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天,这天晚上,雷恩的电话终于来了。她想不理他,可是她忍不住。对于和雷恩见面的冲动还是超出了她的克制,她吸取教训没有再穿那件内衣,她出门时打扮很仔细,尽管她一再告诫自己不要为男人这么费心,可是她又问自己:女人可以不为男人化妆吗?那这样的女人是什么人呢?不化妆的女人真的会变得可爱吗?好比说在女人的屁股上长了一个瘤子,她可以不穿内裤有意让世人看看吗?她精心画了妆。这次是约在香格里拉饭店,本来还是在大堂见面,他却让她上二十三层的咖啡厅,她没有听清楚,以为他在第二十三层上开了一间房。她犹豫着不肯去。直到雷恩说上面的咖啡厅比大厅的咖啡厅安静。她上去了,果真是。
他们在临窗的位置上坐下,他向服务小姐点了许多吃的,都是些女人爱吃的甜品。这位服务小姐长得玲珑可爱,所以他的目光不时落在她脸上。这使妹妹想到他之所以要这么多东西,也许就是想跟她多说会话。未了,她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问他为什么那一天他会选择她。
雷恩穿着一件精致的格呢T恤衫,头发向后拢着,露出一个宽阔的额头。那双蓝色的眼睛在两道金色的眉毛下,茫然地盯着她,对妹妹刚才的问话不懂。妹妹又向他解释,那天大街上有许多女人,而且你也知道北京的漂亮女人像流感一样传染,每天都会滋生出许多,为什么你会挑中我?
他转过眼球,又看了一眼已站在不远处的那位小姐,生怕她听到似的。于是妹妹有些怀恨在心,她继续问:“为什么你会挑中我?”
他抽了一口烟,斜着眼睛看着她,半响,他耸耸肩,脸上浮起一层笑,说:“有很多事情是不能问为什么的,比如说,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进性商店。”
他看着她,又说:“实际上我已经跟着你很久了。”
妹妹心里猛地一惊,他居然看见我进了一个性商店?她的脸火辣辣的,那个服务小姐在朝她微笑。她想让雷恩难堪一下,却想不到是自己……一种尖锐的不安伸到她的胸膛和嗓子里。她沉吟了片刻,然后问:“我是说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专门做这种事情的女人?”
“我想问问你为什么要进性商店,是需要?我觉得你那天的样子很可笑,头发全都蓬在头上,眼睛不敢看,慌慌张张地有点像小偷,可是这又有什么呢?在美国,几乎每个女人都有一些塑料器具,我妻子就有,我也帮她买过,这就跟她们吃饭的家伙一样重要,这是一种治疗,你应该大大方方地不慌不忙地像参观博物馆一样地仔仔细细看。”
她狠狠地盯着他,可是他仍然说:
“不过在你这个年纪进性商店有些让人惊讶,过去一般都是中年女人奔向那里,这样就能使男人解放出来,”
他猛吸了几口烟,然后把目光从她脸上收回来,望了望窗外的夜景,说:“至于我,有时不想直接性交。”
“你说你需要感情?”她立即见缝插针道地想转换话题。
“也不需要。”
“那么你就以那种方式来和女人接触?”
“有时,看电影时,我会挨在一个女孩旁边,只要不吓着她,她一般都愿意接受的。”
“这样是否很快乐?”
“挺快乐的,但是有时也很悲凉。”
“悲凉?”
“当然,电影结束了,马上又得面对现实,一个人站在大街上,看着那么多陌生的面孔,难免有一些伤感。”
妹妹以为她听错了。只见他眯起了眼睛,仿佛知道自己在说谎,于是低头喝咖啡。
“那么,你妻子从来不知道你的事情吗?”
“我们正在协议离婚。”
他看着她,妹妹从那目光里似乎感觉到自己问的太多了。只听他继续说道:
“就在我们相遇的那一天,我跟她谈妥了这一点,然后在路上闲走时遇见了你。那天是荒唐了一点,但倒也符合我当时的心境。第二天她和孩子搭飞机回了美国。所以,一切手续待我回去以后就办。”
妹妹沉默着,半响问:
“你爱过她?”
他点点头,又伸手抽出一根烟。她望着那燃烧的火焰,不知道这是他晚上的第十几根了,他只要烟跟咖啡。他一边吐烟,一边四处张望起来,寻找着刚才点菜的那个女服务员。
妹妹转头向窗外看去。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也许是过了三分钟,雷恩说:
“如果今天晚上你愿意跟我,那么我身上是带着钱的。我有备而来。”
“真的?”妹妹转过头。
“真的。”
“你把我看得那么重?”
“你是说那一万块钱?我给你一千一百二十块美金,刚好就是那个数。如果不对,你还可以找我。”
像许多女人一样,妹妹的脸再一次红了,说:“不,我不愿意,今晚,我只想喝酒。”
“喝啤酒?”
“不对,是那种能醉人的酒。”
雷恩开始为她倒酒。
很快杯子里盛满了白色的液体,妹妹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她颤抖着手指端起来喝了几口。雷恩在笑,她你笑什么。
雷恩没说话,只是笑。
妹妹说:“你是不是觉得女人都喜欢自欺欺人?
雷恩说:“这个问题我听不懂。”
妹妹想了想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看着我,犹豫着点点头。
“喜欢我为什么还要看别的女人?”
他又一次笑了,说:“我喜欢你,也喜欢别人。”
“那么只有在你只喜欢我而不喜欢别人的时候,我们才能睡觉。”
“钱呢?”
“还得给。”
他不相信似地盯着她,说:“这对我来说很为难。”
“为难?那我们就再见,不,不再见面。”
说完妹妹就笑起来,那淫荡的笑声让雷恩有些吃惊。他看着妹妹,说:“我的身体难受,我等了好几天了,你不是说你病好了吗?”
妹妹带着嘲笑似的,直勾勾地也盯着他,说:“我什么时候说我病了?”
一会,他的眼睛里似乎露出了动摇的神色。他问:“就因为你写了小说?我就应该不跟你睡,就付钱?”
“小说?”妹妹一愣,她早就忘了自己还是写小说的人,她想想,说:“你也可以把我的小说同你用过的避孕套一样扔掉。”
他眯起了眼睛,对这眼前的女人真的有些疲倦了,然后用中文很别扭地说了一句“伤脑筋。”然后看了看表说:“既然你不愿意跟我进房间性交,那么,我有一个朋友刚从德国过来,是拉大提琴的,我跟他约好在后海见。如果你有兴趣,可以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