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章阁笔砚待重臣
风雨夜疾草十事书
真宗在世的时候,先后建过三个阁子:龙图阁、天章阁、寿昌阁。龙图阁专藏太宗的文字、著作、图书典籍。天章阁专放真宗自己的文字及图书典籍、符瑞宝玩等物;所以取名“天章”,是因为真宗在位的时候装神弄鬼,得过不少天书祥符。寿昌阁暂时空着。仁宗接位,天章阁成了专放真宗遗物与祖宗遗容的地方;到庆历初,他将自己有关的文字典籍,都存放在寿昌阁,名字也就相应改成了宝文阁。
就在范仲淹等任了新职不久,有一天,仁宗突然吩咐舜封:“舜封,去开了天章阁,朕今天要在那儿接见群臣。”
舜封一时拐不过弯来,天章阁专门存放真宗的遗物与祖宗遗容,从来没有召见过臣下呵?
“再去阁门传旨,让他们宣两府大臣及知杂御史以上官员都到天章阁见驾。”
舜封虽然奇怪,却没问,默默地照办去了。皇帝身边做事,要是件件都得问明白了才去,怕有十个脑袋也丢了!
臣子们虽然纳闷,也都应召而来。
见礼之后,仁宗说道:“天章阁修建陈列之后,你们有许多人还没拜谒过祖宗与先帝的遗容,先帝遗留的墨宝、符瑞、珍玩,你们也怕很少见过?今儿特意叫你们来拜谒,也好与朕躬一起感戴祖宗与先帝的恩德。”
臣子们这才明白了皇上的心思,都磕头山呼谢恩起来。
仁宗说:“都免礼,随我来吧!”
说着已站起来,由舜封引导,领着朝前走了。先是拜谒了太祖、太宗与真宗三个皇帝的御容,接着又观看了真宗的遗物。从来子为父讳,真宗弄鬼搞的那些天降的文字、祥符,仁宗或者陪葬,或者销毁隐匿,已经去掉不少,但剩下的东西,仍叫群臣叹为观止。自然也有见仁见智的不同,只是大家不说而已。
拜谒参观完毕,回到偏殿,仁宗不无感慨地长叹一声:“唉,太祖、太宗我没见过,先皇帝晏驾时我已经记事了。一切都好像只是昨天的事儿!先皇帝将江山社稷托付于我,我无德无能,实在有负于先帝的重托,愧对列祖列宗呵!”
皇帝如此自责,臣子如何能够安心?大家都跪倒在地,齐道:“都是臣下无能失职,有负圣恩。陛下如此自责,臣等更罪不容诛了!”
仁宗见大家这样,也抚慰道:“都起来说话吧!朕不过一时动情,不能自已,才说了几句感慨,忘了你们就在身边。大家这样,倒好像朕有意来责备你们了!”
臣子们越发感激涕零了:“皇上天恩浩荡,臣等肝脑涂地,也不能报答于万一!”
“只要大家尽心竭力,也就是了。中书、枢密、谏院等处都进了新人,充实了力量,都说朝政应该为之一新。各位爱卿有什么高见,不妨畅所欲言。内政、外交,契丹、西夏等等,都可以放言一谈。”仁宗因势利导,话锋转得不露痕迹,当场就征询起朝政来了。
群臣似乎依旧过于激动,对于仁宗的新话题一时还反应不过来。沉默了一会儿,才陆续有人接过话茬敷衍起来。既是敷衍,当然很难有精粹的见解,不过老生常谈而已。
章得象毕竟是当宰相的,能随机应变,把握局面。见这样下去难以收场,就递个台阶给仁宗道:“陛下忧虑国事,开怀纳谏,臣等敢不竭诚尽智,畅所欲言!只是一时仓促,难以条对,有负圣上厚望。是否容臣等先行告退,回去反复斟酌,再上书详论,或由皇上单独召见细说?请圣上明断。”
仁宗也听出弦外之音,是怕再弄下去冷场不好收束,也就就着台阶下楼了:“是呵,朕也无意要大家一下将话说完呵!就照丞相说的办,大家回去都想想,什么时候说都成。”
群臣都是在官场上混过多少年的,仁宗皇帝的良苦用心,不出天章阁,也都一清二楚了。可要就当下的朝政对症下药,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并不容易。所以,打天章阁出来之后,认真上书,说出道道来的臣子,依然十分有限。
仁宗对于新提的范仲淹、韩琦、富弼等几个人,尤其抱有厚望。他们每次进见,皇上都要同他们说道说道,看看究竟怎样才能达于大治,天下太平,弄得他们谁都怕见皇上了!
