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亚子有了消息-非常情爱

一天,张维到王府井一家书店去找一位朋友,想把他的诗集摆到书店的书架上。张维说:“能不能卖钱是小事,让人翻翻吧!”那朋友也是个文学爱好者,对张维很有些敬意,但他做不了主,说要去问问部门经理。

张维站在门口等着,忽然肩头被人拍了一下,转过头一看,是吴亚子的中学同学。她对张维说:“你看上去还就那样,没什么变化。”张维说:“我能怎么样啊!”她有些伤感,

问:“你最近没见到她?”张维摇摇头。她笑了笑,看着张维的眼睛说:“你还那样痴情!”张维苦涩地笑笑:“什么呀!痴情有什么用!”他们聊了好大一会儿后,女同学说:“你现在还想和她结婚吗?”张维说:“结什么婚啊?人都消失了。”女同学说:“人么,我可以给你提供个信息,不过,你们缘分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张维一听,赶紧要电话和地址。女同学告诉他,吴亚子现正在深圳某电子公司,还告诉了电话。女同学最后嘱咐他,不要说是她告诉他电话的。

正说着,书店里面的那位朋友来了。女同学走了。那位朋友告诉他,书可以摆,但只能摆两本,如果有人买,可能也在八折左右,最后给张维的也就四折左右。张维一听,有些心酸,说:“没关系,我不要钱也行。”

张维出了门,就到公用电话旁。他的心跳得很厉害,头脑里一片雷鸣声。他强压住心头的激动,拨通了电话,却没人接。仔细一想,今天是周末。不过,他心里还是很高兴,一路冥想回到了学校。

第二天早上,张维没去上课,来到了邮局的公用电话厅,排队等了一个小时,才捱到他。他赶紧进去,颤抖着拨通了电话。那边有个女的接了电话。张维问:“吴亚子在吗?”那个女的去叫吴亚子了。张维的心像被雷电击着一样,他在努力地想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实际上,他的这种努力是徒劳的。他根本就乱了。没有音讯的时候,他还有等待,还有希望。现在这种希望快实现了,他却恐慌了。他意识到这种实现马上会变成绝望,所以他在刚才打电话时,多么希望吴亚子不在,好让他多一些希望,好让他明天继续着这种等待和激动。

“喂,哪位?我是吴亚子。”吴亚子的声音里带着青春的活力,很显然,她在那边生活得很好,工作得也很得意。

“是我,小亚。”张维恨不得从电话里伸出手去,把吴亚子搂进怀里。

“啊,是你。”吴亚子没想到是张维,马上就沉默了,“你怎么打听到我的电话的?”

“我问了所有和你认识的人,还到你家去,但你们家搬了……”张维说得很伤感,像一个孩子快要哭起来。

吴亚子那边有人喊她,于是她说:

“你中午给我再打电话吧!我们这里上班一般不能接私人的电话。好不好?”

“好吧!”张维只好挂了电话。

中午他又在邮局里排队,人还是很多。很快就捱上张维了。吴亚子在电话那边一直等着。他们都有些激动,吴亚子给张维解释,自从那次分手以后,母亲一直跟她闹,说如果她要是嫁给张维,母亲就要和她断绝关系,这倒不要紧,最要紧的是她父亲的一席话使她自己想暂时静一静,就因为怕张维找她,她母亲不仅仅改了电话,还搬了家,她心里烦,正好一位中学时的同学在深圳某电子公司工作,说那里需要人才,她也想从父母的庇护下冲出来,想独立工作和生活,于是就下海到深圳了,刚来到这儿时,一切都不适应,心里很烦,很想给张维打电话,又想还是不要打了,双方再静静地想一想,考虑一下是不是真正能够生活一生,如果心里有一点点不情愿,还是算了。

张维一听,心里已经一万次地原谅了她,他急切地问:

“你现在过得好吗?”

“还行,就是很忙,你呢?”

