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奉天谋事-天眼

第二日一早,军师老四带上老八老九备上足够银两、暗藏武器,告别众位弟兄下了山。一路无话,第五日四人到达奉天郊外。正是傍晚时分,昭陵附近冷冷清清,早已没了游客。军师在宝城附近巡视一番,最后在距宝顶东北方向一公里左右,选了一处地点,此处虽然较为偏僻,但还是靠近路边,开一家小店服务游人并不过分。

地点选定之后,军师让老八、老九在远处放哨,他和老四取出测距仪器,大致测量了到宝顶的距离,不多不少,刚好九百米。从他们所处位置向西南方向望去,隐隐可以看到宝顶后面的隆业山。军师做好记号,几人又在附近勘测了一番,发现距此向北不到一里地,有一条极长的土沟,深一米左右,宽度不到两米,估计是地震后留下的地缝,正好作为他们卸土之所。侦察勘测完毕,天已经全黑下来,四人藏好武器,进奉天城找了一家客栈休息。吃过晚饭,大伙儿聚在房中,军师将这几日的安排吩咐了一番。由于这几日连续赶路,众人都非常疲倦,军师分工完毕,各人早早安歇。

第二日一大清早,大伙儿到城中找了工匠,又采购了建屋所需的一应材料,还买了四匹骡子,四辆马车,二十个大箩筐,带着木匠瓦工一干人等,浩浩荡荡回到昨日选好的地点。军师多付了银子,再加上房屋并不讲究,到第三日傍晚,四间大屋再加一个小院搭设完毕。在这三天中,军师又假装勘察风水,将小店与昭陵宝顶的详细位置、精确距离作了准确的测量。最后测得的数据是,昭陵宝顶就在他们所盖大屋正南偏西44�539度,误差不超过0�1度,而精确的距离是898�13米,误差应该不超过两米。

第三日下午,军师派人到城中采购开店所需的锅碗瓢盆、柴米油盐之物,这才想起真是百密一疏,原来他们这次先出发的四人,再加上崔二胯子等第二批到的八人,竟无一人懂得烹饪之术。虽说都会做饭,但毕竟离开店的要求相差太远。军师思索了一阵,感觉关系重大,虽说开店只是个对外的幌子,但一家饭店的厨子是店的招牌,原本店的位置就已偏僻,如若饭菜再做得不像样子,难免使人疑心。再说他们这一行数人除自己之外,个个都是孔武有力,绝不宜在外堂露面。

想到这里,军师马上带上另外三人,进奉天城寻找合用之人。说也凑巧,进城没有多久就见到翠儿祖孙的馄饨摊子。当日下午,小店就算红红火火地开张了。

这几日一边等待崔二胯子和剩下的弟兄,军师又带着老四对现场进行了再次测量勘查,画好详细图纸。在距皇陵北首百十来米处,老四测量时又发现了一处极为隐秘的地点,可以用做盗洞的第二入口。这处秘密发现后,几人着实兴奋了一番,因为按大伙儿先前的计划,盗洞挖通后。只要取出第一批财宝,就要将原有的洞口堵死,在其他隐蔽之所再开一个口子,以方便日后再次到皇陵之中取宝。

当下军师和老四将该处地点做了详细测量,把盗洞在地下如何掘进、何处与此处连通、何处设置换气口子,一一作了详细布置并画好图纸。等待期间,几人又将买来的骡车做了改装,在大车下面打制了一个三十厘米厚的夹层,方便日后回山时藏放宝物武器。一切准备完毕,已是两日之后。又等了两天,到第五日半夜,崔二胯子携余下七名弟兄如约到来。说起一路上的事情,倒没遇到什么麻烦,只是几人需要携带工具及武器,不敢走大路,所以要绕过鬼子关卡,又要躲避巡逻兵,不免多耽搁了几日。