余靖在中书见到范仲淹,见他双眉紧锁,不由得悄悄问道:“怎么,范大人好像有心事?”
范仲淹凄然一笑:“我先前跟你说过的,常调官好做,家常饭好吃。你还记得吗?”
余靖也笑道:“记得,当然记得。像谚语,好记得很。你一说,我当时就记住了。”
范仲淹又是苦苦一笑:“记住就好,至理名言!”
余靖这次却皱紧了眉头:“范大人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
范仲淹叹了一口气:“唉,皇上用我已到极致,做臣子的敢不殚精竭虑,效忠国事!可治大国如烹小鲜,得有轻重缓急,还要一步一步来。而且,几十年的积弊,就像一个人得了重病,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根治的。皇上急于求成,一日数问,我真不知道如何收场!”
余靖想想也是,也跟着沉重地点点头:“你也甭着急,慢慢走着瞧吧!”
仲淹解嘲地一笑:“也只能如此喽!”
西夏虽派了和议使者,来书却仍言辞傲慢,和议依旧遥遥无期;边境又有消息,说他们正频繁调兵,或者另有所谋,不能不防。枢密院原已内定仲淹去陕西巡边,因为他拜了参知政事,这事就耽搁下来了。正好边报又有情况,范仲淹赶紧重申前议,向皇上奏道:“皇上,前次已先定下要微臣去陕西巡察,这一向有事耽搁了。现在陕西又有情况,再不能延误,微臣请旨就此西去,请陛下恩准。”
皇上还没答复呢,韩琦却上前一步奏道:“陛下,枢密院拟定请范大人巡边,还是他任参知政事以前的事。现在他已做了参知政事,朝中许多事情要他处置,再让他去陕西就不太合适了。臣请代范大人去陕西,一来他可以在朝中处理政务,二来微臣究竟年轻几岁,身体也比他结实多了,理应由我出去奔波。陛下若信任微臣能出这一趟差,就请恩准,微臣日内也就出发了。”
谁也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而且说得条条在理!不仅皇上无法驳回,就是仲淹自己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陕西到底叫韩琦去了,由他任陕西宣抚使,还给了他近百道空名官诰,由他升赏责罚,便宜行事。
韩琦去后不久,仁宗皇上的手诏又下来了,再次敦促仲淹、富弼尽快配合得象丞相,尽心国事,一新朝政,千万不要有所顾忌,有什么需要发明建言,不便公开条述的,尽可以直陈皇上。手诏中还特别提到,他们与韩琦都是众望所归,所以皇上才不次擢用,现在韩琦暂时西去,他们更应该不负使命,有所作为,以不负皇上的厚望。
所有这些,好比一座又一座大山,压得他们连气也透不过来了。
他们这儿正不知道怎么喘气呢,仁宗皇帝又吩咐舜封办事了:“舜封,明儿还给朕将天章阁开了,再准备一些笔墨纸砚侍候。妥当了,就传范仲淹、富弼去天章阁见驾。”
舜封答应一声“是”,准备去了。
第二天,范仲淹、富弼来到天章阁刚趴下要叩头,皇上就吩咐道:“这不是在金殿上,礼就免了吧!舜封,赐座。”
舜封答应一声:“是。”赶紧张罗坐椅。
仲淹、富弼诚惶诚恐,哪里敢坐!
“坐呵,不说了吗?这是偏殿,但坐不妨。”
两个人拗不过,只好斜斜地挂着椅边坐了。
“舜封。”皇上又叫道。
“奴才在。”舜封答道。
“笔墨纸砚都准备好了吗?”
