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贺根斗新官上任逞能格  吕连长带队攻城显威风-骚土

鄢崮村农民造反队成立之后,立马夺权,将叶金发一班人物没由分说即刻撤换了下来。贺根斗一上任,少不得微服出巡,访贫问寒,将那为官做样的种种礼数一一行过。贺根斗身穿军大氅,脚蹬解放鞋,肩背毛选手拿语录,收拾得头面光洁,脚底轻跷,带着一班人马,拿张作势,摇头摆尾,排家挨户着走。

贺根斗到了郑栓家里。郑栓说起队上的犊牯,老瘦残弱,相势可怜。这多年来他是一直有心给队里跑上几趟商洛,倒上几回,将其更新换壮。但叶金发一拨人将他的好意置之不理,实在委屈。贺根斗一听这话,立刻点头。贺根斗道∶“这事我大力支持,今明两年瞅住机会非办不可。不过眼下不行,这我不说,你也晓得。过去我们鄢崮村在错误路线的影响下,把革命和生产都搞得很烂,现在到咱造反派的手里,一时三刻还缓不过劲来。就说现在大家晚上开会学毛选用的灯油,且看还买不起了,哪有钱来上商洛去倒犊牯?这事咱们缓来。只要大家都一心支持造反派的工作,我想,用不了多少时日,完全可以考虑你的意见,拿出几百元,由你办去!”贺根斗走到刘黑烂家里,亲自上炕看过老汉的一双残腿,便与那水花说道起来∶“我黑烂哥是咱队上的功臣,五八年修水利有功,如今又造反有功。像这种功臣,我们造反派绝不亏待。”水花一听这话,落下泪来∶“没想根斗大兄弟说话这等中听,那多年我一直对人说,咱鄢崮村藏龙卧虎,还埋没着一位能人,也就是你。这几日你这么跑,群众反响很大,都说你,‘看人家根斗,转脸是个执事眉眼,把大队这一拉拉事情,务治(收拾)得头头是道。这且不说,对待群众的口气,还一律随和,与叶支书那贼完全两样。’我也说,根斗这人生来公平直正,人性之高,他叶金发咋能比得!”贺根斗一听这话,喜上眉梢,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我也是个常人,不敢牵强附会,只是如今到了位上,就得按政策办事。像我黑烂哥这种情况,我不会像叶金发一拨人那样,撂下不管。过几日我就先将你家的补贴工分一事解决了,这不用你再说,你坐屋里等着。日后上头再发下来照顾粮,首先考虑你家。为官首先得清正廉明,体察贫苦,你说得是?”

贺根斗走到歪鸡家中,将圈里屋里都看一遍,不由地连声哀叹。对着歪鸡他大说∶“难肠啊难肠!我想不出像叶金发这一类党的干部,看到咱屋这种情况作何感想,群众的日子过得这等寒酸,他们似乎从不招呼提问,只说是好好好。群众拥护他们多年,你看,良心哪达去了!但今后是造反派掌权,走的是毛主席的革命路线,你也就心放下。除积极参加革命以外,还得努力生产。千万不要再出门要饭了,要饭是给造反派脸上抹黑!”

仇老汉一听贺根斗这话,腿软得咕咚一声跪下,央求他道∶“贺支书,贺支书,我屋的情况你都看着,我一日不出门要饭,一日就没吃的。我那贼歪鸡不是理家的人,进门只张着嘴要吃的,叫他出门要饭,他嫌丢人。一日不务正事,只见胡浪。苦就苦了我老汉!贺支书,缓过我这一阵子,等娃他舅有粮送来,我保证不再出门要饭。听你说的!”

贺根斗道∶“老叔,你甭给我胡叫,我不是支书,尽管将来肯定是,但今日不是。党我一定是要入的,支书我也一定是要当的,但现在还不是,你先甭胡叫。你那歪鸡不是我说,也的确成了问题,他一天跟上郭大害那二流子胡行,能学好吗?郭大害是啥人?他大虽说是跟党多年,但现在不成了,走了资本主义,被撤职了。他自己呢,也不正派,整日招了一帮青年人在他窑里不说正事,谋划着和造反派作对。像他这种游手好闲之人,仗着老子原有的地位咋咋呼呼,横行霸道,嚣张着打骂民兵。群众反映他过去的问题就很多,我们已经准备派人外调他的作风问题。据说在矿上就乱搞男女关系,滋生事端。你歪鸡还不晓这些情况,但组织晓得。我独独告诉你们。总之,跟上他行是没有好处的!我的意思是,这都在于你老叔,你咋说,这对娃的今后前途关系极大。是跟上造反派革命,还是跟上郭大害胡闹,就看你咋编排歪鸡了!”

