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叔在另一个星期五提前给她来了电话,让她把自己的简历送一份给吴叔,他们又约好了星期六晚上见面。这次见面的地点在吴叔家里,她事先给牙科医生去了电话,把约会推迟到星期天的下午。她还给母亲去了电话,母亲说:“萧儿,去吧,你吴叔对你会负责任的。”她很想告诉母亲跟吴叔在一起,会让她想起父亲来,然而,她感觉到母亲早已对父亲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了,而且母亲生活也永远不缺少男人,她应该早就把父亲忘记了。
父亲永远不在她和母亲的现实生活中出现了,当她去与吴叔约会时,她乘着公交车,周末的傍晚,乘公交车的人很少,她坐在位置上,想着父亲带她回爷爷奶奶的乡村的夜晚,夜空明亮,群星闪烁,她过去以为,父亲会永远牵着她的手,父亲会永远站在她身边,这个现实永远地破灭了。
她牢记住了吴叔的门牌号,直到如今她还不知道吴叔到底是什么身份,然而,她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吴叔是一个有权利的人,因为吴叔对她的许诺之中包含着一种权利,还有吴叔戴着的那副墨镜也隐藏着一种权利。
为了未来,萧雨情不自禁地乘着公交车,向着吴叔的地址靠近,她的心灵深情洋溢着一种激情,她并不知道,她正在伸出双手攀援着吴叔显现出来的权利之树,因为她的最大愿望就是进电视台,因为只有吴叔可以帮助她进电视台。
当她把手放在门上敲门时,才敲了第一声,吴叔就前来开门了。她嗅到了一阵花香,客厅里有三支花瓶都插上了玫瑰花,吴叔说:“嗅到香味了吗?这是为你准备的玫瑰花。”
她感到受宠若惊,因为她来,吴叔竟然为她准备好了那么多玫瑰花。她有些感动,伸了伸舌头,把自己的简历交给了吴叔,吴叔看了看简历说:“你条件很好,你就放心好了”。客厅里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又回响起了音乐,吴叔说:“我们放松放松,跳支舞,好吗?”她当然没有拒绝,而且嗅着这花香,心情仿佛灿烂极了。
吴叔在这灯光下似乎显得很年轻,不过,通过吴叔她还是禁不住又想起了父亲。她把手伸出去交给了吴叔,因为想起了父亲,她总是对吴叔有一种无法说清的亲切之感,而且,因为有了吴叔,她的未来慢慢地变得清晰起来。
吴叔说:“在这座大都市里,人会感觉到很孤独,吴叔可以每周都邀请你过来跳支舞吗?”她点点头说:“你是我的恩人,我当然愿意陪你跳舞……”她本想说:“你让我想起了许多年消失不见的父亲,跟你在一起,我好像跟父亲在一起一样的感觉,所以我愿意陪你跳舞……”
她答应了他,她不仅仅觉得他在某种意义上很像父亲,而且她还觉得他很孤独,就像他所说的那种孤独。这样的时间持续了很久,在每个星期六晚上她都会准时地陪他在客厅里跳三支舞,每当她降临时,他都会在花瓶里插上红色玫瑰花。
每当跳舞时,她都会沉浸在对未来的期待之中去,她之所以能长久地陪他跳舞,是因为吴叔在跳舞时举止很有礼貌,他从来没有做出过让她不舒服的举动,因而这种跳舞生活就延续了下来。除了跳舞之外,吴叔不断地送她小礼物,比如手表,手套、包、钱包等等。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生活中有两条线,当然除了回家之外,事实上因为有两条线占据了她的生活,她已经没有更多时间回家了,而且她也用不着经常回家。自从母亲结婚以后,她深信母亲已经不会像从前一样孤单了,这是她回家少的原因之一,另外,除了校园生活之外,她生活中的另外两条线是那样脉络清晰,它就像已经凸现在她皮肤上的花纹,当然是绚丽而灿烂的花纹,可以呈现出来。
她一方面要奔向牙科医生,这是凯消失之后,她的第二个恋人,他的出现让她可以抚平凯留在她心灵深处的伤痛;他的出现可以使她的青春期不缺乏爱情。很长时间以来,在她看来,牙科医生一直很尊重她,除了挽着手散步或在分别时留下吻之外,他几乎从不冒犯她的身体,也不要求她的身体做什么,事实上,跟牙科医生在一起时,她更愿意去看电影,或者去公园散步,她的身体似乎还没有产生不顾一切的爱欲,也许,时间尚未到达那种身体被爱欲所燃烧的时期。
另一方面她要在约定的时间中奔向吴叔的住所,她总是在那个特定的时间内穿上去会见吴叔的衣裙,母亲后来嘱咐她说,去见吴叔时,不要穿那些妖艳的衣服,事实上,母亲的嘱咐几乎是多余的,因为她从来就没有像母亲所说的那种十分妖艳的时装。
与一个中年男人跳舞,她要时时刻刻想到贴近这个中年男人的衣装,这是她后来才感悟到的事情,她渴望成熟起来,当她有一次穿一条短裙去见打着领带的吴叔时,她油然地感到不好意思起来,她感觉到了自己的幼稚,从那以后,她就尽可能地寻找让自己变得成熟起来的衣装。
尽管如此,她仍然在镜子中感受到了自己的幼稚。总之,她渴望成熟起来,奔向吴叔的住宅可以让她感受到一个中年男人的成熟,吴叔始终如一地用红色玫瑰花迎候着她,而且始终如一地放着那几首有些伤感的抒情舞曲,始终如一地从不侵犯她的自尊心,这让她同时感觉到了安全感。她可以完全地信赖吴叔了,她不再胆怯地伸出手去跳舞了,她和吴叔交谈着,脚步轻缓地旋转,为了未来,为了她心灵深处所期待的未来,通过与吴叔的进一步交往,她知道吴叔是她生命中出现并因此改变她命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