“回陛下,都准备好了。”
“笔墨侍候。”
“是。”
舜封在仲淹、富弼面前摆上书案,放上笔墨纸砚。仲淹、富弼面面相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二位爱卿不必惊奇。想来,你们总有种种原因不便启齿。今儿特叫你们来,笔墨纸砚一应俱全,也就朕与舜封及你们两个人知道。你们就大着胆子写吧!凡为国是,什么都可以写。舜封,给二位大人研墨。”
仲淹、富弼做梦也想不到会是这样,又急又怕,不知所措,赶紧趴在地上只顾磕头,口里直喊:“皇上恕罪,皇上恕罪!皇上这样做,折杀臣下了!”
皇帝微微一笑:“你们言重了!朕实在只是想听听你们的意见,专门给咱们君臣创造一个独有的机会,没别的意思。”
仲淹又磕头道:“都是臣等无能为力,让陛下操心。请陛下宽限三天,容我们回去仔细斟酌。三天之后再没有奏章,请陛下明令正法!”
皇帝哈哈笑道:“哈哈哈,谁要你们立军令状呵!这不是殿试,当着朕的面,你们怕也真难以下笔。且回去慢慢考虑吧,也不在乎三天两天的,只要心里有事就行了。”
两个人拜辞皇上出来,手脚冰凉。走了老远一段,依然没有回过热来。
当天晚上,仲淹就在书房准备奏章了。可每次拿起笔,却又不由自主地搁下了。不是没话说。自打大中祥符八年中进士踏上仕途,经州历县,治军治民,风风雨雨近三十年,又是一向心之所系,事事挂怀,大宋朝的弊政与出路所在,不说烂熟于心,也早已思之再三了。而且,自读书立志,盼的不就是这么一天吗,独立朝堂,天子宠信,兴利除弊,造福黎民。可今天为什么总是踌躇游移,以至于一再不能措辞呢?
他一时找不到答案,也没法儿集中精力去寻找解答。时序已是深秋,又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透过窗棂的冷风吹得烛影四下摇曳,更增加了几分寒意,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
“几月哪,都冷起来了吗?嘿,真是岁月不饶人啦!”
是呵,可不是岁月不饶人吗?当年中进士,不过二十刚出头的毛头小伙子,一晃差不多快三十年了,可不是老了吗?人一老,顾虑也就多了,再不如年轻时那么敢打敢拼了。一切可都不是因此而生的吗?
现在不比当年,权高位重,皇上宠信,几乎句句话都可能石头落地,开花结果,那是要涉及许多人的身家性命的,不顾忌行吗!还有皇上,自己虽在先帝手里入仕,几进几出可都是当今皇上的关照。他宽厚仁德,不搞严刑峻法,也不苛求臣下;好善有容,能听谏纳言,不固执己见。但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宽厚有容,处之不当,就难以持刚守坚,容易随波逐流。皇上目下求治心切,或者可以言听计从,但兴利除弊是要动大干戈的,不会一蹴而就,皇上能坚持到底吗?
范仲淹望着烛影出了一会儿神,又摇摇头,似乎要摆脱所有这些束缚他的想法:总不能就这样什么也不做,怎么向皇上交代呢!
提起皇上,不由得又想起他两次开天章阁的良苦用心,想到自己作为人臣的义务与责任。国家到了这种地步,逼得皇上不得不亲自出马,张罗周折,无非是要臣下为他分忧解难,好使国运昌隆,苍生有望,其情其景,真让做臣子的羞死愧死,泪尽泣血。皇上对自己尤其寄予厚望!而自己却一再游移回避,推卸责任。还没有一点动作,先就打起了退堂鼓,且为自己寻找种种规避的理由。这是范仲淹一向处人行事的风范吗?范仲淹呵范仲淹,年龄大了,难道这做人、做臣子的风骨,也被岁月淘软了吗?
想到这里,他早已满头虚汗,那眼泪也早不知不觉盈满了双眼。到他情绪略稳,想拿笔蘸墨时,才发现墨汁已经半干,蜡烛也早半暗不明了。他回头叫了一声:“康富!”
老仆人没出来,却出来一个婀娜多姿的女郎。她快步走到仲淹面前,略略屈膝行了一礼,笑容可掬地问道:“老爷有什么吩咐?”
