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王起明的好事一桩接着一桩。首先是鲁露的保证金,连同I-134表格寄到了北京,为此崔步成还特意打来了电话,转达了鲁露妈妈的谢意。这一点王起明非常感激凯瑟琳,凯瑟琳不仅办事快效率高,而且那五万美元的保证金,由于王起明不在美国,没法去银行签字办理,是凯瑟琳用自己的钱、自己的名义来担保的。接下来,崔步成代表电视台跟他共同签署了合作意向,崔步成还答应王起明一旦剧本审查通过,马上就立项签正式合同。
由于要做的事情进展都很顺利,这一天,王起明高兴地去了趟亚运村汽车交易市场。在几个不同的品牌当中,他选了个中法合资制造的富康小轿车。他上车试了试,手脚都显得比较忙乱,因为手排挡对他来说还不大适应。
有了汽车,想找个人活动活动就方便多了。他第一个想找的就是艾米,他拨了艾米的手机号码,可拨了几次都没有拨通,她不在服务区。他正在纳闷,忽然他的手机响了,一看手机上显示出来的号码他高兴了,那是艾米打来的。
“喂,你在哪儿哪,怎么不在服务区呀……什么?季河?你到季河干嘛去啦?”从电话声音的质量上听,王起明就知道艾米不在城里,因为信号不好,她说的话变成断断续续的了。
“你跑到季河去啦,啊,我听不清楚,什么?……你先听我说,我买了辆新车,告诉我季河怎么走,我去找你,啊……没关系,我正想跑跑远道试试车哪……什么,你说什么……不,我可以去,季河能有多远,什么,不近,难找?你放心吧,我开着车欧洲都跑遍了,季河算什么,你别拦着,我马上就上路,你别动地方,我……啊?我听不清,不跟你说话了,一会儿见。”
王起明一踩油门儿出了北京城。
北京郊外的高速公路纵横交错,路面的质量也都不亚于美国。富康牌汽车,车体虽小但力量挺大,车内的装潢不算高档但也应有尽有。他伸手打开了冷气,冷风卷着新车的香味儿吹在他的脸上,他感到心情无比的舒畅。他又伸手打开了收音机,收音机里正在播送天气预报的结尾:本市首要污染物为可吸入颗粒物,空气质量属于良。
季河,并不像艾米说的不近,难找,其实是不远也好找。王起明开上了北四环往东没走多远,公路的指示牌上,就出现了开往季河方向的箭头。原来去季河的路就是去八达岭的公路,这条高速公路王起明非常喜欢,因为从路面到指示牌都很像美国。汽车跑在上面,要不是偶尔出现路标上的汉字,你一定觉得你仍然还在美国。
季河的标记很明显,这里是通往八达岭高速路的收费站。
王起明把车停在路旁,拿起手机给艾米拨了个电话:“喂,艾米,我要不要进收费口哇?什么,我不是听不清,这儿的信号没问题,我是听不懂你的话……我都到了季河了……我当然想去。你甭管了,就告诉我怎么走吧。”
王起明按着艾米的指点下了高速路,沿着河边一直往东走。
河边的左岸右岸都是崭新的柏油路,高高的白杨树和柳树,镶嵌在柏油路两旁,遮挡着骄阳直射在路面上。河的堤坝都用水泥护拦,堤坝下面是一片片的绿地,河水清澈,景色宜人。季河地名的出处是不是就是指这条河,王起明并不十分清楚,但他知道,这一带是北京市的绿化带,为了治理北京城的气候,市政府在这里下了大力,花了大钱。
为了不走冤枉路,王起明又给艾米通了个电话,艾米告诉他,见到第一个红绿灯就往右转,拐到一条土路上再走十几分钟就到了。
王起明在河边的柏油路上又开了一会儿,就转向了一条颠簸的土路,这条土路是纯粹的土路,车子开过去扬起了高高的黄烟。王起明从反光镜里看出去,车后除了浓浓的尘埃什么也看不见。
王起明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路,他一踩刹车把车停了下来,准备再给艾米打个电话,问问方向。由于刹车太急,车后滚滚的黄烟涌到了车的前面,汽车立即被厚厚的尘土包裹起来。他摸出了手机拨通了艾米的电话,可艾米的电话总是嘟嘟响,就是不见她来接。
他觉得很奇怪,正要再次拨,忽然,他发现在滚滚的黄烟里飘过来一个人影,定神一看,是艾米正朝他的车子走来。
“这是什么地方,你到这儿干嘛来了?”艾米一进汽车还没坐稳,王起明就急着问她。
艾米没有回答,她从包里拿出纸巾,不停地擦着脸上的汗和土。
“真倒霉,新车全弄脏了。”王起明抱怨着。
“我也没请你来,不是说过了吗,你最好不要来。”
“你生气啦?别生气。我的意思是我刚买了辆车,想出城兜兜风玩玩,找个风景秀丽的地方转转,正好你也在城外,我……”
“这儿的风景不好吗?”