贺根斗走到大义家中,大义正在屋里吃饭,见贺根斗一帮人进门,急忙放下饭碗。贺根斗炕上坐定,说∶“今日你咋?说好的,叫你今日来大队部,咱一班人商量一下接账的事,这等那等不见你人。你以为造反派决定让你把贺振光的账接下来,是和你说着耍哩吗?听人说你又朝郭大害屋里去了几趟,这是啥事?你不要以为你不接账,我们就再寻不下人了!咱鄢崮村四条腿的驴不多,两条腿的人多得是!你甭以为咱鄢崮村没人!前几天夜里你是答应得好好的,你说为咋?把你娃有啥了不起的,叫我这请恁劝?何况这几日,你还有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监督着社员家家户户都将请示台建立起来。你人不来,我们再安顿谁办?地主分子邓连山的请示台都建立起一个多月了,每天晚睡早起,在请示台前领着他娃向毛主席念叨,而我们贫下中农没有搞成,你说这事丢人不丢人?说起来让人笑话!你好好思谋一下这些事情,办是不办由你!老实说,你明早不来,咱就将过去的话一笔勾销,你走你的。日后造反派再不指望你啥,但有一条,牵扯到郭大害的问题,叫你提问,你都得到大队部来!”

大义连忙说道∶“不是我不去,今早我耽搁了一会,撵到大队部时,你已经带上人走了。心想跟季工作组说,又怕挨照(批),没敢言喘。”贺根斗说∶“既是这相,你也不该不来,到现在,我们一班人甭说晚饭,连午饭还没顾得吃,你说辛苦不辛苦?你倒好,一人坐下吃开了,不理事务。我活了这一辈子,啥没看透?革命就得有革命的样子,吃饭是个啥嘛!关键是你心里头还撂不下大害,你说是否?你与他结拜弟兄。结拜弟兄是啥?是地主老财作风!听说你们在大害窑里挂着一副对子,上头写着‘结义为仁’四枚大字。你晓‘仁’是什么意思?共产党不讲这东西,造反派也不讲这东西,但地主老财、资产阶级讲。这是为什么?这是因为他们要剥削贫下中农,要欺压穷苦百姓!你跟上大害,大害将你领到阴沟里了,你还以为他叫你赴宴哩!”大义道∶“我晓我晓,你再甭说了,明早我就过去,听你安顿!”贺根斗一笑,说∶“我们这也就散了,大家先回去吃饭。晚上照常学习。”众人点头。

话说那富堂老汉眼看不行时受到针针如此款待,也倒是甚为相得。此时说来也急。栓娃这贼叫他去唤洪武,他人半晌倒不见影了。他跑到大队部里,为看热闹把这头忘了。原来他一进门看见县上来了几名学生,个个血头烂面,呼着喊着对季工作组说话,只道是县上形势紧张了。“红联”仗着县南的部队没收了“红造”的枪支弹药,如今又攻进县机关。两派打得凶。但“红造”缺乏武器,眼下形势十分恶劣。季工作组端坐在炕上始终没有言声。

到后来,季工作组叫住吕连长说∶“是这,你能否马上给我将鄢崮村造反队带出去?”吕连长没说的,巴望这事巴望了一辈子,年年训练年年训练,就是没遇着实战的机会。再加上庞二臭如今在县上的情况,长久心里不服,如今一听这话,心兴得要跳出来,哪有不去的道理?于是,一个立正动作,干干脆脆地道∶“能!”季工作组道∶“能就好,今夜咱就出发。通知民兵注意保密!贺根斗同志,贺根斗同志哪去了?”众人四下一看,说不晓。

季工作组生气了,骂将起来∶“我看这贺根斗是个扶不起的天子,学习开会你看他,枣胡�子坐不牢,一会儿做这一会儿做那,单见都是他的事情!”

正说着,贺根斗风尘仆仆地跑进来了,说道∶“说叫我,咋?有啥事?”季工作组将所有情况简单叙过,最后说∶“现在,鄢崮村的大权都交给你了,一定得提高警惕,以防阶级敌人利用我们后方兵力空虚,向我们新生的革命政权反扑。”贺根斗道∶“你且放心,有我根斗在,就有鄢崮村的革命政权在,但有意外,你回来把我的人头提了!”季工作组又叮咛他说∶“千万注意保密!”贺根斗道∶“这你心放肚里。”

说过,一帮人马造饭的造饭,收拾家伙的收拾家伙,诡诡秘秘,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甭看是农民,但到事上的确像部队。逃到台湾的蒋委员长,就输在这些寻常人手里,你看奇也不奇!

