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轻轻的抚摸

施小茹收到一封信,从字迹上看她以为是马萍寄来的,发信地址注明内详。拆开来里边还有一层信封,再拆开才是信,署名白鲜,让她想起婚礼上与段思宏在一起的年轻人。白鲜介绍自己遇到一些心理难题,问是否可以来她这里咨询。她当即按信上的电话号码回了电话,预约了见面时间。

白鲜准时出现。让施小茹吃惊的是一个人的变化怎么会有这样大,到了简直不敢认的地[被屏蔽广告]

[被屏蔽广告]步。白鲜称有生第一次涉足心理咨询,始终在低头摆弄两只手上缠绕的绷带,自述近一段时间感到脑项绷紧,经常出虚汗烦躁不安,经医院心电图、脑电图、B超等一系列检查,诊断为:轻度脑供血不足,窦性心动过速。“医生开了脑复康、脑复新、谷维素,让调养为主,不要干累活儿,早晨起来喝一杯热牛奶。可,怎么说呢,根本不见好,倒成了药罐子。”

“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从来没有。”

“你个人认为是什么原因呢?”

“这也正是我来的原因。它与一个人有关系,这人是我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所以才来找你。我有个要求,我只是来看病的,希望我的陈述不要影响你们之间关系,也不要把我说的告诉他。”接下来白鲜讲述了自己与段思宏之间发生的事,身体颤抖,好像屁股底下的椅子一阵阵通电。“你知道世界上有一种感觉,它的恐怖不是向你开一枪,而是用另一种方式温柔地贴近你,让你感到,却说不出,我就是那种感觉,怪极了,他给我的就是这样一种感觉,直到今天他还是这样,我一直躲着,我知道我们都很痛苦,尤其是我,欠他太多……他一定也痛苦。可我忘不了那双眼睛,太可怕了……还有一个人很痛苦,是我女朋友,事情发生后我很少跟她单独相处,总觉得做了一件对不起她的事,背着她成了别人的玩偶,再有那种亲热举动不道德。我很矛盾,我们曾经那样好,可现在……我还想和他好,却越不过这道沟,我正考虑调离他身边,到另一个组,又怕他疑心,好像我在利用他,唉……真是进退两难。”

“你这手怎么了?”在他停下来的时候,施小茹问。

白鲜苦笑了一下,说是一种自我惩罚。前不久市里疏浚城市老河道,需要各单位派人参加义务劳动,他二话没说扛了铁锹跟几个闲杂人员去了工地。他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躲开是非。在那里,他与市里文教口的一帮人相遇,学校里几个老弱病残使他很尴尬,因为人人都知道他已经在电台尽享风光,谁也没料到他会干这种粗活。他手脚磨破,被评为劳动模范,可回到电台,一切都没有过去,照样陷入是非圈子。“你不会体会那种心情,就像伤疤刚好又揭开,让它流血。”说着他摊开两只手,好像让她看伤痕。“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找过路边算命的瞎子抽签,结果他说兔子绕山转,解铃还需系铃人,说完一指,我顺方向走出很远什么也没有,当时我完全是为了一种心理解脱才这样做,可你猜怎么着,等我一抬头,怪事竟发生,发现站在经常和他去的酒吧门口。”

“接下来呢?”

“我没有进去,或者说不愿意进去,不敢进去……”

施小茹起身往杯子里续了些水。现在,又有一个段思宏站在面前,供她慢慢思考。

白鲜半天没再开口。施小茹打开仪器,让他坐过去,逐项进行仪器检测。在等待电脑输出结果之前,她又给他看了一些辅助检测的彩色图片,白鲜的回答就像在猜谜语。然后,她教他做一个动作,扬起脸眼睛看天花板,嘴角露出微笑,心里想一生中最痛苦的事。“笑,必须笑。”她提醒。白鲜强迫自己去想段思宏猥亵他的场面,却怎么也想不起那些细节。

“你想起什么了?”

