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13
我对白泽说我确实没有跟阿伯做那种事。他说这是不可能不发生的事情啊,一男一女在深夜里,在一张床上,却没有发生那种事,这说不过去。我说我在过去根本就不认识他。
白泽笑了,他觉得我在撒谎。
因为我怀了你的孩子,我怕他在里面受惊吓。
我的声音打起了哆嗦,白泽却不屑地把手中的烟掐灭在烟灰缸里。那烟还有一大截呢,他没有把它抽完。我凝视着那被掐灭的烟,心想:我跟这烟真有点像。
白泽从地毯上站起身来,并把衣服一件件往身上套。那么,无意间阿伯真的成了他自卫的一件武器?我倚在墙上,身子向前倾了倾。在一片衣服的摩擦声中,空气中清晰地浮起几丝香水味。我也站起来,我的赤裸的身子吓了他一跳。
我上前抓住他穿衣服的手。他问我要干什么。我说,请再强奸我一次,如果你有本事让你的孩子从我的阴道里流出来,那么这事算完,我以后不再缠你。
他甩开我的手说,你要怎样随你的便,但是我现在没有时间,我要上班。
他从地毯上抬起裤子,抬起脚要往里面套。
从他背后我伸出两只胳膊,紧紧地搂住他不放。白泽回过身来,脸正对着我。他想把我推开,却不料使我倒在了棕色的地毯上。当我倒在上面时,地毯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他手中的裤子又跌落下去。
白泽弯下腰,捡起裤子想要继续穿,我一把抱住他粗壮的赤裸的大腿。他回手给了我一个重重的耳光。唇边有什么流出来。他以为我我会像刚才那样害怕,但我只是有些神思恍惚。我也不感到疼痛识是稍一放手又死死缠住他不放。我说,再强奸我一次。
他向前走着,我的身体在地毯上被他拖着。他没有办法,弯下腰掰我的手指。他问我究竟要干什么。我说,我要把孩子生下来送给你妻子。
那你生下来吧,我让她给养着,这行了吧?
不行。
我死死地抱住他。窗外枝头上落下了似乎头一次听到的麻雀的惆瞅。白泽也听到了,无奈地站着。我抱着他的腿,眼泪滂沦。我对他说,我现在就跟你上班去。
我突然想到昨夜在街头遇到的卖花小姑娘,她不屈不挠地跟着我,今天我也要像那个卖花小姑娘一样紧紧跟着他,他去哪儿我去哪儿。我会比她更加坚强,我不会半途而废。
但是我不知道最终是怎么放开白泽的。
起初我是牢牢地抓着他的,可是我抓不住。我两手空空,只得捂住自己的脸哭泣。他怔怔地看着我,也许在心里想,过去一个那么矜持那么心高气做的女孩居然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果然他说,你跟那些扫大街的有两样吗?花钱给你念MBA确实是一种多余……
我一下又紧紧地抓着他。我说,我得跟你上班。
好,我不怕,你要跟我上班,顶多从今天开始我又多了一个秘书而已。我有两个秘书,这很好。不过你别指望我会怕你,如果我是党政机关的公务员可能还真怕你这一手。过去许许多多的人都被像你这样的女孩拉下水,不过,我白泽就在水里,成天在水里,不管是在白天还是晚上,我都不怕湿……
说到这儿,他又笑了起来。
我说,我要让报社里的人都知道。
你知道的,报社是我说了算,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我忽然喊起来,那天在你办公室里,在那块地毯上,你还记得吗?你说你终于碰到一个你想要的女孩,你说你的生活一定要改变,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当时你抱着我连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我什么时候说这话了?麦子,你好好想想,我说过吗?
他好像被我冤枉了一样。我一看他这样就哭得更厉害了。
可即使是说过,你也不必这么在意啊,你就真的相信一个男人在某个时刻说的话吗?你怎么就相信语言呢?你不是也学过中文吗?你不知道语言最是来无踪去无影的东西吗?可以正过来说,也可以反过来说,可以这个时候说,也可以那个时候说。你看,我给你租了房子,为你交MBA的学费,这些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这些比那些语言重要得多。
我放下了手,他居然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了。你能让他为不记得的东西负责吗?我哭泣着,泪眼中却看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他说给你留下两千块钱,你如果决定了,就给我打一个电话,我陪你去。
白泽说完了那话就走了,他重重地关门仿佛生怕门关不严。房间里一片寂静,可以听见空中尘埃细微的飞舞声。
我就在这个时候省悟一般飞快地穿上衣服,打开门朝楼梯冲下去。
已经来到大堂的白泽看到我,立马吃了一惊。但是他故做镇静地没有停下脚步。我在他一旁走着,跟着他的步伐一起向门口走去,并抬头去寻找停在大门口的他的小卧车。
空中正放着音乐。那是意大利盲人的发着颤音的歌声。他正和莎特布莱曼合唱着《说再见的时候》。白泽仰头向天空看去,他曾在同一个地方听到过这种歌声。那是我们刚刚搬进来的时候。在一个夜晚,他激动地听着然后说一个女人能发出这样的声音,我就想把她抱在怀里。我说我也想靠在那个盲人的怀里,即使他两眼看不见也行,我见过他的一张照片,他拿着一朵深红色的玫瑰花,他长得太漂亮了,我从来没有赞美过一个男人的外表。且不谈他的声音,光是他的长相我就想做他的情人,哪怕是跟他说说话。当时白泽生气地说,我开个玩笑,你怎么就当真啊?
此后白泽说了什么也许我是真的听错了。他重复着他在办公室的地毯上说过的话,他说他会让我永远在他的身边,做他的妻子,他要把现在的PASS掉,他要让我至少生两个小孩,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以后的日子当我回想这些细节时,我想:也许是我太渴望听到这种声音了,纯粹属于自己的臆想也未尝不可。但是自从白泽对我说过那句话之后,每当经过恬静的小区,就觉得我和白泽以及盘旋在上空的歌声都融在了一起。那天空中升腾的淡淡的薄雾,使天上的月亮变了形,像是一颗正在溶化的桔子糖,满天空都变成了黄的,变成了甜的。
当时我们正好走在一棵树旁,一片冗长的阴影覆盖着我们。加上升腾的雾,白泽拉开自己的拉链。虽然我不敢看,但是它却成了那一晚记忆的重要组成部分。当它进人我的身体时,也像是天上的月亮把快感弥漫到了我的全身,弥漫到以后的一个又一个日子里。
白泽打开了车门,我走到另一边,像往常一样要坐到他的副座。此刻我们都知道飘荡在空中的盲人的歌声是我们的哀歌,我们正是在说再见的时候。
就在我打开车门时,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对面走来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男人嘴里呼喊着“麦子”。
我的脸腾地红了。
白泽的脸也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