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男人本性

韩梅的眼神和我急于想要孩子的心情使我的心态几乎扭曲,这种扭曲的心态作用在生理上,很快就导致了我更严重的性功能障碍。尽管我不相信自己真的出了问题,但事实是每次房事我都无法正常发挥,越是心急,越是想做好,结果越失败。

庆幸的是,韩梅没有因为我的阳痿和早泄对我有任何不满。但是我心里着急呀,我们还都这么年轻,这样下去,早晚会出问题的。我吃了很多药,都没见任何效果。

这段时间,我常常在半夜里突然醒来,醒来后想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今后怎么办。一涉及到日后的生活,我苦闷的神经系统会时常产生一些漫无边际的设想,在不经意中,我灵魂深处所追求的浪漫情调不时地在我眼前浮动着。有时候,我甚至有一种潜意识的希望,我希望我的生活能发生点变化,再具体一点时,我希望韩梅能因为生活中突然发生的某种事情而发生变化,变成什么样呢?把她身上所有的优秀本质都保留着,只有在爱情上,变成我希望的那样。

但是,每当我沉浸在这种自我制造的幻想之中时,身边背对着我而眠的韩梅却又无情地摧毁着我的幻想。我告诫自己,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事实上,结婚这么长时间我一直都在想方设法改变韩梅,不但没有任何收效,反倒让自己出了一身毛病。

认识到这一现实,接下来我的幻想让我感到很可怕,婚前一直生活在我大脑中的那个女子又出现了,她似乎是韩梅似乎又不是韩梅。每到这个时候,我都强迫自己必须停止幻想。我告诫自己,我今生今世的女人只能是韩梅。我的痛苦是因为我对生活要求得太多,我太贪婪了。上帝给予我的幸福已经够多了,我不应该再贪得无厌。

人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但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没办法,我一直在贪婪地幻想着。后来,我不再控制了,我原谅了自己。我认为,我的要求并不过分,我没有要求别人的财务归我所有,我更没有奢望自己突然加官进爵,我在追求一种美好的爱情,追求一种美好的生活。

追求美好是每个人都有的权利。虽然我没文化,也不很体面,但这与我追求美好有什么关系呢?难道希望自己得生活幸福一点也错了吗?

最可怕的是,人的思维有时候会强加于人的行动,使你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可能是婚前我幻象中的爱情生活在我大脑的意念中太久了,结婚以后,满心欢喜地从幻想中走出和现实拥抱了一圈,结果却使我痛苦难言,失望得一时无法面对生活。

有时候,我非常憎恨自己,憎恨自己设置在大脑里已经生根发芽的虚无缥缈的爱情幻象,但我又无力回避它的存在。这也许是我与生俱来的性格所造就的,它几乎就是我身体的一个组成部分,我就像无法摆脱我躯体上的某个器官一样无法摆脱它。

在改变韩梅无望的情况下,我时常想起一个地方。虽然那个地方已经远离我好几年了,当时我对那个地方谈论的话题并不感兴趣,但是现在,在我无法读懂韩梅的时候,我很想很想去那个地方,很想和他们一起谈论谈论女人,研究一下女人的爱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诱惑我的地方在滨海市七彩街内,是黑龙江一家粮油公司住滨海办事处。事实上,它完全是一家私人公司,打着办事处的牌子只是为了生意好做些。那里的老板姓李,为人随

和,喜欢开玩笑,大家都称他为老李。到他那里去的大多数都是家在外地,只身一人在滨海经商的男人。老李的公司刚成立那会儿,他自己没有车,经常用我的车,一来二去,我们成了朋友,时常在一起称兄道弟。

由于老李的随和和热心,聚集在他那里的人很多,大家没事的时候在他那里天南地北胡侃一阵,真话假话的中心议题离不开利益和女人。当时,我对这两个话题都不太感兴趣。他们谈论的利益问题当然离不开他们的经商,我只是个出租车司机,我的利益只能靠我的辛苦;他们谈论的女人,几乎都是他们在婚外已经找到或者要找的情人,再不就是三陪小姐。那时候,我把爱情看得很神圣,在我心里,好女人是不可能给人家当二奶或者做三陪小姐的,我认为这些女人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我连续去了三次,才见到老李。从公司的门面上看,老李的公司已经失了当初的风光和排场。当然,由于大环境的因素,很多贸易公司都倒闭了,像老李这样还能坚持生存的已经很了不起了。

几年没见面,老李的变化很大,不但容貌苍老,就连当初说话的气度也没了,整个一个唯唯诺诺。想当初他可不是这个样子,那时候,老李满面红光,口若悬河,特别是一谈到女人,更是劲头实足。

