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谷形意拳武名远播,在江湖一向有声誉。太谷的富商大家,又都聘请形意拳武师护院押镖,教练家兵家丁。所以一般匪盗强人是不敢轻易光顾太谷富户的。即使在前不久义和拳起乱的时候,富家大户也没有出过大的麻烦。现在这伙绑匪,显然并不把太谷武林放在眼里。他们会是谁?�
昌有师傅先到,听了案情,也大为震惊。这是怎么了,去年康家在天津遭了绑票,今年又轮
到了曹家?可太谷不比天津,是形意拳的地界!在他的记忆中,真还不曾发生过绑票案。忽然有这样一回,就拣了首富曹家下手,来头真还不小!是哪路神仙,竟敢把太谷形意拳看扁了?�
昌有师傅把曹家的护院武师叫来,详细问了问。�
出了这样的事,护院武师们都觉脸面无光,连连叹息:大白天的,太疏忽了。出事后,他们才听村人说,午前村里就来了几个贩马的,有些特别。口音像老陕那边的,做派却不像生意人,又愣又横。牵的几匹马,牙口老,膘情不好,要价也太离谱,一匹要五六十两银子。这样做生意,谁理他们呢!但到午间了,这几个贩马的也没走,就歇在村头的柳树下。绑票的事,准是他们干的。�
要真是这样,他们也太大胆了,几乎是明火执仗,从容来打劫。�
昌有师傅想起去年天津的绑票,说是生瓜蛋干的,毕竟还使了调包计。这帮家伙,什么计谋也不使,大白天的,又愣又横地就闯来了。生瓜蛋不敢这样来绑票。老辣的绑匪也不这样行事吧?�
车二师傅赶到后,李昌有就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车二师傅又问了一些细节。问到肉票写了多少,说是倒不多,只一万两银子。几时交银?说是今儿日落以后。又问在何处交银赎票?听说是乌马河边。车二师傅就说:“期限这样急促,又选在乌马河赎票,我看,绑票的也不像是老手。乌马河不是僻静之地,凡太谷人都知道的。”�
昌有师傅说:“他们是老陕口音,从外地乍到,当然不知乌马河深浅。”�
曹培德说:“会不会是外地逃窜来的义和拳?”�
昌有师傅说:“不会是他们。太谷也追剿拳匪呢,他们来投罗网?再说,你们曹家也没惹他们吧?”�
曹培德说:“不但没惹,凡来求资助的,都没叫他们空手而归。”�
车二师傅说:“多半不会是绑票老手。对太谷还没踩熟道呢,就下手了。绑错人倒也罢了,肉票只写了一万两银子,显然是不摸你们曹家的底。冒险打劫一回你们曹家,只为区区一万两银子,岂不是儿戏一般!”�
昌有师傅说:“是呀。去年康家的五娘在天津给绑走,肉票开了十万两呢。”�
曹培德说:“不拘老手新手吧,总得把我们的人救回来。绑走药铺二掌柜,也是冲我们曹家来的。出一万两银子,把人赎回来,倒也不难。只怕开了这口子,以后麻烦就大了。”�
车二师傅说:“这我们知道。我说不是绑票老手,也不见得就是武艺上很稀松的主儿。这么又愣又横,说不定是倚仗着武艺不俗。”�
昌有师傅说:“江湖上武艺不凡的一拨人,来咱太谷地界闯荡,事先能没一点风声?”�
车二师傅忽然击掌道:“我猜出是哪路神仙了!”�
曹培德忙问:“是谁干的?”�
车二师傅说:“西太后和皇上圣驾,不是已到太原多日了?听说跟着护驾的兵马也不少。这些护驾的兵勇,一路也多受了饥荒,忍受不过,就私出抢劫。前两日,北路来的一位武友,就说过这种事。我看,这拨来你们曹家绑票的,多半就是从太原流窜出来的随扈兵勇。”�
昌有师傅就说:“师傅说得一点不差!看他们做的那种活计吧,又粗笨,又霸道,不是他们是谁?”�
曹培德听说是随扈兵勇,慌忙问:“要是他们,那还不好救人了?”�
昌有师傅说:“又不是大队兵马,几个游兵散勇,拿下他们倒也不难。只是,也不知是谁的兵马?投鼠忌器,不要因收拾这几个毛贼,得罪了谁。”�
车二师傅说:“叫我看,我们就装什么也不知道,先拿下这几个绑匪再说!你纵容了这一拨,还不知来多少拨呢。头一拨,就给他个下马威,也叫他们知道,太谷的武艺也不差。他们毕竟是偷鸡摸狗,谅也搬不来圣旨吧?”�
曹培德说:“绑匪是老陕口音,怕也不是京营的武卫军,更不可能是朝廷跟前的神机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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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有师傅说:“那就先将他们擒拿了再说!”�
当天日落后,车二师傅扮作曹家总管,昌有师傅和另七位功夫不凡的武师,扮了仆佣,分四拨,抬了一万两银锭,赶往绑匪指定的乌马河边。�
那是离官道不远的一处蒲草滩。日落后,天色还够明亮,但也只能听见一片蛙声。除此之外,再没别的动静,更不见一个人影。�
车二师傅令放下装银锭的箩筐,叫大家坐下来静候。�
一万两银锭,至多装两车银橇,就运来了。现在,一行九人,抬了四大箩筐。要是老手,凭这一着,就能看出破绽。车二师傅他们故作如此布阵,就是要在交手前,先验证一下:飞来的到底是什么鸟?�
没有多大工夫,就有两个愣汉从不远处的蒲草里钻出来。�
“你们是做甚的?”一个愣汉喝问了一声。�
车二师傅赔笑说:“做买卖的。”�
愣汉就瞪了眼,喝道:“这是啥地界,来做买卖!快给爷爷滚,快滚!”�
这两愣货是带些老陕口音,而且真的又愣又横,也不像有什么提防、疑心。车二师傅就放心些了。他继续赔了笑脸,说:�
“两位好汉先不要怪我们,当家的只是叫来此地交银子,并没有交待是做什么买卖。”�
“送银子?”两个愣货几乎一齐惊叫起来!“送来多少银子,银子在哪?”�
车二师傅指了指四个箩筐,说:“一万两银子,都在这里了。”�
车二师傅话音没落呢,一个愣汉就俯下身,伸手来翻箩筐。但他的手还未摸到,就被车二师傅轻轻挡开了。�
那愣汉正要发作,车二师傅忙拱手作揖,恭敬地说:“请这位好汉见谅,当家的有交待,我们先验了货,你们才能验银子。”�
说完,车二师傅略掀开箩筐上头蒙着的麻袋,露出码放整齐的白花花的银锭,很快又遮上了。�
愣汉见是银子,就朝蒲草深处打了一声口哨。�
口哨声刚落,就从蒲草里钻出十来个汉子来,大多穿着官兵号衣。车二师傅估计的真是没错。但人数这样多,又人人都牵着马,提着刀,很可能是骑兵!这可出乎车二师傅意料。�
十来个蛮汉,要是跳上马,真还不好与之搏杀。尤其自家的兵器,还藏在箩筐底下。人家手执兵器,自家赤手空拳,更得吃亏。�
他忙给李昌有使了个眼色,示意先不要动手。�
他们原先商议的对策,是尽速先下手。在绑匪还不摸他们底细的时候,就突发武功,将其拿下。但现在对手人众,尤其是牵着马。这边一动手,那边准会跳上马,冲杀过来。�
车二师傅再一细看,一匹马背上像搭口袋似的搭着一个人:那一定是豫生堂的二掌柜了。看到这种情形,他忽然有了办法。�
车师傅忙不动声色地吩咐武友们:“你们不要愣着了,快把银子抬到一块堆,好叫人家查验!”�
众人立即照车师傅吩咐,把四个箩筐抬到一起。�
在众绑匪还未走近之际,车师傅就将蒙在箩筐上的麻袋,统统掀去了。同时大声说:“一万两银子都在这里了,请你们的头领来查验吧!”�
先到的那两个愣汉,忽然看见白花花的一片银锭,立刻惊叫起来:“日他婆的,真是银子,真是银子!”说时,一手抓了一个五十两的大银锭,高举起来,直向远处的同伙摇晃,一边更高声地吆喝:�
“日他婆的,真是银子,真是银子!”�
那边众绑匪听见吆喝,一个个都丢了手中牵马的缰绳,朝这边跑过来。说话之间,这十来个鲁莽的兵痞已经团团围住了四筐银锭,争抢着拿起银元宝,掂分量,用牙咬,看是不是真银子。�
在这个时候,大多还把手里的兵器也丢在地上了。�
见此情景,车二师傅心里更踏实了。他原先设想,把银锭亮出来,只是将众兵痞吸引过来,离开他们的战马,这样才好对付。现在,这些家伙连兵器也丢了,那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但也不能再迟疑了,再迟疑,这些家伙就会翻出藏在筐底的刀械。�
车二师傅悄悄拉了一把李昌有,两人站到兵匪与他们的战马之间,为的是更牢靠地将兵与马隔离。然后,就发出了动手的暗号!�
十来个兵匪挤在中间,又失去了警戒;九个有备而来的武师围在外层,武艺又一个比一个强,对阵的结果,那是可想而知的。武师们使出形意拳的硬功夫,没几下,就将对手统统放倒了。他们劈拳、崩拳、炮拳、横拳、躜拳一齐上,着实重创了这些家伙,但都没有朝要害处下手。所以,兵痞们一个个只是倒地哼哼,并没有丢了命。�
给朝廷保驾的兵勇,居然这样不经打?�
昌有师傅拽起一个穿兵勇号衣的,问他是哪来的?�
那兵勇恼狠狠地说:“爷爷们是谁,说出来吓你们一跳!知道岑大人是谁吧?”�
昌有师傅喝道:“少废话,说你自家吧,不用扯别人!”�
那货依然凶狠地说:“岑大人是在朝廷跟前办大差的前路粮台!爷爷们都是岑大人从甘肃带过来的骑兵,伺候太后皇上一路了,你们竟敢欺负爷爷!日他婆的,不想活了?”�
这些家伙,是岑春煊手下的骑兵?�
车二师傅冷笑了一下,说:“哼,你们倒会冒充!岑大人手下的官兵,会出来绑票打劫?”�
趴在地下的,有几个也一齐叫喊:“爷爷们真是岑大人的骑兵!”�
昌有师傅就说:“那好,明儿就绑了你们,送往岑大人跟前,看是认你们,还是杀你们!”�
一听这话,这些家伙们才软了,开始求情,说他们偷跑出来干这种营生,实在是万不得已了。跟朝廷逃难这一路,受罪倒不怕,就是给饿得招架不住!一路都是苦焦地界,天又大旱,弄点吃喝,还不够太后皇上、王公大臣们受用,哪能轮到他们这些小喽罗!打尖起灶,哪一顿不是抢得上就吃喝几口,抢不着只好愣饿着。人饿得招架不住,马也饿得招架不住,所以才出此下策。万望手下留情,不敢捅给岑大人!�
有个武师就问:“你们打野食,不就近在太原,专跑来祸害我们太谷?”�
一个兵痞说:“谁不知道你们祁太平财主多!可真不知道你们武艺也好。”�
“你们初来太谷,就能寻见曹家?”�
“打听呀!问谁,谁不说太谷最有钱的财主,就是曹家?再问曹家在哪,谁都告你,出南门往西走吧,瞅见三层高的一溜楼房,那就到曹家了。”�
原来是这样。�
这时,两个武师把豫生堂的那位二掌柜扶过来了,但他一脸死灰,连话还不会说。
戴膺听说曹家生擒了岑春煊的一伙骑兵,略一寻思,就决定去见见曹培德。�
在太原,戴膺已打听清楚,西太后将她宠信的吴永派往湖广,催要京饷之后,宫门大差已由这个岑春煊独揽了。来曹家绑票的,居然是岑春煊手下的兵痞,这不正好给了西帮一个机会,来疏通这位岑大人吗?�
其实,随扈来勤王保驾的,除了神机营、神虎营的御林军,主要是九门提督马玉昆统领的京营武卫军。在太原时,戴膺也去拜见过马军门。说起这一路护驾带兵之难,马军门也是大吐苦经。沿途荒凉,兵饷无着,着了急,兵勇就四出抢掠。有时,沿途州县为太后皇上预备的御用贡品,竟也给抢劫了。所以,太后对此极为恼怒,屡屡下旨,凡敢出去抢掠的军士,一律杀无赦。杀是杀了不少,抢掠还是禁绝不了。只是入了雁门关后,地面日趋富庶,沿途皇差供应也渐渐丰厚了,兵才好带了些。�
听了马玉昆的诉苦,戴膺还问了一句:“如今太原是大军压境,会不会有不良兵痞跑出扰民,尤其跑往我们祁太平抢掠?”�
马玉昆断然说:“太后见这里皇差办得好,又特别谕令:再有兵勇扰民,严惩不贷。”还说,不拘谁家兵士,违者,他马玉昆都可拿下立斩。�
戴膺听过这些话,所以就觉利用曹家绑票案,很可以做做岑春煊的文章:替他瞒下这件事,不张扬,不报官,不信他岑春煊就不领一点情?疏通了岑春煊,至少也可以让他在太后跟前,多替西帮哭穷诉苦吧。还有,老太爷交办的这件事,岑春煊这里也是一大门路。�
但他忽然去见曹培德,似乎显得太唐突了。于是,戴膺就请三爷陪他去。他对三爷说:“疏通了岑春煊,老太爷想见太后皇上,怕也不难了。”�
三爷听这样一说,自然欣然应允。�
戴膺真没有想到,曹培德对他,比对三爷还要恭敬。曹培德因为有意将自家的账庄转为票号,所以对康家这位出名的京号掌柜,自然是十分敬慕的。只是戴膺有些不太知道这一层意思。�
戴膺见曹家这位年轻的掌门人,一点也不难为人,就将自己的想法直率说出来了:“咱太谷武界替你们曹家生擒绑匪,活儿是做得漂亮!尤其车二师傅他们赤手空拳,绑匪却是骑马提刀,竟能麻利拿下,师傅们的武功又有佳话可传了。”�
三爷说:“这回,车师傅他们是设计智取,不是硬对硬。”�
戴膺说:“智勇双全,那武名更将远播。可生擒回来的,居然是岑春煊的骑兵,这可不是好事!”�
曹培德忙问:“戴掌柜,我们哪能知道绑匪会是他的兵马?勤王护驾的兵马,竟干这种匪盗营生,我至今还不大相信。”�
戴膺说:“岑春煊的兵马,是从甘肃带过来的,本来就野。护驾这一路,又少吃没喝,不抢掠才日怪。”�
曹培德就问:“这个岑春煊,以前也没听说过呀,怎么忽然就在御前护驾了?”�
三爷也说:“听说护驾的是马玉昆统领的京营兵马,从哪跑出一个岑春煊?”�
戴膺说:“这个岑春煊,本来在甘肃任藩台。六月间,洋人攻陷天津,威逼京师,岑春煊就请求带兵赴京,保卫朝廷。陕甘总督陶公模大人,知道岑春煊是个喜爱揽事出风头的人,又不擅长带兵打仗,本来不想准允他去。但人家名义正大,要不准许,奏你一本,也受不了。陶大人也只好成全他,不过,只拨了步兵三营,骑兵三旗,总共也不过两千来人,给带了五万两饷银。岑春煊就带着这点兵马,赶赴京师。兵马经蒙古草地到张家口,行军费时,太快不了。他自己就先行飞马入京。陛见时,太后一听说只带了两千兵马来,当下就骂了声:”儿戏!‘“�
三爷笑了说:“两千兵马,就想挡住洋人,解京城之危?”�
曹培德说:“叫我看,这个岑春煊还是有几分忠勇。那些统领重兵,能征善战的,怎么一个个都不去解京城之危?”�
戴膺说:“有本事的,逮不着;没本事的,都跑来围着你,不倒霉还怎么着!太后已经不高兴了,再一问:”你这两千兵马在哪?‘岑春煊也只能如实说:“到张家口了,不日即可到京。’这么一丁点兵马,还没带到,就先跑来邀功?太后更为反感,当下就说:”你这兵马,就留在张家口,防备俄国老毛子吧,不必进京了。‘“�
曹培德说:“来了这么一个忠臣,还给撵走了。”�
戴膺说:“你别说,这个岑春煊还真有些运气。还没等他离京呢,京城就陷落了。他随了两宫一道逃出京城,不叫他护驾,他也得护驾了。”�
三爷说:“这叫什么运气?京城陷落,说不定是他带去了晦气。”�戴膺说:“随扈西行的一路,岑春煊带的那点兵马是不值一提,但他带的那五万两军饷,在最初那些天可是顶了大事。太后皇上仓皇逃出京师,随扈保驾的也算浩浩荡荡了,可朝廷银库中京饷一两也没带出来。所以最初那些天,这浩浩荡荡一干人马的吃喝花消,就全靠岑春煊带着的这点军饷勉强支应。西太后听说了,对岑春煊才大加赞扬。后来,干脆叫他与吴永一道,承办前路粮台的大差。看看,这还不是交上好运了?”�
曹培德说:“这点好运,也是拿忠勇换来的。戴掌柜,车二师傅他们逮住的那帮绑匪,要真是岑大人手下的,就送回营中,由他处置吧?”�
戴膺说:“就怕他不认呢。”�
三爷说:“他凭什么不认?”�
戴膺说:“这是往脸上抹黑呢,他愿意认?驻跸太原后,太后一再发谕令,不许随扈的将士兵勇出去扰民,违者,立斩不赦!”�
曹培德说:“那我们就装着不知道是他的兵马,交官处置就是了。”�
戴膺说:“交了官,必定是立斩无疑。要真是岑春煊的骑兵,就这样给杀了,他得知后肯定轻饶不了我们。”�三爷说:“那我们生擒这帮杂种,是擒拿错了?”�
戴膺说:“二位财东是不知道,岑春煊实在是个难惹的人,现在又受太后宠信,正炙手可热。此事处置不当,真不知会有什么麻烦!”�
曹培德说:“戴掌柜,你驻京多年,看如何处置才好?”�戴膺忙说:“曹东台,我能有什么好办法?不过是刚在太原住了几天,打听到一些消息,来给贵府通通气吧。我们逮着的,即便是马玉昆统领的京营兵勇,也比这好处置。三爷与马军门有交情,什么都好说。即便没这层私交,马军门也好打交道的。人家毕竟是有本事的武将,哪像这位岑春煊!”�
三爷说:“小人得志,都不好惹。”�
戴膺说:“岑春煊本来就有些狂妄蛮横,现在又得宠于太后,独揽宫门大权,更飞扬跋扈,恣睢暴戾得怕人!听说他办粮台这一路,对沿途州县官吏可是施遍淫威,极尽凌辱。圣驾到达宣化府后,天镇县令即接到急报,叫他赶紧预备接驾。一个塞北小县,忽然办这样大的皇差,只是预备数千人的吃喝,就够它一哼哼了。”�
三爷说:“天镇,我去过的。遇了今年这样的大旱,那里能有什么好吃喝?莜麦收不了几颗,羊肉也怕未肥。”�
戴膺说:“岑春煊要似三爷这样想,那倒好了!天镇倾全县之力,总算将一切勉强备妥,太后却在宣化连住三日,没有按时起驾。天镇这边等不来圣驾,别的还好说,许多禽肉食物可放得变了味。等圣驾忽然黑压压到了,临时重新置办哪能来得及?这个岑春煊,一听说食物有腐味,叫来县令就是一顿辱骂,当下逼着更换新鲜食物。县令说,太后皇上的御膳,已尽力备了新的,其余大宗实在来不及了。岑春煊哪里肯听,只说:”想偷懒?那就看你有几个脑袋!‘县令受此威逼,知道无法交待,便服毒自尽了。“�
曹培德说:“办皇差,大约也都是提着脑袋。”�
三爷说:“朝廷晦气到如此地步了,还是重用岑春煊这等人?他跋扈霸道,怎么不去吓唬洋人!”�
戴膺说:“欺软怕硬,是官场通病。只是这个岑春煊,尤其不好惹。”�
曹培德说:“那戴掌柜你看,我们逮着的这十来个绑匪,该如何处置?”�
戴膺说:“曹东台,我实在也没有良策。”戴膺虽有对策,这时也不便说出:不能太喧宾夺主了。“眼下,先不要张扬此事。我是怕处置不当,惹恼岑春煊,他故意放纵手下兵痞,专来骚扰太谷,或撺掇太后,大敲我们西帮的竹杠,那就麻烦大了。我立马就回太原,再打探一下,看这步棋如何走才好。贵府有能耐的掌柜多呢,也请他们想想办法。”�
曹培德说:“我们的字号倒是不少,就是没有几间太出色的京号。我就听戴掌柜的,先捂下这件事,不报官,不张扬,等候你的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