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色

双樱把萌萌接回家,正要做饭,周囡打来电话,她不由暗暗叫苦,想肯定还是那档子事,上回没查出结果,周囡不依不饶,说还要查下去。不过她没猜对,周囡没提那事,问她想不想参加锻炼,她问怎么锻炼。周囡说她舅舅的朋友的小姨子开了一家健美中心,为扩大影响搞了一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活动。她问是搞海上旅游吗?周囡说哪里,还是在健身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是说买三赠二,三天付费两天赠送。她舅舅是他们的熟人,享受“两天打鱼三天晒网”待遇,舅舅打电话问她要不要去锻炼,她觉得合算,想去,就给她打电话。

双樱心里好笑,想现今什么蹊跷事都有。可自己不行,就是一天打鱼四天晒网也占不了这个便宜。晚上下班忙家务忙孩子,哪能出得去呢?不过周囡凡事想着自己,还是让她感动的,因此在讲了她不能去参加锻炼后,又表示那件事她还要继续帮她查。周囡说不啦。

双樱很感意外,问:“咋?是不是你老公回心转意了?”

“没有,和尚还没当到头。”

“那?”

“我觉得那天你的话也对,是得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那天我对着镜子仔细照了照,我忽然觉得镜子里的人很眼生,我问自己:你要是个男人,会对里面的这个胖娘们有兴趣么?回答是不会。我的心一揪,下决心减肥,使自己变个样儿。”

“好。可要坚持下去呵!”

“没问题。”

放下电话,双樱不由自主走到镜子前面,盯着自己看,也像周囡那样问自己:如果你是你丈夫,会喜欢里面这个女人吗?回答是危险,双桃说吴桐如今成了“抢手货”,散了伙“不出两天就会被女人抢了去”。这样的“成功男士”对女人有高要求,不仅喜欢漂亮,还追求刺激,新鲜。自己的模样虽然还看得过去,新鲜刺激可谈不上,况且已经老了,没竞争力了。她想起车间里一些嘴臭的男工称年纪大的女人为“老帮子”,说她们是“老帮子协会”会员,自己也快入“帮协”了。这么想,心里便堵得很紧。

不知受什么驱使她拿起电话给吴桐挂手机。电话占线。这倒让她松了口气,因为一旦通了自己不知该说什么。她叹了口气。

做饭的時候她的心情好转起来,觉得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除了丈夫之外自己还有其他一些安慰,比方儿子健康成长、比方父母双全,比方还没下岗,除此还有每晚一集的电视连续剧……

从何总家出来,吴桐直奔双桃家。

出租车里吴桐思绪纷乱,还想着刚才在何总家里的情景,别的一切都好:菜肴合口,气氛融洽,陶楚穿围裙的身姿令他感到亲切可人,唯何总进书房接电话时,陶楚告诉他何总答应帮她把儿子送出国读书,这消息让他吃惊也满腹狐疑,想送一个孩子出国不犯轻易,何总说帮就帮这中间是不是有交易的成分呢?交易只能是性交易,除了这方面陶楚没什么可提供给何总的。似乎为了求证,临走他问陶楚要不要他顺路把她送回家,陶楚说她还没收拾完,等收拾完自己走。何总也不表态(正常情况应该同意她走),只是笑。从直觉中他觉得陶楚留下过夜的可能性很大。这么想胸口就有些堵,也嘲弄自己:你个吴桐也是淡吃萝卜咸(闲)操心,陶楚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再说她现在也确实走投无路,需要有何总这么一个人相帮呵。

直到进了双桃家对这事还是难以释怀,以至双桃都看出他心神不定,问他有什么心事,他自是不能说。

无论怎么说吴桐都算是有女人缘的,离开一个女人一会工夫又来到另一个女人身边,家里还有一个女人等着。其实还不止这些,下班前许点点打电话问他答应的事兑不兑现,要不是何总的邀请不好推辞,现在恐怕就和许点点在一起了。

进到双桃家头一个感觉是冷,屋子像风楼,没暖气也没火炉。双桃是披着棉被给他开的门,随后又“嘶嘶”地回到床上。见这副惨相吴桐心有不忍,想也真是难为这个凡事逞强的小姨子了。嘴里却说:“怎么,就这么披着被接待客人吗?”双桃说:“没想到你来得这么早。”吴桐看看表说:“快十点了?”双桃说:“刚才我睡着了,不知道时间。”说着穿上大衣下了床。吴桐干脆不脱大衣,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彼此不认识似的,最终都笑了。

“是不是没吃晚饭?”吴桐关切地问。

“请饭可晚了点。”双桃挖苦说。

“不晚,出去吃夜宵。走。”吴桐站起身,一副说走就走的架势。

“我吃了。”

“吃的什么?”