众位弟兄又聚在了一处,甚是兴奋。军师叫翠儿做来夜宵,几人边吃,军师边把这几日的工作向众人讲述了一遍,再将具体安排分工一一作了交待。吃罢夜宵,崔二胯子等人因为一路疲累,所以早早上床休息。而军师老四和老八老九四人则拿上崔二胯子带来的工具,连夜开始了第一轮挖掘。为安全起见,军师派了两名弟兄在外守夜,又让老四给翠儿祖孙俩下了迷香,防止他们半夜起来撞见众人的行动。

第二日一早,后来的弟兄也加入了挖掘队伍。接下来的日子,一行十二人吃住全在大屋之中,人歇家伙不歇,日夜不停地向皇陵地下玄宫挖去。皇陵所处的土壤远比山寨疏松,因而挖掘进度比军师预想得快。但实地挖掘要有大量时间花在测量、调整误差上面,因而总体进度并没有快更多。

挖掘盗洞最大的困难倒不在挖,而是如何精准定位。人在地下四周都是黄土,没有参照标准,所以就无法确定身在何处,况且即便知道方位不对,若想前后左右调整几步距离,就是少则一方土,多则十几方几十方的工程量,更要花费数天工夫。所以大伙儿开始要尽可能将误差调整到最小,所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不要说千里,即便开始测量相差半度,最后差上百十来米,他们就有可能永远找不到地下玄宫。因为这次大伙儿带来的洛阳铲,能够达到的最大深度是五十米,只要最后误差大于五十米,前面几个月的工作就将前功尽弃。

所以此前军师为测量定位做了大量准备,不仅制作了精度极高的水平仪经纬仪,还做了大量测量水平用的标尺,测量竖直所用的悬锤,此外还有让盗洞一直保持在挖掘直线上的标杆。不要小看这几根标杆,人在地下很难保证一直沿照直线挖掘,三拐两拐就不知拐向何处,到时再想调整简直难如登天。虽说在地下保持直线很难,但借助了这几根小小的标杆,就会异常简单。标杆的使用并不复杂,只需在前进方向插上两根标杆,人站在第一根标杆后向第二根标杆望去,只要看不到第三根标杆,这第三根就绝对和前两根在一条直线上。

此外,由于寻到了缴获小鬼子的公制三十米钢尺,地下测距倒是简单多了。军师只需制作两把五公斤拉力的弹簧秤,这难不倒他,先让老四找到两根弹簧,军师用木板衬在后面,又找来一把杆秤称了十斤砖头。称好后用布袋装好,在弹簧前面做一个钩子钩住布袋提起来,弹簧拉长的位置就是五公斤的拉力。这样用两把弹簧秤分别拉住钢尺两头,再加上五公斤的拉力将钢尺拉直,这三十米钢尺测量出的距离误差,就绝不会大于一厘米。

为解决换气问题,在盗洞每隔十米的地方挖一处较大的空间容两人错身。再用最小号洛阳铲在此处斜向上打一个直径十厘米的换气孔,一直打到地表草丛。换气孔打通,在里面用白蜡杆挑出一块红布从换气孔伸出地面,这样上面的人就能够轻松找到换气孔位置,借此就可以大致判断目前盗洞挖到了什么地点,如果误差过大,就要立即调整。此外上面的人找到新的换气孔后,做下方位记号,再用杂草等将洞口做好掩饰,防止外人发现。

军师又挖空心思,制作了许多简易的手摇换气抽风装置,类似于今日的抽风机或换气扇,布在盗洞各个换气口处,每日派人下去轮番摇上个把小时,保证洞内空气新鲜。

即便如此费事,掘进度也比预想的快上十几天。这一段时间前面小店一切正常,虽然地处偏僻,每日并没有几个客人,但祖孙两人倒也尽心尽力,将小店经营得有模有样,并没有出什么大的纰漏。

大屋中的弟兄除最开始来的四人,白天均是足不出户,每日吃喝拉撒睡均在屋中解决。到得晚间,老四对祖孙俩下好迷香,然后派两名兄弟出去站岗,众人用大车将白天挖出的黄土偷偷运到土沟倒掉。由于军师和老四事先安排周密,所以一切井井有条、异常顺利,随着挖掘工作的逐渐深入,众人也越来越兴奋,当然也越来越紧张。

