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想睡却睡不着。她先是想着姐姐和姐夫交换的眼神和他们的无奈的苦笑。说不定还有姐姐对于姐夫愧疚的表情,她为自己有这么个妹妹而感到羞愧。
姐夫却又在安慰妻子,显示出他是一个大度的人。
妹妹这时真想让姐姐看到姐夫在偷窥时的表情。妹妹就像是去参加安蒂的生日晚会心里充满着烦燥一样,现在这种烦燥就出现在她的梦里。那个跟踪的男人又出现了,他走着,显得像云一样,漂游着,舞蹈着。她也走着,似乎又重复地走上了去见雷恩的路,一路上,她不知道后面有人跟踪。
有激情的日子总是在不断地重复,天空中的云彩好像随时随地就要燃烧。她想,如果是云彩在燃烧,它一定是为另外一个人,而不是仅仅守在安蒂生日晚会的蜡烛旁边的那一个,隐约有火苗在她脸上、身上跃动,恍如一个男人的手细细地抚弄着她。她要的不是这个感觉,她需要一个人将她毁灭。
这个人就是雷恩。
但是雷恩给她带来的像海水一样涨潮的欲望也落回去了,她觉得太滑稽了,居然有人肯为她出一万块钱睡一觉,他说就因为喜欢她的小说,他真的说了吗?没有吧?现在哪里会有男人真的喜欢女人的小说,不,不会的,他们仅仅是在喜欢卖弄的女人身上去寻找那些支持着她们卖弄的东西,而那些东西是女人特有的,无论是美女还是丑女,她们都一样。于是,这些女人们(大部份是一群丑八怪女人)就开始用文字拼命去勾引男人的想象,可怜的男人们就开始上当了,他们不知道那些写小说的女人究竟有多丑,她们实在是恶心,而男人们不知道,他们被利用,被女人用身体和文字所利用,他们像好色的狗一样地跟随着这些女人的叙述,想象着她的模样,突然,他们会因为某种原因而失望,便会破口大骂。
然而,雷恩不一样,他的举动超乎一般的男人,他的行为有些特别,他不太看得懂中国文字,他看不到妹妹写的那些文字,他现在好像正开着车走过来,他真的开车了吗?那车不是还没有买上吗?不,那不是雷恩,是姐夫,他站在晨曦之中,偷偷地看着我,我没有躲闪,我甚至还有几分甜蜜的感觉,就像是在唱着一首船歌,慢慢地,我掉队了,不,是她,是妹妹掉了队,走在后边,目光仇恨地却又有些无可奈何地望着前面的三个人。那条青色的牛仔裤把姐姐的屁股包得结结实实。想到这,妹妹的心释然了,同时她又恨起那条牛仔裤。其实她已忘掉姐姐是一个舞蹈演员的事实,即使现在不再上台,稍稍有些胖,但是她的姿影是那么地有韵味。妹妹还在童年时,姐姐就已经是一个明星,她的光环一直照耀着早逝的父亲。她十二岁时在那个中山公园看见她,跑过去喊姐姐,实际上她是想让她的同学和老师都知道她有一个明星姐姐。她从来都依偎着姐姐走路,她闻到从她粗呢衣服里透出的气息,那时她的头顶刚好和姐姐的胸部平齐,每每碰触到那柔软的地方,姐姐都微笑一下,然后更紧地搂着年幼的妹妹。
然而现在,当她提出要从姐姐家搬出时,她从她和姐夫的脸上都没有看到伤心的表情,尤其是姐姐,她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的惟一的亲人,可是她居然任由她离开,而她自己是真的想离开这个家吗?她知道自己的心里有着试探的成分。
走在后边的人肯定会是命运里悲剧的主角,不用看,她也知道自己面色灰暗,就像是尘土一样。但是有一个男人一直盯着她,以及盯着她前面的三个人,这个人一直到她疲倦得直想躺在路边上时才发现的,她看到他时,他依然发出那种羞涩的却是固执的笑容。
他跟踪的目的是什么?
妹妹问自己。
她翻了一个身,似乎真的睡过去了,她太累了,姐夫家买车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兴奋,她却悲伤,她被迫地跟着他们走了一天,这把她身体里的水分彻底吸干了。她真想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可是,她的脑中全是故事,还有就是那个跟踪者的眼睛。
跟踪者的眼睛像是探照灯,照亮了前方黑夜中的道路,那两道光来回地闪着,在光柱中有他苍白的脸。
妹妹被“苍白”两个字吓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