“方便面。”

“老凑合不行,干嘛不回萌萌姥姥家住?”吴桐坐下。

“不想听唠叨。”

“不听唠叨的代价是自己吃苦。”

“我也不觉得苦。”

“是享福喽?”

双桃没回声,把泡好的茶端到吴桐面前,说:“喝杯水暖和暖和吧。”

吴桐把茶杯捧在手里暖和,说:“公司答应给我一套房子,还没到手,我催催,催下来你先搬去住。你姐……”

吴桐停住。

双桃明察秋毫,说:“你来没跟姐说。”

吴桐点点头。

双桃看着吴桐:“我打电话说说?”

吴桐看看表,说:“可能睡下了。”

“那就算了。”双桃说。

吴桐接着上面说:“房子你姐也同意这么办。”

双桃埋头笑说:“其实我一个人住哪无所谓,这儿就是冬天冷点,冷也很快就过去,不是有句诗叫冬天来到春天还会远吗?”

吴桐有些被感染,不是被诗,是被双桃的这股精神气儿。他听人说过优秀的女人应具备两项素质:温柔如水,坚强如钢。这是理想女性。生活中的女人占两项的不多,能占一项就有优势(如双桃),只怕两样都不占,像那句俗话:老母猪打猎,要跑没跑要咬没咬。男人娶了这样的老婆可就没咒念了。

吴桐说:“房子的事等分下来再说,我觉得你不用客气,你客气别人倒不好说话了。”

双桃不语。

吴桐问:“你和马尼的事发展得顺利么?”

双桃说:“还行,他说要和我结婚。”

吴桐点点头,不再问这个。这时双桃倒想起什么,说:“马尼说他们的总裁和夫人又来了,继续和你们公司谈项目。”

吴桐惊诧,问:“确实么?”

“这两天马尼老陪着,还说那个总裁夫人问起我。”

“上回对你印象深刻。”吴桐说。

“不是啦。”双桃谦虚。

“反正没掉‘吴太’的份儿。”

双桃笑笑,说:“马尼让我和他一起陪总裁和夫人,我没听。”

“他说没说中方谁参加的谈判?”吴桐问。

“一个女副总,还有两个男的,其中一个马尼说上回见过,姓陈。”双桃说。

吴桐已能猜出,女副总是王梅,男的一个是投资公司的陈总,一个是财会中心的焦亮。他早知道陈是跟王梅的,焦亮更不用说了。他想谁谈都不是问题,问题是何总知不知道。正常情况王梅不可以瞒着何总自行其事,若真是这样里面就有文章了,至于是什么样的文章,吴桐目下还难以断定,能断定的是双桃提供了一个重要消息,还有从这个消息见出的端倪:王梅至今仍未将他视为自己人,否则就拉上他一块了。

他问双桃:“他讲没讲谈了些什么?”

双桃摇摇头。问:“下回我问问他?”

吴桐没吱声。

“马尼再让我参加,我就去?”双桃又问。

吴桐笑笑:“当女间谍?”

“为你,当啥都行。”

吴桐连连摇头,说:“不要,不要。你当间谍,我就成间谍头子了,我可不想成为这个角色。”

双桃摇摇头说:“这就是你的性格。”

“什么性格?”

“被动,不主动出击。”

“你好像什么都清楚呵。”吴桐饶有兴趣地看着双桃。

“你以为白当了你的小姨子了?”双桃朝吴桐挤挤眼。

血往吴桐头上涌。喝酒的时候何总说茅台不上头,这不对,上来的晚是真。借着酒劲儿吴桐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盯着双桃看,叫了声“桃子。”

“什么?”这是吴桐头一次这么叫她,她多少有些意外。

“桃子你知道吗?你和你姐在一块儿,我常常分不出谁是谁,就想,要是哪一天弄错了怎么办?”吴桐说。

“只要单独别弄错就行了。”双桃说。

双桃的话蓦地使吴桐的下身有了感觉,热辣辣的,瞬间想起毕可超“换个人演当演当”的话,他觉得要这样双桃是个合适人选。他说:“谁敢保险?要是错了呢?比方现在?”

