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入七月,雨就下个不停,已经连续下了3天了。
卓尔站在窗前,双手抱在胸前,面带沉思,望着对面的楼顶。雨水落在上面,击起无数个旋涡。身后,卓群穿着睡衣推门进来,她都没有觉察。
“刚才谁来的电话?真烦人,把人家给吵醒了。”卓群倚在门框上,伸了个懒腰,不满
地嘟咛了一句。
卓尔回身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没吱声。
“是方晓吧,除了他还有谁。唉,他现在怎么变的这么婆妈!我说吧,人一恋爱,就变得中庸起来,要是再结婚,就成平庸了。哎,他不会送你去北京吧。”卓群一连串说道。
卓尔凝了下眉头,轻声道:“不会。”
卓群慢腾腾地走过来,看看窗外,叫了起来:“哎呀,雨这么大,飞机会不会停飞?”
“不会的。一般情况下,大雨之后,就是晴天。只有小雨才会连绵不断。”卓尔依然望着窗外,眼前浮现出杜辉的身影,很快一闪,又消失了。
卓群歪着头看了她一眼:“我说,你都快成哲学家了。”
“那也没什么不好,哲学指导人生,让人活得聪明。”
卓群一呶嘴,不屑地道:“我也没见你聪明哪儿去!以前呢,我还觉得你有点儿与众不同,现在看也没什么区别。唉,女人那!”
卓尔被卓群的样子逗笑了,侧过身来看看她:“女人怎么了?”
“你知道女人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就是喜欢为男人放弃自己。”
“我没有放弃,只是推迟。”
“别自欺欺人了,这只是程度的不同,不是本质的不同。我问你,假如现在你们换过来,他在国外有业务,你需要留在国内,他会为你留下来吗?”
卓尔紧抿着嘴唇,没有作答。
“不会的。我敢肯定。”卓群断然道,“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男人永远把事业放在第一位,把爱情放在第二位。却反过来让女人把他放在第一位。而女人总是傻瓜一样的上当,把自己的命运交到人家手里,等到人老珠黄成了弃妇,又象祥林嫂似地整天念叨‘当年’,当年怎么了?当年是你自己选择的,就应该承担这种选择的后果。”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我不会的。我们有约定,一年,我等他一年。”
“约定?”卓群脸上浮现出一丝疑虑,“要我说,约定就是用来违背的。因为不能确定,因为知道做不到,才需要约定。现在是信息时代,一天的事情都无法确定,谁知道一年会发生什么!”
“如果连一年的时间都不能保证,那也太脆弱了。”
“你以为呢?男女关系本来就是很脆弱的。既不象血缘关系那么持久稳定,也不如利益关系那样牢固结实。惟一的连接是感情,而感情是最容易变的,来的时候无影无踪,去的时候无声无息。就好象做了一场梦。”
卓尔转过身,定定地看着卓群,目光中带着几分疑惑。“你这是怎么了?一早晨起来就说这些不着边的话。是不是和苏醒闹矛盾了?”
“没有,我们挺好的。我是担心你。”
“我?”卓尔眉头一紧,闪过一丝惊疑,随即一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去北京签名售书,几天就回来,难道还有外遇不成!”
卓群耸了耸肩,转身走到床边,身子一歪,往床上一倒,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
“我本来不想说,可你知道我这脾气,不说就难受。你知道吗,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杜辉了。”
“啊!”卓尔忍不住惊叹了一声,她用手捂住嘴,掩饰自己的失态。
卓群没再意,自顾自地往下说:“他好象知道你为什么不去美国了,很生气,也很伤心。”
卓尔犹豫了一下,说:“这不是梦,是真的,刚才的电话就是他来的。”
“真的?”卓群一翻身坐起来,两眼直直地瞪着卓尔,“他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卓尔顿了一顿,看了一眼卓群,低垂下眼帘,“只说过两天回国。”
“他要回国?为什么?”
卓尔咬紧嘴唇,不言语。
卓群疑惑地看着她:“是不是你和他说什么了?”“嗯。”卓尔点了下头,“我给他写了封信,说了我不能去的原因。”
“我就知道你会说!我不是告诉你先不要说,隔着那么远,你不说他也不知道,再说他在那边谁知道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没确定之前都可以多选择嘛,这是心照不宣的事,你有什么必要非得坦白!”卓群生气地大声嚷道。
“你别这么大声好不好。”卓尔抬手制止她,下意识地向门外看了看,噱口气,“我反复想过了,我不能象你说的这样,我要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
“可是谁又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不是我不相信方晓,他做的事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又怎么能给你保证?再说,杜辉也没说非要你嫁给他,你就用模糊哲学,先把签证拿到手,进可走退可留,给自己多留点余地有什么不好?死心眼!非把自己往独木桥上赶,我看要是万一桥断了你怎么办!”