两个月后的一日傍晚,盗洞终于挖到了预定位置。前方挖掘的弟兄传来这个消息,军师吩咐众人停工休息,然后和老四、刘二子一起,又用了一天时间进行最后一次精确测量。到第二日晚间,得到的数据是,他们现在挖到的地方,就在昭陵宝顶地下六米深,深度误差不到两米,左右前后误差不到二十米处。众人听罢,个个摩拳擦掌,连月来枯燥的挖掘工作,弟兄们都憋得紧了。当下军师派了几人下去,将盗洞尽头扩大,挖出一个高两米、宽两米、长三米的空间,足以容纳七八个人在内转身,顶部再用木板支撑,下面衬以木桩,以防止顶面塌方。

随后军师将众人分成两组,轮番上阵,每人手持一把洛阳铲,按照老四和刘二子画好的方位挖掘探洞,精确定位地下玄宫的位置。其他弟兄则负责帮忙往外运土。这项工作一直进行了三天三夜,直到第三日午夜,老四在小屋左下角,将探洞打到二十五米深浅的时候,洛阳铲的铲头瓦筒里终于打上来第一筒人工夯土。老四用手在筒中抠出一小撮夯土,放在鼻子底下闻了一下,一把将洛阳铲扔在地下,跳起来喊道:“弟兄们,成了,地宫的位置找到了!”

众人听到老四叫声,纷纷停下手里工作围了上来,刘二子也伸手从瓦筒中抠出一块泥土嗅了嗅,说道:“不错,是地下玄宫外围的夯土层。”军师走了过来,看了看刘二子手里捏的泥土,问道:“肯定吗?”老四答道:“错不了的,地宫就在那里!”众位弟兄听了这番话,几双眼睛都兴奋地望着军师。军师低头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好,大伙儿都停了手里的工作,就从这里,顺着老四的探洞往下挖!”

几人大叫一声:“得令!”老四一马当先,大喊了一声:“我先来!”抄起地上的土铲向下挖去。由于有老四的探洞指引,再加上众位弟兄都是心气儿极高,到得第二日午间,仅仅用了十二个小时,盗洞就已挖到老四洛阳铲打到的地方。几名弟兄没有休息,又在原地掘出一个两米长、一米宽、一米五高的空间,老四和刘二子这回是亲手抄起洛阳铲,仅用了六个小时就打出了二十几个探洞,皇陵地宫位置基本确定。

其后两人各自分工,分别用洛阳铲探掘玄宫上下部分的形状结构,不出半日,昭陵地宫外形草图大致画出。这时两人已是整整两天没有合眼,军师拖两人到大屋休息,其余弟兄则轮流下到盗洞,不停地向地宫外墙挖去。

老四只睡了几个小时,心中兴奋得实在睡不下去,于是起身抄起铲子又下到洞中。爬至盗洞尽头,只见其余弟兄正在挖掘,这时挖到的地方,距刚才打探洞之处已向前掘进了将近十米。

老四凭着多年的盗墓经验,这时已经隐隐可以嗅到地宫的味道。走至近前,老四对前面两个弟兄说道:“弟兄们,你们歇一会儿,俺来!”几人见是他,停下手中的工作退了下来。老四走到前面挥起铁铲,嘴里呼着号子一铲一铲向前挖去。他毕竟是盗墓出身,挖掘速度要远比其他弟兄为快,不到一个小时,盗洞又向前掘进了将近三米。这时老四已经感到地宫的味道越来越浓,地宫外墙皮几乎就已在触手可得的前方。他逐渐放慢了速度,动作减慢,每一锹的深度加大,嘴里数着数,握着铁锹一下一下实打实地向前掘进。果然不到第五锹,随着“镗”的一声巨响,老四拿锹的双手猛地一震,暗叫了一声:“奶奶的,到了!”