“现在咋?”双桃明知故问。

“我,我想错一回。”吴桐直眼看着双桃,呼吸骤然急促。

“哥你乱说。”双桃避开吴桐的目光。

“你听没听说这么一句话,叫姐夫小姨子……下一句你知不知道是什么?”

“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是……”

“哎呀我的姐夫,你今天是咋的了,怪怪的,像换了个人,真是喝醉了。”双桃边说边摇着头笑。

“桃子,我,没醉……”

“哥,时间不早了,该回家吧。我姐在等着你哩。”

一个“姐”字将吴桐从“浪漫之旅”拉回现实中,难为情地看看双桃,又解嘲地说:“我是说着玩,说着玩,你……”

“我知道,我能不知道吗?你一贯的正人君子嘛。”双桃笑着说。

吴桐分明感到双桃话里有挑逗的意味儿,又上来了邪劲儿,眼瞄着双桃未被大衣掩住的挺挺的胸脯说,桃子别人看不出你和你姐的差别,我能看出,你的这个(指指双桃的乳房)比你姐大。

“哎呀我的好哥〖XC;%102%102,XQ〗,真醉得不轻,走吧,走吧。”双桃站起身。

吴桐苦笑笑,站起身来,刚要往外走,又停下,看着双桃问:“你叫我来做什么还没说呢。”

“去宫那里上班你给问了没有?”双桃问。

“你想去?”吴桐问。

“当然想去。”双桃说。

“真想去我就问问宫。”吴桐说,想想又说,“就为这事儿?在电话里说说不就得了?”

“我不想在电话里说。”

吴桐看见双桃眼里像有两朵火花在跳跃。

“哥,回家吧,啊。”双桃的腔调像在哄小孩子。

出了门寒风使他打个激灵,在眼前晃动的双桃不知怎么变成了陶楚,想到陶楚心又堵了,他定定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拿出手机拨了陶楚家里的电话。有人接,是陶楚。吴桐没有讲话,挂了机。心想陶楚回了家,不是他担心的那样。这便了却了他的一桩心事。

王前进的驻泰达七人资评组比协议约定晚来了三天,原因是对另一家企业的评估延后了,只能顺延。但王前进表示仍将如约,把耽搁的时间赶回来。中午公司在泰达酒店宴请了评估组成员,何总和王梅都参加了。席间吴桐在王前进去洗手间时跟了出来,递过一句话:咱们晚上找地方“坐坐”。王前进说好,我正有事和你说。吴桐说那就下班前再联系一次,定个地方,我请。王前进笑笑,笑得挺有内容,似乎告诉吴桐他那点心思瞒不过他。

下午由吴桐牵头,召集了公司(包括分公司)与评估有关的部门开会,与评估组的人见了面。会上吴桐要求各部门努力配合评估组的工作,提供最大便利。随后王前进从乙方角度讲了有关操作层面上的事宜,客气地提出一些要求。总之,这事由此开了头。

会后,吴桐将王前进和他的人带进公司提供的办公室,然后又到财务中心找到焦亮,要他在财务中心定一个专人与评估组联络。焦亮几乎连想没想便说我吧。吴桐颇感意外,指出:一些很琐碎的事情,一般工作人员就可以。焦亮不软不硬地顶句改制可是目前公司工作的重中之重呵。见焦亮坚持,他就不再坚持。

回到办公室,吴桐先给王梅打了电话,说会开完了,是在电话上说说情况还去她办公室。王梅说都免了,下班后你跟我的车走,到时再说吧。放下电话,吴桐怔了一阵子,然后给王前进打电话,告诉他“坐坐”改日。

余下的时间,吴桐的脑子急剧“思考”:王梅让跟她走,去哪儿?做什么?

