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王起明回北京

北京新建的机场宽敞,明亮,它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国际机场,都要现代,都要大气。王起明这次回来没带行李,他只身一人快穿步走在通道上,他没有耐心去乘坐通道上的电动传送机,他觉得这种机械速度太慢。他很急切地想见到艾米,他猜想着艾米现在的模样。

在机场出口的外面,围满了接客的人,王起明在拥挤的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艾米。艾米确实很出众,她不仅个子比别人高出半头,今天她的发型也很不同,她梳了一个马尾松,一条红色的绸带高高地顶在头上。

王起明快走几步,迎上去说:“今儿,你打扮得够酷的。”

“是啊,为了迎接你嘛。”

王起明打量着艾米一身鲜亮的装束,笑眯眯的正要说些什么,艾米一挥手打断了他说:“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你的那个美国妞不是更好看吗。”

“没有,她,她哪比得了你呀。”

“那当然,跟我比不是找折吗。”艾米似乎又恢复了过去的样子,说话时,又挺起了脖子:“她是不是显老了,你有点儿烦她了?这也不能全怪你,洋女人嘛,过了三十就是老太太。”

“是是,外国女人,是老得快。”他迎合着艾米。见艾米的脖子越挺越直,下巴越仰越高,他偷偷地笑了。

他们挤出人群,几步走到机场外,王起明点上了烟笑着说:“是啊,哪像你呀,都三十好几了,还弄得跟一朵花儿似的。”说完他把烟递给了艾米。

艾米没去接烟,她摆了一下手说:“什么叫弄的呀,本来就是一朵花儿,北京的花儿且开哪。别废话了,快去取行李,赶快进城吧,不然会堵车。”

“我没带行李。”

“没带行李?看来你是短期打算。”

“啊……”

“我去开车,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艾米说完,就快步走向停车场。

王起明看着艾米的背影,看着她那修长的双腿,快步行走的姿态,觉得她风采依旧,还是那么迷人。对王起明来说,艾米的迷人之处,绝不仅限于外表。艾米的迷人之处,更在于她那不凡的阅历,遇事不惊的沉稳,有章有法的处理,待人的豁达直率,以及她那不可名状的自信。当然她也很自我。

那辆王起明所熟悉的乳白色的凌志400,开到了王起明的跟前,王起明打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车解冻了,这人也解冻了吧?”他说。

“解了,早解了,你走了没几天,他就出来了。”艾米说着就挂了前进挡,凌志开出了机场,开上了进城的高速公路。

“他是个幸运的男人。艾米,你说我说的在理不在理,他要是没有你玩了命的捞他,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出来?告诉他,我也是尽了力的啊。”

“他知道。”

“你已经告诉他了?”

艾米点点头。

“对了,这回我住哪,还住丽地亚那吗?咱们现在去哪?”

“就是去你出了钱出了力,捞出的那个人那儿。”

“去他那儿?现在去他那儿可不是急事,我是急着想见见给我投资的那个人,这可是个正事,要是……”

“就是他。”

“就是他?投资人就是你的那个老板?就是你的那个男朋友?”王起明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这太棒了,这,这太叫缘分了,怪不得你说,这钱上的事没问题,是你搞定的。太好了,这太好了,放倒了黄拥军也是你搞定的吧?”

“不,也是他。”

“也是他?你的这个男朋友够神的,路子够野的。他是怎么搞定那个姓黄的?”

“你去问他吧,等会儿你就见着他了。”

“你不是说他吸毒吗,吸毒的人……”

“他戒了。”

“戒啦?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也不能轻易地相信。”

“真戒了,我一直在监督着,亲眼所见,他真的给戒了。不过,这也真得感谢三个月的班房。”

“这岂不因祸得福了?”

“可以这么说吧。”

“这人是个不得了的人。艾米,你把车开快点儿,我真想早点见到他。”

“为什么说他不得了?”艾米看了他一眼说。

“当然是不得了,你想想,把毒都能戒了的人,他还有什么事干不了的。这只能证明此人既有毅力,又有魄力。”

凌志400加快了速度,飞驰在机场进城的高速公路上。不多一会儿,他们转上了四环。一路上王起明兴奋不已,他总嫌艾米开得慢。

新代世园那高大的门楼,出现在王起明的眼前:“够气派的,他是有钱,没钱的人哪能住这地方?”王起明感慨地说。

“王起明,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艾米一边换着挡,减慢了速度,一边问他。

“能,能答应,什么事?”