对于我的来访,老李表现得非常热情,一见面就很夸张地拥抱了我,搞得像接见外宾似的。他说:“于杰,你能来看我,我太激动了。不瞒你说,我这里现在可不比当初哇!我真想多见到几个昔日的朋友。想当年我这里可是门庭若市啊!那时候,赚钱比现在容易,弟兄们腰包鼓鼓的,尽管商场上永远是勾心斗角,但是男人有了钱活得就滋润呢!唉,现在粮油生意不好做,很多办事处都扯了,我是个特例,公司本来就是我自己的,只要还能坚持活下去,我就得支撑着干,凭借过去的老关系,在这里艰难地生存。你能来看老兄,老兄感谢你呀!”

老李的家里冷冷清清,空旷的房间里连空气都显得稀薄。回忆着当年的人来人往,再看看如今的门可罗雀,尤其是岁月在老李身上和脸上留下的颓废和沧桑,忽然之间一阵凄凉袭上我的心头,顿时产生一种瑟瑟发抖之感。

眼前的凄凉让我又一次想起老李当初的话:表面上我很风光,可谁能知道我心里的压力有多大,人家赔了钱有共产党顶着,我呢,除了我自己,还有谁?所以我必须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一次失败就可能导致我的倾家荡产。我一个人怎么都可以,实在不行还有死路一条,可老婆孩子怎么办?她们还都指望着我呢!一个男人在外面闯世界,没有人关心没有人体贴更没有爱情,不管压力多大都得自己承受,连个抚慰和发泄的人都没有。像我这样的男人一年顶两年老,我的寿命不会太长,我随时都为死亡做准备。有时候,我非常需要女人,需要女人的抚慰,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必要的时候对我都是一种安慰。

以前,每次听到他说类似的话,我都觉得很无聊,完全是一个男人的无病呻吟,有时候甚至有些厌恶。但是现在,当我经历了婚姻的困惑,生活的压力,又目睹了眼前这一切的时候,我觉得我能非常理解老李当初的感受,我感触到作为一个男人那种无法说清的苦衷。

屋子里很零乱,明显在告诉我这是一个单身汉的住所。老李一边清理沙发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边说:“于杰,坐,坐。你看我这,简直成了一个狗窝。唉,这男人啊,天生就不是收拾屋子的材料。”

望着忙碌的老李,我心里一阵酸痛。眼前这个男人,当初赤手空拳来到这里,凭借自己的一点智能加上低三下四,有时候甚至是让人讨厌的阿谀奉承,在那造就富强的几年中,也风光过一阵子。那时候,在他孤寂的生活中,还可以小心谨慎地享受一些来自女人的抚慰。现在呢,人老了,事业也随着大环境衰败了,女人呢,看样子都跑得无影无踪了。

老李说:“于杰,你坐,傻站着干什么?我知道你是替老哥难过,不过这种生活就快结束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就可以在海边买一套房子,把老婆和女儿接过来,到那时候就好了。”

在我的记忆里,老李从来就没有主动提起过他老婆。听说老李年轻的时候和他老婆的关系就不太融洽,两个人经常吵架,老李出来闯世界,多半是为了摆脱家庭的烦恼。维持婚姻也只是为了孩子而已。

当初老李身边有过几个女人,有一个好像跟了他好几年,那时候,他们俩俨然一对夫妻。记得那个女人很漂亮,叫什么名字我一时想不起来。

我的眼睛在屋子里环绕了一圈,断定确实没有女人的痕迹,我问道:“老李,原来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女人叫什么啦?现在你们怎么样了?”

老里仰起脸,沉思了一下,重重地出了一口气,说:“你说的是王芳吧,早就走了。”

我说:“你其他的女人呢?都没了?”

老李说:“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对女人感兴趣了?记得你可是我们这些朋友中最不喜欢谈论女人的。这么跟你说吧,当一个男人忘乎所以的时候,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

多数都是为了利益而来的。还记得当初吗?我身边可是前呼后拥啊!现在呢,钱没了,女人也跟着没了,有几个,偶尔在大街上碰见,都装着不认识我。”

老李停顿了一会儿又说:“男人有时候就是个动物。一穷二白时,身边唯一的女人是老婆;有了钱之后享受富有时,唯一容不下的女人还是老婆,觉得老婆没情调,唠唠叨叨,不懂得爱情,和自己理想中的女人差得太远了;遭受挫折和失败后,能够安慰自己,给自己以家的依托的女人又是老婆。”