季工作组将这一切安顿妥帖,瘸着回家,一进院门,迎面碰见洪武背着药箱慌里慌张地往出走,问是啥事,洪武道∶“把事瞎了,老汉得了脑溢血,没救下了!”季工作组听到这话,方想起上午时针针因何恁事急慌忙地唤他。这匆匆撂开腿子赶了进去,推开窑门一看,但听灯影里头针针带着两个碎娃,跪在老富堂跟前扯着嗓门,号叫得有腔有调。有道是:

夫哇,你就这样狠心撇下妻儿们去了——

你舍了你面前这二女一男,由儿女随寡妻苦熬饥寒;

你舍了你面前这黄土高天,将犁杖与耧耙撂在埝边;

你舍了你面前这庄廓一院,风扫树树扫风凄凄惨惨;

你舍了你面前这油灯一盏,挨黑了妻与谁灯下谝闲;

你舍了你面前这糊饭一碗,食盘边不见你喜眉笑颜;

牛哞哞羊咩咩驴儿嘶唤,乡亲们看着你眼雨涟涟;

儿哭爸女哭爸妻哭老汉,白没咋你怎就命归黄泉;

春天里妻随你奔走渠沿,采得那杨槐叶搓成菜团;

夏天里妻随你劳作不断,顶日头背月亮挣扎田间;

秋天里妻随你拾禾磨面,食一顿好吃货满心喜欢;

冬天里妻随你扶犁东岸(边),忍得饿忍得冻为的来年;

你随妻且算是一十六年,十六年你为妻忍辱求全;

不是妻不晓你心头作难,苦啊苦,苦日子叫苍天苍天无言;

天皇皇地皇皇何不睁眼,为何让我的夫如此落怜;

夫哇夫,我的好不�惶可怜的夫呐——

见此情形,季工作组立刻觉着头发根子都炸起来,少不得走过去,先拿大道理安慰她。那针针一听是季工作组的声音,气不打一处来,恨着转过脸,泪眼汪汪地道∶“呸,学你的文件、革你的命去!我就不信你这班人,一旦革命便成了千年的王八万年的蛇,守住石头缝子长生不老!你自问,自你住到你富堂哥这里几个月来,啥事央求过你吗?当着一院子人,你朝我耍威风哩!你葱插到鼻子窟窿里装得真像,革命哩,革你娘的腿去,看你娘把你生下来,叫你六亲不认!我今日算把你这革命人的心肠是看透了!不怪人说你们是‘嘴头上政策念得顺,背路地使着连枷棍’,没一个好东西!你说说,这些日子热了冷了,啥时不都是替你想着,将你是黑地白日地加意伺候,你咋这没良心哩嘛!这我也不嫌说话难听,不是说,把你婆娘伺候不到的地方我都给你一一伺候了!你说你是个啥?白眼狼!吃人肉不看人脸的白眼狼!呸!”

季工作组一看答不到碴上,任务在身不便多说,惶惶然退了出来,下伙寻吕连长家里吃饭。一路心想,多亏刚才四岸无人,但有旁人在场,凭针针的那些话,给她定个反革命罪也未可知。

这天夜里,队里拴起两挂大车。季工作组一拨,二三十个人选一律带刀带枪好不英武。村中男女也如大敌当前,心惊胆战。几乎是倾巢出动,立在村头相送。这里头有父送子、妻送夫的,少不得抹着眼雨,把战场上注意的种种要点都一一叮嘱清楚。

看到这种排场,此刻的季工作组感觉像是进了解放战争年代的电影,情绪亢奋,气势激昂。只见他一跳腿立在马车高处,明晃晃的手电筒排空乱照。吕连长吆喝得山响,一会儿快点一会慢点,该坐车还是该排队,指挥得民兵们晕头转向。一点数,人竟到齐了。到齐就该出发。走得紧急,让村人追着行了二三里,只看着马车嗒嗒远去。

人们正说心里受不下的作难,忽然间又听着马车回来了。村人正纳闷,只见季工作组被民兵从马车上吊着下来。季工作组脚一沾地,就喊起贺根斗。正巧贺根斗人已回了。这才叫了守家的民兵猪脸,猪脸问咋。季工作组从口袋里摸出五十元钱,手电照着,用手拍着,语重心长地道∶“猪脸回去,将这笔钱交给根斗,让他协帮针针把老汉好好埋了。因为在这前头毛主席就说过,村上的人死了,开个追悼会。用这样的方法,寄托我们的哀思,使整个人民团结起来。”说完一扬手,又被民兵吊上马车。这才调转马头,雄纠纠气昂昂,义无反顾地走了。

看着消失的马车,吕作臣老先生仰望星空,大发感慨∶“嗟乎,仁至于苍头之间,义尽于稚幼之物。其所以,仁至矣,义尽矣!”