“什么也想不起来。”

施小茹让他恢复成原样,告诉他刚才做的动作完全不可能传递神经系统难过的信息,只会愉快。他不信,又扬起脸试一次。“好,你现在可以继续做这个实验,把头低下来,嘴角不许笑,不要发出声音,脑子愿意想什么随便。”

这一次他几乎没费什么事,就想到了那些可怕的场面。

“我想你这次达到目的。”

施小茹在他还原后说出一个道理,人的动作跟心情直接相关,心理学叫做身心互动,一般心情愉快动作就自信,心情难过动作就悲观。换句话说,如果改变动作习惯,就能直接改变心理。“你刚才总在感叹不幸,这些问题我没法回答你,答案无非就是印证不幸和倒霉,要想改变自己的情绪,最好就是改造问题本身,下面就是我教你的办法。”施小茹让他放松坐下。“首先,每天早晨可以给自己提几个问题,比如今天我要做什么有意义的事,有什么值得我快乐的事,问完这些问题,你就会想这些事让我快乐到什么程度?为什么快乐?怎么才能做得更好?比如你教的孩子有可能成为未来的世界冠军,激发了你的教师责任心。比如母亲生日需要买一束鲜花呢,还是蛋糕?再比如你遇到段思宏这样一位老师,正如古话说,得千金易得一知己难,我要从他身上学到哪些品质。这样,你会发现每天都要去努力寻找问题的答案,答案令人既快乐又兴奋,心情会非常好,做事也有积极性。晚上再问问自己,今天做得怎样啦,哪些问题还没得到圆满回答,明天需要继续解决,也就逼着你没时间去想不幸。”

白鲜想说,你举的例子恰恰都是我不愿意想的。

“我明白了,你是在教给我用另一种思维方式改变心情。”

“建议。”施小茹强调,心理咨询能给予的只能是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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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鲜走后,施小茹取出段思宏的档案,写进新内容。

一晃,随着施小慧产期临近,一家人陷入焦虑不安。

施小茹每天几次为姐姐播放胎教音乐,以此稳定情绪。在她看来,姐姐虽不会说话,心里却跟她们一样在计算孩子降临的时刻。她把脸贴上姐姐肚子,能明显感到胎儿蠕动,但姐姐表情一无所知。她不厌其烦地引导她,回忆初孕的幸福,可这张脸仍像石雕,一动不动。她眼里盈满泪水,更加小心地侍候姐姐。

一日,施小慧突然烦躁不安,眼睛直瞪天花板。施母赶紧采取了检查,却没有发现临盆前症兆,打电话叫来助产士,助产士忙了半天,一脸沮丧,平生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奇特的产妇。商量后,一家人决定不再担搁,立即转入医院。

朗利闻讯赶到医院,见妻子浑身浸在汗里,一下子六神无主,不停地用手抚摸,施小慧看见丈夫,神情趋于平静。白天,全家人守在医院不敢离去,吃饭上厕所轮流替换。施小慧每一次折腾都会带来忙乱,好像一次次紧急军事演习。晚间,大家筋疲力尽的时候,突然传来值班护士一声惊叫:“流血啦!”

顿时,观察室一片忙乱。

半个时辰后,医生从产房出来,把朗利叫到值班室,告诉他用了各种办法也无法使婴儿降临,决定采取剖腹产。朗利只好在意见书上签字。妇产科的门关闭后,全家人都竖起耳朵,注意每一丝传来的动静。“不会出事吧?”朗利来回踱,问。没人能回答他。一、二、三、四、五,顶墙向后转,一、二、三、四、五,顶墙向后转……他就这样来回走,忽然盯住施小茹问:“非得把肚子打开吗?”