老李的大道理我似懂非懂,但是在我的记忆中,老李以前对那个王芳是赞不绝口的。那时候,老李经常在朋友们面前夸耀王芳如何精明能干,如何对他体贴照顾得无微不至,如何懂得化解男人内心的苦闷,还说今生有幸得到王芳,是前辈子修来的福。那时候,王芳如同老李的一个内当家。至于老李今天提到的老婆,在老李以前的谈话中几乎是个空白。

我说:“老李,记得你说过,年轻多情的女性能给中年以后的男人带来无限活力,男人有了活力以后,才能在事业上创造出非凡的业绩。”

老李说:“以前的确是那么认为的,而且还觉得自己的理论很精辟。经过了这么多风吹雨打才明白,以前头脑通货膨胀时自以为是的那些定律,基本上都经不住生活的检验。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驻扎在七彩街里的像我这样的外地公司的很多负责人们,是多么目光短浅。这些人每天怀里揣着鼓鼓的钞票,吃喝玩乐,油光满面,醉生梦死般地找女人,像极了在历史的舞台上偶尔出现的蹩脚小丑,以为生活会永远光怪陆离,等到粮油市场从卖方转变为买方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原来只是个酒囊饭袋。金钱没了,地位没了,女人没了,剩下的只有茫然和悔恨。”

我说:“不要这么悲观吗!你现在这不很好吗?那么多人都打道回府了,你能在这里站住脚,就说明你还是很有本事的。”

老李说:“我不是悲观,是老了,身上没有以前那股冲劲了。年轻的时候,精力旺盛,理想远大,目标宏伟,把自己看得神乎其神,认为人生的路是那么漫长,发财的机会会很多很多。现在回头看看,自己还没觉得怎么样呢,就老了,不服气不行,精神头和身子骨都不听使唤了。我是为以前丢失那些赚钱的机会而感到惋惜呀!和现在相比,那时候赚钱太容易了,有时候,就像捡钱一样。那时候如果能有点正事,把精神头往正地方多用点,现在也不至于这么可怜。你还记得陆显东吗?大家都叫他东子。当初我们这些人沉浸在女人温暖的被窝时,人家像个学子一样,辛辛苦苦,本本分分地做生意,与花里胡哨的事从来不沾边。我们这帮人中,只有他的公司保留住了。这两年,他自己承包了,在这种环境下,生意依然很红火。”

陆显东这个人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长得文质彬彬,像个学者似的。记得当年他是这群经理中的另类,他好像很爱他的老婆孩子,从不和乱七八糟的女人发展暧昧关系。

我说:“东哥现在还经常到这里来吗?”

老李说:“经常来。这几年我的公司能活下来全依仗他了,今年我有好几笔生意都是和他一起做的。”

我们正说着,门铃响了,老李开门一看:“呵!这说曹操曹操就到。东子,我们这正在说着你呢!”

来的正是陆显东。他见到我非常热情,寒暄了几句后,就张罗着请我吃饭。

我说:“这还不到吃饭时间呢,能见到你我就很高兴了。”

陆显东说:“吃饭的时间由我们自己定。好几年没见面了,我们应该好好叙叙旧。”

这时候,从楼上下来一个睡眼惺忪的人,一边系着衣服扣子一边说:“吃饭这事怎么能把我给忘了?你们也太不够哥们了。”

从楼上下来这位看上去很面熟。我正在思想的时候,老李说:“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于杰,出租车司机;这位是番士伟,以前在这一带很有名的夜来香酒店老板,现在经营一个玩具厂。”

经老李这么一介绍,我想起来了,前几年,在这一带的确有个非常有名的夜来香酒店。

其实,这个夜来香酒店的外观和规模都不出色,它之所以能够远近闻名,是因为它的特殊服务。酒店开业不久,这位番士伟经理就从他的家乡带来了十来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少女。这些女孩子要么受过某种挫折,要么家境非常贫寒,来到滨海之后,大部分人经不起酒店这种场所金迷纸醉的诱惑,便逐渐干起了从一陪到二陪到三陪的全套服务。比较漂亮的女孩子干了一段时间后,有的被大款包走,有的嫁了人,有的甚至还出了国。这些女孩子虽然做了一段不光彩的职业,但他们的家人根本就不知道内情。在家乡,人们看到的是,这些没有什么文化很平常的女孩子,在番经理那里工作一段时间后便改变了家里的命运,也改变了她们自己的命运。他们把番经理看成了救世主,纷纷把自己的女儿委托于番士伟。于是夜来香酒店的新鲜佳丽层出不穷,酒店的生意也是蒸蒸日上,财源滚滚。

