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郭大害出事故回村调养  郑芙能迷梦中受了抚弄-骚土

却说季工作组一觉醒来,只觉着炕暖被热,舒适异常,睁眼一看,知是在富堂家中。咳嗽了几声,那边窑里听着声音,立刻有人推门进来。是富堂女人。但见她手端着细瓷小碗的茶水,放置于他的枕前。他看在眼里,突然觉得由心底里头生出一种不晓来由的无名之气,坐起问道∶“现在是啥时候了?”富堂女人这时已将头面收拾得油光水亮,晃晃悠悠地坐在他枕边的炕沿上,说∶“下半晌了,再过阵子天即黑下,你睡下,热身热面,操心受凉。”季工作组愤愤地说∶“吕连长这坏熊,把我害下了!人不喝酒,硬劝人喝酒,把工作耽误了。”

富堂女人赞叹说∶“工作的人到底与我们这些妇道人家不同,整日里想的就是工作。”季工作组脖子一歪,正色说道∶“你说的这叫啥话嘛!党给我们一月几十元的工资发给,不搞工作怎么能行?再说全国形势又这么紧张,党和人民将这样重要的任务交给我,我不将工作当事,岂不是有愧于党和人民的信任?”说着端起茶碗喝了口水。富堂女人忙说∶“叶支书说他们在大队部里开会,让我等你醒来,对你说知。”季工作组点点头,放下碗,起身下炕穿鞋,也不说和富堂女人照面告辞,只顾瘸拐着出门走了。富堂女人看气势不对,随后送到门外,也不敢再多嘴。季工作组到大队部院子走了一圈,四下一看,几个窑都是铁将军把门,又是空无一人的老样子。心想:鄢崮村这帮子干部,说的一套做的一套。早晨起来还批评他们警惕性不高,没想到,天没黑又是这样!这还了得!

于是,他本来绷紧的脸色,现在就绷得更紧了。立在大队部门外东看西看,这时,只见一位立眉狰眼的汉子,大大咧咧从他面前走过去,并时不时用他那滴溜溜的眼睛看他。看得季工作组极不舒坦,只觉着这汉子会将自己什么偷走似的。正说转身,只见吕连长带着根盈几个民兵从村东急匆匆赶来。季工作组站着,打远看那吕连长一派正气凛然的样子,内心突然一阵激动。心想道∶“可不是,这连长倒是个心性耿直的忠臣!”待吕连长走近,气色也稍微缓下。吕连长气势沆张地说道∶“季站长,我有紧急情况向你汇报。”季工作组听说,慌忙携吕连长几人回到大队部窑里,也不顾炕冰席凉,分头坐好。

吕连长郑重地说∶“根盈刚才反映,”说着指了指根盈,根盈点点头,吕连长接着说,“今黑在饲养室闹神哩,请了东沟的法师。”季工作组十分稀奇,忙问∶“法师是啥人?”吕连长说∶“搞迷信的那一套,欺骗钱财。”季工作组说∶“那你为何不抓?”吕连长说∶“我想抓,但捉贼捉赃,捉奸捉双,待他今黑做法时,立刻抓住。”季工作组想了想说∶“做得对,连长同志,看来你是咱们党的忠臣。以后工作就得这相,不但有勇,还要有谋。你们做得很好,社会治安和民兵工作,都这样搞就对了。民兵是部队编制,一切都得按部队的规程来:雷厉风行,令行禁止;打无不垮,战无不胜。一日二十四小时,心里就想着民兵工作。如照这样,民兵工作没有搞不好的道理。今天下午你就做得很好,很对!现在首先要做好保密工作,不许对人乱说,即使是自己的婆娘也不能乱说。今黑抓人,明早在大队部召集社员批斗大会。居然没有想到,这时候了,妖魔鬼怪还这么猖獗。”

吕连长端橛橛地立着,大声说是,然后咧着嘴笑。随同的民兵也都兴高采烈,自觉着浑身释然。能受到季工作组亲自表扬和指挥,那自然是非同一般的了。然此时的张法师已回到黑烂家炕上,搂着黑烂的烟锅吸烟。哪晓得吕连长等人已给他布下了天罗地网。

