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人雷恩正在长城饭店的大厅里,不知道为什么他会选择这个地方。
他手里居然拿着一本书。
这使妹妹想起了父亲在世时经常开的玩笑,他时常问母亲:你手上拿的什么书?母亲会相应地回答:歌曲集。然后两人大笑。
在大厅的咖啡厅里,妹妹有意把自己隐在人群中,眼睛却盯着雷恩,因为在他邻座的桌子上就有两个女人。他的目光时而飘向窗外,时而扫向她们,并且还报以微笑。女人们也向他笑着。她们俩共用一杯饮料,杯子里插了两根吸管,一人吸一根。妹妹的脑海里此时再次浮现了亮马河的河水,正是这飘动的柔软的河水哺育了这些女性们,而这些女性也使亮马河成为世界之河,各国的男人为此骚动不安。
此时,在妹妹的胸膛里充满了对她们的仇恨。
在雷恩的目光又一次投向她们时,妹妹站在他面前。雷恩连忙回过头。她用余光扫了扫那两个女人,两个女人对她的出现有些吃惊。
雷恩按照中国人的规矩向她伸出手。
当她坐在椅子上的黄色的天鹅绒面上,于是抬起身子把外裙压在下面。她真后悔又穿了这件裸露的黑色内衣。
大厅里轻轻盘旋着沙特布莱曼的歌声,她很喜欢这个女歌手,感觉她的声音像一张苍白的纸在空中不停地飘。在她的歌声中,雷恩点起一根烟。他看着她,刚要说什么,她便抢先问:“我也能抽一根吗?”
他说:“当然,什么烟都可以抽。”
他表情严肃,把桌上的烟盒向她面前推了推,那是一个她不知道什么牌子的烟。
他帮她点燃。
她吸了一口,心想,这是个在红灯区玩惯了的家伙,他说“什么烟都可以抽”时,目光盯着她,却是意味深长。
安蒂曾经告诉她,她的情人非得让她抽他“那根烟”,但她实在“抽”得发呛。
“那烟可不好抽呢。”安蒂苦笑着对她说。
妹妹一眼看到了放在桌上的书,已经皱皱巴巴,封面的一角已卷起。
难道他真的看了我的书?
雷恩掐掉了手中的烟,翻开那本书,说:
“写的是你个人的事情吗?”
这是一本描写爱情的书。
认识她的人里面,几乎没有一个不这么问。
现在他也怎么问。
她说:
“我可以肯定你不是知识分子。”
“你只要回答是还是不是。”
“这对你来说重要吗?”
“对我来说也许不重要,但是对你来说可能是重要的。”
她吸着烟,看着烟头的火。
而他只是盯着窗外的阳光,她又一次看见了那蓝色的眼睛,里面有着深深的海水,它真的能够给她带来海市蜃楼的幻想吗?
邻座的两个女人开始低着头叽叽喳喳,一边还向妹妹看个几眼。妹妹不知道她们在议论什么,但觉与自己有关。她想,也许她们认为她同样是个“CALLGIRL”。一会,她们起身走了。雷恩盯着她们的背影。好一会,才又把目光落回她的脸上,似乎在等她的回答。这时,她也把头回过去,看那两个女人。
“对她们有兴趣?”她回过头来问。
他听出了她的不满与讥讽,于是笑开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什么问题?”
“你和你的小说的关系。”
她想起那天在大街上他让她跟他走的情景。她说:
“我一直记着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为什么?”
“挺美好的,那是极美好的事情。你那天的表现比你现在提问题的样子可爱多了。”
他没有说话,觉得她在讽刺他。
她把抽了半截的烟狠狠朝烟缸里捻。
他也捻去,同时又抽出一根。他是个烟鬼,对了,从那天第一天见面起她就闻到他身上一股怪味,那就是浓重的烟味。那天她在街上走了很久才把这种气味赶走。只听他说:
“这就是你对我的问题的回答?”
她点点头,感到他仍盯着自己。于是低下头望着桌面,桌子清晰地映出她的面庞,她一直盯着它看,发现自己开始强烈地自恋起来。真的,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在今天是这么的漂亮。她被这种感觉打动了。于是拎着包去了洗手间,当她重新回到雷恩面前时。雷恩的脸已经开朗许多了,眼睛里也明显地表示出一种渴望。她不知道他身上有没有带钱,那是现金还
是支票?是美元还是人民币?
但是他并不着急把她带进一个房间里去。他请她吃午饭。嘴里贪焚地咀嚼着那种随时都可以消逝的瞬间鲜明的喜悦。有时,他目光闪烁,鼻翼颤动,并且还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
她并不细心听他说什么,心里直想着快点走。是因为他看了那两个女人?不知道。难道说她还对他抱有幻想?总之她心里有些难过。她再次开始仇恨妓女。
饭后他从他的包里拿出一瓶包装得很好的礼物,他让她拆开。她一时笨拙起来,不知从哪里下手,而且心里一直在想这究竟是什么,值多少钱。
他帮着她一起打开,是香水,是那种深深的桃红色。拿着礼物,她说她想走了。她以为他会挽留她,然而他没有反对。在她的失望还未来得及消散时,他已将她送到大门口,并伸手要了一辆车,掏出一百元钱给了司机。
他亲了亲她的脸颊问:“真的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吗?”
她朝他嫣然一笑。然后弯身钻进出租车里。她向他挥手,脸孔朝前看,阳光照着她的额头好像照着一块大理石,划出了她眉毛的曲线。她望着窗外那高大的身影,又一次回忆起他自摸的情景,最让她感到回味无穷的是他们之间的一段对话。
那天他站在带有窗口的楼梯旁。她离他有半米的距离,倚在墙壁上,她发现男人在看她,便笑着说:“你可以闭着眼睛去想象。”
他问:“想象什么?”
“一个女人被脱光的样子,或者说是所有的女人被脱光的样子。”
“包括你吗?”
她点点头。
他真的开始看起来。他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慢慢地向下。她穿了一件黑色的收身吊带衫,当那目光移到高高的胸部时,她感觉到被目光触摸的欢快的感觉。他又开始看下面被牛仔裤裹得很紧的臀部。
她不禁问:“你每天得要有不同的女人?”
他点点头。
“有人跟我一样跟着你来看你吗?”
他再次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