仲淹吩咐道:“换一支蜡烛,再磨一池墨,你就睡去吧。刚才磨的,没用就干了。”
“是。”
这一声,仲淹才听出不对,抬起头惊讶地问道:“天香,怎么是你?康富呢?”
“我见他直打瞌睡,叫他先去睡了。”
“夜很深了吗?”
“可不是吗,都打过二更鼓了!”
“嘿,过得真快呀!”
“老爷明儿还要早朝,也该歇着了。什么急事,不能明儿再说吗?”
“不成,今儿晚上就得了。我怕不能睡了,你先去睡吧。”
天香知道拦不住,没再吱声,换了蜡烛,磨好墨,又去找了一件夹袍披在仲淹身上:“秋深了,老爷披上这个,当心着凉!”
“不要紧的。你先去睡吧!”
天香没有就走,躲在烛影下默默地看着仲淹。烛影下的仲淹,面庞更见消瘦,满头白发也更加皤然。天香不由得想起在饶州初见仲淹的日子,那时他还是满头青丝,也比现在精神多了。一想到这儿,她禁不住又泪眼汪汪了。她怕搅了仲淹的正事,赶紧掏出手绢擦擦眼泪,悄悄退出去了。
天香与仲淹原有一段佳话,在不少朋友们中间口耳相传。
天香原是饶州的一个乐伎,专为官场服务,送往迎来。她虽是乐伎,却不只是长得漂亮,聪明伶俐,还知书识礼,诗词歌赋样样来得。仲淹打开封府贬到饶州,头一次见面就喜欢上她了,她自然也倾心相报。但碍着官场的规矩,他们顶多也就眉目传情、歌诗赠答而已。到仲淹调官,山长水远,连这一点也可望而不可即了!
仲淹旧情难忘,给他的后任魏介写了一首诗,托魏介关照天香:
庆朔堂前花自栽,为官移去未曾开。年年忆著成离恨,只托春风管领来。
这魏介也是个有情的,将这首诗转给了天香。庆朔堂是仲淹在官府后花园盖的一座小厅,天香与仲淹常在那儿相聚,最是勾情的地方。天香读着诗,早哭成个泪人儿,当场也和了一首:
一自黄堂亲手栽,春风玉露惟君开。愁心但寄西窗月,好照官人迢递来。
魏介一见和诗,拍手叫好,当即转给了仲淹。仲淹很快又托人带了一盒胭脂,请魏介转给天香,胭脂盒里也夹了一首诗:
江南有美人,别后常相忆。何以慰相思?寄汝好颜色。
天香得了胭脂与诗,又哭成了个泪人儿,又和了一首诗:
相思千里寄,泪雨伤君忆!从此开妆奁,为君好颜色!
魏介见了诗,大为感动,说什么也要成全这一对,就将天香脱了籍,打发手下,将和诗连天香本人一并送给了仲淹。这一对有情人,终于如愿以偿。有这么一番周折,天香对仲淹自然特别关切。
仲淹心里有事,一时也顾不到天香。既下了决心,思路立马畅了,很快就奋笔疾书起来。等写好了,早朝的时间差不多也就到了。他索性夹着墨迹尚自濡湿的奏章,直接上朝了。
这封奏折虽是急就章,却并非一时心血来潮的妄言,说的十件事,几乎件件都是他长期观察思考的结论,也几乎件件都关系到除弊更新,正本清源。
第一件,是明升黜。从来官员升降,都是一件难事。大宋朝先是根本没有磨勘制度,只看能力、功劳,有则升,没有则不升,甚至黜降。到仁宗有了磨勘制度,文官三年一升,武官五年一升,只问资历,不问能力、功劳。结果,人人因循守旧,不图进取,只等着年头儿到了升官。大宋吏治所以一塌糊涂,这是一个根本原因。仲淹请求将磨勘与考核政绩结合起来,并为此制定出具体细则,力争做到有功者能不次升赏,无功者再不能躺在年头上吃香喝辣,一改因循苟且的官风。
第二件,是抑侥幸。历代皇亲国戚及官僚功臣,都有荫赏子孙官职的规定,但什么时候也没有真宗搞得那么污滥,不仅每三年一次的祭祀天地可以请赏,每年一度的皇帝生日也同样可以要官。还有馆阁官员,从来都只延纳天下一流人士,为两府储备接班英才,现在也可以因为荫赏,而任大官们为自己那些不肖子孙讨封了。结果冗官泛滥,以致根本就没有空缺升补了。仲淹请求严格荫封制度,再不要滥赏、轻授。