季工作组和吕连长等人如今心中有事,总觉得日头缓慢。但搁在鄢崮村的百姓头上,还是闲得慌,闷头闷脑地吃饭下地,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总觉是无头无绪,无一新鲜之处,只好围在照壁底下瞎起哄、乱嚷嚷,没个正经。一晃一个日头,一晃一个日头,晃来晃去,这一生也晃不了几个日头。

说是这日下午,人们正在闲聊,突然看见村南有一陌生男人,携包驮卷一气走来。照壁前立住,向那朝奉喊了声∶“朝奉叔,你在这达谝闲。”朝奉先是纳闷,接着便恍然大悟,道∶“啊,是大害呀,长这么大个子啦,叔都不认你了。”说着,慌忙上去接住行李。村人一听,都明白是同村出门多年的大害。男男女女纷纷上来帮手,围住问话。那大害说∶“没回来近十个年头了,咱村人老了一茬子。”丢儿说∶“说的是。没说这光阴似箭,转眼就是百年。”朝奉问∶“啥风把你给吹回来了?”

大害面带愧色∶“甭提了,矿柱把头给砸了,治了半年,这才好。”说着卸下帽子给众人看。众人一看,发丛里头果然有一圆圆的粉红空地,便啧啧一片感慨。有人道∶“下矿太危险了,太可怕了,如此看来,咱还是抓紧耩子,打牛后半截活得实在。”朝奉几人送大害回家。

丢儿这时望着大害背影说道∶“他那院子多年没住人,也许蒿草比人都高啦,够他大害收拾几日的。”根斗说∶“说的在理,也不晓他准备住多长时间,说不定住几日又走了。”这时候有人背后嘿嘿一笑,众人转过脸去,看二臭二郎腿翘着,靠着照壁墙墙,悠然自得地晃荡。众人好奇,随问∶“你笑啥?”二臭道∶“我不笑啥。”众人看他话里有话,硬是逼着要问个明白。二臭被逼不过,这才干咳了几声,说出一番道理。众人听后,又是惊诧又是叹气。纷纷说道:“没想竟是这事!这娃算是学瞎(坏)了,可见出门当工人名义上是好事,实际是把娃害了。”

你知二臭所说何事?原来大害的情况是这样:其父郭良斌,解放战争时期撇下妻儿,跑到延安参加了革命,听说混得职务不小。待到解放,通过“割尾巴”,又在外头盘(娶)了个年少貌美的婆娘。家里女人一气之下,得急病死了。留下一十六七岁的少年大害。甭看大害娃碎,但却极有主见。硬是独行到山东济南,寻着他大。过了一段日子,先是大害滋事,后是内人生非,长了短了,频生口角,幼妻老儿,情形不妥。他大看势不好收留,这又托西安战友,给娃在距家不远的尧廓煤矿安排了工作。

论说大害也是受过熬煎之人,工作没有说的,踏实能干。但有一项不好,到矿上不久,他爱上了矿里一位给矿灯配电的女人。一爱就是多年,不说结婚,陪那女人打了多年光棍生活。这女人说来也怪,今日和这个生姘,明日和那个冷卧,就是死犟着不理大害。大害费尽心机,单单不能得手。一日天黑,大害去她宿舍寻她,她纠集了一帮不三不四的歹人,将大害殴打一顿。大害气愤不过,随后也就班不好好上,日日里提着个棍子,分头寻衅闹事,惹出许多乱子。头也被人打破了,在医院住了半年,出院又是如此。矿上人看他义气行事,一味胡来,头上顶着明亮大疤,便给他起了个绰号,叫他“外国月亮”。

却说某日,二臭逛到矿上,为一个煤黑子剃头,半截儿,只听得有人喊“外国月亮”来了,那煤黑子撇下围布,顶着阴阳花斑头,掉头便跑。这是那二臭眼见的事实。煤矿领导见大害实在冥顽不灵,老钻牛角,怕惹下人命大祸,便借故将他劳保了。他又歪缠了几日,那女人仍是生硬冷倔,对他不予理睬。大害看到实在没有希望了,这方心灰意冷回到家中,被乡亲遇着。

