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齐胸,王援朝抬头望着愈升愈高的白瀛瀛,喘了一口气。只听嘭地一声闷响--麻绳断了。浑身湿透的白瀛瀛从空中落下,重重砸在王援朝头上。王援朝缓缓沉下去。他挣扎着,企图举起双手托着白瀛瀛的身体。
村支书一看大事不好,疯了似地将井口辘轳掀翻,趴在井口大声呼喊着,我一定要把你们救上来!我一定要把你们救上来!绳子断了,辘轳倒了,井筒又深又暗,人们束手无策。不知什么时候白小林冲上来。他弄来一根胳膊粗的竹竿将辘轳的铁钩儿拴在尖端,伸入井里。白小林呼喊着女儿名字,一次次打捞着,好像有着使不完的气力。王莹跑来协助,被他的竹竿甩开了。只是一瞬之间,白小林迸发出惊人的力量,大喝一声将白瀛瀛从井里挑了上来--那场面就像从井里钓出一条大鱼。白小林随手丢下竹竿,激动得五官变形脸孔扭曲,紧紧抱住湿漉漉的女儿,哇啦哇啦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语言。人们目击了一个世间罕见的父亲形象--极端亢奋的白小林情不自禁地讲出一大堆日语。几人个抬起白瀛瀛,脑袋冲地两脚朝天,从肚子里往外控水。一股股浑水从她嘴里流了出来。王莹急了,从地上抄起那根竹竿大声说,还有我哥哥呢!还有我哥哥呢!人们终于清醒了,涌到井台前。白小林抢过竹竿伸进井里,继续打捞着。四清工作队老大姐哭着说,你能把你女儿钩上来,就能把王援朝钩上来!王莹认为哥哥没救了,坐在辘轳旁边呜呜哭了起来。她看见几个人抬着白瀛瀛送往镇里卫生院,追过去大声说,你把我哥哥砸到井底,我饶不了你……人们合力将王援朝从井里捞出来。王莹扑过去看到哥哥两眼紧闭脸色惨白,好像没了呼吸。她倏地冷静下来,想起在学校接受的急救训练,立即实施人工呼吸。她曲膝跪在哥哥面前,使劲儿掰开他紧咬的牙关,拉起他两条胳膊,一举一展一张一合地实施着战地紧急抢救。哥哥你不能死,你死我也不活了。她一边做人工呼吸一边叫喊,疯了似的。一辆驴车从村里赶来。人们将王援朝就近送往镇卫生院。王莹跳上驴车。驴车狭窄,胳膊施展不开,她索性嘴对嘴给哥哥做着人工呼吸。哥哥的嘴唇冰凉,使人想起青铜雕像。一呼一吸,一吸一呼,她竭尽全力挽留着哥哥的生命。在镇卫生院打了强心针插上氧气管,一辆汽车载着生命垂危的王援朝前往城市铁路医院。王莹一路不停地做着人工呼吸。汗水湿透头发湿透衣裳湿透鞋袜,好像从水里打捞出来的不是哥哥而是她。哥哥,我真的愿意替你去死。王莹站在城市铁路医院急救室门外祈祷着。焦急的等待,煎熬着人们的心。从急救室里走出一位值班医生,他面无表情地问道,是谁一路不停给伤员做人工呼吸?是我!王莹大步上前急声问道,我哥哥怎么样啦?值往医生意味深长地看着王莹说,幸亏有你这么一个妹妹,否则他没救啦。王莹啊地一声尖叫跳了起来,一把抓住这位医生的手说,谢谢您!谢谢您啊!请你不要激动。值班医生冷静地问道,你代表病人家属进来签字吧。
坐在医生办公室里,值班医生手持X光片子向王莹介绍病情。尽管从小学三年级开始操持家务,毕竟是孩子。如今挺身而出守护着哥哥的生命,王莹切实感到自己长大成人了。走出医生办公室,王莹强作镇定告诉村支书,哥哥的颈椎受到严重损伤,即使积极治疗也要落下肢瘫痪后遗症的。啊!村支书失神落魄地说,咱们不能让援朝残疾啦!
王凤吓得哭了。王莹蹲下给妹妹擦眼泪说,妈妈身体不好住进疗养院了,咱哥的事儿不要让咱妈知道啊。王凤使劲点头说,咱哥他死不了吧?
只要姐姐在,咱哥就死不了!咱哥要是残疾了,我伺候他一辈子!王莹握着拳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