卓群越说越急,伸手搡了卓尔一把,“哎,我说你这回听我的,等杜辉回来,别把话说绝了。他不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就是知道娶不到你,只要你告诉他想出去他也会帮忙的。”
“可我不想这样,这样我就欠他太多了。”
“那有什么?说不定他愿意让你欠呢!”
“但我不愿意。”卓尔转过身望着窗外,“我不想让他成为我的债务。”
卓群盯着卓尔的背影,知道再说也没用,呶呶嘴,赌气道:“怕什么?又不让你以身相许!”
“别瞎说!”卓尔回过身来瞪了她一眼,责怪道。
卓群两手一撑床边站起身,两手捂着嘴打了个呵欠,“得,我不和你说了。我去冲个澡,你帮我弄点儿东西吃。”
快到中午时,雨停了。
卓尔打开窗子,雨后特有的混合着清新和潮湿的味道迎面扑来。她舒展了一下身体,跷起脚探头往外望。马路上满是积水,行人小心行走着,路口处车辆排成一长串,不时传来刺耳的鸣笛声和刹车声。卓尔的目光在那一长串车队中搜寻,没有发现方晓的绿色佳美车。她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11点多了,不仅有点儿担心,他们说好一起吃午饭。
卓尔又望了一会儿,关上窗,走到沙发旁,打开包,检查一下身份证、钱夹和机票是否放好。走廊里传来电梯的开关声,接着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卓尔竖起耳朵仔细听,看是不是方晓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兴奋地跑过去从门镜向外望,又失望地回来。
门外的电梯声又一次响起,接着是一阵脚步声,听着那声音渐渐走近,卓尔的心又一次充满希望,可是,听着那声音远去,鼓起的希望又瞬间破灭。
又等了一会儿,卓尔按奈不住,拿起电话。
“喂,方晓!”
“哦,对不起,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公司有事我走不开,不能陪你吃饭了。”方晓十分歉疚地说。
“没关系,我自己随便吃点儿,留着地方晚上好吃大盘子。”卓尔开玩笑道。虽然很失望,但她极力掩饰,不想让方晓觉察出来。
“1点50的飞机,我1点钟去接你,来的及吧。”
“来的及。你要是忙,就不用来了,我打车去,反正也没什么东西。”
“不,我去,你在家等着。”
放下电话,卓尔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她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起身去厨房,想煮袋方便面,又觉得没什么食欲,打开冰箱,拿了一串荔枝和两个香蕉,打开电视,边吃边看。不时抬头看看表,差5分1点,方晓又打来电话。
“喂,我马上就到,你现在下楼等我,把东西拿好。”
“好。”卓尔答应道,急忙关了电视,穿上外衣,匆匆照了下镜子,拿起包往外走。走到门口又不放心地回头环视了一眼,想起什么,折回去,从冰箱拿出一个香蕉,放到卓群那只心爱的宝贝龟旁,这才转身离去。
方晓已经等在路边了。卓尔紧跑几步过去,方晓从里面打开车门,卓尔一弯身钻进去。
“吃饭了吗?”方晓问。
“嗯,吃了。”“没忘东西吧,用不用检查一下。”方晓指指卓尔的包道。
“不用,已经检查过了。”
“那好,我们去机场。”
方晓一踩油门,发动汽车,向机场驶去。卓尔坐在旁边,觉察到他好象有心思,想问又怕影响他开车,转过身去,望着窗外,看着路边楼房一排排往后退去,心中升起一丝怅然。
“哎,那边有人接吗?不行我安排人去接你。”方晓一边开车一边说。
“不用,出版社有人接。”卓尔转过身,莞尔一笑。
“我这边走不开,要不我也想去,排队等你签名,我还没享受过作家签名售书的待遇呢。”方晓开玩笑说。
“去你的。”
前面路口亮起红灯,方晓一踩刹车,把车停住,转过身,一只手敲打着方向盘,一只手在卓尔腿上轻拍了一下。“哎,真的,假如我在那排队等你签名,你见到我什么感觉?”
卓尔想了想,摇摇头:“不管有什么感觉都不能表现出来,要装的象不认识似的,不然给记者拍到又该炒作了。”
“唉!我还以你会——”方晓仰脸做了个接吻的动作。
“去你的!”卓尔一搡方晓,方晓就势把她揽在怀里,在她脸颊上亲吻着。
卓尔用手推他:“别这样,让人看见。”
“看不见,车窗贴膜了。”
后面,响起一阵鸣笛声。
“快松开,后面车摧你了。”卓尔急忙说。
方晓松开手,发动汽车。卓尔坐起身来,往后拢一下弄乱的长发,半是欣喜、半是恼怒地说:“你真坏,我还以为你贴膜是为了防晒。”
方晓不怀好意地一笑:“是可以防晒,但主要是防人。以后你再见到车窗贴膜的,不用问就知道,主人在谈恋爱。”
“谈恋爱又不是做爱,用不着防人。”
“怎么不做爱?你知不知道,很多美国人的第一次性,都是在汽车里完成的。”
“那你呢?”