“这儿,这儿有什么好的,你瞧瞧这暴土扬尘的。”
“土落了,你就看清楚了。”艾米说着用手指了指车的前方。
“土落了?”王起明没明白艾米的意思,他认真地看着汽车前方。
浓浓的黄烟慢慢地变得清淡了,王起明远远地看到,前方出现了一片灰色的房子,这似乎是一个不小的院落,在院落的正中央是一个高高的大门,大门的右侧竖立着一个牌子,等尘埃全部落地了,王起明才看清牌子上面的几个大字:×××拘留所。
艾米叫王起明把车子倒回去,说从河边下到土路之前有几家小餐馆,有什么话到那里再说。
王起明一边倒车一边问:“你的汽车呢,这么远怎么没开车来?”
“冻结了。”
“什么,冻结了?什么意思?”
艾米没有理王起明,从包里又揪出来几块纸巾。
王起明好像听到了艾米在抽鼻子,因为他正在倒车,不方便看到艾米的脸,他不敢确定艾米面部的表情,所以他没敢再追问。
等两个人进了餐馆坐稳之后,王起明才知道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艾米在极力地抑制着自己的情绪。他还预感到艾米遇到了很大的麻烦。
“他被拘留了。”艾米拉出了椅子,坐下后说。
王起明知道艾米说的他,指的就是她的男朋友,是她的那个老板。
“算今天是第三天了。”艾米说完看了一眼王起明。
“你怎么没告诉我呀?”
“告诉你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为什么拘留他?”
艾米没回答,她把头转向窗户,瞧着远方摇了摇头,又拿纸巾放在眼角,接着从眼眶里流出来的眼泪。
“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他说着点着了烟。
“我不需要你的安慰。”
“他怎么会被拘留了呢?”
“这些都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我得尽快把他捞出来。”
“捞出来?怎么捞?”
“我说了你最好别来,来了也是添乱。”艾米抽了一下鼻子,上牙使劲咬着下唇,一会儿,她语气坚决地说:“我死活也要把他给捞出来,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
“不能。你帮不上,你要是真想帮我,你就赶快离开这里。”
“我不怕,我是外国人,我可以质问他们,为什么随便拘留人?”
“人家不是随便拘留的。”艾米说完着急地看了看表。
艾米的手机响了,她马上站起了身,看着窗外,轻声地对着手机说:“你快来吧,我就在河边的家常菜馆等你……啊?你怎么搞的嘛,没带钱,没带钱你来干什么?好了好了,你先来,来了再说吧。”
王起明瞄了一眼艾米,他看到艾米急得额头上滚出了汗。
“你需要钱?”王起明问。
“对。”
“我身上带了点儿。”
艾米焦急地瞧着窗外。
“你现在需要多少钱?”他问
艾米向窗外挥了挥手,一辆红色夏利停在了小饭馆前。
“我身上大概有五千块钱现金,你看够吗?”
艾米冲他冷笑了一下,接着,她向着餐馆的门口迎去。
从夏利车上下来一个女人,王起明看着很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这位打扮入时的女子到底是谁。等这个女人走进餐馆以后,王起明才认出进来的原来是劳拉。
王起明站起来打算跟劳拉寒暄几句,他的热情被劳拉的冷漠和敷衍压了下来。
“噢,你也在,坐吧。”劳拉说着向他打了个手势,请他坐下。
艾米跟服务员随便要了几样家常菜,点完了菜就问劳拉:“今天真拿不出来?”