这时老四明显感到铁锹的锹头碰上了坚硬无比的花岗岩,抽回铁锹,只见锹头已经锛了一个大口子。老四放下手中铁锹,双手颤抖、小心翼翼扒开前面的泥土,没有多久,巴掌大小的一块打磨平整而光滑的花岗岩墙体豁然裸露在面前。老四足足愣了半袋烟工夫,才转过身声嘶力竭地向后面的兄弟喊道:“弟兄们,到了!到地宫外墙了!”声音嘶哑,回荡在窄窄的盗洞之中,良久不绝。

后面弟兄听到老四这一声鬼哭狼嚎般的嘶喊,都是一怔,马上爬向前来。由于盗洞狭窄,到了前方只能一个接一个排在老四后面,只听老四嘴里喃喃叨念道:“玄宫外墙,玄宫外墙,我们总算找到了!”后面几个弟兄互相看了看,纷纷抄起铁锹,七手八脚,不一会儿工夫就将盗洞挖了三四倍宽,众人终于站到老四旁边,只见老四颤抖着双手指向前方,用嘶哑的声音叫道:“弟兄们,就是这里,地下玄宫的外墙墙皮!”几位弟兄顺着老四手指方向,就在众人正前方,一块巴掌大小的花岗岩石露在了外面。兄弟几人对视了一眼,又抄起家伙,锹挖手刨,不大会儿工夫,一整块花岗岩石裸露在大伙面前。

汽灯照在劳累了几个月的弟兄们脸上,只见大伙脸上又是汗,又是泥,但一个个眼光发亮,心里说不出得兴奋!沉默了一会儿,老四道:“弟兄们,走,上去找军师合计合计!”

一个小时后,一行十二人全部围坐在大屋里面。听完老四的讲述,军师问道:“你没有看错,确是地下玄宫外墙皮?”老四肯定地回答道:“错不了!下面怎么办?”崔二胯子听完两人的对话,说道:“我看也别再找什么劳什子入口了,就在这块花岗岩墙皮上凿两个炮眼儿,填上炸药一炸不就了事?”

军师摇头道:“不成,这地下玄宫外墙极厚,只炸一次绝不可能炸透。此外这里土质疏松,恐怕这一炸还没将地宫炸开,盗洞就已经塌方!”军师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还是先听听老四和刘二子的主意。”众人听了这话,都将目光转到老四身上。老四与刘二子低头商议了一阵,才道:“依俺们俩的意思,最好还是找到金刚墙墙皮!”

“金刚墙?”崔二胯子问道。“对,不错!”老四道,“以前俺们盗的墓,没这么大的皇陵,只要找到地宫,在顶上凿个洞放人下去就行。但眼前这个皇陵地宫恐怕没这么容易打开,光地宫外墙俺看就得有七八尺厚。”刘二子点头道:“所以要找金刚墙,这金刚墙是死人放棺材进的道儿,也是整个地宫最软的地方,只要找到金刚墙,进去就不成问题。这金刚墙我们只要顺着刚才那处绕着地宫挖上最多一圈,一准儿能找到!”军师听罢,点头道:“好,就这么办,我们派两拨人,沿着左右方向分别挖掘,这样可以加快进度!”

众位弟兄齐声叫好,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下去挖掘,找到金刚墙进入地宫。“且慢!”军师一挥手道,“先不急进去!”众人都是一愣,眼望军师,军师道:“还有一处问题没有解决,就是地宫中密封数百年的秽气!”军师沉吟了片刻,道,“先不说地宫是否有毒气装置,就算没有,只要金刚墙皮一撬开,光是几百年来尸体和各种器皿物件的腐败之气窜出来,下去的弟兄就没有一个能活着上来。”老四也点头道:“不错,以往我们都是找到地宫后,要在顶上挖一个大坑,所有下去将地宫凿开的人都要口鼻捂上湿毛巾,腰系麻绳,由上面的人拎着,只要地宫撬开一块砖缝儿,上面人就马上把这人拎上去,以免中了地宫窜出来的秽气!而且就算这股子秽气放出之后,还需再放灯烛下去,看是否能够进人。”