“我嘛——”方晓诡秘地一笑,“我是想。等你从北京回来,我们开车出去玩,然后在汽车里做爱,好不好?”
卓尔微红着脸,望着窗外,不做答。
“我保证,”方晓嘿嘿一笑,“你肯定会喜欢的。”
“好好开你的车吧!”卓尔假装生气地道。
“哎,真的,我问你,我们去过的地方,你最喜欢哪儿?”
“都喜欢。不过最喜欢的,还是—国际酒店2127。”
“哦?”方晓愣了一下,“为什么?”
“因为,那是我们第一次。”
方晓皱了皱眉头:“可惜,那是酒店的房间,要不可以买下来送给你。”
卓尔歪头看看方晓:“你是不是特喜欢送东西给别人呀?”
“你不是别人,是我爱的人。”方晓缓慢而深情地说。
卓尔突然不作声了,方晓也不再言语,默默地开着车,向机场驰去。
到了机场,方晓把车开到候机厅门前,对卓尔说:“你先下车,在这等我,我把车开到停车场。”
卓尔推门下车,目送方晓把车开走,转身走进候机大厅,先到窗口把机场建设费买了,又回到门口等方晓。
方晓正往这边走,看见卓尔,紧跑几步过来,接过她手中的包,“走,先去买机场建设费。”
“我买完了。”
“那—”方晓顿了一顿,“去换登机牌吧。”
卓尔去窗口办理登机手续。方晓站在旁边,嘱咐道。“路上小心点,到了给我打电话。”
“好的。”
“我在北京有好多同学,你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我可以让他们帮你。”
“嗯。不会有什么事的,你不用担心。”
“什么时候回来,打电话给我,我来接你。”
“好的。”卓尔换好登机牌,抬起头看着方晓,“我进去了,你回去吧。”
“嗯。”方晓用力握了一下卓尔的手,“进去吧,好好照顾自己。”方晓站在登机口前,目送卓尔的背影远去,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身离去。
出了候机厅,方晓快步向停车场走去。天空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他停下来,抬头仰望,一架波音747飞机高昴着头,张开翅膀,呼啸着飞向远处。在蓝色的天空留下一道长长的银白色丝带。
方晓出神地望着,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的离别惆怅。突然响起的电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喂,你是方晓吗?”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是我。”
“我是蓝城经济案件侦察处,想找你了解些情况,请你来一趟好吗。”
方晓脑袋嗡地一下,他吸了口气,让自己镇静下来:“可以,什么时候?”
“现在。”
蓝城经济案件侦察处位于市政府东侧的花园广场,是一座6层小楼,方晓以前开车曾路过这里,到里面来还是第一次。
一进楼,是一个门厅,右首是楼梯,左首一拐,是一个收发室。方晓走过去,说明自己要找的人,值班的老大爷接通内线电话,核实后让他在登记簿上写上名字、来访时间、要见的人,然后才让他上去。
方晓上到6楼,略微歇口气,顺着走廊往里走,在606房间前停下。抬手敲了两下门,听到回声,一推门进去。房间不大,有4张办公桌,里面两张桌子空着,靠的门口的两张桌子前坐着两个人,一个年纪稍长一些,能有40岁左右,一个很年轻,也就26、7岁。
“请问,哪位是刘队长?”方晓问。
“我是,你是方晓吧。”年长的男人站起身,伸手和方晓握了握,指着对面的年轻人说:“这位是赵明。”
“你好。请坐。”叫赵明的年轻人起身和方晓握手,拉过一把椅子给他,又用纸杯接了杯水。“你来得挺快,以前来过这里?”
“没有,开车路过,挺好找的,特别是你们办公室,606和666只差一个数,刚才刘队长一说我就记住了。”方晓大大方方地坐下,习惯地跷起二廊腿,诙谐地说。
刘队长微微一笑:“666是一种农药,杀虫灭毒用,和我们是两个行业,不过性质有点儿相同。”
“听说666是试验了666次才成功,因而得名。也真难为那些发明家了!农药本身也有毒,不然也不能灭毒。”方晓听出他话里有话,不软不硬地回敬道。
“是呀,做什么想成功都不容易呀。”刘队长说,朝对面的赵明递了个眼神。
赵明会意地一笑,从办公桌里拿出一盒红塔山烟,递给方晓:“来,抽支烟吧。”
方晓一摆手,从兜里掏出一盒555。哎,你也来一支!”