施小茹只好说:“也许吧,我也没试过。”

“她是个死人,生孩子对她来说太难了……”朗利父亲说。

终于,一声婴啼打破沉寂。

顿时每张脸都松了绑。接下来,全家人急切想知道的就是生个男孩还是女孩。但是这道门始终没有打开,里边隐约传来器械的声音。“不会是双胞胎吧?”有人小声嘀咕。又经过长时间的等待,产房门开启一条缝,没有产床推出来,神色匆匆的医生把朗利叫到值班室,关起门来告诉他,施小慧早产下一名男婴,本人终因抢救无效心脏停止跳动。朗利张着口,半天发不出声。

“喂,你怎么了?”医生推推他。

突然间,就像决堤的洪水,楼墙在哭声中摇撼。一家人围住医生讨说法,医生被逼到墙角,两条胳膊支住朗利解释按计划使用催产素并不顺利,因产妇长期卧床肌肉乏力只好改为剖腹产,打开腹腔才发现原因要离奇得多,子宫早破裂,胎儿一直是掉进腹腔,宫外怀孕,产妇因体质虚弱血压几次降到零,想尽办法也无济于事。“这怎么可能呢?!”朗利父亲,和蔼的老人也失去理志。

“这位老先生先别发火,”闻讯赶来的医院领导劝。“这些意外在医学上都是存在的,您孩子恰恰赶上。”

“绝不可能,我女儿做过孕期检查,一切正常!”施母泪流满面。

“我们也不相信,子宫破裂会导致大出血,而她居然没事。”

“我们检查过破裂痕迹,是旧伤。产妇大概在四五个月前曾经有过超剧烈行为,导致宫膜强行撕裂。”哭哭闹闹一家人突然陷入死寂,眼前出现那位浑身泥浆的前线人员,施小慧跌跌撞撞穿过火海拼命奔跑……

一位浑身是血的护士惊慌失措而至,贴医生脸说了几句,医生脸色骤变,挣脱朗利跑回产房。一家人下意识地跟过去,门已经锁上。

“开门!开开门!”朗利拼命砸门。玻璃砰然打碎,声音在深夜里格外地响。施小茹赶紧解下脖子上纱巾替朗利裹伤。院领导出现,希望一家人控制情绪,目前危险情况又发生在婴儿身上。由于婴儿出生时各项指标均未达标,出现肢体紫绀,呼吸困难,心脏超声波诊断患有严重先天性心脏病。说着话,陆陆续续赶来睡眼朦胧的几位医护,进了门再没出来。

施小茹找来条帚,扫干净地上碎玻璃。

院领导不时现身,解释手术需要在深低温体外循环下进行,新生儿的心脏只有鸽子蛋大,医生须将直径不足一毫米的两根错位大动脉完全切断,再用比头发丝还细的血管吻合线重新吻合,同时进行冠状血管移植,所以时间较长,动感情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谁也没听明白,谁也没心去听,一家人呆若木鸡。朗利只管流泪请求:“大人没了,孩子无论如何保住!”

二位老人唏嘘不止,说孩子没了他们也不想活下去。施小茹劝了这个劝那个。天蒙蒙亮的时候手术大夫出现,说了一句:“没事了。”院领导苍白的脸上露出微笑,拍拍医生肩让他快回去睡觉。一家人提出要见见孩子,得到的答复是术后婴儿还没完全脱离危险,己置于恒温氧舱,要待确实恢复正常才能见人。

折腾了一宿的两家人只好悲伤而归。朗利心里放不下,又开车回来,蹲在妇产科门口,死活要见到儿子,谁劝也不管用。院方见他可怜,答应了请求。

“谢谢,谢谢谢谢……”他嘴里不停重复,见谁对谁点头。

一周后,有关施小慧的消息登上报纸。在官方版面上她被追认为烈士,军方为她追记一等功,在娱乐小报上她被当作植物人生小孩的天下奇闻。追悼会这天,施小慧被鲜花簇拥,遗体上覆盖着中国共产党党旗。一位白发苍苍的将军用激昂的声音致悼词,听上去施小慧短暂的生平完美无缺,充满革命意义。朗利抱住遗体恸哭道:“你怎么能这样就走呢,这样一[被屏蔽广告]