“等会儿,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你都不要激动,要冷静地对待一切。”

“这我知道,有钱的人都牛,这我受得了,人家出钱帮助我,我再不知趣地计较人家态度,那叫什么人哪,我有什么理由不冷静啊我。”王起明说是这么说,可心里还真怕艾米的老板太牛,太不给面子,太居高临下。

汽车停在了那闪亮的大理石台阶前,艾米把他领进了客厅。客厅里温度适中,四周陈设着高档家具,中央是一台进口的三角钢琴,钢琴的前面,站着一个背对着他的人。

艾米把沙发上的靠垫移了移说:“坐吧。”

王起明往前迈了一步,他没敢立即坐下,他显得有点儿手足无措,显得有点儿紧张。不知道从哪来了一股不安,或叫自悲,使他的周身感到不自在。

“你坐吧,起明。”艾米又一次请他坐下,大概是为了让他放松,自然,艾米把茶几上的中华烟递给了他。

“谢谢。”王起明接过烟,他拿出打火机正要点烟,忽然听到站在钢琴边上的那个人,背对着他叫了一声:“哥。”

王起明停住了点烟,四周看了看,客厅里除了坐在他身边的艾米外,没看见有别的人。

“哥。”那人又叫了一声。

“您,您是叫我吗?”王起明胆怯地问。

那人点点头。

“你是……”

“哥,我不敢见您,我,我没脸见您。”说着,那人转过了身,面朝向了他。

“盛杰?”王起明一下子认了出来,他噌的一下站起了身,手指颤抖地指着盛杰的脸,嘴角哆嗦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出来,瘫了似的又坐回了沙发里。

艾米一见他脸色苍白,嘴唇抖动,赶忙奔进厨房,去给他倒开水。

盛杰冲到沙发前,半跪下来,抓住他的手腕子,号着他的脉说:“哥,哥,这我不是成心的,不是跟您叫板成心想气您。是艾米说,您这次回北京一定要见投资人,如果您见不着投资商本人,您是不会往下干的。其实,我根本就没打算让您见我,我也更不想见您,我,我就想偷偷摸摸的,把这事帮您办成了就得了。可她……”

“来,喝点儿水吧。”艾米打断了盛杰的话,把温水放到了王起明的嘴边。

王起明把水杯推开,翻了翻眼皮,转了转眼球,自言自语地说:“这事邪了,怎么弄来弄去,弄了十来年,又弄到一块去了,邪事,真他妈邪!”

盛杰一见王起明缓过来了,他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说:“不管您信不信,我反正是信,天底下就是有轮回,有报应。这钱根本就算不上是我的投资,这钱原本就是您的,当然就会回到您的手上,这事不邪,这叫善有善……”

“你等等,你等等。”王起明接过了艾米的水杯,喝了两口说:“你先等等,我琢磨琢磨。”他慢慢地喝完了杯子里的水,放下了水杯说:“我呀,我明白了,你小子是做尽了坏事,丧尽了天良,生怕自个来世遭报应,现在胆儿小了,改信了佛了吧,是不是想做点儿善事,等到了阴曹地府,别让小鬼儿给你下了油锅?”

“哥,我不是……”

“你别打断我,你老老实实给我听着,我琢磨透了,我全明白了。想当初去美国考察,我人刚一走,你就在我屁股后头犯坏,拆我的台,把我辛辛苦苦办起来的合资企业,一夜之间给搞垮,把我对你的信任,当成了驴肝肺。你,你小子真是不知好歹,卷走了我的所有材料不算,你还偷走了公司的财务章,断了我在北京再干起来的后路,你,你小子整个是一个混蛋,没有良心的大混蛋!”