赵明摆摆手道:“我还是来这个吧,现在555假烟太多。”
方晓又让了让刘队长,同样被谢绝了。他给自己点上,吸了一口,接过刚才赵明的话,道:“其实所谓真假,不过是认知顺序而已。我讲个笑话,我以前有位同事,那会儿刚开始抽烟。他家楼下拐角有个小卖店,每天早晚上下班路过,就去那买烟。店主不认识他,就给了他一盒假红塔山烟。他第一次抽也不知道。后来去的次数多了,店主知道他是自己的邻居,感觉有些心不安,有一天,他又去买烟,就拿了一盒真烟给他。结果你们猜怎么样?”
“怎么,打起来了?”赵明略带嘲讽地问。
“没错。他回去一抽,发觉味道不对,‘腾’地一下火就来了,下楼到小卖店,把烟往柜台上一扔,气愤地道:‘你也太不象话了,我们街彷邻居的,我经常来买烟,你怎么卖假烟给我?’”
“店主只好实话实说:对不起,你刚搬来我不认识,以前给你的是假烟,这盒才是真的。”
“他哭笑不得,看看他手里的烟,犹豫了半天,最后说:算了,你还是给我假的吧,我已经抽习惯了。抽真的反觉得象假的。”
方晓讲完,刘队长和赵明互相看了一眼,不自然地笑笑。
“所以,一个人做点儿坏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都做坏事,不做好事。”方晓开玩笑
地道。
赵明看看他,半是嘲讽、半是赞赏地说:“这句话比较经典。一个人从生下来直到死,光做好事,一件好事也不做,几乎是不可能的。”
“是呀,这得多大的毅力才能做到呀!”
“所以—”赵明把烟用力捻灭,瞟了一眼方晓。“做坏事的成本,有时比做好事还要大。前几天刑侦那面抓了个小偷,你能想到吗,他每天按计划训练自己,登山、爬树,收集信息,侦察情况,着实花了不少功夫,做了几次案才被捉到,提审时连警官都觉得他敬业精神可佳,可惜用错了方向。”
“你说的对,方向很重要,可问题是很多时候你并不知道未来方向。有人说人生是一场实验,等到最后结果出来,才能见分晓。”
“有些人就把自己给实验到里面去了。比如老庄,你见过他吧?现在在里面呆着呢。”一直默不作声地刘队长突然说道。他特意在“里面”两个字上加重语气,边说边注意观察方晓。
方晓淡淡一笑,把烟掐灭,把眼镜往上推了推。
“见过。不过人家是大人物很忙,有时候在场合上见面,也只是点头打个招呼。”
“是吗?你们没一起吃饭什么的?”
“没有,我请他喝过一次茶。”
“哦?你请过他?”
“是,我想问问他申办奥运对股市有什么影响。记得他当时好象是说,这取决于大家的态度。”
“然后呢?”
“然后,我们又闲谈了一会儿,他说有事,就走了。”
“以后再没接触?”
“没有。”
“唔。”刘队长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沉默片刻,刘队长突然问:“你上网吗?”
“有时候上。”
“上网干什么?”
“看新闻,发电子邮件。”
“给老庄发过?”
“没有。”方晓回答得很干脆。
刘队长看看他,又问了些他公司的情况,以前的工作经历。一个下午的时间过去了。刘队长还在问,方晓不紧不慢地答着。
“快下班了,你回去吧。”刘队长突然说了一句。
“好。”方晓答应了一声,眼底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光亮。
刘队长眯起眼睛,又说:“以后我们可能还找你了解情况,希望你能配合。”
“没问题。”方晓说道,站起身,和刘队长、赵明握了握手,离开经侦处。
方晓把车开到花园广场南侧,找了个空地停下,拿出电话。
“喂,你好,我找一下张行长。”
“行长不在。”
“去哪儿了?”
“去欧洲了。”
“什么时候回来?”
“最快也得一个星期以后。”
方晓的心陡地沉下来,他挂断电话,身子重重地往后一靠,手不停地敲打着方向盘上,大脑在迅速运转着。
“老庄出事了,张行长又出国了,还有10天,申办奥运最后揭晓。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可自己的资金已经都投进去了,怎么办?”
方晓焦急地想着,眼前浮现出方小艾的身影。他连做了三个深呼吸,然后抓起电话,拨叫她的手机号。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由于恐惧,手指竟有些微微发抖。
“喂,方晓,你找我?”电话里,传来方小艾那特有的略带沙哑的声音。
“我想—”方晓顿了一顿,仿佛要攒足力气,说出下面的话。
“和你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