[被屏蔽广告]走,我什么都没有了,辛辛苦苦奋斗的结果又有什么用!”哀乐声中,施小茹透过泪水目光与朗利一瞥相遇,姐夫双眸在那个瞬间放射出的奇异光芒令她永生难忘。

回到家,朗利照老习惯在花园里设了祭坛,粉笔写了:施小慧天堂收。施小茹默默把姐姐穿过的衣物和用过的东西浇上汽油点燃,熊熊火光映亮黑夜,火光中闪动着施小慧的音容笑貌……施小茹用树枝慢慢挑动灰烬,哔哔剥剥仿佛窃窃私语。朗利捧起冥钱,都是百元美钞,撒入火中,火焰骤高,他让施小慧把钱收好,在天堂不要太节省,他会不断地寄给她。

姐姐去世后施小茹变得少言寡语,每顿饭只吃小半碗。

苗青青瞄准磅秤上的指针惊呼:“俺那博士,千万不能再减了,再减真成照片啦。”

宋幼铭特地安排了她上半天班,在家照顾老人,使她很受感动。深夜,她在网上收到马萍的贴子。马萍已在报上看到消息,劝她节哀。这是她们第一次没有谈论咨询,推心置腹谈的是生命感受。

白天,初冬的阳光照射到对面墙上,空气暖洋洋的,浮动过熬中药的甜甜焙焦味。母亲盖了一床薄被,身体只比床面高出一点点。这时,施小茹感到周围不真实,连自己的存在都变得虚幻。有电话打进来。她把手里的《美国精神障碍案例集》扣在躺椅上,拿起电话。段思宏为施小慧的牺牲惋惜,问有什么需要出力的地方愿效犬马之劳。她猜不出他是怎么搞到她家电话号码,但这种安慰正是她需要的。“谢谢,找我有事吗?”她手指绞着电话线问。

“没事就不可以打电话吗?”

“我不是这意思,我已经几天没上班,你……我想一定是有什么事?”

“难道除了咨询,就不能有来往吗?”段思宏依旧保持着幽默。“人咨询是为了好好地活着,活着总不会为了好好地咨询吧?”他说刚离开博爱,没咨询成也没什么事,如果她愿意可以出来一起喝杯茶散散心。施小茹沉吟着,婉言谢绝。

“你总不会又是为了纪律吧?”

“不,正是为了。”

段思宏在电话里笑了,说:“这样好吧,我只是想让你放松放松忘掉痛苦,与咨询绝没关系,一旦涉及到咨询你可以起身就走,怎么样?”

“可你是我的咨客。”

“这好办,你把我忽略就是,你们在课堂上不是经常虚拟对象吗?”

“这怎么可能?”母亲从她身后走过问谁打来电话,她用手捂住话筒,说一个朋友约去喝午茶,母亲立刻催她赶快去,她一人在家不会有事。“那好吧。”施小茹不再坚持。“我……我现在样子很难看,你会失望的……”

“没关系,我也打扮成很难看,让你更失望。”

一小时后,他们在段思宏经常去的那家酒吧相会。段思宏照样绅士风度提前恭候,点了两份热咖和一桌零食,小侍走后,起身掩上门,以一种体贴入微的声音说:“想哭就哭吧,憋在心里会生病。”

施小茹一直憋着的眼泪,这一刻哗哗下来。

她哭的时候,段思宏扭过头看着窗外,芭蕉叶上落了两只麻雀叽叽喳喳叫不停。他望着窗外说:“干咱们这一行的人,注定一辈子心里苦闷,一定要学会自我调节。”

“好啦……”过了一阵,施小茹抹着脸说,眼皮和鼻子尖儿都是晶莹红润的。段思宏大叔模样地笑了一下。施小茹哭湿的脸上也笑了一下,说:“我的样子是不是很可笑?”

