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老吴非要拉张维去参加市妇幼保健院成立90周年大庆。在那次活动中,张维知道了穆洁是一个基督教徒的身份。穆洁每周三给他们上课,一上就是一上午。穆洁的课上得还是不错的,虽然动辄就是英语、德语的,有些卖弄,可是她讲得入情入理,分析得也很透彻。人又长得漂亮,大家都爱看她说话和笑的样子。研究生上课与本科生上课是不同的。大家六七个人围坐在一起,像拉家常一样,你一言我一语。穆洁时不时地评论一番。这个新婚不久的女人春情荡漾,一片明媚。
张维从小对新婚妇人比较感兴趣,特喜欢看她们的脸和体态。那是种说不清的喜欢,他小小的身体有些控制不住。这种喜好一直没变。
穆洁不在学校住,她住的地方离张维租住的地方很近,大概也就是走五分钟的路程。有一天上完课,他们一起坐车,张维才知道穆洁刚刚结婚半年,她丈夫现在加拿大留学学医。穆洁住的地方是她丈夫原单位分的房子。张维和穆洁一起下了车,张维想送穆洁一段,穆洁因为第一次代研究生的课,也想了解一些研究生的情况和对她的意见。除此之外,穆洁也想找一个人说说话。
穆洁请张维到她那儿去坐,张维便跟着进去。他想看一看这个基督教徒的生活与别人的有什么不同。
房子并不大,只不过两室一厅,这在当时的北京已经很不错了。客厅的墙上挂着一些放大的像,像框子是欧洲风格的。家里的很多摆设也多少有一些欧洲情调。在一面墙上,挂着她和丈夫的结婚照。
穆洁给张维倒了杯茶,又给自己倒了杯开水,问道:“你们怎么看我?”
张维笑了笑,说:
“我说你不要笑。我们同学都觉得你这么漂亮,却要读那么多年书,学的又是哲学,真是遭罪。”
穆洁笑起来了,自嘲道:“漂亮什么啊,现在都老了。上大学的时候,还漂亮,女人一到三十就不行了。”
张维想,所有的女人都喜欢听好话。于是,张维便想看看穆洁大学时的照片。穆洁真的拿来了,一张一张给张维介绍。穆洁在上大学时的照片很纯情,扎着两个马尾巴,眼角朝上,一看就是一个很厉害的角色。她们宿舍的六个人,有三个现在都在国外,除了她,剩下的两个孩子都已经上小学了。张维就问:“你们有孩子吗?”“没有。我们打算不要孩子。”
有一张照片是穆洁上研究生时和易敏之合影的,那时的易敏之看上去还很年轻,上唇上的胡须特别黑,也有些长,头发也很长,但很黑,眼睛里有一种超然的微笑,口里仍然叼着一支烟,看上去更像一个画家。张维说:“易老师对你很看重。”
“是吗?”穆洁仿佛不知道。
“他常常向我们提起你,说你很有灵性,更适合于搞艺术,不应该学什么哲学。”
“我也觉得自己应该学学什么艺术,不过,我在国外读博士时,还读了心理学方面的博士学位。我以后可能会在心理学方面发展,特别是精神分析心理学。”
张维觉得有些意外,他说:
“我对心理学也很感兴趣。我一直有自杀的念头,曾经有几次自杀的经历。我看过心理医生,人家说我有心理疾病,有自杀症。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人会得自杀症。以后你有时间的话,我很想请教一下你。”
穆洁后来在看望易敏之时专门了解了一下张维的情况。易敏之说:
“我觉得张维的天资是很不错的,是个人才。你如果有时间,也应该尽力帮助他克服内心中的疾病。”
穆洁决定对张维进行进一步的了解。这是她向心理学方面转变的一次尝试。她向张维要了一本他的诗集,仔细地读起来。每天夜里都要读上几首,有几首诗使她落泪。她似乎听到了张维那颗孤独无助的灵魂在荒原上凄厉的嚎叫,看见他在众人熟睡的深夜寂寞地在大地上行走,并向苍天质问。她还看见这个痴情的青年在黑夜里用鲜血写下爱与正义的誓言,但他还是屡屡遭受磨难,并被世人嘲笑和遗弃。她自从了解了张维的身世后,就确定张维在情感方面肯定是畸形的,而这正是张维对人世间充满不信任的重要原因,由此而导致张维对世界和人生的彻底绝望。但她犹豫了。她想起张维那多情的眼睛时,就有一种不妙的预感。然而,她在看完张维的整个诗集后,下定了决心。
她知道这是一次冒险。任何真诚的事业事实上都是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