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花纹

吴豆豆进屋后高兴地说:到家了,进来吧,很长时间以来,我已经把这里当作了我的家,我的家很遥远,回趟家是多么不容易啊,所以,已经两年过去了,我从未回过家,因为它太遥远了,不过,简为我创造了一个家。吴豆豆的全身都被一种热情所荡漾着,她忙着给萧雨沏热茶时,萧雨站在客厅里,这里好像就是一个家,具有家的一切感觉,家里应有尽有,一个现代家庭的所有设置在这里都不缺少,所以,吴豆豆当然像回到家一样。

吴豆豆带着萧雨从客厅走到工作室去,又从工作室走了出来,在过道上,吴豆豆偶尔看见了简的卧室,在紧靠着墙的一侧,呈现出一张窄床,这就是吴豆豆像萧雨描述的那张窄床吗?吴豆豆好像敏感地感觉到了萧雨在想什么,她走上前来对着萧雨诡秘地一笑低声说:我和简就是在这张窄床上献出了各自的身体。

简来了,简羞涩地笑了一笑,好像已经意识到了她们谈论什么。吴豆豆带着萧雨进了简的工作室,简的工作室显然跟凯完全不一样。凯喜欢在古老的房子里工作,当凯工作时,萧雨能嗅到那幢楼的腐烂过程,那是一种历史的行将坍塌中的腐烂,而凯就像他躺在萧雨身边一样,在凯的身体中始终保持着一种古老的思想。简就不一样了,简住在22层公寓楼上,而此刻,吴豆豆正在脱衣。

吴豆豆也许已经习惯了在女生宿舍中把自己变成裸体,所以,当她面对萧雨脱衣时并不窘迫,她坦然地一边说话一边脱衣,在脱衣之前她已经把萧雨安置在工作室的一只单人沙发上坐下来,吴豆豆说等简工作室毕后,她们就到楼下去吃烧烤。萧雨已经习惯了吴豆豆的脱衣方式,然而她还是感觉到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因为吴豆豆竟然可以在简的面前把自己变得一丝不挂,这需要多大的勇气,想一想自己,19年来还从未在男人面前裸露过,当然她也裸露过,那只是在学校的女生沐浴室中,然而,在那里,每一个女生都是裸露的,而且她们必须裸露才能够真正的沐浴,不过,在那样的时刻,每一个女生似乎都忙于沐浴,每一个人的裸露似乎都是正常的。

当我们感觉自己身体时,事实上已经回到了自我之中。萧雨坐在单人沙发上,她好像在虚拟着自己把自己变成裸体的时刻,在家里,在她的单人房间里,有一只衣柜,里面镶嵌着一面镜子,有一次沐浴完毕,母亲已经睡了,好像也没睡,准确地说母亲正躺在床上看那些像肥皂泡沫一样的电视剧。她裸着身体通过走道回到房间,当她发现自己的裸体已经映现在衣柜中的镜子中去时,便伸出双手,她的手在无意识地抚摸着镜子,她觉得自己的裸体很好看,就像欧洲古典绘画中的裸体画。尽管如此,她却难于想象自己的裸体有那么一天会呈现在一个男人面前。

从本质上讲,萧雨并没有把女友吴豆豆当作模特,她始终把她当作同一宿舍的女友,吴豆豆不可能是弥米,她不知道弥米的过去也不知道弥米的未来,她见到弥米时,凯就说这是我聘用的人体模特,在她意识深处,弥米就是那种真正的职业模特。萧雨的真正身份是简的女友,因为某种关系而做了男友的人体模特,所以,她看着萧雨,在灯光下变成了全裸,而且她在房间中走来走去,似乎没有萧雨在场,终于,萧雨被吴豆豆身体的青春所吸引了。尽管她同样具有19岁的青春,然而,她好像忽视了这一点,当灯光投射在吴豆豆身体上时,仿佛使她看见了林中降临的仙女,简的位置离吴豆豆很近,几乎伸手就能触摸到吴豆豆裸露的双肩。

萧雨问自己:如果有一天凯找不到模特,自己有没有真正的勇气在凯的面前把自己变成裸体。她觉得这个现实是那样困难,首先是害羞,在一个男人面前把自己的衣服脱得一丝不挂的那种害羞,其次是勇气,她觉得自己从开始作为女孩子与这个世界相遇时,缺乏的就是勇气,在初中高中她的目光从来不与男同学的目光相遇,上了大学以后,好像改变了一些,她可以跟老同学王露在校园中散步了,不过,她之所以跟王露散步,是因为她觉得有一种安全感。

那个身材像竹杆一样的男生始终扮演的是同学的身份。这也许就是她跟他在一起有安全感的原因,然后,凯来临了,从见到凯的那一时刻,她的心跳就加速,她不知道自己凭着什么样的勇气跨上了凯的摩托车。所以,她总会清醒地把自己与吴豆豆区别开来。中途休息时,简走过去吻了吻吴豆豆的面颊,所有这一切都使她意识到吴豆豆跟简在一起是快乐和幸福的。她突然不想留在他们身边了,因为夜已经深了,而他们始终还没到结束的时刻。当她说想离开的时候,吴豆豆大声说:不是说好我们去吃烧烤吗?她拒绝了,看着吴豆豆与简如此亲热,她更加想念凯。她独自一人下了电梯,朝着夜幕中的街道想去乘公共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