吴桐先跟着王梅去看了一处房子,然后来到两人头一次吃饭的那家饭店。

坐下,望着熟悉的房间格局,吴桐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上回空调吹下来的是冷风,现在是热气,一冷一热间几个月过去。说起来时间并不长,可吴桐觉得这中间经历了太多的事情,比在学校几年所经历的还要多,于是也就觉得时间很漫长。

王梅的情绪很好,脸始终在笑。与在公司里见到的王梅判若两人,吴桐无法判断此王梅与彼王梅哪个更真实。据说人与人有这么一种情况,交往愈多愈觉得陌生,吴桐和王梅就是这样。他和她之间始终存在隔膜,对此很惶惑,却不知问题出在哪里。另外从男女这个角度上说,他对王梅始终没有感觉,他觉得不能把这归咎于王梅不漂亮,学校有个姓矫的女老师,也不漂亮,与胖的王梅成两极,干瘦干瘦,可不知怎么只要和她一对视心里就动念头。和王梅就没一点念头。许是王梅感觉到这一点,才对他冷淡。

王梅喝了一小口茶,又用餐纸擦了擦嘴,然后看看吴桐,笑着说:“吴桐今天应该是你请我呵,上回讲好,还记不记得呢?”

“啊,记得,记得。”吴桐显得有些慌乱。

“那为什么不早些兑现呢,非得我死乞白赖地讨吃不可?”王梅仍然笑吟吟的。

吴桐笑。心里却想:是王梅怪罪自己失礼了?又想尽管当时王梅是以玩笑的口吻说的,可也不应忽略。即使她不说,办成这件事也应有所表示。而自己太不懂人情世故了……

“别当真,我说着玩的,这次还我请。”

“我,我请。”

王梅不应声,从服务小姐手里接过了菜谱,点起菜来,弄得吴桐不知所措。

“吴桐,家里还好吧?”点过菜王梅话锋一转。

“还可以,可以。”吴桐不晓王梅为何突然问这个,想是不是她知道了前段自己和老婆闹矛盾?

“可以就好。”王梅笑笑。

吴桐觉得王梅的笑中颇有意味儿,是不是她怪自己对她不说实话呢?

“家,家里也有些问题。”吴桐说到这里,等着王梅向他询问再进一步坦白。

“谁家里没有问题呵?”王梅却急转直下。

“是。”吴桐松了口气。

“陶楚最近怎么样呢?”王梅问。

从家一下子跳到陶楚,吴桐就觉得王梅有些处心积虑,心里很不自在,就说“不太清楚。”

“她和何总合得来吗?”王梅又问。

“不太清楚。”吴桐不变口径。

王梅笑笑。

“我真的不太清楚。”吴桐再强调一次。

王梅还笑。笑得吴桐惶惶,不晓她是冲着自己还是陶楚。

“陶楚很自恋。”王梅说。

“自恋?”

“很爱惜自己的羽毛,班里的男生忙活个遍哪个也没好上呵。”

没好上男生,就是爱惜自己的羽毛?吴桐想。

“王主任这人我看挺精明的。”王梅从陶楚一下子跳到王前进。

“对。”吴桐说,他记起前些日子王梅和何总想撇开他另找关系的事,想何总那样可以理解,你王梅就没道理。这事始终让他存在心里。既然王梅提到,不妨就问问。他说:“你是不是觉得让王前进做这事不合适?”

“不是啦。王是你的同学嘛。”王梅说。

“可……可你又找了另一家。”吴桐指出。

“那是虚的。”王梅说。

“虚的?”

“对,何总找了一家自己的关系,要用,我不得已说出也有一家。你想,我们两个都不相让,就只能有一种可能:用你的关系。”

吴桐看看王梅。

“结果不正是这样吗?”

“啊,这,这我没想到。”吴桐嗫嚅说。他不能否认王梅说的逻辑性。可也拿不太准,想莫非真的错怪她了么?

这时酒已斟上,菜也上桌。王梅看看酒杯又看看吴桐,问:“吴桐,酒怎么喝?”

吴桐不知王梅指什么,没回声。

王梅收回眼光:“两次在同一个地方,但已时过境迁,那时我们是单纯的同学关系,现在不一样啦,我们成了同僚,可我还是想在这原来地方和你聊聊,这样在感觉上又像回到从前。看来我是个重感情的人,小资情调。好啦,先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是在喝酒之前聊,还是在喝酒以后?”

“不一样?”吴桐问。

“是啦。喝酒以前的话当真,喝酒后的话不当真。”

“这……”吴桐甚觉新奇。

“你说。”

“你说呢?”

