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小野兔蜷缩在脚边,阿飞把怀里的庄美娴搂得更紧了。她的身子烫得吓人,阿飞却没有拿她取暖的念头。为什么女人遇到事情的时候,总是喜欢生病?
缆车在空中摇摆,坐在里面感觉像摇篮,一种无依无靠的感觉,心里慌慌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不坐进缆车,待会儿泥石流来了,也许会堵住门或者冲垮房子,那时就糟糕了。而坐在缆车里虽然也有危险,可毕竟和地面还有一定的距离。而恰恰是这悬于地面的距离、风雨飘摇的感觉,成了他们最安全的港湾。摇篮在某种意义上等同于母亲的怀抱,还有什么能比母亲的怀抱更让人感到安心呢?
阿飞坐在“摇篮”里,感觉温度在慢慢地下降,睡意爬上眼皮。难道人和动物一样,温度下降就要开始冬眠了吗?他闭上了眼睛,眼前却浮现了胡明那张虚伪的脸。那是撒旦的脸,呼唤他走进地狱。
也不知过了多久,睡没睡着,“摇篮”发了疯一样地摇晃起来,阿飞惊恐地睁开眼睛。黑暗中,一股巨大的黑色潮水从山上倾泻而下。阿飞什么都看不清,但又什么都看到了——恐惧!这就是他看到的一切——恐惧。
一道闪电适时劈下,照亮了这个原本什么都看不清的世界。如果以为光可以消除人的恐惧那就错了,光有时是比黑暗更可怕的东西。就在这一刹那,阿飞看到泥石组成的河流奔腾而下,大石块就像跳跃的鲤鱼夹杂其中,一块有办公桌那么大的巨石以更快的速度滚下来,它的方向瞄准了他们刚刚离开的那间办公室……
阿飞匆忙地闭上眼睛,雷声和巨石撞击墙壁的声音混在一起,是什么在颤动已经分不出,他只感觉仿佛后背狠狠地挨了一记。小野兔拖着它重伤的后退跳到阿飞脚上,他轻轻地问:“小可怜儿,吓着你了是吗?”
现在,阿飞无比渴望庄美娴的话可以应验——无论是谁,快点找到他们吧!银子没想到Vodka会比咖啡更提神。Colin剩下的半瓶酒已经被他喝光了,可他还是感觉意犹未尽,反而比刚才更清醒了。刺耳的手机铃声在深夜响起,正是银子的那首《你是我的伤疤》。Colin在沙发上翻了个身,这只猪睡得倒香!银子溜到阳台上接电话,此时是凌晨4点,窗外的雨依旧不知疲倦地下着,雨势有增无减。他不知还有谁会在这个时刻,敢在这个时刻打扰他。
电话是公司里的那个部门经理马屁刘打来的,昨天上午挨骂的就是他。他用小心翼翼的声音对银子说:“戚先生,我们还没有找到庄小姐,但是我们在山路旁的沟里发现了翁先生的车,是被泥石流冲下来的。我已经去看过了,里面没有人。”
“辛苦你了,天亮之后我们上山。”
银子挂上了电话,他不知道马屁刘已经感动得一塌糊涂,差一点就要对着话筒呜咽出声。还有什么比得到董事长的赞美更让他激动的呢?即使这十几个小时他是食不知味、睡不安枕,但只要听到那一句“辛苦你了”,他就忘了所有的“辛苦”。尽管发现车子的人不是他,到现场查看情况的人也不是他,可还有什么比指挥别人更辛苦的呢?此刻展现在他眼前的是美好的未来,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天香集团”二把手的椅子正等着他的臀部一亲芳泽。他好像忘记了,就是他把庄美娴派出去“抄水牌”的。卧在大贝壳里的小灯亮了,一眼望去就像一颗藏在蚌里的大珍珠。Colin大概是被电话吵醒的,他坐在昏暗的光线里,有说不出的诡异。他没精打采地看了一眼,伸手去抓桌子上的酒瓶。空了,说不出的懊恼。
银子打开了客厅里的灯,光线刺眼,Colin伸手挡住光,好一会儿才把手拿开。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银子盯着他通红的眼睛一动不动。他好像没看见银子一样,扭着秧歌来到酒柜旁又拿了一瓶酒。银子沉着脸一把打落他手里的酒瓶,他不气也不急,甚至都没有看银子一眼,又拿了一瓶。银子再次打落,上好的杜松子酒味在房间里蔓延。
他们像是在做玻璃粉碎的游戏,他们似乎很喜欢听玻璃粉碎的声音,他们仿佛喜欢用酒精泡脚。
“你不该把它们都毁了,尤其是那瓶Gin。她最喜欢拿它来调鸡尾酒了。杜松子酒是鸡尾酒的心脏,你应该听她说过。”
Colin一边摇头叹息,一边踏着玻璃渣坐到沙发上,就像变戏法似的,他的手里又多了一瓶迷你装的小茅台酒。拧开瓶盖,香气四溢,Colin对准嘴巴不顾一切地灌了下去。银子一言不发地走过来,举起手又是一巴掌。
这次他没有把酒瓶打落,酒瓶还稳稳地攥在Colin手里,只是酒顺着嘴角流出来,流到他雪白的衬衫上。Colin喜欢白色,婚纱的白色。
“看到没有?酒是淡黄色的。这才是真正的茅台,经过十年窖藏的。”
“你最好放下它,给她留点调‘香橙汽酒’的原料。”银子冷冷地说。
Colin又把酒瓶送到嘴边,却没有仰起脖子灌下,一个可笑的停顿,一个等待的停顿。
“有人找到了。”银子没有说找到了什么、找到了谁,他只是看了一眼手表,说,“你还有一个小时把自己弄得像点人。当然,你也可以选择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