“哥,您冤枉我了,您看不起我,您骂我,打我都行,可您别冤枉我。财务章不是我偷的。”

“不是你?除了你还能有谁爱惜那破玩意儿?你说。”

“您哪,您最好去问问您的那个亲哥哥。”

“我哥哥,他怎么啦?他和我是从一个妈的肚子里爬出来的。怎么着,你还想犯坏,想往他身上推,挑拨我们之间的手足情?你妄想,你白日做梦!你就是把我火化了,捻成了灰儿,等我醒过来我还是不会信。你小子太坏了!”

“哥,这事您早晚会明白。”

“我明白什么?我早就明白你不是个好东西了!”

“哥,过去的事您怎么想都行,我忍了。您得容我改吧,您就只当我如今长大了,懂事了,明理了,想做个好人了。您,您怎么也得容我这回呀。”

“我可不是东郭先生,你小子又拿我当傻帽儿了吧。没门儿,我是什么人,我……”

“就别再翻旧账了。”艾米忍不住喊了一声,显然,她的火气冲的是王起明来的。

艾米让他们俩都坐下,双方都冷静点儿,接着她说道:“王起明,在来之前我可对你说过,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你都不要激动。现在,咱们能不能平心静气地说说事,说点儿当务之急的正事。”

“哥,您别生气了,谈谈眼前的事吧。”盛杰说。

“眼前的事,眼前的事也没有比先弄清过去的事要紧。”王起明颤颤抖抖地点上烟接着说:“我不能再糊里糊涂做事了,否则,就是再次上当受骗。”

“哥,您非要提过去的事,那您得容我说几句话。在您去美国考察后,没几天我就明白了,我清醒地看到,人家都做好了准备,我要是不早下手就全晚了,我要是不利用您的证件,公司的材料,倒倒车,贩贩证儿,干点儿赚钱的买卖,他们百分之百会这么做,他们做得会更厉害。我当初这么做真是不得已。当时我是这么想的,我干嘛便宜了他们?他们赚着了钱,准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因为他们得保官,他们只能赚黑钱,黑钱能见亮儿吗?能分给您吗?根本就不可能,到头来,你连个水漂子都见不着。要是我赚着了,就不一样了,怎么着我还算个人,说不定有朝一日还能回报给您。他们不仅不能回报给您,还得把您骂得狗血喷头。因为人家就是干这个的。哥,这些话我是头回对人说,信不信由您了。”

盛杰的这席话,使王起明冷静了许多。他抽了口烟问:“你指的他们。也包括我哥哥吗?”

“您哥哥的事,您早晚会明白,要照我的分析,您的那个哥哥……”

艾米做了个手势,打住了盛杰要说的话。她对着王起明说“事情过去都快十年了,十年是个不短的时间,应该算做历史了,十年之中每个人都有很大的变化。起明,现在你应该做出一个判断,十年之后的盛杰变了没有,他在你心目中,还可信不可信,这是谈正事的一个前提。如果你对他没有这个基本的信任,那就不要再往下谈了。”艾米说着说着,哽咽起来,她突然控制不住了情绪说道:“王起明,你要是觉得咱北京人里,没真的了,没讲义气的了,没有真哥们儿,你就走吧。不过,在你走之前,我得为盛杰说句话,说句公道话。盛杰是真的,我也是真的。你要是觉得这里有假,你马上离开这里,离开北京,我现在就送你去机场,回你的美国去吧。”

“艾米,你……”王起明盯着艾米的脸。

“今儿就把话说明了吧。”她没有去擦从她眼里淌出来的眼泪,那一串串的泪珠弄潮了她的前襟儿:“我和盛杰虽然住在一个房子里,可这三个多月来,他一直没碰过我。他说,他不能再做对不起你的事了,他知道你喜欢我,一直都在追求我。他也知道,我喜欢你,一直在爱着你,为了你我将来,将来能……”艾米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盛杰……”王起明把脸转向了盛杰,目光疑惑地叫着他的名字。

“信不信就在您了。”盛杰抽了一下鼻子,用手掌抹了一把脸。

“你们,你们俩……这,这怎么能叫人相信?咱北,咱北京人,咱北京人办的事,我……”

艾米用手背擦了一下眼说:“盛杰出来以后,一看公司的账面,就犯了愁,可为了能让你如期开拍,为了凑齐资金,他向银行抵押了这幢房子。”