当然,对于这些女孩子的命运,番士伟还是功不可没的。第一,他从来就没干过逼良为娼的勾当,当三陪小姐完全是这些女孩子心甘情愿的;第二,他的观点很不一般,他认为这些女孩子干三陪没什么不好,想想在家乡为一日三餐而愁眉不展的父母和姐妹吧,一辈子哪有为自己活的时候?干三陪怎么了?用一朝的耻辱换来的是一生的荣华富贵,有什么不值得的;第三,他履行了当经理的职责,这些女孩子在他的酒店工作期间,没经他的允许是绝对不可以私自与客人外出的。女孩子有了自己的意中人或者另有别的出路,都要经过他的核实

,确定对方很有诚意后方可放行。

就这样,番经理两头做好人,自己又从中渔利。

也因为经他调教的三陪小姐和别处的相比,都比较有教养,所以大家称他为:小姐培训学校校长。番士伟也以此为荣。

我说:“番经理,久闻大名。”

番士伟说:“久闻我什么大名?小姐培训学校校长?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这个校长门下已经没有弟子了。不过,如果你想找小姐,只要我一个电话,还能来一帮,包您满意。”

我说:“多谢番经理,一个老婆我还侍侯不好呢,哪有那个闲心。再说了,我是天生不好色那伙的。”

番士伟阴阳怪气地说:“真这样?那你可能是有病,哪有男人不好色的?”

他这句“那你可能是有病”,着实让我一阵心虚,我半开玩笑地说:“我是有病,连老婆都不喜欢我。可我也是个男子汉呢!这种事,不是遇到像您这么开化的人,我还真不好意思说出口,觉得有失尊严。”

其他人听了都付之一笑,以为这完全是玩笑之话,但番士伟却一本正经地说:“怎么了?老婆不喜欢你?是功能失调还是缺乏信心?这种事,最好的办法是去找小姐。这个,我有经验,这东西才怪呢,在老婆面前不好使,见到小姐就挺拔,一个保一个。这年头良家妇女太阳刚,搞得我们男人从精神到肉体都阳痿,我们也只能在妓女身上找回一点男子汉的尊严了!”

老李急忙阻止说:“于杰,别听他胡扯。小姐、情人,你有钱的时候围着你转,你倒霉的时候躲你老远。你李哥我就是一个活例子,当初风光的时候,年轻貌美的女人身前身后围着转,BP机、手机响个不停,这个说李哥我想你了,那个问李哥今晚上有什么活动。那时候,所有的女人,只有老婆是多余的,一年当中,除了过年过节,几乎没想起过老婆也是个女人;现在怎么样,只有老婆这个女人还一直惦记着我。可咱自己也有脸面呢!于杰,我告诉你吧,我现在是吃喝嫖赌都不好,只剩下一个欲望——赚钱。多赚点钱给老婆,或许还能有个安定的晚年。”

老李的陈词滥调番士伟很不愿意听,他说:“于杰,老李已经老气横秋了,他体内缺乏雄性激素。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快乐一天是一天。再说了,老李当初的做法也不对,无论如何都不能冷落了家里老婆,老婆可是你所有女人中的主线啊!”

老李和番士伟继续争论着,我却在思索着番士伟的那句话:这种事,最好的办法是去找小姐。这年头良家妇女太阳刚,搞得我们男人从精神到肉体都阳痿,我们也只能在妓女身上找回一点男子汉的尊严了!

小姐,这个大家闺秀和小家碧玉的代名词,现在却被冠于妓女的头上,实在是侮辱了这个高尚的词语。以前,听到这两个字我都很讨厌,可此时此刻,经番士伟这么一说,我好像突然之间来了兴致。但片刻后,我又恢复了正常,我的女人是韩梅,除了韩梅我对任何女人都不感兴趣。

或许我和番士伟的骨子里都有某种猎奇的不安定的因素,或许我内心的空虚和渴望被番士伟这位饱经风月事故的老道之人看得一清二楚,自这以后,番士伟和我一直保持联络,我们之间好像存在着某种默契。

一个周六的下午,当时我正开着空车在马路上寻找乘客,番士伟突然来电话说要请我喝酒。其实,我明知道和番士伟这样的人混下去,早晚有一天我会被小姐俘虏的。我用理智告诫自己要守身如玉,要忠于韩梅,要珍惜现有的生活。但是,我身体里那些邪恶的欲望、那些不安分的细胞每当遇到一些外界兴奋的信息光临时,它们比我还渴望刺激。

