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63
三天就出院了,头上的纱布也摘了,导演较我找来一个小圆镜子,我在脸上化了淡妆。在结账处,我说住院费我会还你的,你放心。你对我那么好,为我挨了打,我怎么报答你呢。
导演的脸竟然红了。他说,说什么呢?我跟阿伯是朋友,你是阿伯的女朋友,你们还会好的。
我们已经走到了阳光的下面。导演说这下冬天真的过去了,我看我也要买几件春装,我才二十五岁,我不能总是这么老气,跟阿伯似的。
我说,我饿了,我想吃饭。
导演高兴地看着我,你终于饿了,整整三天你什么都不吃,现在能想开就好。真的,麦子,我觉得阿伯还会跟你好的。
导演领着我去了一个就近的小饭馆。我点了好几样菜,要了啤酒。
我说,我请客。
他说,你真该好好请客。
我说,阿伯不会跟我再好了。你看我值多少钱,能不能报答你这份情,如果让你陪着我睡上一个月的觉?
导演的脸一下涨红了,他说,你觉得你挺幽默吗?如果不是公共场所我就想扇你一耳光。我挺不喜欢你这种口气。
那你是不愿意了?
你又不是妓女,说实在的,我还是很喜欢你,我才这样。
我喝了一口啤酒说,我还不是个妓女吗?我跟三个男人好过,跟自泽好,跟阿伯好,跟陈左好。这三个男人跟每个男人都不一样,跟阿伯时我从来没有想过钱,我以为我不是个妓女,我以为我是个非常简单的知识女孩,结果这两天我想清楚了我还是妓女。
别扯淡了,妓女是一个专业,是一种职业,你他妈的什么也不懂。
那你凭什么喜欢我啊?你也别演戏了,你心里早就知道我是个妓女,如果说你对一个女人或者对这样一个女人要有好感的话,还不如说是对一个妓女有好感。
导演猛地把手里的啤酒倒在我身上。我用纸巾擦去。一会儿,导演的眼泪哗地就出来了。他说,麦子,我特后悔,我不应该对你粗暴。
不要紧。你对我那么好,泼点啤酒又怎么了?
导演不说话。
那你是不是希望我嫁给你?我愿意嫁给你。
导演还是低着头,一会儿他抹去脸上的泪说,我也不是希望你嫁给我。我是突然想到刚才你说的那些话真应该弄到《长安街》里面去,其实,那些傻瓜的表演状态都应该让她们来学你,可是她们不会演,你才会演呢。我想起在那个法国大使馆的聚会上你跟我说你想演《长安街》。我当时还嘲笑你呢。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人满大街都是呢。
我说,《长安街》还没有拍,你怎么就说她们演不好呢?
停了停,我又说,我们做爱吧,待会儿吃完了你把我送回家去,我一定会把你伺候得很好。
导演笑了起来。
我说你别笑,我是说真的,我们就躺在我家客厅里的地毯上,过几天搬走时我也要把这块地毯带上。
你要搬哪儿?
我低下头吃饭,我说,我还没有想好。
麦子64
到了房间,导演却不肯了。他红着脸说,他更喜欢在浴室。
我在浴池里放满水,催促着导演赶快脱衣服,我说现在暖气尽管停了,但是还是很暖和的,水蒸汽对皮肤也有好处。
我把衣服脱了,导演把我抱住,小心地抚着我满身的伤痕。我发现在大腿那儿被阿伯打下的印记已经没有了。他说沈灿真是太狠心了,女人和女人就有这么多的仇恨吗?
实际上,她搞错了,像我这样低贱的女人也不值得她那么去恨。
你说她高贵?
导演大声笑了起来。
我趴在他肩上,他搂着我。
一会儿,我抹去泪说,你快点吧。
他说,我不行。
我低头看了一下,笑了。我说,你当然不行,可为什么呢?
这样好,你受了很大的伤,你不能做爱。
我从他肩上抬起头,说,我现在就是要在受了伤的时候跟你做爱,这样才好。
那你会完蛋的,你会死的。
我说,能跟你这样的男人睡一觉,我死了也高兴。
那为什么?
就因为你那天为我下跪了。
真的?你被他们打成那样,你还能看那么远,你还没有戴眼镜。
我戴着隐形眼镜,我的眼睛一直睁着的。
真的?你戴了隐形眼镜?你不是戴不惯吗?
这副还行。
我让导演下到水池里,热水使他快活地叫了一声。我躺在他旁边,用手抚摸着他。
他问,麦子,你说你还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我需要你做的事你又做不了。
你就说吧,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你帮我找着阿伯,把阿伯杀了。
导演大声呼叫起来,说,哇,操,这扯什么淡啊,杀人的事我肯定不干。
我说那你就赶快搞我吧。你行了,你不觉得吗?
没有,我不行,你帮我吧。
导演突然哭了。他说,我不愿当杀人犯。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把手放在我的小腹上。说,你身体都这样了,我真的再搞你你就完蛋了。
可是我死了,我也希望我们今天能做爱。我感觉到你对我是很好的。
那你刚才在餐厅里还说你是个妓女呢,你哪是个妓女啊,你是个好女孩。
说完,他站起来匆匆穿上了衣服。在客厅里,他闲坐着,把身子完全埋进那张沙发上。他又随手在茶几上从那些零碎玩艺的中间拿来那把刀。我一把夺过来,放回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