“这,这怎么可能?”王起明问着艾米也问着自己。

“这全是真的。”艾米肯定地说。

王起明的脑袋乱了,他抽着烟,在沙发前走着趟子。突然他停住了脚步,不断地点起了头,他似乎想明白了,眼前的事是真的。不过他确信,这事儿也就发生在北京,这事儿也只有北京人才干得出来。这事要是搁到别处,谁信哪。搁到美国,就只能当笑话听听,因为美国把相信这种事的人,叫作Stupid(不正常),或称作Crazyman(癫狂人)。王起明身上有的是北京人的基因,他当然信了,他含着眼泪默默地说:“这是真的,这假不了。我信,我当然信。咱北京人能干出来。”

事隔几天后,王起明又怀疑起了自己,他总觉得那天说的“我信,我当然信”很不牢靠,因为,那是在一种十分不冷静的时候说的话。让他最终相信盛杰的投资不是假的。是随后几天发生的事。首先,艾米带他去查看了剧组的账号,王起明亲眼见到了,在剧组账号的账面上,一分不少地趴着整整八百万。其次,让他放心的是,今后这笔钱不会有麻烦,是因为盛杰跟他推心置腹地说的那些话,这才叫他真正放了心。

盛杰说:“哥,这改革开放二十来年,我看得是清清楚楚,它基本分为三个阶段。三个阶段里有三种不同的带头人,这第一阶段的带头人是不要命的,这第二阶段的带头人是根子硬的,眼下这第三阶段的带头人是硬碰硬的。您听不大明白吧,我得跟您解释解释。这不要命的,当然指的就是我这号的,班房儿里蹲了那么多年,一放出来,头件事就是得想饭辙,谁还能想倒小买卖是不是犯法,前途会是怎么样,有没有人将来跟你秋后算账,哪管得了那么多呀?豁出去先解决肚子问题吧。没承想踩对了点儿了,赶上了,赶上好时候了。赶上好时候了也就比别人的钱多了点儿。在我们这茬人里,我混的算是不错的,有些哥们儿不知道好歹,倒个服装,开个小馆儿挣到了钱,就玩儿起了大的。倒票证,倒汽车,还闲赚得太少,就跟些干部们一块儿玩上了倒电,倒粮,倒房子。您说,这还能有你好儿吗?倒成了能落你手上点儿,要是倒砸了,有权有势的一推六二五,屎盆子全扣你脑袋上,人家是干什么吃的。所以,这茬人里,又折回去的也不少。我没他们胆儿大,玩儿的比他们小。找关系在京郊批了块地,又托门子用地跟银行的哥们儿贷到了款,盖了片别墅。当时,也没考虑会不会有人买,哪知道什么叫市场观念哪。可没想到,等房子盖得了卖得还真快,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那么多有钱的人,一下子就都卖出去了。更走运的是,买房子的人,全他妈不用真名实姓,可用的是现金付款。跟做梦似的,一下子我这钱就多了。钱多了毛病也来了,我他妈抽开了粉儿了,戒也戒不了,什么事全都耽误了,没精神干哪。如今不抽了,不抽,不抽也不是我的能耐,不抽全是冲着艾米的面子,为了我戒粉儿,她什么罪都受了,为了我戒粉儿,她什么招儿都使了。我要是再抽还对得起人家吗?这粉儿可是把我给害惨了,它不是钱花了多少的事,它是没心思再干事了。

“第二茬人是根子硬的,这不用我怎么多说,您知道什么样的人根子硬。国内的大工程,大项目,向国外引进的成套设备,向国外输出的大宗贸易,这些个赚大钱的买卖,能轮得到你手里吗?门儿都没有,想都甭想。人家靠着权势,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手了,甚至用不着拿到手,走走账,拿拿回扣,大把大把的钱就进了腰包。要是怕腰包里进多了太显眼,就把钱搁到国外去,在那头购房子,置产业,供孩子上学,来回进出海关要是不方便的话,再弄个绿卡。

