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王金炳猛然醒来,一看身旁没了老东家,赶紧起床。动手收拾被褥打成铺盖卷儿,结结实实捆得好似一只大粽子。一只铺盖卷儿,一只大包袱,还有几张钞票缝在衣裳里,这就是二十二岁的王金炳进城四年的全部家当。站在账房门口,白鸣岐大声说,昨儿晚上吃了离伙饺子,今儿就不管早饭了,这是华昌多年的规矩。你扛上行李走人吧。王金炳拿起一根扁担,一头挑起铺盖卷儿,一头挑起大包袱,不知如何跟老东家告别。我送你一个小玩意儿。白鸣岐掏出一枚黑色戒指说,它不是金的不是银的不是铜的,是玛钢的!这种东西外表硬心儿里软,愈戴愈亮。你知道我摸索玛钢退火技术烧废多少窑吗?从脚底下码到脑袋上全是钞票啊。这枚戒指是我烧成的第一窑,给你留个念想吧。谢谢您呐。王金炳给老东家鞠了一躬。白鸣岐扯起嗓子说,你命里有贵人相助,好好干吧傻小子。王金炳放下扁担小声说,我劝您一句话,往后别拨钟表了,又搬凳子又踩桌子,一不留神闪了腰崴了脚,不值啊。我也劝你一句话,往后把华昌机器厂忘得干干净净!白鸣岐拍了拍王金炳肩膀却避开他的目光。王金炳突然想起《兄弟姐妹们站起来》问道,小丫儿进城后来怎么样啦?小丫儿?白鸣岐好像忘了昨晚看的话剧,一边回忆一边说,噢,小丫儿后来嫁了一个解放军连长。这我就放心了。王金炳满足地说着,上路了。
一群工人聚拢过来,给王金炳送行。梁三升说,你在这儿混得不错干嘛跳槽呢。你跪下磕三个响头认老东家当干爹,有朝一日你就是华昌机器厂的少东家,一辈子吃香喝辣穿绸裹缎。范金斗说,亲儿子都不认老东家,还要干儿子干嘛?走吧,大路通天呢。挑着行李走出华昌机器厂,王金炳往东去了。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叫--小--番!"这是老东家坐在账房里扯着嗓子唱起京戏《四郎探母》,急于奔往宋营的杨延辉的"嘎调"。大街中央的三条青石在太阳的照耀下,闪动着幽暗的光。乳名"饼子"的王金炳同志迎着太阳走着,嘴里嘟嘟哝哝说着。就因为我伸手托了李亦墩同志屁股一把?到底是他的屁股交了好运还是我的手交了好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