“我说就折衷一下。”

“怎么折衷?”

“先把当真的话说完。再喝,往后无论说什么都可以不作数。”

吴桐听明白了,想王梅倒有几分调皮。说:“行。”

“谁先说?”王梅问。

“你吧。”吴桐说。

“行。”王梅挺痛快,“我的话也就是几句,一是今天看的这套房子你若满意,就定下来给你。再是年薪,按公司的规定新来的人第一年不予兑现,但我想把你作为特例处理。这个由我与何总说。再是持股,我不知道何总是否对你有所许诺,你也不必对我说,我个人的意见改制后你可以作为持股董事。就这些。只要我还在泰达,还有发言权,这些都能兑现。我说完了。我喝酒。”王梅说完举杯一饮而尽,然后拿眼看吴桐。

吴桐有些愕然,没料到王梅的“当真”话句句与自己的切身利益有关。这些都是他时时记挂在心上的事项。现在王梅给他承诺,他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当然他也知道王梅这样做有自己的“小九九”,如宫说的是“为自己”。尽管这样,他仍然很高兴,也很感动,因为他尚未达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

轮到吴桐说“当真”话,倒“当真”犯难了。王梅说的字字句句有金玉之声,彻底的“唯物”主义。而自己使劲去想,也没想出有什么实利可送给王梅的。他两手空空于是“唯物”不成,只能“唯心”,他吞吞吐吐地说:“王梅,以后……有事你说话。”怕不达意,又举起酒杯说了句酒场大通套:“一切都在酒里。”说毕看着王梅把酒喝下,盟誓一般。王梅望着他笑,笑得很会心。

像都去了一块心事,气氛轻松起来,酒也一杯一杯碰。王梅显得很活跃,不时用指头弹几下杯,像音乐伴奏似的。

“陶楚这人薄命相。”王梅又一次说到陶楚。

“是吗?”吴桐嘴里这么问,脑子里倒真让陶楚的面庞浮现出来,姣姣美人型。

“你没看出来吗?”

“我,我不懂面相。”

“女人的面相最要紧,男人找女人只看漂亮不漂亮,完全是走进了误区。”

“对。”

“有福相的女人不仅给自己带来富贵,还能给男人带来福祉和好运。”

吴桐点着头,心想王梅是说自己。

“陶楚有洁癖。”王梅说。

吴桐继续甄别眼前浮现出那晚在何总家所见情景,陶楚把偌大一个家收拾得井然有序,一尘不染,这是不是说明她确有洁癖?

“她只要在家,就不停地扫床单,几天就把一条新床单扫破了。”

“是吗?”

“陶楚……是白虎。”

“白虎?”吴桐不是不知道什么是白虎,而是惊讶于王梅说这个。

“就是,就是……你,你不晓得?”

“哦,晓,晓得。”

“白虎克男人。”

吴桐再看一眼王梅,想她咋掌握陶楚这么多隐私啊,到底有多少可信度?

“你们男生当然不知道了,陶楚从来不和我们一块洗澡,都是等别人洗完了她再去。”王梅说。

吴桐不吭声。

“听说她男人就是为这个和她离的婚。”

“不是说她男人花心她才离婚的吗?”吴桐质疑。

“不是那么回事,是她男人嫌弃她。我说的绝对可靠。”王梅说,停停又说,“事实证明离婚后陶楚老公很快发达了。”

发达个屁。吴桐在心里说。

“陶楚注定这一辈子不得好。”王梅说。

王梅不住口地说陶楚,将陶楚说得一无是处,非驴非马。吴桐不悦,不回应。心想王梅对陶楚怎么有这么深的成见呢(如果不说仇恨),从上次一见面就开始诽谤,到现在仍未结束,真没道理,看来女人就是当了总统还是个女人,仍然要蹲着尿尿。为打断王梅的话头,他提议干杯,再看王梅,却看出她已显醉相,端着杯望着自己笑,眸子闪闪。

“吴桐,你挺好的,我……我挺欣赏你。”王梅已吐字不清,“明年去美国克次(考察),我抬(带)着你……”

吴桐说:“美国的事再说,先回家。”

“别,别拧着哦(我)!谁,谁也别想拧着哦(我)!”