“我就是想你!非常想!昨天晚上我还梦见你,但你不理我。”他说得很伤感。吴亚子听了后笑了笑说:

“我以前也做过这样的梦,梦见你一直不理我,我就一直追,把你追到了悬崖边上,你说如果我再过去,你就跳下去。我到深圳来有时还做这个梦,醒来后我就觉得可能真的是这样。我们的关系是我主动的,你是被动的,你这样跟我下去,只能毁了你。”

“你说什么啊!”张维的泪水都快出来了,他觉得吴亚子很显然是要离开他了,在说着诀别的伤心话,“你走了以后,我常常神不守舍,看着我们买的那些结婚的东西,想着我们过去的日子,常常一个人在半夜里起来哭。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爱你!”

“再别说了,我们现在反正也是相隔两地,应该好好地想一想,我想在这里好好地干一番事业,你也应该好好地读书,这样,我们将来还可能会走到一起。”

张维一听吴亚子这话,心里也高兴了,他把自己的书在书店里卖的情况给吴亚子说了,他说自己现在在学生中影响很大。吴亚子听了后鼓励了张维几句。其实,吴亚子在那边非常伤心,她觉得张维仍然生活在自己的幻想中,生活在一种虚妄之中。她在深圳生活的这些天,也常常思考和张维的关系。她觉得他们是难以再在一起生活了,她是一个注重现实的女人,虽然也时时刻刻有浪漫的念头和幻想,但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是被夸张了,被张维篡改了。过去,她对张维的这种孤独和个人英雄主义还充满着敬佩,可是,自从到深圳以后,她发现这种孤独和个人英雄主义在现今是极端可怕的,是与世对立的。就因为这样,她越来越觉得父亲的话有道理,越来越觉得自己寻找的那位陪伴她一生一世的男人不是张维。

短短的两个月时间里,吴亚子几乎改变了她过去的生活工作观念。这里的节奏很快,大家都想拼命地挣钱,然后拼命地消费。她也一样,她在公司里干文职,大家都很喜欢她,给她介绍男朋友和追求她的人每天都排一个队,但她一个也没答应。她在等张维,在等着张维的改变。她还心存幻想,觉得无论怎么样,张维的才华是无人能比的。这可能是中文系毕业生的共同情结。这是一个比她大20岁的女人给她说的,那个女人说,中文系毕业的学生无论在大学里学得多差,但工作后就发现,四年的大学把他们塑造成了与众不同的人,他们也

想发迹,但又不想溜须拍马,并且常常存在幻想——如果可能,还是要写一部小说或写几首诗,因此常常对自己目前的职业有些瞧不起,常常在内心深处给自己留着另一块天地,所以,对有才能的人总会生出一些同情和赞赏,甚至生出嫉妒和怨恨来。她觉得那个女人说得很有道理。她给张维始终留着一个空处,这是她此生无法让给别人的地方,但是,她从前的生活习惯和目前的处境使她对这块空地并不怎么看重,更大的空处留给了未来。

在张维打过电话后,她觉得自己的梦破碎了,在这异乡,在这冰冷的大都市里。她萌生出要另找男朋友的念头来。刚开始时,她还觉得有些不该,但慢慢地就觉得这个城市里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她的心上一天天一刻刻地擦着张维,张维模糊了,旧了,远了,可以丢弃了。

对张维来说,情形却恰恰相反。校园的每个地方都有吴亚子的影子和呼吸。他总是在路上看见吴亚子在匆匆忙忙地赶路,便赶紧追了上去,在追的过程中,他告诉自己,那不是吴亚子,但鬼使神差地还是硬要证明一下,直到跟前才知道自己真傻;他又听见吴亚子说话或笑的声音,仔细地寻找、辨认后才发现是另一个人;他看见校园里一对对情人在肩并肩地走过时,他就想起自己和吴亚子来,心里顿时凄凉起来;每天晚上睡觉时,他总是能想起和吴亚子一起入睡的情景,想起自己总是急匆匆地进入并射出,就怀疑自己是不是有毛病,第二天早上迟迟地醒来时,他又一次想起和吴亚子的事,他觉得自己真的无用,他不能拥有一个喜欢的女人,一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就充满了愤怒,他觉得这一切都是人们的思想造成的,于是,他想改造吴亚子的思想,他认为这是惟一的永远的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