在一个中型饭店的包间里,做着五个人,两男三女,三个女人的都很年轻。这五个人,

除了番士伟以外,我一个也不认识。

我一进来,番士伟就连忙站起来向我介绍:“这位是这个饭店的经理——金鹏,这位是金经理的朋友——晓霞,这位是我的老乡——王艳,这位是——”

还没等番士伟往下介绍她的名字,那女孩站起来说:“我还是自我介绍吧,我是三陪小姐——丽丽,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妓女。在所有的女人中,我这种女人属于二类下贱。今天我的任务是让您高兴,您需要一陪我陪您喝酒,您需要二陪我陪您跳舞,您需要三陪我可以跟您走。”

说实话,我对这些出卖色相的女孩子没什么好印象。

记得七彩街里灯红酒绿的那几年,下半夜在这一带干活的司机,几乎每个人都遇到过类似这样的事:夜深人静时,突然从某个紧闭的大门里遛出来一个衣衫不整慌慌张张的年轻女孩,直奔停在附近的出租车。上车后没有讲价的过程,扔给司机一百或者两百元钱,似乎是十万火急,命令司机赶快开车。至于方向是哪里,那要等到车开离这个危险之地,等到她慌乱的一颗心稍微稳定一些再说。

这种事情我也遇到过。那是一个飘着雪花的寒冷夜晚,大约在下半夜两点多钟,跑了一个长途回来时路经七彩街,我刚把车停下,想在这里碰碰运气。突然,在不远处一个黑洞洞的楼梯口里,像幽灵一样出来一个人,直奔我的车跑来。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女孩,头发乱糟糟的,身上披着一个毯子,一只手在胸前拽着毯子的两个边,另一只手提着包,打着赤脚,像猫一样钻进我的车里,从包里拿出一打钱扔给我,急促地说:“开车”。虽然常听同行们提起这种事,大家都知道,这些妓女们这个时候出来,是趁着那些和她们交欢后累得筋疲力尽的男人鼾然大睡时,拿了那些男人的巨额现款或者贵重物品跑出来的。可当这种事真的降临到我头上时,我还是感到有些恐惧。我开着车跑了一段路之后,那个女孩惊魂未定地前后看了一下说:“右拐,前面那个服装店。”在服装店门口,女孩下车后吩咐我等着她。服装店早已关门休息了,女孩用了很长时间才叫醒了老板。一会儿工夫,女孩焕然一新地出来了。我心想,这个服装店的老板大概和我一样,今天晚上,在惊讶和恐惧之中获得了意外的收获。

事后,我数了一下,那天晚上,那个女孩给了我五百块钱。按理说,我应该为我的运气而庆幸,但是,当我回忆着那个女孩的神情,看着她坐过的座位时,却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种恶心厌恶之感。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在深更半夜在那一带碰过运气。

后来为了黄敬雷那件事,我和韩梅一起找过黄敬雷为之犯罪的那个玲玲。为了让她说服她哥哥承担一些损失,我和韩梅反复跟她讲黄敬雷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她。他现在已经入狱了,今后什么都没了。可是,无论我们说得如何动情,那个玲玲一直无动于衷,她说:“我并不欠他什么,当初他给我哥哥贷款,那是因为我和他睡觉了,他在我身体上得到了快乐。再说了,我一直以为他帮我哥哥的忙是合法的。如果我知道他在犯罪,我躲还来不及呢,我可不想和罪犯绞到一起。”

如果不是韩梅和我一起去,我有可能会很很地教训她一顿。

在我心里,妓女就是妓女,妓女的本性就是无耻加上无情无意。

可眼前这个丽丽,她一番直白的自我介绍让我觉得很新鲜很不一般,我甚至有些赏识她的坦诚和勇气。一时间,我平素对三陪小姐的各种成见和我现在的心情发生了激烈的争执,搞得我有些进退两难。我不禁重新打量着丽丽,如果不是在这种特殊场所,如果不是她亲口承认,说什么我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个口齿伶俐文静大方白领丽人一般的女孩会是个三陪小姐。

番士伟可能是看出了我的尴尬,忙说:“早就听说丽丽小姐才学出众,这番话说得果然高。丽丽,这是你于哥,人送外号——不进女色。今天可就看你的了。”

金鹏也在一边吆喝着:“不进女色?兄弟,我告诉你,还没有哪个男人不进我们丽丽的女色呢。认识丽丽,是你的福气,丽丽可不一般呢!”

金鹏说完之后还不时地向我眨着眼睛。

丽丽的话让我感到我真有些孤陋寡闻了,她说她是二类下贱女人,可在我心里,最下贱的女人就是妓女。

我放开胆子问了一句:“丽丽小姐,我想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是一类下贱女人?”