“别说今儿,往后也难了,谁知道扫黄扫到什么时候。真背,怎么赶到这时候。”劳拉颤抖地点上了一支烟,她吐出了烟小声问艾米:“你的私人账号也给冻啦?”
艾米嗯了一声。
“真够孙子的,又不是你抽,你倒粉儿。不过,我得问你一个问题,你得跟我说实话,他真的是只抽不倒?你可别骗我,这关系到能不能捞他。”
“我敢肯定他从来没倒过,是那个姓侯的叫侯俊的倒粉,为这事他还骂过那姓侯的好几次哪,这次那姓侯的倒折了,到了号子里乱咬,把他也给咬进去了。”
“别急,这事儿还有缓儿,拘留所里的人离判还远着哪。只要他在这段儿别胡说八道,捞他出来我还是有点把握的,我有熟人,甭怕,有辙。”
“他们提的钱数太大。”艾米说。
“你跟谁碰过了?”
“预审员。”
“要多少?”
艾米伸出了三个手指头。
“王八蛋又狮子大开口。行了,你就甭管了,甭准备那么多,有一半就差不多了,十五个足够使。”
王起明对如今的北京人,给钱的单位起的新名称或新叫法,已经是相当熟悉了,他知道劳拉说的十五个就是十五万。
“这十五万是急着用吗?”王起明问劳拉。
“越快越好。”劳拉说。
“那我现在就回城去取钱。”说完王起明就要走。
“你等等,我打个电话。”劳拉掏出了手机。
“你先别急。”艾米拉着王起明说。
“是孙哥吗?”劳拉的电话打通了,劳拉说话的语调立即变了,变得就像另外一个人:“孙哥,怎么,您把我都忘了吗……是啊,是我,我说您也不会这么快就给我忘了嘛……不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是想您啦……什么,想您什么地方?您真坏……啊,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可不是吗,我可不觉得您是虐待我,我爱就爱您的狂暴……残忍,哪儿的话,您是真正的猛男……好,老地方,老规矩……啊?行,还有老姿势,我当然没忘,我怎么能不记着您好哪口呢。行,一会儿见,拜拜。”
劳拉说完把电话往桌子上一扔,把刚才那副既酸又骚的面孔一丢,满脸严峻地说道:“这么着,这儿的事由我来解决。你们俩要马不停蹄地去银行,就照我说的那个数取,取多了也没用,我知道价码。今儿晚上,你们一定得把钱给我送到温泉洗浴中心。”
服务员把凉拌拉皮儿、红烧茄子、干炸小黄鱼端了上来。
“我不能吃了,我得赶快去会那个孙子。”劳拉说着站了起来。
“劳拉,你,你还是吃点儿吧。”艾米也站了起来,她揪着劳拉的袖口,眼圈红了。
“不行,跟他约好了,要是去晚了让他等我,事儿就办不成了。”
王起明站起来也对劳拉说:“多大的事儿也得先吃饭哪。”
劳拉看了他一眼说:“行了,就别为我操心了,你们快吃,吃完了赶快去办你们的事去。”劳拉说完转身就走。
劳拉刚走到门口又忙回来问艾米:“对了,我差点忘了,他叫什么名字,别捞了半天连捞的是谁都不知道。”
“他,他叫……你就说336号案子就行了。”艾米说完迅速地瞄了王起明一眼。
“行,记住了,案子336。”劳拉说着又转身匆忙地往外走。
艾米绕过桌子追了过去:“劳拉。”
劳拉停住了脚步转回了身。
艾米上前紧紧地抱住了劳拉,艾米的嘴在抽动,控制不住的泪水掉了下来,掉在了劳拉的脖子上:“劳拉,我的好妹妹。”
“嗨,姐,这死不了人,干嘛呀,又不是头一回了。”
“别说了,劳拉。姐知道是怎么回事。”
“谁叫你那么爱336哪。”
“不是爱,有些事是讲不清楚了。”
“讲不清就甭讲了,先捞人要紧。”
“要不然……要不然你先别去了,劳拉。”
“别去?真逗,你怎不早说呀。”
“你,你看我去行吗?”