“如今的政府太明智了,决心下得大,打击得又及时,干得太出格的,不管你是谁的太太,也不管你的老子是谁,还真砸,砸得一点儿都不含糊。

“顺便我跟您提一句,坑您骗您的那个黄拥军叫我给点了,他折了。上个月,我往新成立的国务院纪检局递了封信,又让艾米的那个姐们儿丽地亚给他打个电话,哭着喊着叫他回北京来接她。这小子还真信了,下了飞机,一出北京机场就让公安捂住了。黄拥军是属于第二茬人的尾巴,太嫩了。折他,是小菜一碟儿。这茬人火的时间早过去了,折腾的时间不长,也就发点儿邪财,因为没什么真才实学,没什么真本事。现在是第三茬人的天下。

“这第三茬人是硬碰硬的,什么是硬碰硬,硬碰硬就是练真本事,比真学问,来不得半点虚假,来不得半点忽悠。现在我可知道什么叫竞争了,竞争机制容不得你吹牛,说大话,走路子,找门子。竞争机制是得真玩儿活儿。您瞧,如今发了的人,牛的人,哪个不是念过大书的,不是在国外就是在国内拿到学位的?甭管是电子业,建筑业,企业界,教育界,各个行业都一样,没点儿真才实学休想挤进去,更不要说站住脚了。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是因为根子变了,从总根儿上就都是硬碰硬的,是真材实料的能干儿人,顶上头那些个掌大权的,个个都念过大书,还个个都是工程师。您说我还能跟得上趟儿吗?实不相瞒,我想撤了,您想想,我念过什么书?我小学读的是语录,中学交的是白卷,不过这也怨不得我,我赶上张铁生那时候了,那时候交白卷露脸,是英雄嘛。我有自知之明,该撤就得撤,见好儿就收,激流涌退吧。撤了,算我运气还不错,甭管以前我赚的这些钱,是蒙的还是骗的,手上总还算剩下几个。不撤,愣往上冲,跟人家有本事的人竞争去,那不是找死吗,败下阵来落个屁滚尿流,何苦哪,干嘛呀我。我呀,我没那么傻,我没本事跟人家竞争,我找有本事的干还不行吗,钱搁在我手里闲着也是闲着,要是搁到有本事人的手里,说不定还能赚回几个。我说到这儿,您就该明白了吧,我为什么把钱投在您的事业上了?不是吃饱了撑的,不是只为了还欠您的情儿,我也想见见响儿。我瞧准了您了,您成,您的这个项目准能见响儿。不过,在您拿这笔钱干事之前,我还想提醒您几句。这硬碰硬,可不是说您在业务上过硬就成了,您还有一个硬处必须得碰,躲都躲不过去,那就是人。什么人?就是跟您身边的人,尤其是那些个处爷们,把他们弄顺了,玩转了,那才能看出您的硬功夫哪。”

王起明听完了盛杰的侃侃而谈,对他还真有点儿刮目相看了。他尽管没受过什么教育,可总结出来的事却条理分明,通俗易懂。当然,王起明也能听得出来,这都是他掏心窝子的话。于是,就不断地点头称赞他,盛杰受到了鼓励后,他慷慨激昂地又表白了他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他说:“哥,我活到如今明白了一个理儿,人生一世不能太功利,那没人味儿,人生一世得追求点儿境界。您说我信佛了,您真好眼力,实不瞒您说,我还真的信佛了。在您离开北京这段,每逢初一、十五,艾米都带着我去雍和宫,去烧香,去许愿。哥,您知道我们俩到那许的什么愿吗?我们回回去,回回都请菩萨保佑您的事业有成,万事如意。就在您这次返京之前,艾米还特意给您请了尊佛,特意请大师开了光。她对您的这份心哪……我怎么跟您说哪,这么说吧,我盛杰跟上天菩萨起誓,我盛杰绝不拆她的台,真心诚意地祝愿你们俩能走到一起。”

“我不领你的情。”王起明说。

“我也没让您领我的情,我这是为了安抚我自己的心灵,要不然我太痛苦,我活不下去。我知道我不配她,可我喜欢她幸福,我不怪您,是我自己不争气。”

“这我帮不了你了,这事咱俩谁也帮不了谁,你我都做不了她的主,这是她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