丽丽坦然自若地说:“婊子。就是那些在一个集体中在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婊子。你可以骂我是妓女,但你不能骂我是婊子。我觉得婊子比妓女可恨多了。”

番士伟拍着巴掌说:“好!我和丽丽的观点一样,我曾经就被这样的婊子害苦了。”

丽丽的酒量很大,推杯换盏之中,她越来越温柔。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带着一种悠久的渴望迷迷糊糊地进了丽丽的房间。

丽丽给我倒了一杯茶,然后去了洗手间。她出来的时候,我的茶喝完了,我的几分醉意也随着茶水的清香飘到了九霄云外。此刻,我完全清楚自己置身于一个什么地方,我也完全明白我将犯一个什么性质的错误。

但是,从洗手间里出来的丽丽,带着流动的清香袅袅地向我走来,她的千娇百媚,她的风情万种,她的放荡淫姿都像决堤的洪水一样瓦解着我欲离不定的决心。

当她来到我身边的时候,她身上那股清香散发着迷人的气息流进了我的鼻孔里,使我又回到了迷离的醉意之中。

恍惚中,丽丽坐在我的腿上,双臂环抱着我的脖子,嘴唇贴着我的额头。我的手不停地在她的肌肤上游弋着。她透明的内衣里面没有胸罩,没有内裤。我的血液在奔腾,我的心脏在狂跳,我的欲望在膨胀,我的性器官在挺拔。

啊!多少次,我是多么希望在韩梅的身上能够体验到她对我和我对她的这些动作。

丽丽缓慢地帮我结开了衣扣,一个,两个......当她软绵绵的指尖触及我的皮肤时,我实在无法忍耐体内的欲火,我疯了似的扒光了自己的衣服,抱着丽丽滚在了床上。

丽丽脱掉了那件透明的内衣,躺在床的中央,双腿抬起,然后缓慢地分开,同时,双眼放射着淫荡的光芒,挑逗着我的欲望。

望着床上的丽丽,我心想:这幅淫荡的画面不正是我幻象中性爱的一角吗?它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我的幻象中,多少次我都费劲了心机,试图让韩梅配合着我表演,但一直未能如愿。

想到这些,我在心里骂道:他妈的,男人从骨子里就是个动物,竟然希望自己的女人在床上像眼前这个妓女一样淫荡。

丽丽继续表演着她的淫荡。她的变化多姿,一会儿让我产生无限遐想;一会儿又激起我极度的性欲。在表演的同时,她还没有忘记用呻吟和哀求声对我的挑逗。

此刻,我几乎忘记了丽丽的身份,我的本性告诉我,在床上我太需要这样一个活泼生动、情欲发作、呻吟放荡、大喊需要我的女人。

哦!她的淫荡是多么可爱,能让我忘却一切烦恼来享受它的轻松愉快,能缓解释放堆积在我体内的压力和惆怅;她的呻吟声是多么动听,宛如一首做爱进行曲,使我不自觉地随着它动情挺拔进入角色;她的哀求是那么激动人心,让我摆脱了所有的沮丧和自卑,回复了万丈豪情的雄伟气魄。

“啊!好愉快!”我在心里高喊,“我就要这种愉快,当我渴望的爱情无法得到的时候,这种没有任何感情的愉快也不错。”

接下来,我被丽丽的表演惊呆了,“哦!太好了!好得超出了我的幻象!”

在这种愉悦的欣赏中,不知为什么,我的胸口突然产生了一阵短促而强烈的委屈,委屈的根源是韩梅。胸中的委屈向我说:“韩梅,你为什么不给我一点这样的爱?你知道吗?我今天上了妓女的床,就是因为我太需要你在床上能够对我淫荡一些。”

丽丽见我一直不肯进入角色,在一个夸张的动作之后,突然坐了起来,抓住我强行进入了。

“不一样,”我的感受在告诉我说,“韩梅的里面是植物的,丽丽的里面是动物的,在植物的里面是我一个人在做爱,在动物的里面是我和丽丽两个人在交欢。”

动物的小嘴在淫荡地咬噬着我,使我产生了一种要被性欲吞噬的感受。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我像一个被猎人养在家里的野生动物又回归原始森林一样,没有任何顾及地施展了我急风暴雨般的抽动。啊!我的性功能原来还是正常的。

这不能叫做爱,这是纯粹的性交。我们之间几乎都不认识,是一种金钱和肉体的买卖关系把我们连在一起。在做的过程中,我心里不存在对她的感情和怜惜,我只知道我要发泄,我要把我生理和心理上的郁闷都发泄到丽丽的身体里。