“你去?就你这样的,白玩儿了你还捞不出人来。你哪是这里的虫儿啊,行啦,别婆婆妈妈的了,放心吧,我没事儿。”劳拉说完转身推门走了。
艾米追出门外,望着那辆小红车飞快驶去,望着那辆小红车卷起的黄烟。
王起明和艾米回城取钱遇到了麻烦。王起明的私人账号和剧组的账号都设在了工商银行,可工商银行有个明确的规定,要取出十五万元现金,必须要在前一天通知所在的分行,否则无法一次提取。王起明和银行职员对付了半天,又跟银行的主管央求了半天,均遭到了拒绝。他想起了一个办法,在不同的分行各五万五万地取,可是,银行的管理系统都已经采用了先进的电脑联网,在第二次取钱的时候就被银行识破了,王起明抱着那五万块现金一筹莫展。忽然,他又想起了一个办法,使用他的美国信用卡提美元。可到了中国人民银行一打听,用信用卡兑换美元可以是可以,但手续相当复杂,需要的时间也不短,就算是取出了美元,再把美元兑换成人民币,前前后后最少也得四五天。这下可真急坏了王起明,他快速跑回车里,跟艾米商量对策。
“你说能不能给他写张支票?”王起明进了车就问。
艾米摇摇头:“他们只收现金。”
“能不能先找人借?”
艾米看了看腕子上的手表,又摇了摇头。王起明低头一看表,确实是太晚了,离给劳拉送钱的时间,也就剩下不到四个小时了,想找人谈借钱而且一定还得借到,肯定是来不及了。
艾米拿起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富康车的车厢很小,王起明能清楚地听到手机里传出来的说话声:“喂,谁呀,我这儿正忙着哪,哎哟,真讨厌,你看看都他妈弄出血啦。”
“劳拉,是我,艾米。”
“艾米呀,什么事?等等,你等等孙哥,我这儿正接电话哪。”
“钱上出了点问题。”
“噢,什么问题?你瞧瞧,你怎么那么牲口。”
“钱一时很难凑齐,怎么也得明天早上了。”
“啊,成,那有什么办法。你轻点儿行不行?”
“劳拉,我对不起你。”
“我没事,记着明儿上午,千万别晚了。你他妈真给我弄疼啦。艾米,没事我挂了。”
手机的通话断了,艾米趴在王起明的肩上哭了,她知道,这钱没能及时送到,劳拉的这一夜将有多难熬。
“我操他妈的,这都什么事啊。”王起明拍着方向盘骂着。
劳拉的这一夜肯定是难熬的,艾米的这一夜也不知道怎么过。新代世园的家是回不去了,因为这次的冻结是相当彻底的,包括私人所有的不动产。王起明没征求艾米的意见,就把她拉到了自己的住处。
“你睡屋里,我就睡这沙发上,好在也睡不了几个小时,对付到明天早晨就取钱去。”王起明说着就要去卧室里拿枕头被子。
“不用,我不睡,你进屋睡你的吧。我在沙发上忍一会儿就行。”艾米说完就仰到了沙发里。
王起明看着她那一脸的憔悴,坚持让她到卧室里好好休息一下,可艾米死活就是不肯进卧室。
“我睡不着。”她摇着头说。
王起明点着了烟,吸了一口说:“我也不困。”
艾米用脚把那双沾满尘土的高跟鞋甩掉,又把沉重的双腿平放在沙发上,由于她的双腿过长,她的双脚只好搁到了沙发背上。
王起明瞄了一眼她的双脚,肉色的丝袜上浮着一层灰尘。
“你洗洗脚吧,要不然就烫个澡。”
“让我先歇一会儿。”
王起明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快到十一点了,他关掉了大灯,又把立灯打开调到不太晃眼的程度。他正要转身走进卧室,艾米叫住了他:“你要看就看吧,这不影响我。”
“看什么?”
“电视,足球赛。”
“你怎么知道我爱看足球?”
“男人嘛,都一样,他也爱看,每晚到这时候他准看,他最入迷的是意甲联赛,他最喜欢的运动员是罗波特巴乔。”艾米合上眼睛甜滋滋地说,她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
“你那么爱他?”过了一会儿王起明问。
艾米叹了口气说:“爱就爱了。”
“爱就爱了?”
“对,爱就爱了,爱过就爱过了。”
“爱过就爱过了?”王起明没有打开电视看足球赛,他拉出电视机旁的一个椅子,点上支烟坐了下来。
艾米仍旧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半晌她说:“你认真地爱过一个人吗?”