刘二子也点头道:“不错,这股子秽气端的厉害,人要是中了,轻则全身瘫痪,重则顷刻间没命。”众人听了他们这番话,面面相觑、脸露恐惧。沉默了一会儿,军师才道:“所以找到金刚墙后,先不忙撬开,我们再用老法子,用洛阳铲在原地斜着往上打两三个通气口子,之后我们堵上以往所有通气口子,只留大屋的进口和金刚墙皮附近的通气口。然后派两名弟兄戴着防毒面具下去拆墙,并且我们需要再做一个大号鼓风机,放在大屋进口不停向里吹气,这样就算墙拆开后那股子秽气跑出来,也只会沿着金刚墙左近的通气口向外跑,不会熏到下去拆墙的二人。二人只须将金刚墙拆开一道砖缝就立刻回来,只要这二人一上来,我们一十二人轮番上阵,日夜不停向里鼓风,这样我看有几日工夫地宫就可以下人了。”

大伙儿听了军师这番分析和布置,都松了一口气,齐赞军师想得周到,但又不免觉得多等上几日才能进入地宫,让人焦躁。军师又道:“老四,此外依你看,地宫之中是否会有什么机关装置?”老四沉吟了一会儿,道:“王侯将相陵墓因为较易盗掘,往往机关重重,但皇陵结构缜密坚固,或许机关会少些,对了,当年孙殿英盗掘东陵之时,军师可注意到这地下玄宫中有无机关?”�军师道�:“当时孙殿英打开的几座玄宫确实都未见到机关装置,不过皇太极陵乃清初修建的第一座大陵,倒是不可不防。”

老四点头道:“军师说得有理!虽说皇陵之中设置机关的极少,但俺们倒确是不可不防。”崔二胯子也点头道:“不错,老四就给弟兄们讲一讲以前见过的机关装置,也好让弟兄们有个防备。”老四点点头,道:“以往俺盗过的墓中,装有机关的也不算多,最多三四成吧。而且由于时候久了,好多机关已不能用,所以真正见过的也不多。不过最常见的是毒气、弩箭、翻板。毒气现下倒是好对付,有了小鬼子的防毒面具就更不怕。弩箭一般和踏板一起,人一踏上去,毒箭就发射出来,不过要是带上几块木板铺在地上,人只要从木板上走,机关就触发不了。翻板就类似于捕兽的陷阱,陷阱下面有尖刀等装置,人一旦掉下去很难活命,但要想破解也并不难,和弩箭一个道理。”

�这时刘二子补充道�:“除此以外,很多机关都安装在墓室大门上,只要开门时仔细观察,都有端倪可寻。”军师问道:“你们说的木板要多大尺寸?”老四道:“只要宽度一尺来宽,三四尺长也就够了,平日我们两人盗墓,两块木板来回倒着也就够用,不过这次我们盗的是大墓,需要帮手较多,还是要多准备几块。”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刘二子忽然对老四说道:“四哥,前两日往地下玄宫打掘探洞时,我发觉到一处怪异之处。”老四一愣,问道:“你指的可是玄宫上半层?”前两日大伙儿挖到预定地点后,老四与刘二子分别用洛阳铲探掘地下玄宫的外部形状,老四负责玄宫下半部分,而刘二子是负责玄宫上半部分。刘二子点头道:“不错,是玄宫的上半部分。”老四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刘二子低头回忆了一阵儿,说道:“当时有一铲明显打高,打到玄宫顶部偏上的位置,按理说地宫顶部是弧形结构,再上面都应该都是封土了,可这一铲我却打到了一个物件上面。”老四一愣,忙问道:“什么物件?”刘二子道:“打到之后我也觉得很奇怪,就又试了几铲,从形状看,像是一块巨石。不过当时玄宫外形已经摸到,我就没有细想,此时大伙儿说到机关,我才想起此事确实奇怪,按理说皇陵玄宫顶部一直到地面都应该是封土,没有道理再在玄宫上镇一块巨石,此时想起,这块巨石莫非是……莫非是……”刘二子说到这里,脸上忽然露出一阵恐慌的表情,说不下去了。