我把在韩梅身上无法施展的技能和技巧都用在了丽丽身上,我的强悍和勇猛给丽丽带来了一阵强于一阵的叫喊,她扭动着身子配合着我的动作,并不断地抚摸拍打着我赤裸的肌肤。

这种带着狂野味道的来自女人的肌肤之欢,像无边无际的海浪一样托起我一百六十斤的欲望,使我的身心一起在意识中漂浮着伸展着,仿佛一条离开水的鱼儿重新畅游在烟波浩淼之中一样舒畅。

我控制着自己说:一定要多享受一会儿这样的舒畅。这种舒畅在我的幻象中生活了很多年,本以为结婚之后我就可以在痛快淋漓之中获得它的美妙,但是,韩梅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压抑着它,她拒绝配合我在我们做爱的过程中把它开发出来。

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阵势,尽管我一忍再忍,但还是实在无法控制,只一会儿工夫,我整个身心都随着我性欲的暖流一起进入了一个旋涡。

哦!那里是性交最神秘最诱人之处,宛如一个醉人的旋涡,好美,五彩斑斓,好甜,琼浆蜜液。这个旋涡打着旋引导着吸引着我进入,再进入,我被这个旋涡放射出的精神液体灌醉了。

终于,在这个旋涡的最底部,那些高密度的五彩斑斓混杂在一起,我的大脑也窒息于像鸦片一样的琼浆蜜液之中。我迷失了方向迷失了自我,随着这股液体的惯性不断地下沉,再下沉。瞬间,在一个极端的底部控制我大脑的神秘物质爆炸了,我的疯狂也随着这爆炸的尾音消失在丽丽屋子里迷离的空气之中。

这个五彩斑斓的旋涡给我带来了一阵心醉神迷般的享受,然而,那远远不是我幻象之中的性爱圣地。那个能让我的精神和肉体都感受到无限美好,能让我心旷神怡自由自在地任意驰骋的吐露着绿液和芳香的大草原,我一直未能进入。我有些遗憾。或许是因为偷情的忐忑不安,或许是没有爱情的性交只能是这样,我一时弄不清楚。

接下来,就在那个旋涡的底部,五彩斑斓没了,琼浆蜜液没了,丽丽的尖叫声没了,一

股黑色的带着悔意的暗流随着我意识的清醒疯狂地袭击着我,我大脑里立刻产生了好几种可能:警察、性病、被暗算......

我突然感到浑身冰凉乏力,好像要虚脱一样。我顾不上冲洗,急忙穿好衣服,付了钱,回到车上还在心惊肉跳。明天会出现什么后果?我不敢再继续想。此刻,只觉得自己肮脏,最急切的需要是找个浴池洗掉浑身的污垢。

情绪稳定后,我首先想到了韩梅。当韩梅那张俊秀的脸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时,我对自己的行为更加悔恨懊恼。我发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在接下来两周时间里,我每天都提心吊胆,以至于开车时精力无法集中,好几次险些发生交通事故。

最初几天,我最怕的是丽丽突然东窗事发,那样的话,必然会牵扯到我。按理说,我又不是没和警察打过交道,可如果因为嫖娼而被传讯,那在我心里是无脸见人的。后来,警察一直没有出现,我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我的身体上,过度的敏感导致了我的下身经常不适,

我越来越感到阴部瘙痒。于是我频繁出现在卫生间,不厌其烦地检查我的敏感之处有无异常表现。

为了避免和韩梅接触,我几乎每天都谎称某某单位雇用我的车出长途。实际情况却是,每天晚上十二点多钟,我便把车停在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在车里胡思乱想,提心吊胆迷迷糊糊地度过整个夜晚。

两周后的一天,我突然感到阴部一阵阵奇痒,心说:坏了,一定是得了性病。

下午五点多钟,我正准备给韩梅打电话继续撒谎时,我的车门开了,上来一个女人:“师傅,送我回家。”

我心里一惊,原来是韩梅。我说:“你怎么?”

“我刚下班,恰巧遇到的。于杰,今晚上可不能再出车了,这么没日没夜地干,还要不要身体了?”

我无话可答,装作漫不经心地说:“谁愿意这么干,还不是为了多赚几个钱吗!”

“我不要那么多钱,我要我丈夫有个好身体。”

听着韩梅的话,我只想落泪,我在心里暗骂自己:于杰,你他妈的真不是个东西,看看吧,多好的老婆!