“爱过,当然爱过。”他答。
“是那个阿春吗?”
“嗯。”
“她也认真地爱过你?”
“我想是。”
“她为什么离开了你?”
“她说她要找个归宿。”
“为什么她要找个归宿?”
“谁知道哇。”
“我知道。”
“你知道?”
“她没了安全感。”艾米说完睁开了眼睛:“别看你写了不少女人,但是,你还不算个了解女人的男人。其实,这也很难为你,不要说你了,就是天下所有的男人,包括那些被人称为最了解女性的大师们,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我们女人真实的想法。女性对待爱情比男性要实际得多。我承认,女人永远喜欢生活在希望里,这点又被人们解释为喜欢生活在梦里。女人的梦,女人的希望是什么?就是男人,就是她准备终身托付的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没了希望,女人的梦破灭了,自然就会寻找另外的归宿。阿春是位现代西方女性,她的选择是对的,是实际的,她没有什么错。”
王起明点着头,深深地吸了两口烟。
“我虽然生活在东方……”
“行了,你别说了,我懂了。可我不明白的是,既然他给你的希望完全破灭了,那你为什么还这么玩儿命地去捞他?”
艾米坐了起来,跟王起明要了一支烟,艾米接过了烟吸了一口说:“我这一辈子总要做件事吧,要不然我这一辈子算是白活了。”
“你要做什么?”
“我要把他从死亡边缘上拉回来。我要把他的毒瘾戒掉,让他成为一个正常的人。”
“这事你要是做成了,你就太了不起了,真可以说你创造了一个奇迹。”
“我不想创造什么奇迹,什么了不起。我只是想把这件事做成,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王起明掐灭了烟,说了句:“早点儿睡吧,明天一大早还要去取钱哪。”
温泉洗浴中心,被很有商业头脑的设计家们,设计成很有商业气味的休闲娱乐场所。日本京都的日式温泉汤,王起明有幸去洗过两次,虽然那里的卫生比这里的讲究,但是要按利用天然温泉搞商业,日本京都的汤,应该说还是略逊一筹。京都的汤虽有男女共浴,但对顾客不具备什么吸引力。这里的温泉中心不搞这套,经营者抓住了人性的要素,他们设计的全部是单间。单间的洗浴种类繁多,有盐奶浴、药剂浴、冲浪浴,当然也少不了鸳鸯浴。这些单间,你也不要理解为就是一间房子,所谓单间,其实是一套单元房。浴池的位置设计很独特,是半露天的,带着一股硫磺味儿的泉水,冒着滚滚蒸气流经镶着瓷砖的水池。水池的台阶直通单元里的客厅,客厅很大,里面有高级影碟机,影碟机旁放着外国影碟,由顾客任意选择播放。客厅应该算是外套房,拉开客厅的玻璃拉门,里面有个巨大的豪华双人床。
清晨,劳拉披着睡衣,头发零乱地从卧房里走出来。她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客厅里的厕所,厕所的塑钢门安装得不太合适,在她慢慢关门的时候,那门咯咯吱吱地响个不停,气得她上下嘴唇都揪到了一块儿。
“这么早就想跑哇,咱们的事办完了吗?”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卧室里传了出来。
“我知道,孙哥,我是上厕所。”劳拉娇声娇气地说。说完,她紧紧把厕所门关上,从睡衣的口袋里摸出手机,按了号码就把手机贴在了自己的耳朵上:“是你吗?艾米……什么,已经到了?是那个数儿吧……好好,我在A区48房,你一个人来就行了,千万别让王起明跟着,对,就现在。”
“干什么哪,我可没那么多的闲工夫。”卧室里的男人有点急了。
“别急,孙哥,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毛病,早上不洗干净了,心里就觉得不痛快,您先歇会儿,我冲一下马上就来。”劳拉说着就打开了浴缸里的水龙头。
“一个人洗?有病啊,两人一块儿洗多来劲哪。”接着这句话,卧室里又传出了那男人的淫笑。
哗哗的水声响了起来。劳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用手摸了摸肩上和脖子上的紫斑。猛的,她狠劲地往镜子上吐了一口唾沫,弄脏了镜子,也弄脏了那张脱了相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