“走吧走吧。”吴桐站起身。

“坐,坐下!”王梅眼皮斜斜地看着吴桐,“我还没喝够酒,还,还没说完话。”

“酒不喝了,话你说,我听着。”吴桐又坐下。

“你,你上班头一天就……就让我不爽。”

“我……咋啦?”吴桐一愣怔。

“见……见到何总,你,你伸出两只手和他握,毕,毕恭毕敬,就像见了中,中央首长。”

吴桐惊愕,断没想到王梅说出这一番话,赶紧追溯初见何总的情景,已记不起当时的细节,用两只手握手也是有可能的,因为当时何总在他心目中很高呵。

吴桐只觉得有一股气顶在自己的胸口上。嗝了几嗝也没上得来,很难受。

“开春,咱,咱一块去美国。”

“好,好,好。”

吴桐把醉得不轻的王梅送回家。不爽之余,倒觉得有所收获,王梅酒后吐真言,捅开一层窗户纸。不过他觉得王梅因这些事对自己抱有成见,也太小题大做。

刚进办公室,吴桐便接了王梅的电话,声音异乎寻常的柔润,以至吴桐差点喊出许点点的名字。王梅说要是没有急于处理的事就过去一趟,有事商量。吴桐本来要到评估小组去问问情况,也不急,便答应王梅马上过去。

很少有王梅主动联络他的情况,吴桐心里有些忐忑,不晓王梅叫他有什么事,又想起昨晚送王梅回家,在出租车里王梅侧身靠在他怀里,不知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一只手压在他那东西上面,他紧张得要命,担心膨胀起来难堪,倾心拒斥总算如愿。呜呼。

两人见了面竟都有些不太自然。王梅问喝茶吗?吴桐说喝。王梅一笑说看样我得准备点好茶啦。又问吴桐喜欢喝什么茶。吴桐说大红袍,王梅用眼瞟瞟吴桐,说句标准很高呵。

坐下后静了一会场,王梅用捧在手里的一份材料挡着自己的下半张脸,用露出来的两眼看着吴桐小声说:“吴桐昨晚我喝多了说了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我都说了些什么?”

吴桐心里格登一声,没想别的,只想王梅昨晚对他的许诺,心里直翻腾:她答应下来的事莫非想赖账不成?急急问:“喝酒前喝酒后的话都记不起来了?”

王梅放下材料,说:“喝酒前的话记得,以后的话就不记得了。你说说我都说了些什么?”

吴桐只好装糊涂说:“后来我也喝醉了,你说我说都记不住了。”

王梅挤眼一笑说:“这样好,反正当初就讲好不当真的嘛。”

吴桐心想你说了人家陶楚那么多瞎话,一句不当真就都不存在了?

正是这样,王梅把身子一坐直,便说开公事,有关礼券。昨天已全部印制出来了,焦亮弄了个赠送方案,基本还是往年模式:政府有关部门,正职三张,副职两张,相关工作人员一张,均算着公司的关系。公司各部门、分公司按实际情况分配一部分,封顶,不得超过二十张。公司领导层何总十张,王副总八张,其余各副总五张。

王梅说的当儿吴桐只能看到王梅露在材料上面的一双眼,他首次发觉王梅的眼睛是很好看的,大眼双眼皮,有神。他诧异以前怎么没注意到这一点,想可能是王梅的脸型有问题,脸盘子太大,即使五官样样都好,按在上面也失色了。

王梅一点没发现吴桐在观察她,品评她,说完把手中的材料往前一放,那张阔脸便充分暴露出来,说:“吴桐你看看?”

吴桐觉得没有这个必要,说:“不用看了。你觉得可以,送何总一份就行了。”说过突然意识到不当。又补充句:“要是没这个必要就算了。”

王梅笑笑,说:“谁说没这个必要,何总布置的嘛。”

吴桐有些宽心,端杯喝了口茶,放下杯子问:“这些礼券仅限于在泰达商城使用吗?”

王梅说:“往年是这样,肥水不流外人田。后来人家一齐反映不方便,所以就搞了几个定点单位,全市几个大商厦都包括在内,最后凭券结算。”

吴桐点点头,想这样为好,送就把人情送到底,可他又觉得在研究这些办法时他应该参与。何总原本是交给他办的嘛。即使王梅让焦亮接过去,也不应完全甩开他。他自是不会和王梅论究这个。

王梅笑笑:“还有事?”

吴桐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