“看你说的,都这会儿了还说这个。”

施小茹道:“看来还是你说得对,出来一下心里好多了。”

“你总该给我们一次机会吧,每次都是我们向你坦白交代,这次也让我们扮演一把牧师的角色。”

施小茹笑了,睫毛上挂着泪珠儿,说:“其实我挺喜欢听你说话的,只不过……”

“只不过有行规,咨询师必须是我们的镜子,更不能接受施惠。”

“你得原谅,这也是为你好。”

“谢谢,那么今天什么都不谈,只讲笑话,你想听什么样的笑话,我不停地讲,荤的素的古今中外的,只准心里笑,脸上不许笑。”段思宏不动声色的样子已经叫施小茹憋不住笑,说:“别搞得这么深奥好不好,我又不是小孩子。”

“对对,博士,我忘了对面坐着博士。”

“去你的。”

“那就先讲一个‘丈母娘挑女婿’吧?说有一女子生得绝世无双,漂亮到什么程度?西施看见她赶紧戴口罩,貂蝉看见她捂住脸就逃,杨贵妃看见她连华清池都不敢下了,宁肯身上长虱子也不脱衣裳。说倒底有多漂亮,柳叶儿眉比柳叶儿还细,杏核儿眼比杏核儿还圆,樱桃小嘴儿一点点,浅一点儿太雅,深一点儿太艳。”段思宏望着施小茹。“像谁呢?现在这样的美女基本绝迹,如果拿你比喻……”

“停停停,先声明不许拿我开心!”

“好好,你这不是叫我睁眼说瞎话吗?”

施小茹顽皮地两只手放在耳旁,时刻准备堵住耳朵,现在她已经把离家时的烦恼忘掉。段思宏讲完“丈母娘挑女婿”,又讲一个“闹鬼”,再讲个“赶火车”,男女主角分别赋予[被屏蔽广告]

[被屏蔽广告]不同方言,特别是上错火车的女主角把施小茹笑得前仰后合。“不许笑!”段思宏板着脸说。施小茹想想还是忍不住笑,说:“你这是说的什么地方话,把我肝都笑疼了。”

“唐山话。”

“侉得直掉渣儿。”

段思宏捏起女嗓唱了一段评剧:“巧儿我自幼儿许配赵家……”

施小茹两只手摇晃着叫道:“不行了不行了,快打住!”

段思宏绷着劲不笑,说:“要不要我再用唐山话来一段电话咨询?”施小茹正笑得喘不上气来,忙摆手,段思宏已经开口:“喂,是博爱吗?我是开滦矿务局的局长----的老婆----的表妹----的外甥女----的同学----她妈。我叫黄乾……”施小茹的笑声像是忽然被刀砍断,她睁大眼睛看着段思宏,一瞬间想起了带班电话咨询的那个夜晚,那不曾谋面的女咨客……

段思宏也被施小茹忽然僵持的神色惊醒,短时间里,他们面面相觑。

“怎么了?”段思宏想起那个灰色的夜晚,有些后悔。

“没什么,”施小茹掩饰。“挺好玩儿的,能把刚才的话再学一遍吗?”

“对不起,刚才是即兴表演,过了就忘。”

施小茹做出一个遗憾的表情,但还是太显生硬,被段思宏看穿。两个人半天没说话,都陷入尴尬。“我们接讲吧。”段思宏打破局面说。“我同意。”施小茹说,内心慢慢冷静。她发现了他一只手腕上红肿的痕迹(刚才她怎么会视而不见呢)。她太熟悉这种皮筋抽打后留下的创伤了!可像他肿得这样厉害的还真不多见。她联想起那次代理咨询,如果真是这样……

她不敢看那只手,每看一眼就按捺不住惊惶。段思宏正在用四川方言讲一个偷看的笑话,夹杂着眉飞色舞地表演,并没有察觉到这里的变化。她开始走神,想到两年前在校时接手的一桩咨案,一位十六岁男孩儿因染上“窥阴癖”萎靡不振,学习成绩下降,由家长带着来学校咨询中心。那时侯她喜欢在手机上配一些卡通小玩意儿,这就使她与男孩儿之间的咨询多少有点玩笑成分。很快男孩儿就不来了,不久人们在女浴室的天窗顶上抓住他,他逃跑时失足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