第三件,是精贡举。仲淹认为现行的科举制度,重诗赋词藻,不重经济致用,应当以策论为先,诗赋为次,罢去只以记诵为能的帖经、墨义等,循名责实,使真正长于治国、治人的才识之士浮出水面,为国家所用,再不要让那些只知道雕章琢句的酸儒堵塞仕途。
第四件,是择官长。州县的官长因为一向论资排辈,称职能事的不多,仲淹请求由相关方面重新举荐,由中书把关任免,以保证州县得人而治。
第五件,是均公田。这一条原是厚禄养廉的意思。大宋的外任官员有所谓职田,按官职大小给些田亩,收获归官员所有,是薪俸的一种补充。因为多少不均,害民扰民,有人建议干脆取消。仲淹引用《易》经“天地养万物,圣人养贤以及万民”的话,为之辩护,认为只能设法使它公正平均,不能一罢了之。
第六件,是兴修水利,发展农业。
第七件,是修武备。唐代开元之前,行的是府兵制,主要是寓兵于民,老百姓三季务农,一季练兵。平时为民,战时为兵。宋代实行募兵制,一向问题多多。除了边防内乱捉襟见肘,不够应付,国家财政也早无法负担,仲淹请求恢复府兵制。先在京畿试点,然后逐步推广。
第八件,是减徭役。主要是想撤并县镇,精简机构,以减少劳务,充实农村劳动力。这也是先在相关地方试行,取得经验再推而广之。
第九件,是覃恩信。一是要求地方政府严格执行皇上的赦免旨意,使小民能真正得到皇上的恩庇。一是请求派遣官员代皇上按察巡视四方,进一步保证皇上的赦免恩意真正落在实处。
最后一件,是请求朝廷能如《尚书》所说:“慎乃出令,令出乃行。”凡有条令,一定要反复考校,慎重制定,不轻易拍板;而一旦推出,则要雷厉风行,贯彻到底,不得敷衍了事,更不得推诿不行。
皇上看了奏折,喜形于色,当即夸赞道:“爱卿果然言而有信,不负所托。说的也详实可行。朕这就批转二府,让他们尽快与你一起参酌施行。”
仲淹叩头谢道:“陛下圣明。微臣陋见,挂一漏万,全仗陛下圣裁。还请陛下关照二府多多斟酌,以免失误。”
章得象当场表态:“陛下放心,臣等一定尽心尽力,协助范大人贯彻施行!”
仁宗意犹未尽,问道:“内藏库有人在吗?”
内藏库官员叩头答道:“臣在。”
“赏。赏范大人白银千两,细绢百匹。”
仲淹叩头谢了恩,内藏库官员则叩辞下殿,准备东西去了。
富弼除了附议仲淹的上书,另外又上书请求汇编祖宗成法,以便确立法制,保证治理国家有经纬可循。皇上也批复同意了。
韩琦原是个敢于论列大事的,人虽去了陕西,也留下本章说了七八件大事,与仲淹大同小异,只有一件仲淹没谈。韩琦知道,如果说的这些事当真一一实行,必然会有莫大的阻力,请求皇上务必专信辅臣,听任他们自行其是,所有怨谤之言,一概置之不理。
除了韩琦,也还有个人看到了这一点,也给仁宗皇帝打了一剂预防针,剂量比他更大了许多倍。这个人就是欧阳修。
欧阳修上书皇上,将这次仁宗待范仲淹、富弼、韩琦,及他们的尽忠皇上,看成千年难得一见的君臣际遇,普天下无不拭目以待。而陛下得失,苍生休戚,也全都在此一举。最大的障碍,唯有不满者的攻讦、浮议。尤其是在开始,人言汹汹,更需要上下同心,排斥拒绝。范仲淹等固然应当无所畏惧,但唯有仰仗皇上的决心、魄力,完全摈弃谗言、浮议、攻讦,才能勇往直前,得到最后的成功。
皇上看了,也无不点头称是。