听见这话,老四脸上的肌肉也是陡地一颤,问道:“莫非�是……�莫非是——沙顶天?”刘二子听了老四这句问话,突然一下趴倒在床上,哭道:“俺爹……俺爹就是死在这种机关上!”刘二子这句话算是默认了。大伙听到这里,均是面面相觑,不知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又见刘二子如此恸哭,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过了半晌,老四才缓缓说道:“沙顶天是北方墓穴中最厉害的一种机关,一旦触发就没有人再能活着出去,当年……当年俺爹,也是死在这种机关上。相比沙顶天,刚刚我所讲的翻板、箭弩、毒气都不算什么,因为中了那几种机关,人都不太可能一时便死,只要同伴救得及时,大有活命可能。但要是触发了沙顶天机关,数万斤黄沙泻下,就算神仙在旁边也救不了你!”

听到这里,大伙儿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凉意,但谁都没有言语,目光齐刷刷盯住了老四。只听老四继续说道:“沙顶天机关一般都设在地宫最大一座墓门后,墓门后顶着一个巨大的翻板活门,而活门上面便是数万斤的细沙。墓门只要推开,翻板翻下,上面的细沙顷刻间就会倾倒下来,瞬间就将整个墓穴填满,任你再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逃得脱。”众人听到这里,都是满脸惶恐。沉默了良久,军师问道:“如果时间久了,机关是否会失效?”

老四道:“要是说起来,这沙顶天机关制作起来并不麻烦,但就因为制作简单,所用的材料也只是细沙和石制的翻板,才绝不会像铁器和其他材料那般时候久了就会烂掉失效。再加上我们北方气候不潮,沙子可以一直保持干燥,所以这种机关就算上千年也坏不了。”

军师皱了皱眉,问道:“难道就没有破解之法?”老四道:“当年俺随俺爹盗墓,每次打开墓门俺爹都叫俺站得远远的,那一次俺爹打开那道墓门,突然间大量沙子从天而降,俺爹只来得及喊了一句‘娃子快跑,照顾好你娘’,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被大量沙子盖上,俺当时吓得呆了,连滚带爬从盗洞爬出,后面的沙子一路追着我,好不容易到了地面,才想起俺爹还没有出来,我当时用手刨沙子,但是几间屋子那么多的沙子,俺一个人怎么可能刨得出来,后来俺带人回来连刨了几天,但是最后连俺爹的尸首都没有找到。”老四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哽咽。

众人听了老四这段惊心动魄的经历,都不禁为老四难过,但心中也不自觉升起一阵寒意和失落,难道费了几个月功夫,这最后一道关就真的是过不去了?过了良久,大伙谁也没有出声,各自想着心事。这时刘二子止住了哭声,说道:“这沙顶天倒是有一个破解之法!”众人听罢,都是心中一喜,但谁也没有出声询问,只听刘二子说道:“当年俺爹死前,曾经盗过一座有这机关的大墓,当时俺们爷俩背进去一根巨大的圆木,俺爹对俺说,只要墓门打开不超过半尺,这墓门就还能撑住上面的翻板,但这不到半尺宽的门缝子人是进不去的。这两扇墓门之后各有一块翻板,就是防止有人只打开一扇大门,不能触发机关。当时俺爹将门打开半尺,找到上面的机关位置,然后用圆木撑在上面两块翻板的接缝处,下面再垫上砖头撑住,这沙顶天的机关就算破了。”

众人听到这里心中一喜,但不禁同时产生疑问:既然机关能破,刘二子爹后来怎么还会死?崔振阳问道:“二子叔,既然机关能破,可你爹怎么……”刘二子沉默了一会儿,道:“当年俺爹做这些破机关的活计,从来都让俺站得远远的,不让俺帮忙。最后一次,他用木头在上面撑住后,在下面垫砖,由于没人帮忙扶着圆木,所以圆木倒了,砸开了墓门。这次我们有这么多弟兄齐心协力,应该可以万无一失。”军师点头道:“二子说得不错,就这么办。”

