和她干什么?她又没有挂出招牌说她是可以随便接客的妓女,难道我也像番士伟那样流浪一次她的身体吗?
我稳了稳情绪,稍微冷静了一些,强迫自己说:“你休息吧,我该回去了。”
孙丽娟不愧是个情场老手,已经看透了我的心思,她歪着脖子,淫秽地笑了一下,说:“你不觉得难为你的性器官很残忍吗?”
她的这句话让我产生了一阵惭愧之感,我觉得我无须再装腔作势了,她锐利的眼睛已经扒光了我身上所有的衣服,此时我仿佛是一个光着身子挺着性器官急切需要女人的恶棍。
有些意志不坚定的男人,当他和高尚的女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是人,他能被教化成一个完全的人;当他和龌龊的女人在一起的时候,他就会脱胎换骨,变成一个完全的动物。我就是这样的男人,这样的动物。
我完全忘记了老李的谆谆告诫,平素在心里无数次对韩梅发过的海誓山盟,此时已经跑到了外星球上。虽然明知道事后一定会追悔莫及,但是,压抑已久的原始欲望已经完全淹没了我的理智,下体的性器官正在不可遏止地蠢蠢欲动。此时,我只有一个感受,我要发泄,我要疯狂地发泄,我要在一个会喊叫会呻吟会淫荡会抚摩我身体的女人身上发泄,把我的压抑把我对生活和对韩梅的不满都发泄出来。
于是在惴惴不安中,我们脱掉了人类文明,两个赤身裸体翻滚在床上,四只眼睛和八个肢体加上两个器官,放射着只有动物发情时才特有的激素。
没有任何情的成分,目的只是用肢体和器官在做。如果要用做爱这个词,必须在爱这个字的头上加上引号。
孙丽娟好像也感觉到了我们的精神和肉体都实在太陌生了,便开始了她的打情骂俏。
这时候,她的黄段子被她无限夸大后派上了用场,我也时不时地配合几句。这样一来,多少显得我们之间还具备一点调情的味道。
孙丽娟对性的渴望挑逗着我,她在不断地引诱着我进入,似乎只有我完全进入到她的体内,她的喉咙和身体才能安静一些。
她的这种迫切和丽丽的完全不同。丽丽是在装腔作势,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孙丽娟表现出来的却是一种肉体上的急需。
我不想说假话,在我渴望韩梅给予我床上的爱情之中,就有孙丽娟这种激烈的成分。我觉得一个男人在和她心爱的女人做爱时,这个女人越是表现得强烈地需要他,这个男人越会感到自豪;反之,他会很沮丧很失落觉得自己很无能。
我幻想着,如果孙丽娟的这些肉体上的表现,放在韩梅身上,在柔声细语,在含情脉脉,在心灵和器官的渴望中,在温柔的抚摸和亲吻之后表现出来,那将是无与伦比的美好。
我进入之后,孙丽娟更加亢奋了,她像疯了似的呻吟着命令着我加快抽动的速度。在她的命令和指引下,我们都像动物一样嚎叫了起来。在丽丽那里体会到的性的旋涡又像毒品一样回到了我的体内,从单纯的几种颜色逐渐斑斓逐渐扩大逐渐加深。我被袭卷在旋涡中,随着孙丽娟身体和性器官的扭动在不停地旋转。
一阵快感之后,那个旋涡渐渐地失去了色彩,变成了墨黑色。我身陷其中,越来越深,忽然一丝恐怖瞬间直冲我的头顶,我清醒了,我恢复了人的理智。
孙丽娟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仿佛余兴未尽。看着她那欲望实足的裸体,我突然感到一阵恶心,我觉得我刚才扮演的角色,就是她的一个性工具。
我穿上了衣服。孙丽娟说:“这是干什么?要走?”
我说:“是。”
孙丽娟突然起身抱住我说:“不走好吗?陪我一个晚上,我太孤独了。我要用各种姿势让你快活。”
我说:“不。”
我转身欲走。
孙丽娟说:“就这么走了?”
我说:“还有什么?”
她没回答我。我的猜测是,她的付出是有代价的。但她毕竟不是三陪小姐,让我在临走时给她仍下两百块钱,我难为情,恐怕她也会难为情。于是我就这么走出了她的家门。
我回到家的时候,韩梅已经睡着了。她已经习惯了我每个周末的夜半而归。尽管我蹑手蹑脚,她还是醒了。她睡眼朦胧地说:“微波炉里我放了几个包子,你热一下吃吧。喝酒不吃饭会伤胃的。”
我无法用一个确切的词语来形容我听到韩梅说出这句话之后的心情。那不仅仅是后悔和自责,那是一种歉疚、痛苦和悔恨的集合体。
我站在床边没动。韩梅起来了。在我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去了厨房。
热乎乎的包子端来了。我说:“我不饿。”
韩梅说:“你必须吃。”
拌着我心里的五味俱全,我把所有的包子都吃了。
上床后,我问韩梅:“你爱我吗?”
韩梅说:“你说呢?”
我说:“我不知道。”
韩梅说:“你感觉不到?”
我已经记不清我这是第多少次问韩梅这句话了。她每次的回答都含糊不清。如果她能干脆一些说:“我爱你,我当然爱你了。”我会十分满意,会高兴得心花怒放。可她偏偏不。我不明白她就是这个性格,还是她不愿意委曲求全地说出那几个字,或许她以前使用过那几个字,发誓以后决不轻易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