或许是很多天没在一起,或者是我的“辛苦”感动了韩梅,从见到我到晚上上床,韩梅一直表现得很好。如果在以前,这是我求之不得的,可现在我身体上的麻烦却让我左右为难。怎么办呢?妻子的盛情难却,心理作用下我的下身又越来越瘙痒。

这时候,我期盼着能够发生点什么事情,希望电话突然响起,有人急需用车,或者我父母、姐姐那里突然出了点什么急事。总之,我希望出点事来摆脱我今晚上和韩梅的做爱。

可怜的是,一切外来的干扰都没有发生,我和韩梅顺理成章地上了床。韩梅的兴致很高,边脱衣服边给我讲这几天家里发生的事情。什么奶奶给她买一件衣服,还是时兴的唐装;她包的酸菜馅饺子爸爸一口气吃了二十个;小外甥昨晚和她住在一起......

这些平日里让我感动的话,此时却提不起我任何兴致,我的全部心思在于:怎么办,采取什么办法才能避免我可能的性病传染给韩梅。

韩梅很少主动和我亲近,如果不是因为阴部瘙痒,我不知道会多么感动。可此时,面对多情的妻子,我只有提心吊胆,忧心忡忡。我盼望的事情都没能发生,看来,只有硬着头皮想下策了。

首先要把容易暴露隐私的灯关掉,黑暗中,我再筹策下一步的应急措施。冥思苦想中我记起好像我们家的某个角落里有一盒避孕套。我装作小便,急三火四地找到避孕套,又急三火四地套上,别别扭扭地回到床上。

我想,没有一个男人心甘情愿地乐于带避孕套,真他妈的别扭。黑暗中,我竭力回避着被避孕套包裹的性器官在我们搂抱时触摸到韩梅的身体。我在心里催促着自己:快点,尽快投入战斗,尽快完成。

这种事需要的是全心全意,像我这样心里挂着沉重的负担,性器官上包裹着怕老婆发现的多余的套子,是无法立刻进入角色的。他妈的,那些在妓女哪里勇往直前的血液,这工夫都成了逃兵,丢盔卸甲,隐藏于血管的深处,不肯出来帮我的忙。

我努力着,尽量忘掉那些多余的因素,可是没办法,我大脑里那些闪动的可怕信号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将它们挥之出去,我还是硬不起来。

韩梅好像看出了我的严重反常,她把身体更贴近我一些,很温柔地说:“这几天太累了吧?”

我心里一阵紧张,渴望她能说出下一句:“今天就不要了吧?你太累了。”

可是韩梅没有说。这也不能怪她,以前,每次她不情愿时,我都是发脾气,大声吼叫。可能在韩梅心里,要想和我友好一些,是决不能在这方面拒绝我的。

她很温柔,超过以往任何一次。她的温柔使我愈加心惊肉跳,我的全部神经都在战栗。我在心里暗暗叫苦,完了,刚刚孕育的一点生机经她这么一温柔,又回归故里了。

韩梅又向我靠近一些,同时右手搭在了我的身上。这只温柔的小手在抚摸着我赤裸的身躯。要知道,这可是韩梅第一次主动抚摸我,我好感动。但在感动的同时,我的心也在颤抖。呀!不好,她抚摸的部位在不断深入,我想拒绝,可已经来不及了。

这个我一直盼望的韩梅的抚摸,它在我最不希望的时候来了。

就在握住我性器官的一刹那,韩梅的热情和脸色都变了。这一点我感觉得特别明显。这种变化是这样的:首先是那只紧握着我的手不再那么温顺,几乎是与此同时,那温情的脸和欲望的眼神都在瞬间变成了诧异,好像在问我: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这一切,尽管发生在黑暗中,可这个变化过程没能逃开我做贼心虚的眼睛。

接下来,韩梅迅速伸出手打开了床头灯,我的避孕套和蜷缩在它里面像做了错事无脸见人的性器官,还有我们俩赤裸的身体都在灯光下暴露无遗。

韩梅脸色冰冷,嘴唇紧闭,双眼眯缝着问:“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用它?”

我无言以对,几次张开嘴都没能发出声。我能说什么呢?我该怎么解释呢?我不知道。

我拉住韩梅的手说:“梅梅,我这么做——”我没能给自己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韩梅摆脱了我的手,带着疑问说:“告诉我,你这几天到底干什么去了?你前后的变化太大了,就在前几天,你还一门心思地想要孩子。你知道吗?这件事给我的压力很大,前些日子,我偷偷地跑到医院去做检查,检查的结果一切正常。为了不使你有压力,我一直瞒着你。这几天你一直不回家,我已经感到有些不对劲了,可我没想到你——”

韩梅不再说了,好像对我很失望,我也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来解释。这一夜,我们背对着背,谁也没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