众人开始商量破沙顶天机关的安排,按照刘二子建议,顶在机关翻板上的圆木最好是一边一根,因为上面有大量的细沙,所以翻板异常沉重,一根圆木支撑并不保险。商量一阵儿大伙儿决定,先用圆木分别撑住两边翻板,但为安全起见,撑住以后,众人将墓门打开,再用事先备好的圆木一边再放上两根,这样每边三根圆木支撑就可保万无一失。大伙儿商量好何人采购圆木、何人开启墓门、何人垫砖。

商量已毕,老四又说到玄宫石门后会有特殊装置将大门从后面顶住。一般来讲,最常见的是石球或自来石两种方式。石球装置是先在石门内做好一个斜坡石面,门槛处凿出沟槽,槽顶部放好石球,用敞开的门挡住。入葬完毕,两门逐渐关闭,石球便沿着地面斜坡滚动,直到石门完全关闭,石球在两门交合处一个更深的石槽内停住,门被堵死。自来石则是在两扇门关闭时,将石条倚于门后槽内,人走出后,石条随着石门关闭慢慢倾斜,待石门完全关闭,石条也滑入两扇门的中央,从后面将石门完全顶死。

按老四的说法,石球装置比较容易解决,自来石就有些麻烦,必须要制作一种叫做“拐钉钥匙”的装置,也就是用很粗的钢筋弯成半个口字形,将钥匙从门缝捅入,拨开自来石,才可将地下玄宫大门打开。由于拐钉钥匙体积庞大,不方便携带,所以当时在山上并没有打制,于是军师安排第二日派两名弟兄进城购买钢筋,回来后按老四画的图样制作。

众人分工完毕,先一拨两个人下到洞中,沿着老四挖到的位置分别向左右沿地宫外墙挖掘,寻找金刚墙位置,其他弟兄则有的休息,有的帮助军师制作大号脚踏鼓风装置。众人昼夜不停,到第三日一早,向左挖掘的一路已经挖到金刚墙外墙皮,军师马上吩咐沿右侧挖掘的弟兄停工。按照之前商量好的,众人在金刚墙外用了一个昼夜的时间挖出了一个高两米、宽一米、厚一米的空间。然后几名弟兄轮番上阵,用洛阳铲往斜前方打了三个直径十厘米左右的通气孔。记好了位置,老八、老九按原来的标记将以往的通气口全部堵死,这时军师的大号脚踏鼓风装置也已做好。

考虑到地宫放出的秽气很可能带颜色,再加上气味一定刺鼻难闻,所以大伙儿不宜在白天打开金刚墙,否则秽气从通气口排出之时,很可能会引起游人注意,于是军师决定这日晚间再动手。好在忙活完毕,已近傍晚,吃罢晚饭,众人好不容易又是熬到半夜,崔二胯子叫上老四和众人道别,拿起钢钎、撬杠还有小鬼子的防毒面具下了洞。二人一进盗洞,军师等众人马上将鼓风机抬到洞口,四周空隙处用被子填紧,开始向洞内鼓风。

由于这时的盗洞已经有将近一公里长,二人打着手电在其中摸索爬行,用了足足一个钟点才爬到金刚墙处。二人在洞中爬行之时,已经感到从洞口吹进来的风在耳边呼呼作响,不禁暗自佩服军师的手艺。到得金刚墙前,老四道:“二哥,这金刚墙的砖缝没有抹灰浆,所以撬起来并不费力,我们只需撬起两三块砖,就要马上出去,虽然军师的鼓风机效果不错,但在这地宫排出来的秽气中待久了,也是不行。”