二臭说完,众人吃惊不小。丢儿长叹一声,说出见解∶“你说那女人的确也瞎透了,和那么多人都睡过了,单不和咱大害睡是何道理?和大害有过一场,了了他的心愿,也不至于弄到今日这步田地。”

二臭说∶“说的也是。我在矿上理发,游转了半个夏天,打问过许多人,人都说奇。”根斗说∶“你在矿上见那女人没见?”二臭嘿嘿一笑,众人领悟,跟着哄声大笑。众人说∶“咱二臭是那见窟窿就钻的人,岂能见不着那女人?”二臭辩道∶“甭胡说,那女人满脸麻点,说来奇丑无比,咋看咋不顺眼,就是找钱给我,我也不愿趁摊子。”槐树底下的女人此时竟也议论纷纷,不知她们说的什么。但看她们神神秘秘的样子,便知另有一番古经。

朝奉和大害几人敲开经年累月锈蚀坏的铁锁,进了院子,拨开齐腰深的蒿草,走到窑门外头,看那窑面子上的土已坠下几大豁子,朝奉说∶“不住人就这相,夏天里头,我还说把窑收拾一下,独自铺盖搬过来睡,给你看门,一直懒得没动手。”大害连忙说∶“没事。”说着,看那朝奉开了窑门前的铁锁。开过锁子,朝奉朝隔墙喊着自己的女儿哑哑,墙那边有人应声。几个人进窑。

窑里头空荡荡一片,几个人蹴在炕棱上。大害想:我原先的桌子板凳可能是朝奉叔借用去了。大害从包里抽出一条毛巾,在炕上擦出一片地方,又取了一包饼干、一盒纸烟,黑摸着搁下,请大家品尝享用。众人吃过几块饼干,刚说点上纸烟,一位细柳的女娃进门,这是那朝奉的女儿哑哑,端着个小油灯儿来了。大害竟没忘她,叹道∶“哑哑长这么大了,我走时她还是个碎娃。”朝奉点着灯,嘴里嚼着饼干∶“快十八了。”大害忙取了一把饼干,往哑哑手里塞,哑哑后退着不敢接。朝奉说∶“给她弄啥,把饼干不糟蹋了。”大害死活却要哑哑接,哑哑怯生生接住。朝奉瞪了一眼,不言喘了。

大害看着破衣烂衫、战战兢兢的哑哑,说∶“咱这里的娃好可怜啊。”朝奉说∶“可怜啥,三顿饭能吃到肚里就不错了。”那哑哑在灯光底下,亮着一对眼睛看大害。朝奉冲她道∶“快去端过一盆水来,把炕头炕沿都擦洗一遍。”哑哑应了。慌忙过去,端来一盆清水,好一番擦洗。接着,炕头的火也烧着了。朝奉居然又说∶“把咱家的玉米馇子先给你大害哥端过一碗来。让大害先把饭吃了!”哑哑应声,又去端馇子。

大害到底是在外工作多年,言谈举止都有一些工作人的味道,见识又多,将众人听得目瞪口呆。那哑哑一直坐在灶头,烧开了水,下了馇子,边熬边仰着脸听大害说话。大害讲到他在山东济南寻着他大一事时,说∶“茅房在屋里头。”大伙儿吃了一惊。紧后跟来的丢儿问道∶“哪咋日鬼的?那还不把人给臭死了?”大害说∶“厕所里头有马桶,马桶里有个眼儿,拉毕屎后,一按电钮便冲干净了。”众人这方释然。

大害问朝奉∶“我的桌子柜子是你抬去使唤了吧?”朝奉一愣,点头说道∶“是,是,我看你人不在屋,院里空荡荡没人照看,万一被人偷了不好交代,便给你抬过去照看。”大害说∶“也太麻烦你了。”就这样,几个男人一直说到下半夜。