猪脸将五十元钱揣在怀里暖了一夜。次日,富堂家院里,呜呼喊叫着操办丧事,而他仍一声不吭。后来还是谁对根斗说了,根斗这才慌忙打发大义前来取款。大义说∶“妈日的,那头号着等钱哩,而你将人家钱揣上不言喘了!”猪脸推诿道∶“谁不言喘了?我这是没来得及送,咋能把他的钱没了!妈日的,人装一会子都不成!”说着,乖乖地掏出钱,背过身,眼雨眨眼就要下来。心只想他这一辈子甭想再见这多的票子啦。

富堂老汉总的说还可以,里外一加百十元款项,好赖将该行的礼数都一一行了。这在近几年抬埋人的程式上还不多见。村中行将就木的老辈儿人个个赞叹,念叨着富堂老汉有福。这里有写成一本书的学问,此处也只得删繁就简了。

如今倒要说歪鸡一拨人眼看着大义投奔了贺根斗,并将贺根斗侄儿贺振光的账给接了。这几日夹着账本寻人结算,好不威风。弟兄们看见,气得咬牙切齿,恨不能背地里将大义给捅了。大害说歪鸡道∶“人各有志,不能强勉。这事甭慌,咱睁眼看,有他大义后悔的时候哩!”弟兄们听到大害这样的话,不以为然,反都怨大害心肠太软了。一天夜里,大害一拨人耍得正好,没看见大义夹着账本跑了进门。这时只看周围的气氛忽势淡了。大害问∶“不忙你的公务,来这咋?”大义道:“十天半月没见弟兄们了,来耍一会子再走!”歪鸡道∶“这里没你的地方,快忙你的事去!”众人跟着帮腔,纷纷说道∶“走你的,甭搅了我们的兴头!”大义低着头,脸红红地说∶“我对大害哥说句话就走。其一是县上吕连长一帮人仗没打就赢了。其二是庞二臭在县医院调戏妇女,叫人家关进城关镇的监狱里了。其三是贺根斗搭着几位头头,密谋要私分储备粮哩。这三件事弟兄们晓得就成,千万甭对外胡传。我走了。”大义说完,一咬牙,出去了。

好家伙,没想到大义是混在曹营里的忠臣!弟兄们你看我我看你,像一口吞了个热糊团,咽不得吐不得,内心只觉有万千个对不住大义的地方。待了半日,大害说道∶“大义这一时被我等弟兄们眉高眼低地小看,但他仍持住不喘,将一腔委屈都咽到肚里,实在是不简单。这一条,甭说你们,连我也不如他了!咱一伙还骂了人家……”

歪鸡道∶“他是良心上过不去才这相,我就不信,他有恁大的肚量?”大害一听这话,回过头呵斥道∶“咋能这样说话!大义随我等弟兄这么长的时间,仗义疏财,舍己为人,从没有过你长我短他多你少的争执,有啥良心过不去的地方?还不是你自家的心胸狭隘?”歪鸡脸一红,倔脾气上来,扑通一声跳下炕,喊叫道∶“是我狭隘!是我狭隘!你们个个心胸宽大,我不配和你们做弟兄,我走我走!”黑蛋一看闹下这事,紧赶上去拽住,一面劝说∶“咱大害哥说的不是这意思,你听错了。”众人也随着拉扯,将歪鸡抬到炕上。歪鸡抹着眼雨,指着大害说道∶“人常说‘路遥知马力,日久看人心’,咱等着,你大害哪一日但遇到事上,看到底是谁氏替你卖血哩!”大害盯住歪鸡,又是气又是爱。气他不通常理,爱他心性耿直。黑蛋没话找话,将众人从这事头上扯开,黑蛋说∶“你晓我前几日遇着一件啥事?嘿,有笑得很!有柱他姑从山上给人家有柱领下一个媳妇,不防被民兵栓娃看见,栓娃立刻给吕连长汇报了。吕连长一听,说∶‘好家伙,我们这些贫下中农可怜得打光棍,他这些地主子女倒受活了,娶了一个再一个的?不成,你把那女子叫来,让我瞅一下!’栓娃去把人家女子押持到大队部里。三折腾两折腾,那女子竟随着栓娃回去了。这几日不是?栓娃妈见人排说‘嗨,人家女有主见,咱做妈的再该说啥?只要人家两个娃好,咱随咋都成!’人说∶‘听说人家女子一开始看的是有柱!’她道∶‘有柱那半疯子谁看得上他!即看上,咋不随他有柱却随了我儿呢?’旁的人嘴上不说啥,心里都晓得。你说这事怪也不怪?”

众人问∶“真有其事?”黑蛋说∶“全村人都晓得,你们不晓?”众人一笑,说∶“大害哥不晓得。”大害微微一笑,道∶“邓连山老汉可怜的。”黑蛋说∶“听人说,当夜,那女子和栓娃就睡到一搭了。”大害说∶“胡扯!”黑蛋说∶“你还不信?村人都这相说。而且是栓娃妈亲口对人透露的消息!”

大害一听这话,怏怏郁郁地睡下,说∶“你们耍你们的,甭管我!”众人开始摸牌,不再理论。歪鸡又笑着闹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