崔二胯子用手电向金刚墙照去,果不出老四所言,这金刚墙只是用长约两尺、厚半尺的城砖垒成,砖缝之间并没有涂抹灰浆。崔二胯子暗自点了点头,带上防毒面具,又从地上抄起钢钎,向老四道:“果真如兄弟所言,动手吧!”老四也已准备完毕,二人将手电放在旁边,各执钢钎,缓缓将钢钎插入砖缝之中。果然,并没有费多大力气,一块几十斤重的城砖已被二人撬开了一角,又撬了几下,城砖已经露出半尺有余。两人放下手中工具,伸手抓住城砖两边向外慢慢抽动。

虽然二人撬开的这块城砖看起来最起码几十斤重,而且又是垒在砖墙之中,但将它向外抽动之时,却并未感到非常费力,仿佛里面也有人在帮助向外推。没有半分钟时间,厚重的城砖已从墙中抽出一尺有余,老四冲崔二胯子点了点头,两人紧握住城砖外沿,双臂一较力,齐喊了一声:“开!”话音未落,一块两尺多长一尺多宽的城砖“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就在这时,二人耳中猛听得“扑……”的一长声闷响,就如一把锋利之极的匕首突然刺入一个充气饱满的皮球中,一股黑色浓雾猛然从城砖抽出之处急喷而出,紧接着耳边传来一阵“哧哧”怪叫,令人不寒而栗。黑色浓雾伴着怪叫声响喷射不息,一股霉烂腐败的刺鼻气味瞬间在金刚墙前弥漫开来,二人虽戴着防毒面具,也顿时感到呼吸困难、头昏脑涨。当下二人手扒脚踹,又撤下两三块城砖,崔二胯子大喊了一声:“兄弟,快撤!”拉着老四,一头钻进来时的洞口。

两人手足并用快速向大屋洞口爬行,这时军师的鼓风机才真正显示出威力。二人只感到耳边风声呼呼作响,越往外去刺鼻气味越轻。大约向前爬行了二十分钟,已渐渐感觉不到地宫散发出的刺鼻味道,两人摘下面具加快速度,没有多久便回到大屋。

大屋中兄弟搬开鼓风机放二人出来,马上再将鼓风机搬回,继续向洞中鼓风。崔二胯子和老四爬出洞口才感到头昏眼花、四肢无力,趴在洞边大吐特吐,直将晚上吃的东西全部吐出来,足足缓了一个多时辰,眩晕稍减,两人不由得暗叫好险,多亏有了缴获的防毒面具。

众位弟兄轮番上阵,日夜不停向洞中鼓风。其间军师不断派人到出气口位置观察,直到第三日早上,地面通气口排出的气体已不再有刺鼻异味。军师又令众人向洞中送了一天风,到第三天傍晚,军师宣布:“一切就绪,今夜进入地宫!”众兄弟听罢竞相雀跃,都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晚上军师吩咐翠儿祖孙俩备好一桌饭菜,众人喝过壮行酒,又饱饱吃了一顿晚饭。此时所有进入地宫所需物品都已准备停当,众人抬上事先备好的圆木、拐钉钥匙、木板等一应工具,刘二子还特意拿起他那支步枪,压上子弹背在肩上,众人收拾停当,就待军师一声令下进入地宫盗宝。军师见到刘二子连长枪都背上了,不禁笑道:“又不是打小鬼子,你小子背枪干什么?”这次一行十二名弟兄,除了刘二子外,其余都是使短枪,刘二子这把中正式步枪,据说还是他去世老爹留下的惟一遗物,是当年从马匪手中抢来的。刘二子听了军师这话,傻笑了一下,道:“背上支枪,万一地宫里钻出个什么怪物,还能对付一阵,壮壮胆儿。”众位弟兄听了哈哈大笑,但也觉得他说得有理,纷纷从床下抄出家伙别在腰间。

按照先前商量,这次进入地宫的一共有十名弟兄,与军师和老四到奉天打前站的老八、老九留在大屋中守候。临行前军师又向两人吩咐了一番,然后一挥手,众人抬上家伙,军师一马当先,众位弟兄紧随其后,大伙儿进入了盗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