闲话少说。有柱媳妇芙能那一日夜看见有柱那物件如此萎小,忍不住号啕起来。正号得伤心,只听窗外头连山喊道∶“哭啥哩,让外人听着该咋说?”芙能只好强咽,不再敢哭。两厢睡下,有柱抹着泪看窑顶。好大一阵,芙能又觉着有柱可怜,随问道∶“你哪为咋?”有柱说∶“我不晓得。”芙能又问∶“生下来就是这相?”有柱说∶“没有的。听我大说,小时候我家里喂一条大黑狗,那时候我四五岁,手拿着馍,狗随着我,我蹲在门前尿,黑狗看我鸡鸡动弹,扑上来一口咬了。我大一生气,把狗杀了。”说完又是抹泪。芙能看他实在太可怜,便替他擦了眼泪,安慰他说∶“甭哭了,没那东西咱照样过日子。”芙能又想说啥,但一听声音,再看那有柱,已尸木帖帖地睡着了。芙能叹了口气,随之吹了灯,心想着自己对有柱太过分了。

也许天底下的女人都有这份善良,说来也难能可贵,只是与天理人伦,总有些不大得当之处。你且细想,那芙能说起简单,但于男女之间耳鬓厮磨日夜厮守过日子份上,哪有那么容易?再说那有柱自己不成,心性却非常张狂。一到黑便穷骚情,在她身上这里摸摸那里捏捏,即使是大天白日没人时候,也没个正点,手脚上极是贱作。不过,芙能有时也想有一些动作,但由有柱一逗之后,便是恶心得想吐。一个身性备佳的女人,岂能忍受如此摆弄?何况芙能多少还算有点经历之人。日子一久,脾气变得古怪起来。虽不敢在老公公面前发泄,但对有柱却时常恣意显摆,打起来像打娃一般,不论是头是脸,上去便几耳光。芙能每回娘家,和妈私下对面,总是长吁短叹,面色灰惭。妈问啥事,芙能摇头,只是潸然泪下。妈问∶“是你有柱对你不好?”芙能说∶“不是。”妈又说∶“做女人难哩,熬呀熬,熬到老就没事了。”芙能点点头,认为妈说的有理,心里头却是不允。在娘家一住就是十天半月,总不说走,妈也不好催她,只等有柱牵着骡子载她回去。

这事情邓连山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作为公公尽管是一世精明干练,但于此事却是没了主见。上地下田,随在芙能后头,看着她那年轻活泛的腰身,回头再看自己那窝里窝囊不中用的儿子,心里头直不是滋味。

日月穿梭,时光飞度,紧说就是一年。这年夏天,一日,有柱下河里水磨上磨面。说来也巧,临天黑时下起一场大雨。这雨下起来没有一刻停顿,有柱许是回不来了。芙能做好晚饭,看着公公吃了,收拾碗筷便回自己窑里,上炕脱光衣服睡了,心想这一夜得个清静。

有柱不在,芙能独自一个人,听着窗外的雨声,便胡思乱想了半日,待到雨点歇下,这才迷糊着睡着。先是梦见自己在娘家,大在地里犁地。她去给送饭。大吃罢饭便转身过去,背对着她往田里撒尿,边尿边说话。后来又是她妈指着大的脊背说∶“你个老没出息的恁咋,没看见婆娘女子都在跟前围着,不嫌丢人,掏出来就尿。”后来又梦见下了雨,有柱扛着面粉,喊叫着进了院子。只听老汉在那边窑里吆喝∶“芙能,快把你男人接住,操心面湿了!”她赶快跑到雨地里,扶住有柱一块儿进窑。又梦见她在炕上躺着,佯装睡着,听那有柱拿汗巾擦脸,后来又上了炕。有柱睡下,又是像往常一样探身过来,伸手摸她。她一把推开,说道∶“人都快睡着了,你又想咋,烦人的!”紧接着,只觉着一个冰凉的身子揭开她的被子进来。她一惊,苏醒过来,仍以为是有柱,真真实实地推了一把。没推开,那凉飕飕的身子战战兢兢地将她沉沉压住。此时她已完完全全清醒过来。以那身架,觉出不是有柱,刚要喊,一只大手将她的嘴捂住。身底下随即便觉着有一根硬物在腿面上戳捣。她觉摸着是男人那物,一下子慌了神,也不说挣了,只是恍惚了片刻,两腿不由自主地腾开空地,任凭那物瞎摸乱撞了会子,终于在一阵刺疼中感受到那物非常鲁莽地插入她的身体,很深很深。她说不清自己是因疼还是咋的,随着那物的抽动,小声地哭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